一切的一切都按轨道在走。
可是……
符悬书传音回去,他说:“我没有能给的东西。”
他不是毕晏鸿,身上随时都带着那些,每回宗门派人出行,毕晏鸿身边围着的人总是特别多。
这回,连牡丹也坐在他身旁,两人有说有笑。
牡丹的吃相很香。
徒手抓着炸过的鸡腿直接开啃,本因是会吃得脏乱的吃法,牡丹却能吃得毫不狼狈。
她总是这样。
那些负面的词汇,一旦做出来的人是牡丹,总能被她无意间转为好事,衍生出更好的结果。
这一点,在掬城那会儿,便令符悬书记忆犹新。
不是每个人,都能如牡丹那样,还能替救出的所有人讨回一份“公平”。
牡丹给予的东西太多。
也从她那儿得过精致小巧的牡丹花。
每回看着看着,时间就过去了,是能让人忘记时间流逝之物。
牡丹张嘴,正要继续啃香喷喷的鸡腿,嘴张到一半,就看见符悬书盯着她。
她迟疑地问:“我脸上沾到东西了吗?”
符悬书摇头。
牡丹眨了眨眼,不解。
那他为何盯着她看?
总不会是想吃吧?
牡丹知道这事不可能,所以,她毫无芥蒂地将自己咬了一口的炸鸡递向前,问他:“仙长也想尝尝吗?”
符悬书不需进食,又怎会馋这个?
可谁料,符悬书还真认真考虑牡丹提出的这项提议。
他垂眸看着被牡丹咬了一口,透出白嫩肉色,还盈着薄薄一层肉汁的炸鸡。
符悬书想到牡丹方才吃了,面上洋溢出的幸福表情,那笑意,直至现在也未消去。
他顿了下,随后,将身子探向前。
符悬书在弟子们的惊呼声,师兄挑眉打趣的笑意,以及当事牡丹惊愕瞪大的眼中,启唇,就着牡丹吃过的地方,再咬下一口。
全场一静。
静得只有符悬书细微的咀嚼声。
符悬书甚至还给了评语:“外脆内嫩,确实不错。”
牡丹整个人都傻了。
她甚至不知道该不该继续啃这只鸡腿。
盛樱染直接在师兄脑内传音,放肆尖叫,叫得端木境眼神都直了:“啊啊啊啊!第二回 合,师尊,胜!而且是逆转胜!”
被师妹疯狂摇晃衣袖的的端木境委婉提醒:“师妹,我头晕。”
这当中,最震惊的人,要属牡丹自己。
牡丹结结巴巴地问:“仙长,你、你怎么真吃了?”
她只是开个玩笑而已啊!
符悬书对牡丹问出的这问题相当纳闷,他的头微微偏了几度:“不是姑娘让我吃的?”
牡丹捏着鸡腿骨的手用力,指甲都被她捏得泛出些许白色来。
话是这样说没错啦,可是……
牡丹纠结得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处理手上的炸鸡腿才好,她声音颤颤,把话说出口时,脸都红了:“可这是我尝过的,这样的话不就间接……”
接那啥吻了吗?
牡丹被符悬书这通操作惊得都没心思再继续吃,然而,符悬书总是能让她更惊讶……或者说,惊吓。
符悬书歪头的幅度更大了,他很是理所当然地道:“但,直接也不是没做过?”
弟子们倒吸一口气的声音更大了。
牡丹怕符悬书说出更多什么不该说的,直接把手中鸡腿往他嘴上一塞:“仙长你慢用!我出去透透气!”
再继续待在这里,牡丹脑袋都能冒烟了!
然后,舱内几人原先震惊地看着牡丹,牡丹仓皇逃离后,他们不约而同,缓缓将目光集中在符悬书身上。
盛樱染拽着她大师兄袖子:“师兄,我们嗑到真的了……”
衣袍被师妹拉得都歪了一边的端木境傻愣愣问:“我们是不是……听到什么不该听的?”
就连毕晏鸿也相当意外。
毕晏鸿看符悬书慢条斯理将鸡肉吃得干净,笑着给他倒了杯茶水。
他说:“原来师弟与牡丹姑娘,交情竟那般好。”
进展出乎他意料。
最镇静的当事人道过谢,接过茶水润喉,完全没注意到自己适才所说,究竟给人造成多大震撼。
在这么个小插曲中,他们抵达了落日谷。
再见牡丹时,她面上神色已恢复寻常,就是嫩白的脸蛋还有些没褪去的红。
天知道她在甲板上对自己的脸疯狂搧了多久的风?
只表面看似冷静下来,牡丹还是刻意避开符悬书的眼。
也没什么旁的原因,就是还尴尬着呢。
他们将飞舟停在半山腰后,步行而下。
往下看去,一条蜿蜒的小溪流过整个纵谷,两侧是已经染红的树叶,树影倒映在澄澈的水面上,有若一面明镜,也将空中的云彩收拢其中。
盛樱染第一次来落日谷,赞叹了下:“这要是日落时分,肯定绝美!”
端木境则是环视了下周遭,眉头一皱:“这儿布了护宗大阵,没有落日谷的人来带,我们进不去。”
而且……
牡丹就算身上妖力仅有一点点,也看出这儿的不对劲。
“太安静了。”
除了风吹过树叶发出的沙沙声响外,别说人声了,连鸟禽走兽什么的,就连虫子,那也半只都没见着。
毕晏鸿御剑在四周转了一圈后回来,他落地,理了理衣袍后,也摇头说出自己查探到的一切:“不行,别说落日谷的弟子了,连个普通人影都没瞧见。”
几人面色凝重,都觉这落日谷,肯定出了什么问题。
牡丹非千凌门弟子,但找上落日谷的原因与她息息相关,加上落日谷在这节骨眼又出了事,兴许是又有谁得了她的妖力,用来作乱,她才跟着来这一趟。
实际到了现场,牡丹更觉得,这可能性大了不少。
正想着落日谷的事,忽然几声不属于他们任何人的声音传来。
“哟?牡丹花妖?这可真是稀客。”
“找落日谷的人?我知道他们在哪儿啊!”
牡丹一看,是溪边的枫树在对她说话,她蓦地一喜。
对啊,没有人,她还可以与花草树木对话的嘛!
“快跟我说说,他们在哪儿?”
牡丹忽然对着空气说话,不熟悉牡丹的毕晏鸿和师兄妹三人都露出困惑的眼神。
毕晏鸿直接问她:“牡丹姑娘,这是在与谁说话?”
符悬书却从牡丹说出的那句话,推敲出关键:“找到落日谷弟子们了?”
听到符悬书问话,牡丹先是一顿。
飞舟上她与符悬书发生了什么,即将又在她脑内重演一遍。
但事有轻重缓急,牡丹生生压下将起的记忆,试图平稳又镇静地一起回答两个问题。
“对,枫树们说,它们知道人在哪里。”
盛樱染吃惊:“牡丹姑娘还能同枫树交谈的?”
牡丹得了消息后,给他们指了方向,边走边对盛樱染说:“因为我是牡丹花妖嘛,能跟绿植对谈的。”
所以就算渺无人烟之地,只要有一花一草在,牡丹也能问出一二关键来。
听闻此言,盛樱染与端木境对视一眼,眼里满是兴奋。
盛樱染传音给端木境,语调高得在在显示出她现在心情有多亢奋。
“难怪师尊那样看重牡丹姑娘!天造地设呀!”
端木境虽然也很高兴,但他苦着一张脸,传音对盛樱染说:“师妹,小点儿声,我头疼。”
不过枫树指的路,却并不算平稳。
牡丹出言提醒:“枫树说,近日山上落石颇多,前进时要多注意四周。”
说完牡丹自己先笑了。
在场除她以外,都是修炼有成的修仙者。
哪怕是符悬书的两个小弟子,这会儿跟妖力失了大半的自己比起来,也是更为可靠,完全不需要牡丹反过来为他们操心。
因此,当走着走着,山上滚落下的碎石,每个人都能自行应付。
但,除符悬书以外,每个人都不清楚牡丹实力如何,一见两个成人头颅大的滚石朝牡丹的方向落下,所有人都替她紧张。
“牡丹姑娘,危险!”
这是端木境他们师兄妹异口同声喊的。
他们取出自己的萧与笛,乐音一吹,萧声抵了小碎石,笛声则在巨石将要滚落前,以笛音展开屏障挡住。
符悬书琴都未取出,抬一抬手指,不论大小的石头,皆已成碎粉。
但,这次的落石却是一阵一阵,紧接而来。
他们才消了一批,转瞬又从两旁同时密集落来。
牡丹觉得,这些个碎石头,凭她淡薄的妖力,她自己也能应对。
才要从袖中放出自己花茎,击碎石头,毕晏鸿却忽然喊了一声:“当心!”
牡丹眼前一黑,就见他护在自己面前,以肉身去挡,甚至额角都被砾石砸伤。
“毕仙长!”
比起无预警落下的石头,毕晏鸿此举更让牡丹心惊。
“你怎么不用术法就好啊?”
毕晏鸿笑笑:“一时情急,没来得及顾上。”
说话间,他被石头磕破的头还流下一道鲜红的血,搭上他那云淡风轻的笑,看着简直惊悚。
符悬书将余下的落石震碎,最后直接在他们前进的这条道上展开结界。
长型的水波蔓延,如同飘在空中的溪水。
再有石头砸下,落在水波上的那一瞬,涟漪都未激起一个,石子就被水波吞噬,消失无踪。
做完这些,符悬书瞧见毕晏鸿那处状况。
毕晏鸿额角带伤,牡丹面色担忧,不停关心他情况。
“毕仙长,你还好嘛?这是几,还认得出来吗?”
牡丹伸手竖了食指与中指在毕晏鸿眼前晃晃,虽然她觉得修士应当不会这么不堪一击,但砸到的可是头,不怕一万只怕万一呢?
毕晏鸿正要回答,抬头就见符悬书往他们这儿看。
他顿了下,转而对牡丹露出很是委屈的神情。
“姑娘,帮我瞧瞧头上的伤,可以的话,吹一吹就再好不过了,不瞒你说,我其实还挺怕疼的。”
牡丹对这要求很是迷惑。
吹一吹?
是指哄小孩的:“吹一吹,痛痛就飞走了哦!”
那种吹法吗?
牡丹瞳孔地震,看着毕晏鸿的目光有些怜爱与一言难尽。
看不出来你是这样的呀毕仙长。
可牡丹在想,都已经是修仙界了,比起吹一吹什么的,直接动用妖力把伤治好,不是更快吗?
牡丹抬手,正要运起妖力,那景象,看着就像她准备要撩开毕晏鸿浏海。
冷。
刺骨的冷。
牡丹瑟缩了下,抬头望向空中。
不会是要下雪吧?
仰头的瞬间,一道熟悉且冰冷的灵力,从她面前呼啸而过。
那道冰蓝色的灵气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像一支离弦的箭矢般,直直射向毕晏鸿伤处。
转眼,开裂的伤已愈合。
牡丹怔愣,落叶被踩碎的声响接近,牡丹扭头看去。
符悬书手上还有未收回的灵力,那些冰蓝色的灵气聚在他手中,配上他这沉闷的步伐,一步步缓缓走来,冷声回道:“把伤治好,就不会疼了。”
他这般模样,令牡丹有一瞬间觉得,比起来治伤的,符悬书更像是要把人给送上西天的那个才是。
第27章 (一更)
这是开窍了?
有符悬书出场, 牡丹自己就不献丑了。
毕晏鸿也同牡丹一样,愣了好半会儿才回过神来。
他看着哪怕收敛灵气,周身气温仍是冰冷的符悬书, 笑得极其无害:“不愧是师弟, 治好这么点小伤也不在话下。”
符悬书表情是一如既往的淡漠, 只牡丹看出,他心情似乎并不怎么好。
他淡淡陈述事实:“那点小伤,师兄亦可自行处置。”
换句话说,根本不必牡丹出手。
牡丹就差在旁边听得直点头了。
没错!
她也是这么想的!
毕晏鸿是谁?
牡丹虽不清楚他能耐如何,但他可是符悬书师兄, 资质再差,难道还会比失了妖力的自己差吗?
然, 对于符悬书指出的问题,毕晏鸿也有自己的一套解答。
他伸手抚上连道疤都没留下的额,这回的笑透着几分难为情:“是没错, 不过……师兄还是希望, 能得牡丹姑娘关切。”
牡丹:“?”
所以, 这就是他肉身护她, 又要她将痛痛吹走的原因?
毕晏鸿一句话,成功堵得符悬书和牡丹无话可说。
只不过,他们一个看着更加阴沉,另一个则满脸茫然。
处理好伤势,几人继续赶路。
路上有符悬书张开的结界,牡丹他们前行时, 不用再担心被突然落下的碎石袭击, 走得顺当许多。
毕晏鸿好歹也是为救自己才受的伤, 牡丹难免多关心他几句。
“毕仙长, 头还疼吗?”
毕晏鸿微笑:“不疼的。”
在他们说话期间,端木境和盛樱染也不忘注意符悬书情况。
不用肉眼去看,已能切身感受到逼人的压迫感。
符悬书周身弥漫着低气压,低得都快令他们无法喘.息。
盛樱染眉头一皱:“这样下去不行。”
直接放任的话,别说有没有意思了,牡丹姑娘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毕师伯身上,那可怎么能成?
端木境问:“那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