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上娇——沈缭缭
时间:2022-08-12 06:29:08

  赵奕挑眉,“你告诉孤陈熠犯了什么事,让孤去想办法,一定尽力帮你和宜乐摆平父皇。”
  “……倒也不是什么新鲜事。”翟似锦道:“就是……皇兄你该知道,陈熠从一开始就是想进廷尉属,是因为他家里的关系……”
  赵奕一愣,“他家里?他不是孤儿吗?”
  他早在举荐陈熠之前就派人打听得清清楚楚,陈熠无父无母,是在军营里摸爬滚打长大,可以说是家世清白,毫无污点,这样的人他用起来最是放心的。
  “是,陈熠是父母双亡,因为十几年前他全家因为得罪了左都御史黄坚之,被……被误判满门抄斩。”翟似锦说得小声,且说完后就赶紧扭头看向别处,生怕身后跟着的刘公公看出端倪。
  “???”赵奕却险些一口气没喘上来,“你、你刚才说什么?你再给孤说一遍?”
  翟似锦用力地抠了抠眉心,满心烦躁,“就是你听到的那样啊,陈熠是为了替陈家翻案才进宫的,舅舅更是要面子的人,他怎么可能把自己误判冤案的事情公之于众。”
  难就难在这里了。以前翟似锦总觉得长宁帝宠爱自己,难题算什么,只要她乖乖听话,没事去长宁帝跟前软磨硬泡,长宁帝总有心软的一天。
  可现在她还没来得及做什么,长宁帝就先用赵宜乐的事情来威胁她不许插手陈熠的事。
  长宁帝将她禁足在宫中就是这个意思。
  翟似锦伸出手牵住赵奕的衣袖一角,像幼时那样轻轻地摇,“皇兄,你说要帮我们摆平舅舅,那就都靠你了。”
  赵奕顿住,微笑道:“诶,倒也不是,刚才那话你就当孤没说过吧。”
  翟似锦:“……”
  唬她玩呢。
  “皇兄你这就不厚道了。”
  赵奕摆了摆手,侧开身子避开翟似锦再次伸来的手,道:“表妹,孤被你和陈熠骗得好苦啊。亏得孤还让陈熠娶你,娶他大爷,他一个罪臣后人,父皇没将他斩草除根都是父皇这些年修身养性了。”
  “那我们总不能见死不救不是?”翟似锦道,“我想跟他共进退,但是舅舅那边始终防着他。”
  赵奕心底低叹一声,“真麻烦。”
  到了景阳宫外,刘公公伺候着翟似锦和赵奕进殿,自顾去寻了萧皇后传达圣旨。
  赵奕陪翟似锦小坐一会儿,一面觑着翟似锦脸上的冷静,一面蹙眉道:“陈熠的事情暂且不算急,大皇兄那边已经在帮忙了,既然你这段时日被父皇禁足,那就留在宫中陪宜乐散散心,她现在很需要人陪着说说话。”
  说完,不等翟似锦回话,又继续道:“尽量别跟她提选驸马的事,她那脾气受不了这样的打击。”
  翟似锦浅浅舒出一口气,“我知道的。陈熠那边就有劳皇兄替我给他传个话,说我在宫中安好,等哪日出宫了再去拜访他。”
  赵奕点头嗯了声。
  刘公公传达完旨意就折身回了太极殿,萧皇后顾念着赵宜乐往日最听翟似锦的话,索性把她安排到东暖阁陪着赵宜乐。
  翟似锦端着午膳进屋,将里头唯一伺候的素铃支走,轻轻咳了声,道:“舅母她很担心你,你从昨夜到现在水米未进,身子会撑不住的。我知道你想跟舅舅反抗,但也不是用这种伤害自己的法子。”
  赵宜乐蜷着身子坐在床头,闻言双手更加抱紧膝盖,却是抬起一张惨白的脸望着翟似锦,声音哑哑地唤:“表姐!”
  翟似锦见她双眼肿得跟核桃般大,连忙把午膳放在一边,掏出帕子给她擦掉眼泪,“表姐在这,不哭了,哭得傻气。”
  赵宜乐扑进翟似锦怀里,紧紧抱住她,泣不成声地道:“表姐我不要嫁人!我不要父皇给我选驸马!”
  “好好好,宜乐不嫁人,宜乐只嫁给自己喜欢的人。”翟似锦嘴笨不会安慰人,只能先顺毛哄着赵宜乐,“不过你闹绝食哭花脸也没用,舅舅他现在看不见,就算宫人禀报给他听,他也只当你在无理取闹。倒不如吃点东西垫垫肚子,别让舅母再担心你了。”
  赵宜乐胡闹抹了把脸,肩头轻颤,低啜着道:“表姐你去找了父皇,他怎么说?”
  翟似锦拍拍她的肩膀,道:“舅舅没说什么,只是让我留在宫里陪着你。”
  她怕赵宜乐还要问些难题,端起玉碗就堵住赵宜乐的嘴,“好了先别说那些了,吃完午膳我们再慢慢说。”
  赵宜乐生无可恋地瘪瘪嘴,勉强扒下半碗米饭,眼皮子就开始打架,小脑袋磕在桌上直接睡了过去。
  “宜乐?”翟似锦推推她。
  这都能睡……?
  翟似锦唤素铃进屋来,两人合力把赵宜乐小心翼翼地抬到床上,翟似锦帮她掖好被角,朝素铃打手势让她一起出去。
  素铃跟着翟似锦离开暖阁,去了稍远些的凉亭,还未迈上台阶,她便噗通向翟似锦跪下,泣声求道:“求郡主救救我家公主,她这次真的知错了!”
  “你慢慢说,把舅舅在暖阁里对宜乐说过的话,还有事发当晚的情形,通通都给我重复一遍。”
  如今的时局全然超出她的预料范围。不管是陈熠还是赵宜乐,都是要她命的难题。
  赵宜乐前世姻缘何其美满,现在被她搅和成这样,早知道还不如让她顺应天意嫁给张承宣,起码张承宣能护她一生周全,而不是赵宜乐现在受罪,林昭却不知身在何处。
  素铃向翟似锦交代清楚,连赵宜乐在长宁帝面前怄气说要出家当尼姑的话都没遗漏。
  只是当翟似锦问到事发当晚,赵宜乐与林昭私会是怎么被发现的,素铃就有些支支吾吾了。
  “当时……当时就是情况特别混乱,突然冒出一队巡逻的侍卫……他们全都认得公主,然后就不知道怎么事情就闹到了陛下跟前去。”
  翟似锦听出她话语里的颤音,明显知道她在撒谎,“素铃你跟我说实话,宜乐她聪明得很,我也叮嘱过她好几次,让她万事小心谨慎,她怎么就被巡逻的人给撞见了。”
  闻言,素铃默了默,慢吞吞道:“如果奴婢说公主是故意让别人发现的,郡主您信吗?”
  翟似锦:“???”
  她能信吗?大抵是不能信的。
  素铃身子旋即跪得更低,连看都不敢看翟似锦一眼,道:“公主说,她自幼便被陛下与娘娘们捧在手心里长大,她如今别无所求,只想要林昭一人常伴身侧,可陛下和娘娘们定然不会应允。所以公主才想出这个法子,说是能逼迫陛下为她赐婚。”
  “她想逼舅舅退步赐婚?”翟似锦差点没被她这番话听得气晕过去。
  “……我倒是没料到她能有这胆子,这下玩脱了吧,她恼羞成怒闹着要出家,舅舅确实疼她,但舅舅除了依着她还能做什么?”
 
 
第61章 
  “我实在想不到, 宜乐能为他做到这个份儿上。”
  见翟似锦既震惊又失望的神情,素玲忙不迭磕头认错,“求郡主帮帮公主, 她就是一时糊涂,如今连皇后娘娘和太子妃娘娘都被陛下拒见, 就只有郡主您能说得上话了。”
  素玲向来忠心, 额头重重地磕在地板上也不喊一声疼。
  翟似锦微蹙眉不忍,弯腰扶她起身, 道:“这是宜乐闯的祸,跟你没关系,你回去之后嘴巴闭紧,别跟宜乐说我也知道这件事情, 至于舅舅那边我和皇兄皇嫂再去帮她想想办法。”
  素铃连连点头。
  翟似锦却是头疼不已。
  早在黄御史和李谦那件事情的时候, 要不是她和陈熠一起把证据捅到长宁帝面前,他估计还会一直包庇下去。
  而今赵宜乐为林昭而自毁名声, 只怕长宁帝到时候顾全颜面, 强塞一个驸马给她就算完事。
  ……
  ……
  次日,翟似锦安抚住赵宜乐,主动去太极殿请安侍奉长宁帝。
  因是才下早朝, 长宁帝回来时身侧还跟着好几个重要官员, 几人进到殿内,片刻后就传出不小的争执声,字词间还隐约提到了“幽会”“私德败坏”。
  最后是长宁帝一声断喝结束。
  翟似锦端着刚新鲜出炉的茶点,低头踢了下门槛角落的灰尘,抬眸时刚好望进刘公公意味深长的眼神里。
  “陛下将郡主留在宫中是为了让您好生休养的, 这种累活儿还是交给下面的人来做吧。”刘公公走近前,使唤了个小宫女过来接翟似锦手里的托盘。
  翟似锦侧过身子避开, 笑道:“没什么,小事而已,我年幼时便出宫辟了府邸,难得还会有机会住在宫里侍奉舅舅,刘公公你可别拦我,不然我可要去舅母面前告你的状。”
  刘公公老脸堆着笑,神情略尴尬,道:“老奴怎么有胆量敢拦郡主,实在是陛下还在里面和诸位大臣商议要事呢。”
  “商议怎么把宜乐逼上绝路?”翟似锦笑,“刘公公,三公主也是你从小看到大的,她那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性子,到时候会做出什么傻事,可没人知道。”
  刘公公讪讪道:“老奴是明白三公主的性子,可陛下才是老奴的正经主子,郡主您就别为难人了。”
  “我没说要为难你啊。”
  翟似锦端着糕点后退两步,给从殿里出来的官员们让了让路,欠身行礼道:“几位大人安好。”
  那几人原先在里头争得脸红脖子粗,见到翟似锦立即变换脸色,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同她打招呼,“清阳郡主。”
  翟似锦微抿唇。
  几个官员正了正脸色,脚底抹油走得飞快。
  翟似锦垂眉道:“公公帮过我不少,我不为难公公,我自己进去找舅舅就是了。”
  “郡主……”
  刘公公伸手想拦,但又不敢碰翟似锦的身子,最后只得任她强行闯进太极殿。
  翟似锦进去时特意加重了脚步声,殿里还剩下张承宣未走,站在书桌前像是正在听长宁帝交代什么。
  而长宁帝见翟似锦闯进来,当即沉下脸色朝她怒斥,“你怎么进来了,给朕出去。”
  翟似锦端着糕点放在书桌旁,扫了眼旁侧面色如常的张承宣,才侧头迎上长宁帝的视线,“舅舅刚才在跟晋阳侯说,廷尉监心术不正,恐有危害社稷之嫌,打算将他清查革职?”
  张承宣略一挑眉,心说翟似锦被骄纵得脾气小,这种情况都能直接向长宁帝质问。
  长宁帝脸色微僵,低喘了几口粗气,最终脸色十分难看,道:“谁让你进来的,是往日朕太惯着你了吗?一个两个都不叫朕省心!”
  翟似锦袖中的十指紧紧交握,面上不可置信地问,“可舅舅你明明答应过我会彻查这件事,如今连查也不查,直接让晋阳侯给他定罪?”
  “放肆!”长宁帝大怒。
  刘公公后脚迈进殿中,听见这动静差点没直接给跪下,连忙颤巍巍着身子小跑过来,在翟似锦身前挡了挡,“陛下,是老奴没看住郡主。”
  长宁帝道:“出去。”
  翟似锦背脊挺得笔直,倔强得动也不动。
  长宁帝气得胸口发闷,扶着桌角看向张承宣,高声斥道:“朕让你出去没听见吗?”
  张承宣:“?”
  让他出去?
  好嘞。“臣这就告退。”
  他拱了拱手,极为无辜地转身离开。
  长宁帝坐回太师椅,一手扶着额角,一手朝刘公公招了招。
  刘公公立即替翟似锦端了个凳子过来,摆在书桌旁边,离长宁帝的位置不近也不远。
  “舅舅?”翟似锦微微睁大双眼,很不明白他的意思。
  长宁帝淡淡扫她一眼,稍稍平息了怒火,“坐。”
  翟似锦提着裙摆走过去,顺便把桌上的糕点往长宁帝那边推了推,“这是似锦今日早起借了景阳宫的小厨房做的茶点,舅舅尝尝。”
  长宁帝轻嗤,“你刚才到底听了多少。”
  翟似锦低眉顺眼,态度比刚才诚恳少许,坐下后才缓缓回道:“舅舅跟晋阳侯说了多少,似锦就听了多少。”
  长宁帝沉默。
  翟似锦想了想,觉得该先把自己的立场说明白,不然长宁帝总以为她和赵宜乐还是小孩子,没办法做自己的主。
  但长宁帝显然看出她的意图,并在她之前先开口道:“也罢,既然你什么都听见了,朕也不瞒你,陈熠他被御史台弹劾,这是政事,容不得你一介闺阁女子插手,朕会让晋阳侯好好彻查那些市井流言。”
  “然后按照刚才舅舅给晋阳侯交代的那样,若查出陈熠心怀不轨,便就地诛杀?”翟似锦激动得脸色微微发红,忍不住出声质问,“可明明舅舅你知道,他只是因为得罪了御史台,那些人才不分青红皂白往他身上泼脏水。”
  殿里没有外人,她说话便没什么顾忌。
  长宁帝冷声反问,“你当真要为了一个陈熠,跟朕过不去?”
  翟似锦肩头不受控制地瑟缩了下,说不惧怕长宁帝的铁血手腕都是假的,往日两人舅甥亲近,但现在攸关性命,她总得为陈熠争取些什么。
  “这是舅舅您自己过不去的坎儿,陈熠何其无辜,他本也是重臣之后,可以靠着父辈荫庇半生潇洒,却因为舅舅您错信奸臣,致使他满门受辱,至今不能正名。”
  长宁帝脸色愈发难看,“朕没有做错。”
  “舅舅您就是做错了。”
  翟似锦双手撑着桌沿,身子微微前倾了些,声音隐隐含着细微的颤抖,“陈家无辜,陈熠无辜,您继续将真相藏着掖着,这就是错了。”
  长宁帝背靠着太师椅喘了口粗气,似解释般娓娓低声道:“朕这都是为了江山社稷,朕没有做错任何事,就算是重来一次朕也会那样做。你以为那只是一家上百口人命?那是关乎于大宁朝数十年安稳的大事,如不顺应时局做出一些小牺牲,哪有现在你看见的太平盛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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