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承宣还在沉默。
翟似锦的目光不经意间落至他扶在轮椅上的手,“看起来晋阳侯和李公子很亲近?”
“并没有。”张承宣收回手,否认道。
翟似锦冷笑了声,提裙迈过草堆,上了栈桥就要回去。
张承宣在后面叫住她,“敢问郡主,今日宜乐公主是否也与你一起同行?”
翟似锦蹙起眉,面露不悦,“与你何干。”
两人婚约已经解除,赵宜乐的行踪确实跟他没有任何干系。
不过张承宣自认还算有点善心,开口提醒道:“本候只是想做些臣子的本分。今日瞧见侍卫队里有个眼熟的小侍卫,鬼鬼祟祟地偷看宜乐公主,怕是心思不纯、欲图不轨。清阳郡主与宜乐公主向来亲近,还请将这话递到她耳边,请她务必小心。”
翟似锦皱眉,下意识反问,“什么侍卫?”
张承宣道:“上次宫中除夕宴,臣凑巧碰见了那个侍卫和宜乐公主在一起,公主年纪尚轻,心思浅,还望郡主多多照料,免得她被人奸人所蒙骗迷惑。”
翟似锦缓缓点头,算是应承下了。
张承宣站在那片夜色里,郑重地朝她拱手行礼。
翟似锦转身照着原路离开,只是走到半路,被人牵住手腕往旁边的一处两人高的磐石后躲去。
她张嘴叫了半声,就被人捂住了嘴巴。
陈熠从她背后贴近,凑在她耳侧低声道:“郡主别喊,是我。”
翟似锦被扳过身子,入眼看到的陈熠含笑的眸子,眉梢嘴角都是笑意,也不知在笑什么。
陈熠将她松开,正要说话,就听她羞恼地一通喊,“你越发胆子大了!”
于是他又把她的嘴捂上了,“此处离晋阳侯他们不远,郡主是想把他们喊过来吗?”
翟似锦:“???”
掌心触着柔软,陈熠顿了顿,眉尾微挑,“我到此处来纯属是个意外,真没想到会碰见郡主,不知郡主将我的提议考虑得如何了?”
翟似锦看着他眸子里的深意,只觉浑身上下涌着麻意,传到心间颤了颤,她连忙皱眉瞪眼示意他松手。
陈熠也就逗弄她一下,见她快要被惹急了,手掌顺势离开她的唇,转而握住她手腕,继续躲在磐石后面。
翟似锦要起身,被他扯着手腕拉下去。
他声音醇厚低沉,道:“郡主等会儿再走。”
翟似锦面颊微红,暗自庆幸此时有夜色替她做了掩护,面上依旧装作风轻云淡的模样,“你在这儿做什么?别拉着我,我就是出来转转,燕燕还在等我回去。”
陈熠的眸子洞察人心,将她偷偷掩下的羞愤尽收眼底,朗声笑道:“我出来找晋阳侯的,谁知瞧见他与旁人有约,偏偏瞧见郡主上前跟他们打了个招呼,一时心头难耐,忍不住将郡主拽来说两句话。”
听到他话里将李谦称作旁人,翟似锦略有心虚,双手撑着膝盖就要站起来。
这一次陈熠没再拦她,只是托着下巴静静地看她。
翟似锦道:“你若是为了公事,那我就不打搅你了。你若是为了私事要跟我聊,那也不必这样偷偷摸摸的,免得叫人瞧见生出是非。”
陈熠似笑非笑,“郡主愿意跟我聊私事?”
翟似锦一默,提裙转身走开。
陈熠追上去,有意再次试探地去握她的手,翟似锦有所察觉,加快步子避开他。
陈熠低低一笑,收回手,笑道:“郡主说要聊私事,却不给个准确答复,叫臣等得好心苦。”
她避了他数日,如今好不容易才见一面,自然要当面问个清楚的。
翟似锦眼前有些恍惚,心跳似乎是快了许多,停下来看向陈熠,望进他深情的眼里,“你、你是认真的?”
陈熠微一挑眉,语调轻松,却是道:“臣手下管着廷尉署,外人皆道臣不近人情,冷血至极。但郡主与臣亲近,更是朋友,想必不会用外人那些眼光来看待臣。”
翟似锦瞧着他,点点头,等他下话。
他又道:“那郡主以为,臣接近郡主,只是为了闲暇时逗弄逗弄郡主吗?”
当然不是。
答案呼之欲出。
翟似锦皱紧眉,转身往山道上走,积雪甚厚,她时刻注意着脚下,心跳砰砰不太正常。
“陈熠,你再让我好好想想。”
陈熠跟在她身后三步远,望着她走在夜色里纤细的背影,默了半晌,才幽幽说了声好。
翟似锦没再说话,沿着原路回到禅院门口,她才回头看了眼陈熠,“就送到这里吧,你有事就先回去吧。”
陈熠的目光落于她头上髻间的发簪,梅花簪,他送的。
他淡笑地道:“那臣便告退了。”
翟似锦轻轻颔首,目送他转身离开。
清幽的夜风中飘荡着寺庙里独有的檀香味,她一时心头堵闷,扶着额头往院里走。
身后却有人拍了拍她的肩。
她以为陈熠去而复返,又来捉弄她,于是停下脚步,扭头想跟他好好再谈谈。
谁知见到的却是个面生的中年男子。
那男子生得魁梧,抬手就劈来一个手刀,翟似锦躲闪不及,脖颈猛然吃痛,眼前不受控制地黯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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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庭之身为东宫太子,貌若谪仙,为人阴沉疏离,表面风光无限,暗地里却有一道不为人知的心病。
曾经他喜爱过一个身份卑贱又低微的宫女,她无亲无故,无依无靠,胜在踏实嘴甜,能同甘共苦。
从他微末时陪伴三年,待他终于成为太子时,却给他下了一记猛毒,背叛后逃离东宫不知所踪。
谢庭之毒发昏睡了数日,清醒的第一件事就是追查陆菀的下落。有朝一日将她抓回,他定要将她的心剖开看看,那时情深爱浓,她嘴里说过的究竟有几句是真话。
然而时隔六年,再见到她时,她已嫁做人妇,身边还带着一个五岁的小女儿。
谢庭之压住眼眸里的阴鸷,手指一寸寸扼紧陆菀纤弱细嫩的脖颈:“菀娘,出息了啊。”
谢庭之:“孩子是谁的?”
*强取豪夺
第28章 三合一
翟似锦醒来时, 感觉自己应该是在颠簸的马车上,窗边的冷风吹进来,冻得她激灵灵地打了个寒颤。
这身子一动, 才发觉自己被五花大绑着,连嘴巴都堵得严严实实, 半点声音都发不出。
夜风掀起车帘, 她勉强分辨出夜色下的山峦,还有半山腰上大相国寺那一团小小的光亮。
所以, 她这是叫人给绑下山了。
至于为何要绑她,令人费解。
“唔……唔……”
她费力地挪动身体,或是踢打木板,尽可能弄出声响来, 叫外面的人听见。
要钱要命, 总要说清楚。
诚如她所想,她弄出的动静叫外面的两个男子察觉到, 其中一人当即掀起帘子进来, 扯掉口中塞着的棉布。
“小郡主醒了?路途遥远,不如咱们来谈谈价钱,打发一下时间。”
翟似锦身子紧绷, 看着眼前俊俏的年轻男子, 静默了一下,问道:“劫匪?要钱?”
那人不以为然,手中捻着长鞭,单腿跪着同她说笑,“郡主瞧在下像劫匪吗?”
翟似锦当然知道他们不是劫匪, 毕竟劫匪的目的只会是要钱,且就算去寺庙里劫人, 至多劫个有钱人家的小姐,绑票换银两。
可眼下他们劫的,皇帝的外甥女,当朝郡主,面前这人开口就能喊她一声郡主,摆明是冲着她身份来的。
“你们若不是劫匪,那你们是什么人,今夜大相国寺住下的都是贵人,你们能从守备森严下将我带下山,身份怕是不简单吧?”
听着翟似锦的问题,男子皱眉沉吟了下,片刻后咂嘴道:“那郡主就当在下是劫匪吧,要钱,十万两,一手交钱一手交人。”
翟似锦冷笑,“确定价格不开高点儿,本郡主就值这么点钱?”
男子摇头道:“不,还挺多的,十万两黄金呢。”
翟似锦:“……”这不是劫匪,这是在抢钱。
顿了顿,她撑住靠着车厢坐稳,“我不管你们是什么人,你们既然晓得我是郡主,就该晓得绑了我会惹上什么麻烦。要钱可以,宫里不缺钱,可你们要是将我绑得太远了,大内侍卫一旦追上来,你们两人怕是活不过今晚。”
男子用长鞭拍了拍翟似锦的脸颊,无所畏惧地笑了笑,“这不是有郡主做护身符嘛,即便是大内侍卫追上来,他们也是不敢轻举妄动的。”
这样猖狂的姿态,真叫人看得牙痒痒。
这时,外面驾车的中年男子朝里边喊了声,“陆三,出来。”
翟似锦面前这个被唤作陆三的人迟疑了一下,转而继续用鞭子戳了戳她的脸,最后叮嘱一番,“我们兄弟俩只是为了要钱,郡主也只需要乖乖配合,等我们拿到赎金,你自然能平安回去。”
翟似锦还想问什么,刚张嘴,陆三就动作迅速再次往她嘴里塞了棉布。
“???”她有些慌了,“唔……!!”
陆三见她羞恼的模样实在好玩,忍不住啧啧笑了两声,“郡主可要听话,要是坏了我们兄弟俩的好事,您能不能活着回去就两说了。”
“唔!!唔!!!”翟似锦气得险些昏过去。
外面的男人还在喊,“你赶紧出来!要是办砸了差事,咱们谁都别想活命!”
陆三立即收起笑脸,认真地看了眼翟似锦一眼。
翟似锦以为他或许是还想再唠什么话,结果他抬手就是一个利落的手刀,她再次失去了知觉。
而大相国寺中,燕燕里里外外找了三四遍,始终找不到翟似锦的影子,简直急得想把寺庙掀翻个面儿来。
直到发现房间门前放着一封勒索信,她拿去慌慌忙忙找了赵奕。
赵奕正在跟陈熠商讨接下来几日要用到的祈福礼仪,甫一得知翟似锦被绑架的消息,当即拍案而起,就要赶去赎人。
陈熠周身寒意冷得吓人,将那信笺拿过来,眼角陡然阴鸷猩红,压着喉咙里的哑道:“殿下,不可轻举妄动。”
赵奕愣怔看着他。
他顿了顿,道:“郡主尚未出阁,此事不宜张扬。”
“可表妹她……”
“我去赎人。”陈熠道,“我先行一步,殿下随后再带人赶来,先将事情瞒下,等找到郡主再说。”
光天化日,在戒备森严的皇家寺庙里,堂堂郡主都被人悄无声息地掳下山去,这种事情传出去委实面上无光。
且为了翟似锦的名声着想,此事一点风声都不能透露出去。
赵奕思索片刻,最终点头。
陈熠出门的脚步有些慌乱,高声唤费康牵马来,跌撞着上马,先到禅院门口查看了下绑匪留下来的痕迹,顺着线索追下山去。
夜晚的山风刮得人脸疼,陈熠驰骋在马背上,却觉眼底涩得发狠,喉口的惊恐几乎快要溢出来。
分明不久前,他还亲自将她从后山送回去,看见她戴着自己送的发簪,低头笑得娇羞,叫他忍不住想跟她多待一会儿。但最后却碍于身份有别,只得将她送回去。
只是没想到,他刚离开,她便遭遇不测。
正是深夜时分,山路崎岖难行,陈熠颠得阵阵耳鸣,心脏也跳得抽痛,整颗心想的都是快些找到翟似锦,将她完好无损地带回去。
以前他没能来得及,如今也不许自己再迟到一步。
夜风在耳边呼啸而过,他还有好多好多话,想风都带给她。
告诉她有一年,他曾见识到过一个艳阳天,她就像是黑暗里盛开出来的洁白花朵,屹立在阳光下,遽然像道光,照亮他许多年负重前行的道路。
下山的路变得漫长,他仿佛回到了前世宫变那日。听闻她深夜入宫,他心底生出从未有过的惶恐与慌乱,那也是一个这样大雪封路的夜晚,他连夜赶马回到京城,仍旧去迟了一步。
一步踏错,一生至痛。
如今重来一世,他想起那摧心肝的滋味,心道先将她娶到自己身边再说,免得她再受半点苦痛。
可她还没给他确切的答复,忽然生死未卜。
……
……
翟似锦再次醒来时,依旧被捆在马车里,路越走越偏僻,深夜的寒意顺着帘子钻进来,愈发冷得钻心刺骨。
她缓缓坐起来,用力蹬踹车壁。
这次陆三没再进来,倒是那个中年男子探头进来觑了她一眼,“好生待着,胡乱动伤到自己,那我们可就卖不到什么好价钱了。”
翟似锦的嘴巴被堵得严实,一点都叫不出来,只能干瞪着眼,那人懒得理她,放下帘子继续在外面驾马。
陆三的笑声穿过帘子传进来,“陆元啊陆元,咱们这一票干完,以后就彻底翻身了。”
翟似锦绝望地闭了闭眼,一时还真分不清这两位到底是不是真的绑匪。
真绑匪只要钱,假绑匪怕是要命。
马车颠簸中,她额头磕在车壁上,火辣得疼。
正当她濒临窒息时,车轮滚着山石的嘈杂声里,马车外一道声音唤醒了她内心深处的希冀。
有人唤她,“郡主?”
翟似锦坐起来,往狭小的马车里四处看。
这是……这是陈熠的声音?
她的目光最后马车尾部,居然是道对扇式的后门,从外面锁了栓,中间有道合不上的缝隙,她从那缝隙里,看到了陈熠那双满含担忧的眸子。
真的是他!
翟似锦不敢相信会是陈熠第一个来救她,想开口喊他,嘴巴却被棉布堵得严严实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