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可悲是,很多人还在称赞这样的人生,她们似乎是在自鸣得意。
为什么男人可以读书科举、封侯拜相,而女人就只能宫斗宅斗,靠生儿子改变命运?
不可否认,苗沂贞现在也是依附着男人,不过一时卑弱不代表一辈子,王侯将相本无种,就算苗沂贞失败了,她坚信未来必定会有更多的女人觉醒,世界迟早会发生变革……
……
苗之桓被押送到京城后,就直接进了天牢,很不凑巧,谭望就被关在他的隔壁。
这一路谭望早已冷静了下来,心知自己必死无疑,临死前他只想做个明白鬼,若是能钻空子救了苗之桓,说不定还能庇护一下自己的家眷。
谭望主动低头询问起了苗之桓:“大少爷,你到底是怎么想的,为啥非要明目张胆的给侯爷送那么重的贺礼?你这不是明晃晃的告诉别人你在贪么!”
苗之桓惆怅的叹了一口气:“我哪有那么傻啊,这事儿可不是我办的。”
谭望震惊极了,只听苗之桓继续说道:“我有个幕僚,因为他是刘家的旁支,所以我很信任他,而他也没辜负我的信任,这些年一直在帮我打点上下,从未出过差错。”
“父亲的贺礼也是他帮我筹办的,他撺掇我送重礼以表孝心,不过这重礼本该是在私底下送的,表面上只是普通的贺礼,哪成想送礼的人竟会当着所有人的面,把真正的贺礼给抬进了侯府……”
当时的情况就像晒嫁妆一样,那一箱箱的珍奇珠宝,连盖子都没盖上,所有人都看得一清二楚。
谭望一听就知道苗之桓这是遭了算计,苗之桓显然也意识到了:“难怪刘宝帮我办完这件事之后,就说家中双亲生了重病,非要回老家一趟,现在看来……”
“等等,你的那个幕僚叫什么名字!”
“刘宝啊?”
……
月黑风高,晚风拂过树梢,传来一阵欻欻的声响,清河镇外的墓地似是被这声响映衬出了几分诡谲的气息。
两道人影停留在刘万怀的坟前,一个跪着,一个站着。
若是有镇民在此,定能认出两人的身份,曾经的富豪之子刘宝以及他的随从六安。
不,应该叫他刘安才对。
两人在坟前争执着,刘安并不愿意跪下,想要起身,却又被刘宝粗暴的踢倒在地,怒斥道:“这坟里的人是你亲爹!”
刘安眼角眉梢俱是森冷:“我可从没承认过这种事儿,跟他扯上关系,当真叫人恶心。”
刘宝摇了摇头:“你无法否认你的血脉,伙同外人戕害生父,今日我就送你下去亲自向父亲赔罪。”
刘安噗嗤一笑:“我若见了他,定叫他死都不得安宁……”
话还没说完,刘安便被一刀捅死了。
刘宝并不想和仇人说太多废话,哪怕这个仇人是他同父异母的兄弟。
一切的元凶可能真的是刘万怀夫妇吧?为富不仁,所以府里的仆婢才会心生怨怼,联手将刘宝引诱到了“歧路”上;肆意荼毒姬妾和庶出子女,所以才会有人为了给孩子一条生路,让孩子诈死离开。
刘安就是那个被送走的孩子,他自愿成为谭望的棋子,回来复仇了。虽说计划出了很多差错,但只要能达成目的就无所谓。
刘安原本以为刘宝将家财挥霍一空之后,会沦为乞丐,悲惨死去,所以他才没有赶尽杀绝,他想留着刘宝活受罪,可万万没想到,刘宝竟然逆袭了。
若再给刘安一次机会,他定会斩草除根,不留后患!
刘宝趁着夜色,离开了墓地,他之所以能活下来,还是因为当初那个姓苗的神棍送他的书,虽说那本书通篇废话,但那时他深信不疑,这才免遭毒手,否则他早就跟着父母一起去了,哪还有机会报仇?
这可能就是因果律吧。
苗之珩还在很远的地方游历,苗家的事他也略知一二,苗之桓最终难逃一死、苗慎一边拼了命的造人,一边满世界的寻找苗之珩、刘氏因丧子而发疯、谭氏被迁怒,余生只能一直“养病”。
再后来,听说贤妃与魏王旧部搅和在了一起,她大概是想留张底牌,不知她最终能否实现宏愿。
第11章 番外
后宫里最疼爱我的张昭仪薨了。
昭仪生前的心腹婢女跪在灵前痛哭,不过很快她们就被几个神情严厉的嬷嬷拖走了。
婢女叫喊的声音被帕子堵在了嘴里,我远远的看着,她们的泪水似乎滴落在了我的心头,掺杂着无尽的绝望。
“哎呦喂,公主殿下,您怎么在这儿站着啊,可教奴才好找。”荣喜一脸焦急,双手递上了一块帕子,似是想为我擦干泪水。
我别过头:“荣喜,我想给张母妃上柱香。”
荣喜是个白白净净的宦官,身材圆圆的如同蹴鞠,整日里笑眯眯的,仿佛连眼睛都睁不开,他的嘴巴很甜,总是能哄着我开心。
可这次他却不能好言好语哄我了,父皇不允许接近张昭仪,哪怕她已经死了。
“公主殿下可别为难奴才了。”荣喜的话带着一丝颤音,我知道我确实是在给他出难题,如果我非要一意孤行,大概明天就会有另一个“荣喜”取代他。
这种事也不是第一次了,眼前这个荣喜也并非最初的荣喜,只不过“荣喜”永远都是白白净净、嘴巴很甜的胖宦官。
我安安静静的回了自己的寝宫,婢女服侍着我梳洗沐浴,一个人躺在冰冷的床上时,才是独属于我自己的时光。
父皇亲自拟定“仙惠”二字给我做徽号,张昭仪以前总说,父皇疼爱我,所以才会赐给我这样美好的字眼。
可实际上我从小到大都没有感受过几次父爱,父皇永远都是那副冷冰冰的模样,大部分的时间都在御案上批改奏折,唯一能令我感到欣慰的是,父皇对待我的兄弟也是这副态度。
估计这就是人的劣根性吧,自己不幸福的时候,也不希望别人能获得幸福。
听人说,我的生母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有宫人见父皇并不是很重视我,于是就大胆克扣我的份例,只是这样的情况只持续了半个月,那些胆敢克扣我份例的宫人就消失不见了。
后来还是张昭仪告诉我,父皇知道了我被宫人苛待,于是借机发作了此事,很多人都死掉了,宫里拜高踩低的风气也改了很多,“拜高”的情况基本上没啥改变,可“踩低”却几乎销声匿迹了。
即使是无宠的低位嫔位,也能安安心心的在后宫好好活着。
起初我以为父皇虽然表面冷漠,但心里还是很关爱我的,直到周美人失宠,我才惊觉父皇可能就是在单纯的借题发挥。
我渴望着来自父母的关爱,所以当张昭仪以慈母的形象出现时,我根本无法拒绝她,哪怕我明知她的目的并不单纯。
那时候的张昭仪还是张婕妤,后来父皇很快就晋封她为九嫔之首的昭仪。
父皇的想法并不难懂,他知道张昭仪是想邀宠,但很多事情要“论迹不论心”,张昭仪真的将我照顾的很好,父皇自然不会吝啬。
他这样大手笔的封赏,也是在侧面告诉别人:“平时对公主好一点,绝对不会有坏处。”
自那之后,巴结我的人就逐渐多了起来,然而有张昭仪挡着,这样的谄媚对我的影响并不大。
那段时间的张昭仪可谓是意气风发,她将目光放在了四妃之中还空缺着的贤妃之位。
当然,张昭仪对我依旧很好,她若是没有丝毫真心,只有利用,我又怎会屈从于她。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有时我和张昭仪真的像是一对亲生母女,在这深宫之中互相慰藉。
直到后来,苗才人入宫了,我对父皇的妾妃并不感兴趣,可苗氏实在是太耀眼,她的那种嚣张恣意,是我这个公主都做不到的。
我总是那样的患得患失,没有安全感。
苗氏成了贤妃之后,我的内心深处就更加的不安了,好在张昭仪对我依旧如初。
畅安宫是个古怪的地方,贤妃也是个古怪的女人,自从她入住畅安宫后,我虽未曾去过,但从往来的宫人口中,亦能得知桃木枯枝上爬满异种鲜花的盛景。
第一次看到陆公公的时候,我心中只有惊艳,而后便是无尽的惋惜。
张昭仪私底下总说,她想不明白贤妃为什么要把那么好看的小太监放在身边,也不怕传出什么风言风语。
没想到张昭仪一语成谶,在她与贵妃说了这样的话之后,宫里很快出现了许多不利于贤妃的流言。
不久之后,贵妃遭到父皇的申斥,流言蜚语也就随之消失了,贤妃仍然没有丝毫避讳。
张昭仪起初并不服气,总是想与苗贤妃斗上一斗,我并不了解内情,只知道张昭仪输了,这几年一直避居长乐宫。
偶尔我也能听到一些似是而非的消息——
贤妃肆意干涉朝政、诬陷忠良、戕害宗室,可她做事又滴水不漏,明面上没有任何证据指向她。
无论外面如何暗潮汹涌,后宫一直都是那样的平静。
我一直都不爱读书,那些个经史子集什么的,读起来甚是无聊,还不如看看京城里流行的话本子。
父皇不曾逼迫我念书,张昭仪也说女子不必懂得太多,知晓女德也就罢了。
我问张昭仪什么是女德,她告诉我:“女子本就卑弱,天生比不过男子,要学会三从四德,在家从父……”
张昭仪偷偷塞给我一本《女诫》,我知道那是禁书,而且书中的内容也并不为我所喜,但我依旧看了。
这大概是一种逆反心理吧,越是禁,就越想看。
直到某天,张昭仪莫名其妙的死了。
我藏在寝宫床下的禁书也不见了。
我似乎明白了什么。
……
假如你的母亲犯了错,你会怪她么?
张昭仪的存在,弥补了我童年时缺失的那份母爱,哪怕她真的做了不好的事情,我也不想去怪她。
可她现在已经死了,我一时间忘记了她的所有缺点,只记得她在深宫中带给我的那份温情。
我恨贤妃,也恨我的父皇,或许是我的怨怼太明显,连贵妃那个草包都看了出来。
“不知仙惠公主的脑子里装的都是些什么东西,明明是一国公主,想出宫就出宫,这样的好机会,本宫想要都没有,可她非要整天闷在后宫,一张哭丧脸,像是谁都在欺负她一样。”贵妃在御花园里的大嗓门被我听了个正着。
我心中万分恼怒,可却也没有上前与贵妃争执,身为唯一的公主,我本就该规行矩步,恪守女子之德,万万不能抹黑皇室颜面。
贵妃是后宫里的一朵奇葩,我记得小时候她还曾带着我一起踢毽子、跳皮筋、玩泥巴,后来却不知怎的渐行渐远。
贵妃这些年一直都没怎么变过,我却越来越看不上她,身为贵妃,竟无丝毫妾妃之德;身为庶母,竟带着公主胡行乱闹,这样的人也配成为四妃之首?
也不知父皇究竟是什么眼光,依我看来,宫中的四妃全都德不配位。
贵妃和贤妃就不说了,淑妃也不遑多让,万事不理,只顾着自己吃喝玩乐。
至于德妃,我从未见过她,只听宫人说她犯过大错,一直被幽禁,可能一辈子都出不来了。
为什么要让一个罪妇占着德妃之位呢?我很不解。
我不理解的事情还有很多,不过我并不在意,张母妃说过,女子本就不必懂得那么多。
陇原贪腐案震惊朝野,可直到主要案犯都被杀头,我才渐渐知道了这个消息。
我很高兴,贤妃这次八成是要倒霉了,毕竟那最大的贪官是她生母那头的娘家人。
可很快我便知道,自己高兴的太早了,贤妃依旧是贤妃,她丝毫没有给自己的亲哥和谭望求情,听人说她还想大义灭亲呢。
贤妃依旧宠冠后宫。
一切好像都没有发生变化。
几年后,我到了议亲的年龄,按照我原本的想法,找个不错的男人相夫教子就是了,甚至我都找好了日后给驸马做通房的丫鬟。
可父皇却说,我是一国公主,若是对驸马不满意,可以休掉他,甚至他还暗示我,想收面首也不是不可以,只要不明目张胆的强抢有妇之夫就行……
我和父皇大吵了一架。
起因是我诉说了我的那套女德理论……
可父皇却痛心疾首的说我被张昭仪害了,他后来又说了很多我听不懂的话,什么“剥削与压迫应该是按照阶层划分,而非性别”、“上位者剥削下位者,而非男人剥削女人”、“你是公主,除了你的父母,其他人,无论男女,见了你都要拜!”
我与父皇产生了严重的分歧,可他最终还是如了我的愿,没有给我建公主府,因为我怕夫君和未来的公婆会不舒坦,我只想做一个孝顺的儿媳妇。
贤妃不知为何大发雷霆,说什么上行下效,我这么做只会带坏京城风气。
我冷笑,相夫教子才是一个完整的女人,贤妃莫不是在嫉妒?空有荣华富贵的滋味,很寂寞吧?
后来听说贤妃和魏王旧部结成党羽,我很高兴,贤妃总算是要倒霉了……
第12章 儿女冤家
皇帝的寿命出乎意料的长,长到令贤妃感到绝望。
而晚年的皇帝也不再贤明,他追逐长生,却永远都求而不得。
后来陆珀踩着贤妃成了权倾朝野的九千岁,他是皇帝手中的新刀子,先斩后奏,皇权特许,而且他是个太监,皇帝用起来更放心。
陆珀私底下经常替皇帝搜罗长生秘法,同时他也在偷偷的尝试各种巫术,意图让自己重新变回男人,然而他注定要失望了。
很久很久之后,靖恪侯的妻妾仍然没能生下一儿半女,某天苗慎忽然做了一场梦,梦中的谭望并没有被查出贪腐案,他一路高升,最后扶持贤妃成了只手遮天的太后。
苗家跟着水涨船高,苗之桓迎娶了一个高门贵女,苗慎不久便抱上了孙子……
梦境有多美好,现实就有多残酷,醒来后的苗慎依旧是断子绝孙、备受打压、前路无望的靖恪侯。
总有办法让所有人都变得不幸。
并非单纯的善或恶,祂只是个旅行者,但不介意捉弄一下那些令祂感到厌烦的生命,让他们在没有希望也不会绝望的命运中,永无止境的挣扎残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