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你下课的那一天——甜嘤
时间:2022-08-11 06:46:27

  姜知宜抱着膝盖坐在船里,看到江燃把自己的T恤脱下来,用力拧了把水,才又重新套在身上。
  船舱里比外面还要黑,姜知宜只能隐约看见他的动作,闻见他的气息。
  她太冷了,先前还有一口气吊着,这会儿安全了,再没有多余的力气支撑。
  她后背倚着一块木头块,嗓音很软很细弱地唤他:“江燃。”
  她说:“你受伤了吗?”
  她闻到了血的气味。
  那群人会放走他们,不让江燃吃点亏,他们是不肯罢休的。
  江燃头枕在手臂上,身子往后仰。
  “嗯。”
  却没否认。
  姜知宜的眼泪又要往下掉。
  “疼不疼啊?”她问。
  “疼。”
  这次江燃回答得更快。
  姜知宜沉默片刻,又听江燃问:“怎么,以为我会否认?”
  姜知宜在黑暗里无声地眨着眼睛,江燃说:“所以呢,疼又怎么样,你能治?”
  这人仿佛有双面人格,前一秒还对你温柔至极,后一秒又将你推到天堑的另一边去。
  姜知宜已经摸清他的性格,没被激退,反而顺着他的话认真道:“我理科不好,当不了医生的。”
  江燃头偏向另一边,低嗤了声,须臾,想到什么,手伸进口袋里,没两秒,摸出一枚黑色袋子包装的巧克力来。
  他摊开手,递到姜知宜面前。
  姜知宜觉得自己眼皮都变得沉重了,她迷迷糊糊问:“什么?”
  “巧克力。”
  “哦。”
  江燃说:“听你同桌说,你晚上还没吃饭?”
  “唔。”本来准备去吃饭的,正好碰见程青青肚子痛,就耽搁下来了。
  谁知道会突然遇见暴雨。
  江燃语气里带着嘲弄:“嗯,乐于助人。”
  姜知宜剥巧克力的袋子,剥了半天也没剥开,手完全使不上劲。
  她垂着眼,可能因为身体实在太难受了,讲话也不再经过大脑。
  “你不也是吗?”她恹恹地说道。
  江燃神色一顿。
  姜知宜说:“这么大的雨,这么危险,你为什么要来找我?”
  姜知宜转过头,在黑暗里看着他的侧脸。
  “闲的。”半晌,江燃说,“我这人,就喜欢冒点险。”
  “哦。”姜知宜的声音更小了,手指还在孜孜不倦地抠着巧克力的袋子。
  外面风雨如晦。
  船舱里只有巧克力包装纸带哗哗的细小声响。
  江燃看不下去了,探手过来夺过了她手里的包装袋,三下五除二地拆开,递到她唇边。
  姜知宜茫然地转头看他。
  江燃语气很沉:“张嘴。”
  “哦。”姜知宜讷讷地张开嘴,巧克力被咬进嘴里,她的嘴唇不经意抿住了他未来得及撤开的指尖。
  少年动作一僵,很快地收回来,黑暗里耳尖有点发烫。
  他轻咳了声,听到姜知宜小声嘀咕:“好冷啊,又好热,然后好困。”
  她讲话已经全无逻辑,与江燃碰在一起的手臂也带着滚烫的热度。
  江燃眉间一跳,伸出手,手背贴上她的额头。
  很烫。
  “操。”江燃骂了句脏话,“姜知宜。”他唤她。
  女生艰难地抬了抬眼皮,没发出声。
  江燃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语气有些恶狠狠地说道:“你不许睡。”
  他捏住她的手腕,用了点力,女孩痛得皱起了眉,抱怨:“你怎么这么凶啊?”
  江燃说:“你要是敢睡着,我就把你扔进海里喂鱼。”
  姜知宜这次终于睁开了眼,两只眼睛弯起了,声音很小但很笃定:“你不会的。”
  江燃说:“我会。”
  姜知宜说:“你是好人。”
  “我不是。”
  “你救了我,就不会把我丢下。”
  “自以为是。”江燃语气很淡,“我会的。”
  ……
  姜知宜再醒来,是在梅岛的诊所里。
  许诺在她旁边,看得出来,昨晚应该没少哭,这会儿眼睛都肿了。
  见她醒来,她眼泪又要往下掉:“你……你跑到哪里去了?我昨晚担心死了!”
  姜知宜说:“就只是被雨水困在了路上而已。”
  许诺说:“我早上来医院的时候,看到你脸上一点血色也没有昏睡在那里,我都要吓死了……”她说着说着又开始哽咽,“你到底遇到什么事了啊?是江燃给我发短信说你在这里,让我来找你的。”
  姜知宜往四周看了看,问她:“江燃呢?”
  “不知道。”许诺吸了吸鼻子,“我来的时候他已经走了。”
  “不过,这次真的多亏了江燃。”顿了顿,许诺又说,“要不是他帮忙,我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我也不敢跟老师说,怕事情闹大了,到时候学校里又传一些不好听的话……”
  姜知宜抬手擦了擦她的眼泪:“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许诺说:“你知道就好。”
  到了下午,医生给她开了一些药,就让她离开了。
  晚上老师组织着给他们办了场篝火晚会,姜知宜觉得自己身子还是不太舒服,就没过去。
  许诺本来是想要留下来照顾她的,被姜知宜以自己又不是残废了为由,赶走了。
  等人都走后,她又躺在床上睡了一会儿。
  医生给开的药大概带点安眠的成分,她昏昏沉沉睡了大半天,还是觉得困。
  中间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听到有人开门,她还以为是许诺回来了,睁开眼一看,却是程青青。
  姜知宜愣了愣,问道:“你没去参加篝火晚会吗?”
  “没意思。”
  “哦。”姜知宜说,“但是和大家一起留下一些回忆,很久以后回想起来,应该会觉得很美好吧?”
  “很幼稚。”程青青说。
  她走到姜知宜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问:“你感觉怎么样?”
  “什……么?”
  “退烧了吗?”
  “嗯嗯,退了的。”
  程青青走到桌边,提了一个保温盒过来,说:“我给你带了点吃的,你趁热吃一点,你太瘦了。”她颇为嫌弃地看了姜知宜一眼,“抵抗力差,所以才会淋个雨就生病。”
  姜知宜接过她递过来的海鲜粥。
  程青青又说:“我不会感谢你的,并不是我让你去给我买药的,也不是我害你被困在雨里。”
  姜知宜愣了愣,点头:“本来就不怪你呀。”
  程青青“嗯”了声,还想说什么。
  突然,外面响起一阵不疾不缓的叩门声。
  程青青只好把话头按下,转头问:“谁?”
  “我。”
  是江燃的声音。
  作者有话说:
  谢谢【啾咪】【岁岁咚】宝贝的地雷! 谢谢【罄言】【爱意留给桑延】的营养液,最近梅雨季,一直在下雨,刚写完这段就收到入梅预警惹~
 
 
第14章 、杂物间
  姜知宜跟在江燃后面走出门。
  同学们应该都去参加篝火晚会了,走廊里很安静。
  暴雨骤歇,空气里还氤氲着湿漉漉的水汽。
  这个季节的南方城市好像永远也嗅不到干燥的空气。
  江燃换了件新衣服,应该是在街边的小店里随便买的——黑色衬衫,上面印着大片的格桑花。
  和昨晚那几个人穿得很像。
  但是好奇怪,明明是差不多的衣服,但穿到他身上,却完全没了那股流里流气的劲儿,反而透着股莫名的矜贵。
  姜知宜抿起唇,不明白为什么明明是江燃主动来找她,可她出了门后,却只望见他略显不耐的背影。
  她身上的药性还没过,这会儿身子软绵绵的,根本跟不上他的步伐,发出的声音也是软软糯糯的。
  “江燃。”她唤他,“你慢一点。”
  被叫到名字的少年像是有些烦躁地”啧“了声,终于停下脚步。
  江燃转过身,半个身子侧过来,半张脸被遮挡在阴影里,神情看起来有点儿冷淡。
  他后悔了。
  原本正在热热闹闹地参加篝火晚会,不知怎么就听到她那个同桌说她身体不舒服,今晚不过来了。
  只是发烧而已,盐水也吊过了,药也吃了。
  和她一样淋了一晚上雨的他,明明吃了一片安乃近又睡了一觉,就直接退烧了。
  怎么这病到她那里就变得这么麻烦了?
  他有些烦躁地扯了下嘴角,听沈时安在旁边八卦:“欸欸,昨晚这么激烈?”
  他故意讲一些引人误会的话,江燃冷冷瞥他一眼,懒得搭理。
  陆鸣又在另一侧问:“一枝花都生病了,你不去看看?”
  昨晚得知姜知宜不见了之后,这人没命似地就往雨里冲。
  从民宿去药店的中间,要经过一片很大的海域,加上又下了那么大的雨,潮水涨上来,饶是老水手都不敢贸然行动。
  他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究竟是哪里来的勇气?
  陆鸣和沈时安的第一反应就是拦。
  可拦不住。
  这人眼睛死死盯着他们,像捕猎时的鹰,语气也硬得发狠。
  “今晚你们要是敢拦我,以后就不要做朋友了。”
  他的态度平静,可越平静,你越明白他是认真的。
  沈时安犹豫了片刻,终究还是松了手,低骂一句:“你他.妈就是个疯子。”
  而陆鸣饶是先前再迟钝,经过这么一遭,也慢慢反应过来了。
  他们燃哥对一枝花的在意,好像有点超出他的想象。
  他和沈时安几乎一夜都没敢合眼,打江燃的电话也打不通,直到天快亮了这人才回来。
  衣服已经烂透了,身上都是水,上面还浸着盐渍与沙粒。
  走近了,能闻到海水也掩盖不住的血腥味。
  他从来没见过江燃这么狼狈的模样。
  脸苍白,嘴唇也是苍白的,撩开衣服一看,背上横七竖八都是伤口。
  有棍子打出来的、拳头打出来的,也有刀尖划的。
  伤口不算深,但触目惊心得很。
  沈时安一万句脏话在喉咙里压着,眼眶也忍不住有点红,嘴上却还是不饶人:“我还以为我要去海里捞你呢。”
  江燃低下眉,竟然还笑了笑:“这不,给你省点麻烦。”
  话说完,倒头就睡。
  睡了整一天,到晚上才终于醒过来,也不准人给他叫医生,说那么点小伤找医生还不够矫情。
  这人从来就不拿自己的身体当一回事。
  陆鸣心里也有气,他们从小跟江燃一起长大,这么多年,可从没在谁手底下吃过亏,更别提把自己搞得这么狼狈。
  十几岁的年纪,正是最骄傲的时候。
  长空破浪,一往无前,帅比一切都重要。
  故而他此时问这个话,多多少少带了点冷嘲热讽的味道。
  本以为江燃会像以往那样怼回来,却未想少年只是身子后仰,抬头望向一望无际的静谧的黑色夜空。
  “不去了。”半晌他说。
  沈时安讥讽:“你懂什么,咱们燃哥喜欢做无名英雄。”
  “无名英雄”几个字不知怎么戳到了江燃的神经,他的神情蓦然一冷,沈时安也知自己说错话了,有些后悔地停顿了片刻,终于收了那股阴阳怪气的劲儿,语气认真了些。
  “说实话,我最近有点看不懂你了。”
  江燃笑了笑,没接话。
  沈时安说:“你那么喜欢一枝花,到底为什么又对人那么冷淡,换个正常人,这会儿还不立马奔过去邀功,让人感激涕零以身相许?”
  “少看点偶像剧。”江燃顾左右而言他。
  沈时安说:“你跟我说说,你到底怎么想的?”
  海边人很多,除了和他们一起来参加夏令营的,还有一些其他地方过来的游客。
  夏日的雨去得快,暴雨过后,海岛立时被洗刷一净,没有人知道昨晚曾发生过什么。
  远处有几个人正在放许愿灯,很老气的样式,玫红色的莲花灯,翠绿的叶,一点小小的烛火被笼在莲花中间,飘飘摇摇往大海深处游去。
  江燃站起了身,须臾答:“没想什么。”
  烛火明亮、温暖、令人神往,但它承受不了人们那样重的心愿与爱恨,无法带领他们走到大海深处去,反而会让自己走向覆灭的结局。
  他什么也没想。
  他只是不想姜知宜的烛火被熄灭而已。
  -
  江燃倚墙而立,一只手揣在裤兜里,手指在里面的烟盒上轻捻两下,压下心头那点想要抽烟的欲望。
  他侧过头,看着正慢慢走向他的姜知宜。
  她出来得匆忙,身上只穿了一件白色的棉布裙,脚上是民宿统一的一次性拖鞋。
  她个子本就小,此时更是显得整个人又小了几分,摇摇晃晃仿佛下一秒就会跌倒。
  他有些麻木地看着她的动作。
  脑子里还没想明白,自己明明说了不会过来,不再关心她,却为什么总是不由自主地去靠近她。
  他将后脑勺抵在墙上,嘴角慢慢扯出一个自嘲的弧度,难听的话已经滚到嘴边了,却听姜知宜在距离他不远的地方,细声细气地唤他:“江燃,你的伤,怎么样了?”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