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繁没等她的手落到自己肩头,就已迈步朝前,头也没回地走向莲台。
因着先前那惊艳众人的问天试,就算明知她灵根初试的结果不尽人意,但所有人还是将目光集中到云繁身上。
云繁站到莲台正中心,抬头就望观曦台。隔着老远距离,萧留年朝她微微一笑,似这满山春花,绚烂迷人。
“咦,莲心怎么没有动静?”
“难道真的一点点灵根都没有?”
等了一会,开始有人窃窃私语。
慕渐惜、越安等人也都将目光集中在她身上,各自露出疑惑的神情来。
九重莲台的五颗莲心,竟连一丝光芒都没绽出。
“好可怜,可惜了那样好的悟性。”
“一点灵根都没有?那注定只能做个凡人了。”
又过片刻,依旧没有等到光芒,众弟子都感慨道。
“一念师叔,这怎么回事?”萧留年的笑渐落,眉心微蹙。
就算云繁灵根杂爻,九重莲心也不可能一丝光芒都没有。这世间万物禀天地灵气而生,皆在五行之内,哪怕再差的天赋,再浑浊的灵根,也绝无可能丝毫灵根都没有,更何况早先她初试时,试灵珠还发出过些微杂光。
一念亦觉不对劲,只伸出手去,只道:“我看看。”
“难不成咱们山上这九重莲用太久了,失效了?”出海月戏谑道。
“行了,我那里还有几桩要事处理,先走一步,这里交给你们。”凌佑安却径直起身,对场下那没有灵根的凡人女童并不关心,他要收的弟子已经收到,准备离开。
“凌师兄,不对劲。”一念叫住了他,眉心微凝,忽道,“再等等。”
————
云繁对这个结果毫不在意,她只不想在这里被人指手划脚,可是萧留年收徒的声音迟迟没有传下来,她不能下台。
又等了一会,可除了台下议论纷纷的声音,她什么也没等到。
“不对呀,萧师兄不是要收她为徒,怎么到现在还没出声?”
“莫非是灵根太差,萧师兄也要放弃她?”
……
声音传到她耳中,越发让她耐心渐失,不悦浮现。
云繁板起脸来,她不想再等,拔腿就往台下去。
然而脚刚刚抬起,还没踩出去,五道光芒忽然从五枚莲心处绽出。
这五道颜色不同的光芒,并没像其他人那样冲天而起,也没有强弱之分,以同样的强度,同样的速度,同时沿着地面朝云繁脚底汇去。
五色光芒交汇,化作银光,刹那间,整个莲蓬地面亮起。
属于云繁的光芒,不是代表五行灵根的青蓝赤红褐,而是白光。
这一变故始料未及,众人皆震,刚刚还在说话的几个人惊讶地连嘴都没来得及合拢——这是什么灵根?
九寰似乎没有记载过这种灵根。
然而变化还没结束。
亮起的莲蓬之上,忽然幻化出一朵盛放的青莲,赫然就是九重莲的虚影。
观曦台上的七个人,已不约而同地起身,愕然望着台上虚莲。
“第六柱……”出海月一扫先前慵懒无谓的模样,喃喃道。
云繁抬起的脚早已收回,看着这朵笼罩自己的青莲,在心里飞快地回想自己在哪本书里是不是看到过这一景象的记载,但想了许久,她都没有找到答案。
在众人震惊之时,几道虹光闪过,八道身影已从观曦台飞落莲台。众人这时已经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没人敢再出声,都眼巴巴看着九重莲台,好奇最终的答案。
能让七位峰主与萧留年同时飞下观曦台的灵根,到底是什么?
一念当前一步,走到九重莲的虚影前,伸出手触碰虚无的莲瓣。可他指尖才刚触及光芒,便如同被灼烫到一般猛地缩回。
他捻捻指尖,沉默了许久才转身望向凌佑安等人,一言未发,只缓慢地点下头去。
“这不可能!”孟不洗难以置信地开口。
江锋等人亦面色复杂地怔怔看着云繁,就连一向沉冷的凌佑安,此刻也难掩面上震色。
云繁不知道出了何故,她急需有人给自己一个答案,只能将疑惑的目光转向萧留年。
萧留年的脸上有着她从没见过的神色。
收到她的目光,萧留年强迫自己定下心来,踱步到她面前,竟单膝落地,缓缓蹲在她面前,与她平视。
“云繁,对不起,我不能收你为徒了。”他轻抚她的头,道。
一句话,就让云繁目光里的疑问更浓了,但她依旧没开口,只望着萧留年,希望他能解释清楚。
“不对,应该说,我没有资格收你为徒了。”萧留年却又一笑,似乎从才刚的惊愕混乱中走出,道,“普天之下有资格收你为徒的,恐怕只有我师尊,浮沧道祖穆重昼。”
此语一出,满场皆沸。
可萧留年的话还没说完。
“云繁,你的天赋乃是六柱灵根,与我师尊同脉同源。”
这世间事就是如此玄妙,再怎么十拿九稳,都逃不过命中注定。
他和她之间,注定没有师徒缘分。
作者有话说:
入V福利:本章下24小时内评论送小红包;即日起到12日,全订读者抽取50位随机分享10000红包(晋江抽奖系统抽取)
祝各位看文愉快,祝我好运。
————
感谢在2022-06-02 10:19:28~2022-06-04 10:09:1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dreamheaven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江某 2个;夜弥、凉凉、孩子气的我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素河生 10瓶;Blues森林 3瓶;日光倾城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2章 嫡亲师妹
萧留年的声音落下后, 山上静得连根针掉在地上都能被听到。
云繁的目光从萧留年的身上移开,缓缓扫过在场众人,从一直高高在上的七位峰主, 再到台下目瞪口呆的众弟子, 最后停在笼罩自己身体的虚莲上。
一个两百年寿元的魔修, 摇身一变成为与浮沧道祖拥有同源仙根的仙修, 这若传出去,任谁不骂一声荒谬,九寰修仙界最荒唐的话本,都不敢这样写。
但她不止遇到,这件荒谬的事还真实地发生在她身上, 纵她已经修行多年, 自问道心稳固, 如今也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发现陷入一团迷茫浑噩。
六柱灵根意味着什么?
这是一个传说。听过的人很多,但了解的人几乎没有。
灵根依五行而成,有金木水火土五种,也称五柱灵根, 是修士常规认知中的灵根,而这第六柱灵根,就是超脱五行、不落六道的存在。
九寰仙界存在了数万年之久,可仙史之上出现六柱灵根的修士却五个指头都占不满, 关于六柱灵根的记载,也非常之少。最近这万年内出现的唯一一个六柱灵根修士,就是位列九寰三仙圣之首的浮沧道祖穆重昼。
此人之名,在九寰可以说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他的功绩, 可以追溯到五千年前。平定烈妖原, 庇佑苍生, 修建十七重镇邪塔……他化解过九寰一场又一场灾劫,所创建的浮沧仙山哪怕是众仙门中资历最浅的,却照样挤身于浮沧三仙门首位。
而最受世人瞩目的,是千年前的荒海之战。浮沧山所有精锐倾巢而出,随他远征荒海诛杀进犯九寰的异修,那也是九寰仙史上唯一一次仙魔合作共同驭敌的争战。
没人知道他是如何修行的,据说他的境界早就到达返虚大圆满,也不知为何迟迟不肯飞升上界,一直徘徊于九寰。
也无人知道六柱灵根的真谛,没有匹配的功法与秘藉,除了他以外,没人知道拥有这个灵根,该如何修行。
所以萧留年说,在这世间有资格成为她师父的人,除了穆重昼不作第二人想。
云繁明白这个道理。
她觉得自己就像一个在尘世间艰难求存的人,原本靠着自己的努力已赚到活命的小钱,但突然有一天,巨大的财富从天而降砸在她头上,而她却不知该如何利用这笔财富。
修行这么多年,她还是头一回体会到这般五味杂陈的心情。
“云繁……”萧留年仿佛看穿她此刻的困扰,语气越发温柔。
“留年哥哥,那我还能和你在一起吗?”云繁回神,将目光收回,望着蹲在面前小心翼翼的青年,开口问道。
这个问题,她问过很多次,到现在依然在问。
留在浮沧山,一为避仇,二为修行,三么……自然是为他。
萧留年的唇角扬起,笑容叫人如沐春风。
他定定看了她两眼,很郑重地点下头:“当然可以,我说过的话从不食言。”
语毕,他又望向七峰峰主:“今日烦请七位师叔做个见证,可否?”
浮沧七子已在莲台东侧一字站开,眉间震惊未褪,听到萧留年的问话,七人互相对视数眼,良久后才各自缓缓点头,最终由凌佑安开了口。
“可!”
“谢谢七位师叔。”萧留年这才道谢站起,又重重按了下云繁肩头,递给她一个鼓励的眼神后,他掠身而起,飞到莲台半空,居高临下地望向从人。
半空风来,将他衣裳吹得猎猎作响,他的温柔谦恭在这一刻被某种强大气势取代,目光里流露出不同往常的凌威厉势,如同万钧雷霆。
似道祖驾临。
“我师尊浮沧道祖穆重昼于两百年前离山历练,他在临行之前曾留有遗训,凡遇第六柱灵根者,不论男女,不论老幼,皆收入座下为徒,不必等他亲临!而今师尊未归,暂无音信,故今日恕留年斗胆,以浮沧第二代大弟子,道祖首徒的身份,谨遵师尊遗训,代为收徒。请七位师叔与浮沧诸位同门共同见证!”
萧留年震声而语,声音如金似玉,传遍无昼山巅每个角落,亦传至所有人耳畔。
语毕,他再度望向云繁。
“云繁,我问你,你可愿意拜入浮沧道祖穆重昼座下,成为他的第二位亲传弟子?”
问完这句,他忽又一笑,雷霆云散。
“也就是,我嫡亲的师妹。”萧留年小声补充一句。
云繁盯着他,眼中再无他人。
山风拂过,吹动她的衣裙,她不作多想,笑开唇。
“我愿意。”
三个字,定下此后百载纠缠。
萧留年从半空飞落她身边,朝她伸手,问道:“以后,叫我什么?”
云繁把手放入他的掌心,用稚嫩的声音改口道:“师兄!”
他牢牢牵住掌中小手,带着她面向满山弟子。
至此,道祖穆重昼多了一个女弟子,萧留年多了位嫡亲的师妹,七位峰主添了个小师侄,而整个浮沧山的二代弟子也多了一个年岁尚幼的小师妹。
————
五灵试以众人始料未及的发展划上终点,结束的那日,听说七位峰主齐上沧云浮海,与萧留年整整谈了三天三夜。关于六柱灵根再现这桩事,也以最快的速度沸沸扬扬传遍整个九寰修仙界。
浮沧山上下弥漫着一股与往日不同的气息,看似平静,却又有什么蠢蠢欲动。
从问天试到五灵试,悟性与天赋已经让她遥遥领先于众人,同期们看云繁的目光已全然改变,充满揣度与敬畏,
这一切都因云繁而起,但她却似事不关己般,心绪在最初的震愕过后,已经很快恢复冷静,她只思考起另一件事来。
此番误入浮沧山,她发现自己能同时吸纳仙魔二气,似乎可以凡骨之躯修练仙途,不知是否与六柱灵根有关。
若是二者相关,那么她往后该如何修行?
仙魔二道,她要走哪一道?
这些都没有答案,唯一能给她答案的穆重昼已经离山两百年不知所踪,就连萧留年也联系不上他,她能做的只有等待与摸索。
她想,也许自己要在浮沧山呆上很长一段时间。
山间下起绵绵春雨,两日未绝,整个浮沧烟笼雾缭般迷濛,到第三日才见晴。
第三天,乃是这一年的春分日,也是浮沧山新弟子们行授簪礼的吉日。五灵试结束,各位入门弟子也都已择定去处,授簪结束,就正式各随己师,分峰而修。
授簪礼的地点,在沧云浮海外的沧云殿。这是入门弟子们初次踏上浮云沧海,可能也是唯一一次,因为在往后百年甚至千年内,他们可能都无法再踏足此地——浮沧山之巅,道祖的洞府。
说是山巅,实际上放眼望去,不见山影。
四周没有比沧云浮海更高的山,山巅被层层厚云覆盖,又被九霄之风吹拂,如剪盐叠雪一般,果然不负其名,满目浮云如海。
沧云殿就静立于云海正中,宫宇俨然,仙鹤灵鹿环绕,清寂孤绝,似一尊独坐云端俯望芸芸众生的神明。
新弟子们集中在沧云殿外的梅树下等候,三三两两凑作一堆,满脸兴奋地说说笑笑着。
云繁来得晚,没人注意到她,她也不爱与这些心思一览无余的小修们接触,便孤伶伶地闷声站在远处,身上虽也穿着浮沧山弟子的青衣,却与众人显得格格不入。
“谁给你梳的头?”一声温柔笑语响起。
云繁转身抬眸,看到熟悉的面容,不自觉摸摸头发,道:“我自己梳的。”
按照浮沧山的规定,新弟子需束道髻,但云繁并不喜欢被师姐们扯疼头皮梳得一丝不苟的发髻,所以自己扎了个高高的马尾。她知道这不合规矩,也不晓得他会不会怪责。
萧留年脸上的笑容更大了,如同浮沧云海间朝阳的光芒。
他飞到沧云殿外时,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像只离群幼雁般的云繁。他当然不会怪责,只朝她招招手,在她靠近时让她背过身去,缓缓解开她小野马尾巴一样的头发,以灵气化作梳齿,一绺绺梳顺她的过肩长发,一点也没扯疼她的头皮。
云繁乖顺地站着,毫无抗拒。
规整的道髻很快梳好,只听两声清脆的铃音过耳,一条缀着两端各缀金铃铛的浅青发带垂到她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