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你下课的那一天——甜嘤
时间:2022-08-11 06:46:27

  “疼的。”姜知宜装可怜。
  江燃双手插兜, 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受着。”
  话虽然这样说,但他还是上楼给她拿了碘酒和创可贴,等两人处理完伤口,已经三点多。
  江燃送姜知宜回家, 路过那处拆迁房时, 那些工人还没离开, 正在收拾东西,斜眼瞧着江燃,想到这小子之前拿举报威胁他们,吐了一口吐水,笑嘻嘻道:“小朋友不懂做人留一线,日后有你好果子吃。”
  江燃神色冷淡,依旧是那副不羁的嗓音:“我等着。”
  但回去以后,姜知宜却无论如何也睡不着了,她在床上辗转反侧,直到天亮才眯了一小会儿。
  考试的时候状态也不好,一个劲儿的打盹,平日里无比熟悉的字符,在她眼里全变成了四处游曳的小蝌蚪。
  过了大约一周的时间,考试成绩就出来了,当时姜知宜正坐在座位上做题,前座的同学突然拍了拍她的桌子:“姜知宜,老师让你去趟办公室。”
  姜知宜“哦”了声,她自知自己这次考得不好,但因为事出有因,所以考完试之后,虽然也伤心了两天,但现在已经给自己做好心理建设了,此时被老师叫办公室也在意料之中。
  果然,她刚走进去,班主任就敲了敲桌子,努力做出和蔼的口气问:“姜知宜,你觉得自己这次考得怎么样?”
  姜知宜抿了抿唇,正要说话,突然听见老师又问:“我听说你最近跟江燃走得很近?”
  自从上次考完试之后,江燃他们这一批体育生就去外地集训去了,体育统考被安排在五月初,集训完他们会直接去参加统考。
  为了不影响他训练,姜知宜最近和他联系都少。
  她有些迷茫地眨了眨眼:“欸?”
  不知因何原因也坐在办公室里的副校长闻言,杯子重重地砸在桌面上,转头看了他们一眼。
  班主任说:“首先我不是思想封建啊,我知道你们这个年纪的小孩子,情窦初开有喜欢的人很正常,但是吧——”
  姜知宜说:“我没有和江燃早恋,这次没考好是因为……”
  班主任侧头看向她,眸光里的神色看不出究竟信还是不信,打断了她的话:“你知道你这次考了多少名吗?”
  他说:“你这次非但没进省前一百,你连咱们学校前二十都没进。”
  其实并不算很差的成绩,但是对于姜知宜来说,确实是很大幅度的下跌了。
  姜知宜抱着老师让她帮忙下发的试卷从办公室里出来,路上遇见担忧的许诺,后者撞撞她的肩膀,问:“老师让你去办公室干什么?考得不好骂你了?”
  许是怕姜知宜难过,她很快又说:“但这次没考好也不全是你的责任,谁一夜没睡能正常发挥啊,你跟他说说原因他应该能理解吧。”
  姜知宜揉了揉试卷的边角,停住脚步:“他问我是不是在和江燃早恋。”
  原本她以为这件事只存在于她和班主任的对话间,谁知两天之后,下了晚自习回到宿舍时,程青青却突然问她:“你和江燃现在什么情况?”
  姜知宜愣愣地眨眨眼,程青青说:“我们语文老师今天讲试卷的时候提起你,说你之前成绩那么好,因为谈恋爱突然下滑这么多,让我们引以为戒。”
  流言一旦被掀开一个口气,便以无人可及的速度开始肆虐。
  之后很长一段时间,姜知宜一直处于混沌中。
  她觉得自己走到哪里都被人用异样的目光注视着,每次进入班级时,都看到三三两两的同学坐在一起,边聊天边看着她发笑。
  显而易见是在讨论她。
  这种并不直接的恶意让人着恼,若要计较拿不出证据,不计较便只能承受着。
  五月上旬的渔里,空气渐渐闷热,偶尔天气好的晌午,只穿一件短袖衫也不会觉得冷了。
  大概因为高考将近,最近大家离开教室的时间也越来越晚了,常常下晚自习时,已经将近零点。
  姜知宜站在水池边洗衣服。
  她今天回来得比大家还要晚一些,洗漱的时候,宿舍已经熄灯了。
  万籁俱静的夜晚,只有水流落在亚克力水盆里发出的清清浅浅的撞击声。
  她低着眼接水,手机放在一边,上面还有江燃刚刚发来的微信:我们明天回渔里,应该后天才回学校。
  停了会儿又问:睡了吗?
  前些天怕影响他考试,姜知宜一直没敢用江燃讲这件事,这会儿能说了,她却又不知该如何提起了。
  她抿了抿唇,关上水龙头,捏起手机回:还没,在洗衣服。
  【燃】:在外面水池那里吗?
  【吱吱吱】:嗯。
  消息刚刚发送,身后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姜知宜转头,发现是副校长。
  他显然已经洗漱完毕,身上就只穿了夏日的衬衫与短裤,脚上是一双老式塑胶拖鞋。
  教师宿舍楼和学生宿舍中间隔了一段距离,他大概是夜间散步散到这里。
  姜知宜有些尴尬地低下头,她向来不知该如何处理这种单独遇见老师的情况。
  问好的话好奇怪,不打招呼更奇怪。
  她停顿了一会儿,想了想,还是应该打打招呼的,正要转头,突然听到副校长叫她的名字:“姜知宜?”
  姜知宜成绩好,平日里又在学校广播站里工作,副校长认识她不奇怪。
  她嗫嚅了一声,说道:“校长好。”
  副校长沉吟了片刻,问她:“这么晚不睡觉,在这里干什么呢?”
  他语气里带着令人不舒服的质问,姜知宜皱了皱眉,小声答:“在洗衣服。”
  副校长说:“放学这么久了,别人都洗漱完了去睡觉了,就你墨迹到现在,该不会是在等谁来找你吧?”
  这句话如同一个豁口,接下来的场面就变得不可收拾起来。
  副校长从口袋里掏出一小沓照片来,是用那种拍大头贴的相纸洗出来的,材质很劣质,拍摄的画面也很模糊,全都是她和江燃在一起的画面。
  那些照片角度刁钻,令她和江燃原本正常的姿势看起来格外暧昧。
  她的心脏突地一跳,下意识反驳:“不是照片里这样,我和江燃没有早恋。”
  “没有早恋?”副校长听到这句话,好像更生气了,“没有早恋这些照片是我虚构出来的?没有早恋你的成绩能一下子跌那么多?你以为我是傻子那么好糊弄吗?”
  “我走过的桥比你走过的路都多,你们那点小心思别想在我面前隐藏!”
  他的话连珠炮一样往外蹦,一句比一句难听,到后来甚至连“女孩子贵在自爱”这样的话都讲了出来。
  夜里太安静了,原本就是睡觉的时间,副校长的声音好大,两边宿舍里的人应该都听到这些话了。
  宿舍门的缝隙那边传来一道浅浅的声响,应该是许诺忍不住想出来帮她说话了,被程青青拦住了。
  姜知宜被骂得全身发抖,眼泪不受控制地往下掉。
  她的口才一向不好,在网络上用文字同人辩论,勉强还能充一充数,但是在现实中,她的脑子根本就反应不过来下一句要接什么话。
  十几岁的少年少女,还不具备与老师直面抗争的勇气与能力。
  她将自己的手心都抠出血来,因为长时间的哭泣,大脑已经有些缺氧。
  男生宿舍那边的木门陡然被人从里面拉开。
  听得出来他应该很用力,门框发出很大的“嘎吱”一声响。
  江燃头发上还滴着水,先前应该是正在浴室里洗澡,身上也没擦干净,直接套了衣服在外面。
  红白相间的球衣也被水泅湿了好几块,若隐若现地露出他小腹上几块紧实的肌肉。
  姜知宜吸了吸鼻子,有些茫然无措地抬头看过去。
  江燃手臂与腰间还夹着一只黄铜色的小盆,盆里放着他的牙杯与牙刷。
  他整个人懒洋洋地站在宿舍前那扇拱形门之间,抬眼看了眼姜知宜,很快就转到了副校长身上。
  声音很是不羁:“我还当哪个地痞流氓来咱们学校闹事呢,说话这么难听,原来是梁校长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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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糖水铺
  副校长大抵没想到会有人敢冒出来和他顶撞, 还是这样一副不把他放在眼里的姿态。
  他顿时气得眉毛都颤动起来,骂骂咧咧想说什么,就见江燃慢悠悠走到了姜知宜旁边, 弯腰拾起方才被遗落在地上的照片。
  姜知宜看着他的动作, 因为情绪过于激动, 大脑已经短暂地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她从小便是顺风顺水的, 徐青枝也从未对她讲过重话,乍然碰见这种事,完全不知该做出什么反应才好。
  江燃后腰抵在水池上,依旧是那副散漫的语气,但整个人气压好低, 好像随时都要爆发出来。
  他偏了偏头, 好似不知那些照片是哪里来的, 问姜知宜:“你找人拍的啊?”
  姜知宜嗫嚅着:“不是。”
  “哦。”江燃说,“那就是偷拍的了。”
  他的声音抬高了些,以保让两边围观的人能够听得见:“谁偷拍的赶紧找我自首一下呗,不然我心里不高兴报个警, 可能事情就没那么好解决了。毕竟,偷拍可是犯法的。”
  他故意将事情讲得很严重,梁校长被他打得措手不及,好半晌才憋出一句:“江燃你这是什么态度?你不要目无尊长!”
  江燃立马站直了身体, 吊儿郎当道:“哦,差点忘了您是校长了,那麻烦校长您帮我查查到底是谁偷拍我?”
  梁校长嘴唇直颤抖:“你早恋还有理了?”
  江燃似是气笑了:“您有什么证据证明我早恋了?”
  梁校长说:“那些照片,清清白白的女孩子能做出这种事?天天和男生搅和在一起, 不知羞耻!”
  他大概是气极了, 开始口无遮拦起来, 姜知宜胸膛剧烈地起伏着,她抿起了唇,声音也冷了几分:“请问校长,什么是清清白白的女孩子?什么是不知羞耻?”
  她说:“您在毫无实质性证据的情况下,不听解释不做查证,就在大庭广众之下对我进行指责,这就是您所谓的羞耻吗?”
  她的口才从未如现在这样好过,其实整个大脑都是蒙的,说出的话全凭本能。
  眼眶红得要命,强忍着不让自己的眼泪掉下来。
  后来还是班主任听到了动静走过来,强行制止了这场闹剧,临走时,班主任叹了口气,语重心长道:“姜知宜,你知道我一直很看好你的,你这次成绩下滑得这么厉害,我真的很心痛,我是没有什么证据证明你是早恋导致的,但是你和江燃的事情也不是第一次有人跟我反应了。”
  他说:“你一直很听话,是个很好的女同学,我做老师的虽然不该说这些,但是仅仅是作为长辈的立场,我认为你不该和江燃这么搅和在一起。人生只有一次,高考是很严肃很重要的一件事。”
  “江燃是无所谓,但你情况不一样,你本来有大好的前程,你和他不一样的。”
  他们是真的懒得顾及体面了,明明江燃就在旁边,他却还是说了这样的话。
  说是为她好,但话里话外的意思却又十分清晰:你前途一片光明,但江燃这辈子反正就这样了,你不要为了他毁了自己的前途。
  姜知宜抬起眼,正要说什么,冷不丁听江燃轻笑一声。
  他说:“这您可就以为错了,是我缠着姜知宜的,这话您应该跟我说。”
  他闹也闹完了,该出的气也出了,只是姜知宜之后还要继续在学校里待下去,他不能让姜知宜遭受更多的非议了。
  他说:“沈时安和陆鸣都可以作证,是我威胁姜知宜同学给我补课的,不然您以为她会愿意搭理我?您又不是不知道我,我疯起来可没人能拦得住我。”
  学校里的路灯尚未熄灭,暖色的光晕打在他的脸上,越过树叶的罅隙,在他的面庞上投下一片斑驳的影。
  他抬着眼,身上湿着的部分已经在风里被吹得半干,不再往下落水。
  头发也垂下来几绺,遮挡住他拢在一起的眉。
  他半仰起头,唇角微微往上翘起,眼里竟是风流与无所谓。
  姜知宜眨了眨眼,先前晕在眼眶里的眼泪顺着脸颊往下落,班主任完全没意料到这一幕,一时也有点无言。
  姜知宜吸了吸鼻子,胸腔里像藏了一滩涨了潮的水,无边的浪花涌上来。
  “不是的。”半晌,她说,“是我自愿帮助江燃同学补课的。”
  她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
  想说江燃并非您想象中那样一无是处,他温柔,善良,乐于助人。
  他奋进,向上,也会为了前程昼夜不歇的努力。
  不是你们认为的、也不是他口中说的那样一无是处的人。
  可她深深吸了口气,最终还是弯下腰,朝班主任鞠了个躬,她说:“谢谢您这段时间的照顾,我会让我家人来办理转学手续的。”
  说完,她又转过头,看向江燃,眼睛里的水色在灯光下摇曳出一片漂亮的光。
  她说:“也谢谢你之前救过我几次,只是对不起,都怪我非要帮你补课,非要和你做朋友,连累你了。”
  世人将他踩进泥渠里,那她就也走进泥渠里,然后将他身上洗净,重新挂回高高的天幕上。
  五月还未有蝉鸣响起,但墙角已经有蟋蟀的叫声窸窸窣窣传来,在裹着花香的夜风里,仿佛在奏响一曲悠扬的夜半小夜曲。
  江燃听见姜知宜的话,短暂的几秒钟,好像也没有反应过来。
  他故意扯出的那一抹略显讥讽的笑还在脸上,眼里独属于少年的肆意还未敛去。
  半张着嘴,头一回以这般傻气的模样示人。
  班主任在后面开始语无伦次:“姜知宜同学,你不要……都高三了,你不要这么冲动。”
  姜知宜没看他,仍看着江燃的方向,她说:“我没有冲动,这不影响我高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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