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皇叔心头宠——野渡云
时间:2022-08-12 07:03:53

  萧珩身为皇子,从皇室除名,身上又留着一半敌国血脉,本就处境尴尬。加之后来不知何故,右额角上长出丑陋青痕,更被视为不祥之兆。
  无论从哪个方面来看,他都是最无可能威胁皇位的人。
  但先后两任皇帝——他的三皇兄拓跋演和侄子拓跋临,都容不下他。
  就连长宁自己,也曾认为萧珩不识好歹,心生龋龉。
  *
  那一日,天色越来越昏暗,狂风猎猎,团团乌云笼罩,云层里,隐约传来沉闷的雷声。
  她派人传信于萧珩,傍晚,姜城外十里亭接驾。
  姜城,是威远军驻地。
  自沈长宁的父亲威远侯殉国,她嫁入皇室,西北一带的驻地就由西蜀王萧珩暂领。
  当年建昭帝临驾崩前顾念旧情,赐了萧珩一块藩地,以保他后世无忧。建昭帝驾崩,三皇子拓跋演继位,萧珩被遣回封地无召不得入京。
  拓跋演在位时间并不长,随后又由其子拓跋临登基,长宁身为原配,顺理成章当上皇后,也称呼萧珩一声皇叔。
  夜色深沉,滂沱大雨从阴霾重重的苍穹间倾注而下。
  萧珩着一袭窄袖玄色锦袍,墨发高竖,身姿挺拔,右半边脸上戴着特制银色面具,独立于亭中,望着山间绵密的雨丝出神。
  雨水越下越大,肆意横流。
  他想,皇后凤驾应是在路上耽搁了。
  他又等了一个时辰,才有驻军前来禀告:皇后在前往十里亭的路上遭遇山体滑坡,凤驾困于山谷,一时半会儿不能赴约。
  萧珩闻言,转身冲进雨幕,策马而去。
  皇后仪仗从上京远道而来,光是随行护卫的禁军就足有千人之多。
  所以萧珩赶到时,沈长宁一行人已经在地势较高的山头扎营整顿,只待天亮雨停后,再前往姜城。
  除了几个禁军受伤,其余人安然无恙,只是突遇意外,未能及时赶到十里亭,沈长宁也忘了遣人通知萧珩。
  她望着一把掀开帐篷双门帘的萧珩,有一瞬呆愣。
  “皇叔?”
  萧珩微微喘气,浑身被雨水浇透,几缕发丝贴着鬓角,正滴答滴答往下淌着水珠。
  他问:“娘娘,你没事吧?”
  沈长宁愣愣地摇头,旋即反应过来,忙抓起寝被将自己裹住。她方才正要就寝,外衫尽褪,只着里衣。
  面具下,那双深邃的眸飞快撇开,萧珩神情尴尬,放下门帘背过身,沉声道:“抱歉,是臣唐突了。”
  沈长宁是从过军的人,并不十分在意这些,只是作为皇后,她要时刻谨记自己的身份。
  沈长宁匆忙换上衣裙,披了件大氅,掀开帘子走出去。
  还未开口,就见萧珩在帐前单膝跪下,“请娘娘降罪。”
  天空还有细雨飘零,好似薄雾轻烟,水汽氤氲。
  萧珩垂首,雨水顺着面具流淌,贴在面上格外冰冷,朦胧间,他只能看见一角红色摇曳的裙裾。
  是温暖热烈的颜色。
  仿佛瞧上一眼,心底就会不由自主地升腾起暖意。
  “皇叔快请起。”
  沈长宁撑起油伞上前一步,弯腰一手扶住他的手腕,“是本宫忘了差人通知皇叔,平白叫皇叔在雨里等了许久。”
  沈长宁察觉到萧珩的身子微微一僵。
  “恭候凤驾,乃臣的职责。”萧珩不着痕迹缩回手,稍稍后退半步,态度恭敬。
  雨水再度落在他玄色衣袍上。
  沈长宁收回手,浅笑询问:“皇叔,你在怕什么?”
  那双桃花眼波光潋滟,流转明媚。
  萧珩转瞬便低下头,认真道:“臣恐将水气渡给娘娘,娘娘凤体贵重,还是离臣远些好。”
  沈长宁觉得好笑。
  皇帝忌惮萧珩,二人虽是叔侄,却不睦多年,连带着皇后与萧珩之间,也关系诡异。
  萧珩此举,是害怕她有什么阴谋诡计么?
  沈长宁懒得解释,只吩咐身边的碧荷将伞留下。
  可第二日清早,她在帐篷前见到了留给萧珩的伞。
  他并没有带走,昨夜淋着雨来,淋着雨回去。
  说是不知明日天气如何,为防雨天,伞还是留给皇后的好。
  沈长宁有些恼怒。
  在萧珩带着驻军前来接驾时,当着萧珩的面,拔剑将伞削成两半。
  既然萧珩不领情,她也不要了。
  *
  眼前的萧珩正按着作痛的胸口踉跄起身,见有人过来,猛然抬起头,用一双寒光四射的眼睛死死盯着她,眼里凶光毕露。
  小长宁回过神,被他看得有些心慌,蹲下·身,颤抖着手朝他伸去,想要碰碰他。
  萧珩撑着地面,往后挪了几寸,不让任何人触碰到他一丝一毫。
  他很警觉。
  和前世一般无二。
  意识到这一点,长宁伸出的手向下,将地上的木瓜捡起,又往他身前送去。
  这一次,萧珩愣住。
  小长宁张嘴,声音软糯:“送你……”
  见他还不接住,长宁手有些酸,将木瓜重新放回地面,又摘下脖子上的赤金七宝璎珞,一并放下。
  那双幽黑的眼睛忽然闪烁了几下。
  他在犹豫。
  “郡主……”灵霜稍稍往前挪了一步,想要阻止。
  萧珩原本有些动容的眸子,乍然间又凌厉起来,小小年纪,将灵霜唬了一跳。
  小长宁心中叹息,蹲着缓缓挪动双腿,又朝萧珩靠近半步,再次将东西往前推,表明善意。
  萧珩如猛兽般的警觉长宁早已领教过。
  可长宁不明白,为何前世的萧珩对她处处警惕,却偏偏在那一次鸿门宴,喝下了她亲手斟的酒。
  沈长宁从未想过要伤害他。
  那次姜城下雨,她并非故意刁难让萧珩在雨中枯等。
  她扶起萧珩,是出于对皇叔的敬重。
  留下那把伞,也只是不想他再湿了衣裳。
  她没有任何阴谋算计,可这些好意,萧珩统统拒绝。
  唯独那一次,沈长宁送去的酒有毒,他却不带一丝怀疑地喝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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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给大家捋一捋拓跋啥和拓跋啥的关系~
  皇叔辈的:太子拓跋硕(行二)、演王拓跋演(行三,后来他又做了几年皇帝,而前世的渣男就是他生的)、男主拓跋珩(行九,也叫萧珩)
  女主辈的:女主长宁(太子的闺女)、拓跋临(前世的渣男皇帝,女主她前世老公,是拓跋演的儿子)、拓跋昭(渣男皇帝的哥哥,也是拓跋演的儿子)
  弱弱问一句,我系不系很贴心(龇牙)
 
 
第9章 前世
  红日西坠,苍黑瓦檐映着夕阳斜辉,幻出淡淡暖色光晕。
  归巢的鸟儿在空中不断盘旋,两道幼小身形静默相对,在苍白宫墙上拉出颀长的影子,映照得绚丽如画。
  萧珩尝试伸出手,长宁的身子也渐渐前倾。
  眼看两人的距离越来越近,灵霜又急了。
  她生怕长宁会受到伤害,毕竟,那孩子看起来实在凶狠,一点也不好相处。
  沈氏示意她噤声,和一众宫人在旁静悄悄观察。
  终于,萧珩接过了小长宁的木瓜,飞快道了声谢转身就跑。
  长宁眨了眨眼睛,还没反应过来,萧珩已经一溜烟儿不见了。
  地上还躺着她摘下的赤金七宝璎珞。
  萧珩只拿走了她送的小木瓜。
  灵霜见状松了口气,“万幸,小郡主平安无事。”她上前将璎珞拾起,给长宁重新戴好。
  沈氏盯着萧珩离去的方向,若有所思,“方才那孩子是哪个宫的?”
  身后一个宫婢说道:“此处是直房,那应是咱们温玉轩的粗使小太监。”
  “小小年纪的,也是可怜。”
  沈氏说了一句,不再多想,让人将长宁抱回去。
  长宁窝在沈妈妈怀里,不似以往那般咯咯笑,反倒噘着嘴,有些不开心。
  沈妈妈戳了戳她肉嘟嘟的脸颊,逗笑道:“小主子怎么不高兴了?”
  小长宁抓起胸前的赤金七宝璎珞圈,往沈妈妈跟前送。
  萧珩会被欺负,是因为拿了厨房的馒头,他当时把馒头紧紧护在怀里,怎么也不肯交出来,想必是真的饥饿,很需要一口吃食。
  长宁没有忘记,她被卡住的时候,萧珩将馒头拿去砸人了。
  木瓜虽然也能吃,但还很青涩,不好吃,她只是顺便留下。她真正想补偿的其实是那串赤金七宝璎珞。
  首饰值钱,可以换很多吃食。
  但萧珩再一次拒绝了她。
  沈氏温柔一笑:“阿宁是想把璎珞圈送给他吗?”
  小长宁认真点头。
  “好,那阿娘帮你找他。”沈氏答应的十分爽快,吩咐灵霜派人去查查,温玉轩可有六七岁的小太监。
  长宁忙趴在沈妈妈臂弯上,咿咿呀呀叫唤起来。
  不是的!他不是小太监!
  无奈现在的她只能说些只言片语,关于萧珩不是太监这种话,她怎么也说不清楚。
  回温玉轩的路上,长宁还在尝试叫唤,但今日经历的事情太多,她这幅身子早已疲惫至极,叫唤了几下,便不知不觉睡着了。
  梦里,她见到了一双幽黑的眸。
  藏身在黑暗里,神情戒备,冷冷注视着所有人。
  可他看向沈长宁时,他的眼底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长宁倏地攥紧被角,心悸得厉害。
  *
  明月从东山脚下升起,清光四散。普济寺庭前,梅树疏影横斜,暗香浮动,阵阵清冷梅香和风送入雕花木窗内。
  “砰!”
  一声闷响,琉璃酒杯从萧珩手中无力滑下。
  他唇角淌下黑血,触目惊心。
  沈长宁提着的酒壶也随之掉落在地,酒壶内的液体洒了一地。
  她呆愣在原地,桃花眼里写满不知所措。
  毒性发作,萧珩神情逐渐痛苦扭曲,身体不可控制地从椅子上滑落,摔在皇后大红裙裾旁。
  他口中不断溢出的鲜血,在沈长宁裙摆上溅染出朵朵红花,妖冶夺命。
  “皇、皇叔?”
  沈长宁双腿一软跪在地上,将萧珩上半身托起,眼泪如断了线的珍珠往下掉。
  “皇叔,你醒醒!不会有事的……不会有事的!”
  沈长宁慌乱擦拭他唇边的血迹,仿佛将血擦干净了,皇叔就不会死。
  可鲜血无论如何擦拭,都擦不干净。
  “太医!快传太医!”沈长宁声嘶力竭。
  普济寺外一直都有宫里人守着,可这一刻,外头没有一丝回应。
  沈长宁双目通红,朝殿外的内侍宫婢吼道:“本宫命令你们,传太医!”
  “娘娘……”
  萧珩制止道:“不必白费力气了。”
  “对不起,对不起!”沈长宁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我明明换了,我明明换过了……”
  她莹白的纤纤素手沾满鲜血,浑身遏制不住地颤抖。
  沈长宁不是没有杀过人,可这一次,她真的害怕了。
  她没想要他的命。
  萧珩眼一闭,轻笑出声。
  苍穹深邃,明月皎洁,禅房外满庭红梅清幽,门廊下的灯笼散发着融融暖光。
  “今日,是个好天气。”
  虽未下雪,梅花已然盛放。
  萧珩唇边含笑,靠在沈长宁怀里,打了个哆嗦:“冷……”
  沈长宁顾不得什么礼数,撩开氅衣将萧珩拥在怀里,啜泣道:“不冷,很快就不冷了……”
  怀里的萧珩微笑。
  眼前那张明媚娇艳的脸蛋近在咫尺,可他的视线却逐渐模糊。
  朦胧间,只记得有一双含泪的桃花眼,睫羽上染着两颗泪珠,随着轻微的颤动滚落在脸庞上。
  眼泪顺着脸庞滑至唇边,和着鲜血,微苦,微咸。
  “阿宁。”
  他轻轻唤了一声,缓缓抬手。
  可那只手,终究来不及触碰到他曾日思夜想的容颜。
  沈长宁拥着萧珩逐渐冰凉的身子,在禅房里呆呆坐了一夜。
  夜里,她听着雪花飘落,屋外梅树枝丫被风吹得摇晃不止,朔风呼啸,窗棂跟着扑簌作响。
  “皇叔,下雪了。”
  今天并不是好天气。
  翌日,拓跋临的禁军来到普济寺,恭迎皇后回宫。
  前方停着皇帝的车驾,马车内,拓跋临静默看着她,凤眸划过一丝几不可见的戾气。
  沈长宁踩着雪坑,深一脚,浅一脚,任由雪花飘落肩头。
  *
  长宁哭着醒来。
  太子今日一早到温玉轩陪沈氏母女用早膳,见小长宁没醒,夫妻二人就坐在床榻边说了会儿话。
  冷不丁瞥见床上的女儿双眼通红,呆呆躺着一动不动,两人吓了一跳。
  拓跋硕忙问:“阿宁,你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
  听到“阿宁”两个字,小长宁没忍住,哇的一声嚎啕大哭。
  前世,她因为李仙儿的缘故,被皇帝禁足椒房殿。
  尽管手筋挑断,她仍想尽各种办法逃离。
  终于有一次,她成功了。
  李仙儿被她刺了一剑。
  皇帝拓跋临大怒,意欲废后,刚从藩地回京述职的萧珩听闻此事,上了道折子。
  折子的内容只有拓跋临与萧珩二人知晓。
  但也因那道折子,拓跋临打消了废后的念头,将沈长宁罚入普济寺为李贵妃祈福三年。
  第三年,萧珩再度入京。
  皇帝于普济寺设宴,让皇后在旁侍奉。
  拓跋临明明知道,萧珩一生虔诚信佛,却在寺庙中设宴,酒肉相邀,皇后作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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