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悬书闻声,一点也不意外。
本就是藉由牡丹要散出的灵气,偏牡丹中途晕过去了,给她的灵气没能好好收尾就被中途截断,不难受才怪。
符悬书话声很淡,虽是一样的淡漠,不过也提供牡丹可解之法。
“散出来便好。”
说是这么说,但灵气现在在牡丹体内塞得满满当当的,出口处都被堵着,灵气宣泄不掉,可怎么散?
大抵是瞧出牡丹的窘境,符悬书微偏了下头,话声中带着纳闷:“虚的不行,可化实体暂卸。”
他的语气太过理所当然,牡丹甚至怀疑符悬书是真的很认真在疑惑,为何她连这样简单的做法都想不到?
学霸就是学霸,牡丹脑子动得可没他快,但至少她也有不输符悬书的地方──起码她就比他会养花!
牡丹自我鼓励,也不自己走弯路尝试了,既然符悬书都提出解法,牡丹也就跟着照做。
她将积蓄在体内的灵气往外逼,幽蓝色的凉气从指尖散出,气流在空气里勾勒出形状,细润的花香首先溢出,一片片娇艳的粉色花瓣自牡丹指尖落下,起身后,牡丹每走一步,更是脚下就生出一朵迷你的牡丹花。
“成功了!“牡丹转身看着自己杰作,喜孜孜地把自己落下的花朵花瓣都收了起。
这些可以当成暂时积攒灵气的容器,需要时拔个一片,也能当作零嘴儿解解馋。
牡丹收完,想了想,绕到符悬书面前:“仙长,伸手。”
符悬书没有应声,深深看了牡丹一眼,还是依言将手伸出,无声看着牡丹究竟想捣鼓些什么。
牡丹在符悬书掌上,放了一朵只有掌心大小的迷你牡丹。
花朵盛放得正好,小小一朵粉色,小巧可爱。
粉花衬着牡丹笑靥,她脆声说了句:“这是我开出来的花,送给仙长!”
还以为符悬书不会理会自己,牡丹送完花就准备要去将灵气分与新邻居,走着走着,却忽地听身后的符悬书说了句:“……多谢。”
兴许离得有些远,牡丹竟然觉符悬书这语调,没有平日对着人形的她说话时,那样冰冷。
第8章
有事骂骂咧咧,无事牡丹姐姐
牡丹踏入自己在揽月峰的居所,才刚走进,招呼都还没来得及打上一声,就听花草们又在细语。
“来了来了,她来了!”
这话牡丹都听到耳朵快长茧了,以为它们指的是符悬书,正要笑笑安抚它们,又听绿植们喊出后半句。
“被亲晕的她来了!”
牡丹面上撑起的笑容闻言,险些龟裂。
这话光用她花根想,都能猜到说的是谁。
她气呼呼地反驳了句:“不信谣不传谣,你们瞎说什么呢!”
晕是真晕了,但哪是被亲晕的?哪只眼睛看到的?也让她看看啊!
符悬书走在她身旁,探究地朝牡丹望来一眼:“你能与灵植对话?”
牡丹心都提了起来,就怕符悬书问上一句“它们方才说的是什么?”,“被亲晕”这种熊孩子的胡言,真说给符悬书听,牡丹都觉自己得丢脸丢到家。
想到一半她猛地摇了摇头。
不对,被绕进去了,她跟符悬书唇都没碰上,哪能算亲啊?
于是她连忙抛出新话题来吸引符悬书注意:“是啊,仙长之前灵气给得太过,花草们生气,若仙长有什么想安抚它们的话语,也可以与它们说说,它们需要什么,我转告仙长就是。”
本是无心之语,然符悬书确实在认真思索牡丹的提议。
符悬书表情是前所未见的认真,他点点头,不过须臾,已想出可弭平花草心头怨念的条件。
他话音不带一点情绪,淡淡道来:“这样,公平起见,我施加在你们身上的,也一并……”
牡丹才听前半句,就已猜出符悬书用意。
她原先一派轻松,以为不关自己的事,还想边嗑瓜子边看戏,可符悬书一说话,话都还未说完,牡丹便吓得变回真身。
但即便被吓着了,牡丹的叶片也仍朝符悬书的方向伸出。
她着急大喊一声:“且慢!”
符悬书看向牡丹:“?”
无论如何,让符悬书止了后续话语,那就是牡丹的胜利。
她抹了抹花瓣上莫须有的汗:“仙长可否听我一言?”
牡丹在猜,符悬书这一根筋的家伙,怕是打算让自己也承受小花小草们受过的通苦来相抵。
花草们痛过的,符悬书也得痛上一回,那才公平。
但此一时彼一时,符悬书要是痛起来的话,牡丹同他是结契的关系,那痛楚又怎可能避免?
牡丹为了确保自己的安危出声,此时不单是符悬书看着她,连群花群草,对牡丹也投以怀疑的目光。
“还说没亲!他俩果然有染!”
“就是!这就急着帮敛云尊上说话了!”
“果然,就算是千年花妖,那也是不可靠的!”
它们的细碎低语,牡丹听了个一清二楚。
先不提有染没染的,熊孩子就是看到走得近的男女就喜欢当他们是一对,这就罢了,任它们说嘴去,让牡丹不能忍的,是后半句!
她对花草们反驳了句:“都说了我才九百九十九年,还不到千年,别造谣!”
绿植们的讨论声停顿了一瞬,又接着交头接耳:“跟我之前邻居一样,喊一声阿姨,整朵花都僵了,明明大我十年呢。”
牡丹叶子都要硬了。
莫生气,气死了没人替!
牡丹调整自己脾气,告诉自己不好与这些小孩儿们计较。
她将叶片交叠在身前,仰起自己粉嫩的花朵,使出杀手锏:“你们觉得,若不是我能与仙长交谈,你们还要捱那些灵气到什么时候?”
这话一出,碎念着的花草们登时一静,又开始狗腿起来。
“牡丹姐姐,我们说笑呢。”
牡丹:“呵”
有事骂骂咧咧,无事牡丹姐姐,这群花草,真能!
她不理它们,转而对符悬书提议道:“仙长,比起惩罚性的想法,不如问问它们有没有心仪之物,取来给它们作为补偿如何?”
熊孩子哪那么多弯弯绕绕的心思?瞧见新玩具,什么不愉快,那都好说。
牡丹相信,没什么是一个新玩具解决不了的,如果有,那就两个!
她这一言,正中绿植们心思,它们表面装得镇定,实则已经开始低头交谈起来,商量索求何物。
红花叶片捧着花瓣,美滋滋地说:“我想要个亮闪闪的花盆!种进去后,我就是这里最靓的崽!”
绿树腼腆地跟着讨论:“我想要把我的树枝换成金子做的,漂亮!”
还有一株角落的小草怯生生说道:“我想要不怕火烧的外衣,这样我就能跟隔壁火属的小焰一起玩了。”
牡丹:“……”
她觉得不只两个新玩具,两百个新玩具它们都讲得出来。
牡丹出声给它们一个方向:“提一个大家都能用的吧?你们说的都只能自己用而已啊!”
话落,讨论声停。
大家都能用得的……
这一时之间,它们还真想不出来。
还以为怕是得拖上好几天才有定论,有朵小黄花举起小小的叶片,细声说:“听闻掬山上的泉水甘甜可口,我、我想尝尝……”
被它这么一说,其他听过此事的花草也开始嘴馋。
“啊!我听过,我也想喝喝看!”
“我也是!听说可甜了!”
掬山山泉甘冽,这项要求得到了压倒性的支持,牡丹便将绿植们所求转告符悬书,只他听了却很是意外。
符悬书低声对牡丹说:“那不过是普通的山泉水,未经灵气滋养,即便它们饮下,对修为也无多大助益。”
也就是说──纯粹喝好玩的罢了。
符悬书不明白,但牡丹难得能与花草们共情。
她伸出叶片拍拍符悬书袍角,语重心长地道:“仙长,有些事情,不用谈助益,那也不打紧的。”
尤其食物,好吃好喝就是它们最大的使命,花草们所求,放现代人类来说,也有类似的冷饮。
在她没穿书前的那个世界,网友们赋予了那些饮料一个再贴切不过的代名词,他们那世代的人称之为──肥宅快乐水!
快乐就是一切!
且,牡丹自己也馋啊!
花草们的要求,符悬书纵不理解,仍是接下。
恰巧这时,符悬书先前派弟子们去打探的异象,也有了眉目。
端木境在水镜的另外一头恭敬禀报:“师尊,近日掬城传出不少年轻男性不知所踪,官府寻了许久,半点线索也无,且特定时间以后,掬城内妖气大盛,是否需派几名弟子过去查探?”
牡丹在旁边听到一半,抬了抬眉。
掬城啊……这还真巧。
牡丹凭借以前花妖的记忆,找到关于这座城的相关线索。
这掬城的位置说巧也巧,就在掬山下。
掬山旁两座小山丘形似人朝上的双掌,恰好立于中间的山就像被它们捧起,因得此名。
自然,山下的城也就随了山的名字为名。
符悬书听了弟子这番情报,半点迟疑也没,只道:“不必,我亲自去看。”
端木境却是错愕:“呃……就师尊一人?”
符悬书看着水镜后一跳一跳,高举自己叶片的牡丹,她正努力昭显自己的存在感。
她以气音说道:“还有我!我也要去!”
既然都知道掬城有妖气,牡丹当然得亲自去看看,看那究竟跟花妖丢了的妖力,是否相关。
毕竟都穿进书里新得一条命,她也不好总是仰赖符悬书护着,能找回妖力,自己保护自己,才能更令牡丹活得自在舒心,不用仰人鼻息。
符悬书唇角微往上扬,虽很快恢复原有的表情,依然让紧盯着水镜的端木境给瞧了个正着。
端木境双眼发直。
牡丹大概没想到,水镜的收音效果挺不错的,刚刚那气音被端木境全给听了去,连带符悬书竟还露出微微笑意,把端木境惊得传讯水镜不知何时结束通话,都没能注意到。
盛樱染修炼完就瞧见大师兄呆呆坐着,她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茶,边喝边问:“师兄你又怎么了?最近发呆的次数越来越多了啊?”
端木境闻声,忽然解开腰上挂着的乾坤袋,细细数起自己所剩的灵石来。
盛樱染问:“师兄干嘛呢?”
问完又喝了一口水。
端木境数着数着,还能分心回她:“我在看,万一师尊近期要办道侣大典,我够不够灵石买贺礼……”
“噗——”
盛樱染一口茶喷了出来,险些呛着自己。
在徒儿们正未雨绸缪,商量师尊的道侣大典该送何物时,符悬书与牡丹已在出发前往掬城的路上。
画舫上,符悬书取了一颗丹药出来,牡丹以为是要给自己的,结果等了又等,愣是没等来符悬书开口。
她歪头问:“仙长?”
符悬书表情复杂,好半晌才缓缓说道:“……姑娘,服下此丹,三天内可维持人形。”
牡丹差点就维持不住面上神情喷笑出声。
难怪符悬书这般纠结呢。
“多谢仙长。”
事前准备做足后,他们以一身寻常打扮,潜入掬城。
掬城热闹,人来人往。
只不过,牡丹看了看,不解地皱起眉头。
她问:“这掬城,说是年轻男子失踪,但街上还是能瞧见正值壮年的男人出外摆摊做生意啊?”
既然可能因不明原因失踪,那不更该躲起来吗?
问完,牡丹迟迟没等来回答,回头问:“仙长?”
可等她一转身,却发现身后只有来来去去的百姓,根本不见符悬书人影。
牡丹:“?”
人呢?
作者有话说:
花草们提出的要求梗来自《竹取公主》
第9章
牡丹就算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
牡丹绕了一圈,都没找到符悬书踪影。
不得已之下,她只好逮着经过的人,伸手往自己头顶再往上比了比高度。
“打扰一下,请问有没有看到一个长得这么高,生得俊俏的白衣公子?”
符悬书要比牡丹来得高,就算牡丹化为人身站起,那也只到他肩头。
进掬城前,牡丹和符悬书的面容都做过伪装,看起来与一般人无误。
但牡丹看过了,即便符悬书面貌弱化不少,放在人群当中,那也是不会一下就被忽视的存在。
妇人听牡丹这么问,上下打量她一眼,露出了怜悯的表情。
“姑娘是外地人吧?你要找的公子突然不见踪影了是不?”
两者都被妇人说中,牡丹听得直点头:“是啊。”
妇人叹了一声:“傻孩子,要来掬城前怎么也不知道先打听一下?我们这城里啊,年轻男人经常走着走着就没了,早已不是什么新鲜事。”
说到最后,话声都压低下来,一脸复杂地看向路边另外一处。
牡丹顺着她目光一同看去,这才发现,除了她以外,还有其他人拿着潦草的画像,逢人便问有没有见过自己儿子。
“可是,摆摊的人也是年轻男人啊?”牡丹趁机把刚刚进城的疑问问出。
她话声没有特别压低,是普通音量,然那妇人却紧张起来,左右张望,一把将牡丹拉到一旁。
妇人颇有些难以启齿地同她说道:“哎哟姑娘,这话你可别在他们面前说!这失踪的年轻男人,也不是每个都会出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