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禁轨——暮雀啾啾
时间:2022-08-09 06:25:06

  她和陈听晏从除夕夜之后,就没有再见面了,续租了阁楼也不来。
  她还以为会在教室碰见他。
  预备铃过后开始正式上课。
  苏从意跟着听了两节,发现岱宗复习的进度又快又密,而且大家普遍不会抬头看板书,黑板上的东西更像是老师讲题目时给自己打的草稿。
  她想摘点笔记,都不知道摘什么。
  好在老师讲的内容,陈听晏也带她整理过,勉强可以跟上。
  下课的时候想问题目,苏从意避开前排,找了个挨着过道的女生。
  女生正在写作文,扫一眼她不会的那道题:“基本公式带一下,书上经典例题是它的变式,你翻翻看。”
  说完又把头低了下去。
  “……”苏从意默默转过身,将这道题圈起来,决定攒着问陈听晏。
  她以为适应两天会好些。
  但根本没法适应。
  岱宗不分班,大家互相都认识,有固定的小群体,吃饭刷题会在一起。
  可以说整个班只有她是陌生的。
  苏从意是很自来熟的性格,一般没有她融不进去的圈子。架不住岱宗排外,对平行校区有种天然的偏见心理,她每次都会被刻意忽视掉。
  老师发下来的卷子,她当时如果不在座位,也不会有人给她留一张。
  她就像是一头进入不同赫兹的鲸鱼,或者正方形被塞入三角里,找不到人和她说话,也找不到共同话题。
  如此过去一个星期,苏从意初入岱宗的热情消耗殆尽,只剩压力。
  她变成了和兔子赛跑的乌龟,这群兔子还每天生死时速不睡觉。
  别说超车,她甚至见不着车尾灯。
  赵悦悦她们在八班群里疯狂艾特苏从意,问她在岱宗修炼的如何。
  苏从意不知道怎么回答。
  有点孤单。
  她更想念平行校区的生活,开心又热闹,还有那么多朋友。
  有个人说的对,她不适合岱宗。
  说这句话的人,不回复她的微信,也不回学校,一直请假。
  跟人间蒸发了一样。
  苏从意躺在床上,翻着被她置顶的聊天框,发出去的消息石沉大海。
  她很想知道他在做什么。
  很想把岱宗的事情告诉他。
  他明明说,她不适合岱宗也没关系,他会努力让岱宗适合她。
  现在却连人都找不到。
  她和陈听晏的关系似乎是单向的,他选择消失,她只能被动接受。
  苏从意罕见地失眠了。
  次日顶着两个黑眼圈蔫巴巴地吃早饭,把魏淑小小地吓了一跳。
  “哪里不舒服吗?”
  魏淑伸手摸她的额头,她躲开,扒了两口饭,拎起书包。
  魏淑目送她出门,感觉自家闺女去了岱宗后都变得不怎么爱讲话了。
  苏从意继续开始压力满满的新一天,趁着课间十分钟没有老师拖堂,一路小跑着去厕所。
  扫开水龙头时,她听到隔壁男厕所里有学生闲聊。
  “……在老蒋办公室看见的。”
  “我还以为不来了。”
  “对啊,我记得晏神不是高二下学期就保送了吗?他来学校干嘛?”
  最后一句带着加速度,一下子撞进苏从意的耳朵里。
  她怀疑自己听错了。
  人已经不受控地转身跑了出去。
  心情雀跃得一路飞起,苏从意两步两步地跨着台阶,很快冲上楼。
  拐弯时撞进人怀里。
  少年被她撞到后退两步,捂着下巴轻轻地嘶了一声。
  “抱歉抱歉。”
  苏从意抬头,对上那双干净的琥珀色瞳仁,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
  “陈听晏!”她惊喜,也不管这是人来人往的楼梯间,笑容灿烂地扑上去,“你来学校了!”
  她一把扣住他的手腕。
  触感不是瘦削的硬朗,反而偏软。
  还没意识到那是什么,面前的人身子一僵,条件反射般挣开她的手。
  “……”
  苏从意微愣。
  “阿晏。”
  有人从下面一层楼梯口探出头,喊道,“老蒋让你去找他一趟。”
  陈听晏应声,神色自然地将苏从意刚刚扣住的右手放进校服口袋里,用另一只手揉了下她的发顶。
  “我先过去。”
  “……哦。”
  苏从意看着他转身下楼。
  快上课的时候陈听晏回了教室。
  他拉开椅子坐下,身边立刻围满一圈人。大家问他题目,和他说话。
  苏从意坐在最后一排,支着下巴远远地望了会儿。
  他头发剪短了,个子也长高了。
  要比除夕再瘦些。
  除此之外,看不出什么变化。
  苏从意收回视线。
  她其实也有题目想问。
  但她担心自己的题目拿不出手,被其他同学笑话这么简单也不会。
  苏从意在这一刻觉得,她和陈听晏之间的距离,忽然就被拉远了。
  她来岱宗,是想看看他的风景。
  来了之后却发现。
  他们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
  –
  周五下午的四节课又安排得紧锣密鼓,苏从意小测仍然排在全班倒数第一,她习以为常甚至想要摆烂了。
  不是她不够努力,而是再努力,也和倒数第二差开四五十分的距离。
  兔子的一点点天赋就能碾死乌龟。
  下午第四节 课上完,有一个晚自习的假期。苏从意正收拾着书包,桌角被人叩了两下,她抬头看见班长。
  “陈听晏被化学老师叫去办公室了,让你在班里等他一会儿。”
  苏从意来零班半个月,这还是第一次有人主动过来找她说话。
  她眨了眨眼:“……好的。”
  二月中旬,天色黑得早。
  前些天又下一场雪,窗外树枝挂着薄薄一层冰,在路灯里晶莹剔透。
  班里学生陆陆续续走完,苏从意一个人坐在教室里,无聊地趴在桌子上,对着用过的演算纸涂涂画画。
  橡皮擦擦掉多余的线条,苏从意转着铅笔抬头看向黑板上方的挂钟。
  六点半了。
  陈听晏还没回来。
  她准备直接收拾东西去楼下等,起身时,衣袖把画稿蹭掉到地上。
  她弯腰想捡,面前落下片阴影。
  有人先她一步伸出手,指尖捏住演算纸一角,轻轻捡了起来。
  纸上画着只躲在树洞里的猫,蓬松的尾巴卷住肚皮,像在睡觉。
  简单潦草,又透着灵动。
  男生看了几秒,将演算纸递回去。
  “谢谢。”苏从意接过。
  “画的很可爱。”男生笑道,“你学过素描?光影处理的不错。”
  今天竟然有两个和她搭话的。
  苏从意觉得意外。
  她认真打量起面前的人。短发利落,个子高瘦,戴着副无框眼镜。
  白净清秀的学霸型帅哥。
  似乎有点眼熟。
  苏从意盯着男生看了半天,突然想起来了,说:“何烨?”
  和她一起入选岱宗的另外一位旁听生,因为有事一直没来。
  蒋拓准备把这个名额让出去,最后应该是何烨家里的关系,留着没动。
  “你认识我?”何烨也蛮惊讶,“我今天还是第一次来零班。”
  终于不用孤零零地自己坐在倒数第一排了,苏从意颇感欣慰:“平行五班第一嘛,咱俩一个校区的。”
  何烨恍然:“你也是旁听生?”
  “嗯。”
  见苏从意点头,何烨卸下书包,坐到她旁边的空位上,表情像是松了口气:“那我运气还挺好的,因为来得太晚了,有点担心融入不进来,没想到刚来就碰到个同校区的。”
  苏从意闻言,干巴巴地笑了下:“没事,我来得早也照样融不进去。”
  何烨噗嗤笑出声,觉得这姑娘挺有趣,主动道:“那咱俩统一战线好了——方便问一下你的名字吗?”
  苏从意:“哦,我叫……”
  砰。
  教室后门被人推开。
  走廊上的风哗啦啦灌进来。
  苏从意的自我介绍卡到一半,转头瞧见陈听晏从后门走进来。
  他在倒数第一排旁边的过道里停下,神色寡淡地扫过何烨的脸,而后拎起苏从意放在桌上的书包。
  帮她把卷子和题册装进包里,拉好拉链,陈听晏说:“走吧。”
  苏从意对何烨摆了摆手,跟在陈听晏身后走出教室。
  整栋教学楼的学生差不多走完了,楼梯间空荡荡的安静。
  苏从意踩着台阶下楼,不时抬头瞟一眼离她几步距离的人。
  半个月不见,有点找不出话题了。
  她其实想问他为什么请假,为什么不回复消息,话到舌尖又咽下。
  两人一前一后地往楼下走,一时间谁也没有先说话。
  气氛微妙地沉默着。
  等到了二楼拐角的台阶,陈听晏停下脚步,转身看向她。
  苏从意跟着停下:“怎么了?”
  陈听晏没开口,往上走了两步,站在她下面一层台阶上,把手里拎着的帆布包给她背上,调整好包带。
  然后伸手把她抱进怀里。
  鼻尖磕上少年校服领口冰凉的拉链,苏从意微微睁大眼。
  感觉到跟前这人把下巴搁在她的肩颈处,柔软的短发蹭着她颈窝,带出蓬松的触感,像一只沉默又黏人的猫。
  “……我才几天不来。”
  猫将她按在怀里,亲昵地小幅度蹭了蹭她的脖颈,声音低低闷闷的,有点委屈,“你就认识了新的人。”
  苏从意的心脏一瞬间又充盈起来,重新变成圆滚滚的气球,所有滞闷情绪在这短暂的几秒钟里全部消散。
  想问的问题也抛到脑后,她觉得她和陈听晏的距离又亲近了回来。
  “没有没有!”苏从意欢快地摇着尾巴,在无人的楼梯间里回抱住陈听晏清瘦的腰,“我刚刚才认识。”
  陈听晏抬头:“那你有不会的题吗?怎么都不见你来问我?”
  苏从意诚实道:“问你题目的人太多了。”
  她凑不上去。
  陈听晏没有想到这个原因,眉梢微微皱了一下,很快又松开。
  “他们是他们,你是你。”
  陈听晏收回抱住她的手,说,“下次可以直接叫我,我去找你。”
  苏从意弯着眼睛点点头。
  “好。”
  –
  陈听晏回学校之后,苏从意明显充满动力,对岱宗不那么排斥了。
  也有了固定的新同桌。
  两人同样来自平行校区,何烨的成绩要比苏从意好一些,但也没高她太多。她很多拿不住的题型和易错点,在何烨那里都能找到共鸣。
  不再只有她一个人难以适应,现在多了个和她感同身受的。
  惺惺相惜之情油然而生。
  苏从意终于明白了为什么班里的倒数第一总是和倒数第二关系好,因为水平接近,相处起来太亲切了。
  何烨理所当然地成为苏从意在岱宗交到的第一个朋友。52赫兹的鲸鱼找到同伴,不再是孤军奋战。
  陈听晏坐在阁楼里,翻阅着苏从意试卷上的笔记,和他不同的思路。
  “这种解法是何烨教我的。”
  苏从意见他对着那道解析题看,笑眯眯地主动解释,“老师上课写的几种方法我不太理解,所以就自己画了函数图像拿给何烨……”
  咔哒。
  笔盖轻轻扣在桌面上。
  陈听晏抬起眼,打断她的话:“你有不会的题目为什么不来问我?”
  苏从意很自然地说:“你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忙呀,而且我和何烨离得很近,问他就可以了。”
  这已经是她在最近一周内,不知道第几次提到何烨。
  陈听晏理智上清楚她只是在陌生环境里交到新朋友,找到共同话题。
  所以会产生短暂的依赖感。
  可从她嘴里频繁地听见另一个人的名字,让他感到浮躁不安。
  她的注意力不再只停留在他身上。
  她开始看向别人了。
  以前隔着校区还不是这样,怎么现在同个教室,轨道反而偏离了。
  手腕上的伤口已经愈合,陈听晏却觉得像有一千只蚂蚁钻进疤痕里,啃噬着骨头,带来难以忍受的慌乱。
  捏着卷子的手指用力,骨节泛出青白色,他声音平静地问:“所以你现在需要何烨,不需要我了,对吗?”
  苏从意被问住了。
  她莫名其妙,不理解陈听晏为什么会这样说:“不是啊,我……”
  放在桌上的右手被人紧紧按住,指尖是没有血色的白。苏从意对上陈听晏的目光,专注到近乎有些偏执。
  他说:“给你讲题目的人,有我一个不就好了吗?”
  你只用看着我。
  不要看别人。
  这样不就好了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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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八音盒
  何烨发现苏从意状态不太对劲。
  他和苏从意同桌的时间很短, 才一个多星期,接触下来最直观的感受就是四个字:简单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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