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三双大眼瞪着,也听了他们所言的牡丹犹豫再三,伸出手:“那……我试试吧?”
虽然人类不能用的法器什么的,她还是第一次听说就是。
牡丹接过镯子,看了下,发觉这镯子还是女式的设计。
开口不大,粗细更是只有小指粗,若是成年男子的手,怕是伸进去不到一半,就得被卡死。
牡丹将镯子往自己左手上戴。
“咦?好像可以?”
说实话,她本来不抱希望的。
但,镯子并不像盛樱染在戴时那样,出现透明的屏障将牡丹阻隔在外。
相反,牡丹套进去时毫无凝滞,顺遂得很。
银色细镯挂在牡丹腕上,她伸手给他们看:“呶,然后呢?”
但,面前几人的模样却很是古怪。
牡丹明明就坐在他们前方,并没挪动分毫,可对面三人却一脸茫然,左右张望。
端木境小声问:“牡丹姑娘?”
牡丹回他:“在呢。”
盛樱染视线更是直接略过牡丹,眉头都皱在一块儿:“奇怪了,刚刚不是还在的,人怎么一下子就不见了?”
毕晏鸿也困惑,说:“而且……连妖气都感觉不到……”
一听他所言,端木境他们师兄妹二人都放出自己神识感受了下。
整艘飞舟都看过一轮,就是哪儿也没发现牡丹的身影。
牡丹震惊,看着手上这镯子。
这可真是宝物啊!
赞叹过后,牡丹还伸手到他们几人面前挥挥,甚至扮了鬼脸,他们都还是那张疑惑脸,压根没注意到牡丹就站在面前。
牡丹试过了这法器效果后,不由得羡慕起毕晏鸿来。
“真好啊,怎么就被毕仙长给碰上了?要是我能在秘境中发现这个,往后就算真要逃走,那成功率都大上不少。
她想把镯子褪下来还给毕晏鸿,牡丹的腕子细,戴上镯子后也还留有不小的空隙,所以她本以为,应是极好摘下的才是。
可牡丹握住银镯,往外一扯,她整个愣住。
“嗯?”
牡丹拧眉。
她不管怎么转、怎么挪,镯子都好端端在她手上,分明留下的隙缝还那样充足,可手镯就是纹丝不动,跟被黏在她腕子上那般,牡丹进退两难。
牡丹久久未出声也不现身,另外三人也察觉不对。
毕晏鸿问:“牡丹姑娘,你可还在这儿?在的话……”
他看了下桌上放的杯子,指了指它:“姑娘若在,就将杯子换个位置?”
牡丹击掌。
还有这法子!
她照毕晏鸿所说去做,毕晏鸿他们三人都屏息在盯那空杯瞧,一见杯子忽地悬空,盛樱染拽住端木境的袖子:“师兄!杯子动了!”
端木境如今被扯袖子,是再习惯不过了,都还能偏个更好的方向,让盛樱染更好下手。
他说:“所以那是能隐身的手镯啊?可效果既试出来了,怎牡丹姑娘还不现身呢?”
几人沉吟。
这种情况,大抵是出什么纰漏了。
毕晏鸿再问:“牡丹姑娘,莫不是没法摘下手镯?是的话,劳你将杯子放倒。”
牡丹松了一口气。
幸好有毕晏鸿在!
她从善如流,放倒了杯子。
这毕仙长脑子动得可真快,在不能对谈的情况下,还能立刻想出这些法子来应对。
如此,即便双方没有交谈,毕晏鸿他们也知晓了牡丹现下窘境。
但,知道归知道,问题是,该怎么办?
盛樱染问:“我们看不见牡丹姑娘,也帮不上忙啊毕师伯。”
毕晏鸿语气歉疚:“怪我,自己没摸清法器如何使用,就让你们碰。”
虽说不像长辈,但,毕晏鸿到底也算符悬书师兄,闹了这一出,委实不好交代。
他叹道:“我修为不够,就不知师弟能否有法子……若不然,牡丹姑娘,你上甲板寻师弟,看他能否察觉你的存在,你看如何?”
“我这就去……”
牡丹回完,觉得自己回了个寂寞。
毕晏鸿他们压根听不到她说话,她回了也是白回。
牡丹其实还没想好怎么面对符悬书,但现在,由不得她。
飞舟里两个修为最高的人都在甲板上,毕晏鸿无法,那牡丹也只有再往上去另外求援,否则她怕是就要当上一辈子的隐形人。
不知船舱发生何事的掌门长长叹了一口气,对着符悬书总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过了好阵子,他才说:“原先知道要来的地方是迷雾秘境时,我就想着,到底该不该让你来这趟。”
迷雾秘境对旁人而言只是秘境,但,对于当年经历过那起事件的人来说,都知道这处秘境意义非凡。
掌门自己内心都尚且复杂自此,何况是符悬书自己?
符悬书面上却是平静:“留下的是虚影,我早同厉昌他们说过多次,但……”
他摇头。
那群魔修太过固执,听不进他所言。
“父亲与母亲两人过得安好,不欲打扰修仙界,我也不希望有旁的繁琐杂事,再去扰了他们。”
掌门点头。
他父母的事那都算小事,那两人都是顶有能耐的,只要自己想躲,就没人能寻得到他们。
但,留下来的却还有后续的问题。
“魔修他们群龙无首,一直想你回去,但你性子不适合,师兄和嫂子也说,盼你顺心而为便好,不用去揽下你不该揽的。”
先魔尊离开前什么都安排好了,只是被留下的魔修们不甘。
前几年分明都还好好的,也不知为何,近年开始,魔修仇视正派的情形越加严重,甚至怀疑起当年封印先魔尊一事都是正派一手主导的阴谋。
“咿呀”。
很轻微的,就像谁也踩上了甲板,木制地面发出了很小的声响。
符悬书本以为是错觉,但,他察觉到什么,眼神忽地变了。
他伸手在空无一物之处,一捉。
牡丹吓了一跳。
看样子毕晏鸿说的没错,符悬书是真的有法子能解她之危。
牡丹眼睁看着符悬书一手握住自己,另一手摸索到银镯位置后,缓慢摘下。
离奇的是,适才她怎么转,那都无动于衷的手镯,此刻却轻而易举被符悬书一点一点地取下。
当银镯被符悬书拿在手中时,牡丹的模样,也出现在两人眼前。
掌门惊讶:“牡丹姑娘?你、你怎么……”
牡丹姑娘撑出一个很是勉强的笑意解释:“在试法器效用,结果摘不下来了,这才来寻的你们……”
然后,她就听到那些。
牡丹抿了抿唇。
她的猜测果然没错。
不是别的人,符悬书也没什么兄弟姐妹,先魔尊之子,指的就是符悬书。
牡丹垂首,看着符悬书还握着自己腕子,她伸手抽了抽,想将自己的手缩回,但符悬书却半点没有松手的意思。
察觉牡丹想挣脱,符悬书将手收紧:“你都听见了?”
牡丹注意力一直被手腕肌肤相触的地方引去。
符悬书用的力道很大,可即便用了力气,牡丹也能从他手背浮现的手筋看出,符悬书还是有在克制自己力道。
哪怕被他握成这样,牡丹也没被捏疼。
牡丹其实很想说,她什么都没听见,可最终沉默良久,还是点了下头。
是。
她听见了,听得一清二楚。
在她点下头的那一瞬间,牡丹感觉到握在自己腕上的手僵住。
牡丹在想,符悬书许是不想被她发现。
但,她听都听见了,自己一个人想破脑袋也想不出能怎么办,牡丹只好抬头,对上符悬书琥珀色的眼。
牡丹还是第一次,在符悬书眼中看见那样无措的情绪。
见他这样,牡丹险些开不了口。
但,她不问的话,事情就会僵持住。
牡丹深吸口气,一字一句慢慢问出:“所以,仙长真是先魔尊之子?”
符悬书清楚知道,自己的回答可能会造成什么结果。
可他默了半晌,最终仍是对她说:“……是。”
回到船舱时,牡丹和符悬书的样子瞧着不太对。
本来还欣喜牡丹终于能摘下法器的端木境师兄妹二人见到这样的情况,对视一眼,脸上笑意又收了回去。
他们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最后瞧向走在最后捏着眉心的掌门,小声问:“发生什么事了?”
掌门知道,但是掌门不好说。
他只淡淡回了句:“让他们俩好好谈谈吧。”
这事不是他们可以随意插手的。
他们盯着牡丹和符悬书寻了个舱房进去,像是准备好好谈谈的背影,不禁露出很是担心的神情。
毕晏鸿虽也瞧着牡丹他们,只他面上露出的,与其说是担忧,更确切来说,反而像是在思量什么,有点不满意。
他低喃:“缺了点什么?”
牡丹跟在符悬书身后,从刚刚开始,他握着自己的腕子就没松开过。
她知道这是早晚都得说清楚的,只是,知道要好好谈论此事,牡丹心里还是七上八下的。
但,若是这时不硬着头皮问一问,日后心里七上八下的机会,大概就不是偶尔,而是日日都这么提心吊胆。
刚刚有掌门在场,两人不好细谈。
面对突然出现的牡丹,还有她和符悬书两人那不寻常的气氛,掌门也只能挂起笑脸充当和事佬:“有什么事坐下来好好说、好好说。”
所以才给他们安排了这么一处。
符悬书捏着牡丹的腕子,领着她到榻边坐下。
哪怕人都坐在自己身边,符悬书也还是一根指头都未松。
一片安静。
当符悬书开口要说话时,牡丹不由自主紧张起来。
符悬书问:“姑娘还想问我什么?”
牡丹心想,她想问的,那可多着了。
但,其实她自己也不确定,她心中大多疑问,符悬书能否替她解答。
毕竟她总不可能问──仙长,你以后会把我内丹剖出吗?
这让符悬书能怎么答?
因此,牡丹思量再三,最后问出符悬书能答上的问题。
她问:“仙长的娘亲就是先魔尊,这事……先前为什么一直不说?”
对于先魔尊的话题,他们此前并不是没谈过,之前也谈论过几次。
可每次,符悬书都是点到为止,并没有去揭露自己与先魔尊的关系。
牡丹在担心自己性命是否会葬送在未来的符悬书手中之余,她也曾在想,难道,凭她和符悬书目前的关系,还不到能对她说出自己家人的事吗?
一想到后面这个可能,牡丹心里就闷得厉害。
说到底……像她这样总得仰赖符悬书出手相救的人,符悬书究竟是为什么、还有从何时开始,会对她另眼相待的?
符悬书握住牡丹手腕的手,指腹在牡丹肌上轻蹭。
一下又一下,说出缘由同时,此举也像在同她赔罪。
他说话嗓音比平时还要低,有些没精打采。
符悬书艰涩地道:“姑娘不喜魔修,而我自己……却有半魔血脉。”
所以,每回话到嘴边,他也只能生生咽回。
听到符悬书这么回答,牡丹自己有些错愕。
她想过很多种理由,但,她从没想过,符悬书没说出口的原因,却是因顾虑她。
拥有魔族血脉的符悬书,在听到自己不喜魔族时,那时会是什么心情?
牡丹换位思考了下,自己突然也觉心揪了起来。
──因为在意,才想要隐瞒。
符悬书到这种时候,优先顾及的都是她。
牡丹长睫颤颤,不是很愿意去相信,书中之人就是符悬书。
他们相处的这些日子,都不是假的。
牡丹感觉到符悬书对自己的在乎,正因为如此,对书中自己的结局,牡丹才迷茫起来。
她以为,聊过之后,能更清楚知道自己的选择。
但,牡丹却只觉自己更加混乱。
在将事情理出头绪之前,牡丹选择再多收集些情报。
她将另只手,放在符悬书握着自己的手背上。
符悬书一怔,去看她。
牡丹问:“那现在,仙长可愿说给我听?”
她会好好去想,好好做出决定。
若符悬书只是符悬书,那牡丹大可一走了之。
可……牡丹目光落在两人交叠在一起的手上。
──符悬书此人,在她心中,早已不仅是书中角色。
牡丹听符悬书那清淡的声线,娓娓道出那些她不知道的事。
他说:“母亲虽曾为魔尊,但,在她成为魔尊那时,魔修们的路还没有走得那么死,修炼的是普通的功法,并未害人。”
“母亲与当初作为仙门之首的父亲是死对头,总想与他分个高下,偏得不到想要的结果,所以,她使了一个法子──成了我父亲的徒弟,却没料到,阴错阳差下有了我。”
牡丹:“……”
嗯,好个阴错阳差。
符悬书父母的事,都能写成话本了吧?
他接着道:“当时,整个修仙界动荡已相当明显,不过一开始,他们都不知道问题出在母亲身上。”
“等到后来发现原因就是母亲,我父亲以自身为阵,封住了我母亲──当然,这仅是表象,实际上两人在旁的世界,过得挺好。”
“只他们所在世界并无灵气,才会留我在此,想等我修炼有成之后,自己决定去向。”
牡丹这才明白符悬书以前过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