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杨看她笑着不说话,指着俩小东西跟她说。
“下午没看到这只雄的,估计自己飞出去找吃的了。雌雁我喂过了,伤口也检查过,恢复的挺好。”
刘颖弯着腰在逗那只雌雁,小东西被孟杨提着就缩成了一团,看她过来很快舒展开来。咕噜咕噜的叫着,好像在跟她打招呼。看来小东西恢复的是不赖。
“谢谢你。”
“没、没关系的。”
一语双关,既谢他照顾大雁,也谢他打谷场维护自己。孟杨腼腆的笑,不好意思直视她的眼睛。他个子很高,但五官柔和,这么不好意思的时候让人觉得有些可爱。
可爱?刘颖被自己的感官弄无语了。虽说她现实世界是个三十岁的老阿姨,可也不该觉得大男人可爱吧?
虽然,他的确不大,今年才二十三岁。
“那大雁就拜托你照顾,以后不用再提来给我看。天色不早了,我先回家。”
还是少接触,看到他就老是忍不住的想去探究他。为什么和原文不一样了呢,原文中他就一路人甲,如今居然跟她这个炮灰扯到了一起。
其实这问题不用深究,左不过蝴蝶效应罢了。她刚转身迈步,孟杨急的开口。
“别、大雁……大雁会想你的。”
刘颖回头,望着他的目光孤疑中带着审视。男人紧张的拽拽自己衣裳,不用解释什么她也瞬间明白。
“我……你真的不能给我个机会吗?我会对你很好很好、非常好。”
“你胳膊怎么了?”
换了个角度,这才看到他右臂有一道好几公分的伤。他闻言将胳膊往后藏,摇头笑笑说没事。
“不小心划破了,没事的。”
伤口看似被什么东西划破的,可他好好干着活怎么会划成那样?这事儿跟他打架有关系,刘颖心知肚明。
“跟殷卫东打架划破的吗?”
男人犹豫一下点头,赶快说:“我弄干净伤口了,卫生所那儿纱布没了,说大夏天的用纱布捂着反而不容易好,就让我这么晾着说好的快。”
看她没说话,他也沉默着不知该说什么。这时期的人都含蓄,能几次开口表达自己的意思已经用尽了他所有的勇气,再多已经不敢说。
空气静止了一般,俩人默默站立于无边夜色下。不远处孩子们的声音已经消失,在这没有电的乡村里时间已经不早。
“我先回家了,再见。”
刘颖摆手告辞,离开的时候视线扫过地上那一对大雁。小东西交颈鸳鸯般卧着,受伤的雌雁靠在雄雁身上闭着眼睛。雄雁发觉她的视线,非常警惕的回头望她。
雌雁在睡觉,雄雁在站岗放哨。不愧为忠贞之鸟,简单的举动也能触动心弦。
冲鸟儿笑笑,想让它感受到自己的善意放松警惕,不用那么辛苦。望着她转身的背影,雄雁闭上了一只眼。
孟杨抬头望望天长长的叹口气,这一瞬间明白了一句老话——女人心,海底针。
带着大雁返回家中,邻居大哥看他垂头丧气的模样就知道事情没进展,伸手拍拍他没多说什么。
“洗洗睡吧。”
男人给自己鼓劲,刘颖这边回家在查看流量。果然,今儿殷卫东挨了揍,她这流量就蹭蹭涨,普通的饭菜点赞普通,可视频点击却非常高。
“真的跟殷卫东有关系,难道我来的目的是报复殷卫东这个渣男的?那要做到什么程度?”
思索一番躺下睡觉,第二天继续割麦子,分配了任务后大家提着镰刀干活。殷卫东提着扁担在麦田等队长分派活儿,任务说完他找上了小队长和会计,硬着头皮开口。
“夏蝉的脚算是工伤,医生说最好休息一段。老话说伤筋动骨一百天,那这一百天是不是队里提供口粮?”
队长点头,“跟城里粮站一样,没工分也卖你们。”
“还得花钱买?”显然这答案没达到他要求。“这是工伤,工伤不是得单位全部赔偿嘛?”
“嘿,你这话说的。要是受点儿伤大队就免费养起,那大家都出点儿差错回家歇着去,地里的活儿谁干?”
“谁会为了那么点儿粮食伤了自己?”
“会,而且多的是。牛蛋为了不干活也能领工分能把自己腿割破,还有那些老光棍。要是开了这个头,他们能想出一百种方法让自己受伤。”
“可是、夏蝉的脚不能应地,否则骨头长不好要成跛子的。她家人又不在,不给粮食难道饿死吗?”
“所以我们没要求她必须上工有工分。平价买也行,或者你的工分给她也行。实在都不够就先欠着。等年底结算时看工分够不够,不够的话倒欠,明年再还。”
这时期物资贫乏,跟后世完全没得比。说了半天也就是可以平价买,没钱欠着以后还得还。
被拒绝了,殷卫东连上午的工都没上,直接返回去了大队党支部。他来找支书刘平安,一番交谈后结局依旧。
“城里有户口就有供应,拿钱买粮。咱农村必须有工分才能领口粮,那工分就是钱就是票。夏蝉受伤了,所以不卡工分也能买粮,这就相当于平价供应了、你还想咋地。如果在城里的话受伤了你就能到粮站免费领粮吗,没这个道理是不是?”
“可,她是因工受伤。而且支书你是不是得灵活些,我们没有家人在此,受伤了没人帮,要是大队也不管是不是太不人道?”
“十斤玉米,不能再多。”
“三十斤,怎么也让她休养一个月。”
“不行,最多二十斤。这也是看在你们是城里娃娃的份上,上头说要照顾你们。否则这也没有。都像你们这么不小心,受伤了找大队要口粮,那大队都得喝西北风去。”
大队一年的产出除去正常运转都上交了,支书也没办法。殷卫东领粮时出了十斤的钱领了三十斤出来。他提了三十斤玉米颗粒回家,嘱咐让夏蝉安心养伤,夏蝉感动的热泪盈眶,他的身形在她心里顿时高大。
“卫东,多亏你了。不然我一个人真不知该怎么办。”
“别怕,万事有我呢。”
夏蝉安安心心在家休养,两人的关系因为这次的事突飞猛进。虽囊中羞涩,可有爱情的滋润、殷卫东嘴角还带着伤脸上却满是笑。
刘颖看他那么高兴,然后默默观察自己流量。这回平平常常,不算好可也没多坏。这就让她懵了,一时摸不着规律。
晚上回家坐在院子里胡思乱想,她老娘出来拍她一下开口。
“麦子也收了,接下来到秋收能不那么忙。我托人给你介绍对象,今晚先来一个。你赶紧收拾收拾自己,洗个澡把新衣裳换上。”
“又相亲?”
“啥叫又?你一天不嫁出去,相亲一天不能停止。”
“娘,我才十九。”
“过了二十成老姑娘你看谁还要?”
提前十年的吗?知道这时期结婚早,没想到整整比后世提前这么多。后世快到三十才催,她这快到二十她娘就急的火上房。
“愣着干啥,赶紧洗澡换衣裳,我给你把水提你屋里去。”
“娘,娘,我今晚有事,咱非要相亲也明儿好不好?”
“不好。都跟人说好了,临时变卦我咋通知人家?你别给我拖拖拉拉,赶紧给我进屋把自己收拾收拾。”
赶鸭子上架一般让她进屋洗澡换衣,穿了件半旧但没补丁的半袖老太还不满意,从柜子里找出新做的衣服让换上。
“穿这个,这回做的这件儿好看。”
买的蓝底印花的棉布她给了老太太,说了让她给她自己做半袖,结果老太太给做成了长款的半裙,印花长裙搭配纯白衬衫。老太太瞅瞅,觉得自己有眼光,会打扮闺女。
青春年华的女孩子年轻就是最好的资本。光滑的皮肤、清秀的五官、挺拔柔美的身材。
白衬衫塞进长裙里,衬得小腰不盈一握。轻轻的往外拽拽,顿时柔美又飘逸。长发乌黑编成一个大辫子歪着耷在一侧,前段绑上粉色印花的手绢。梳一下刘海,镜子里映照出美丽的容颜。
平时下地都穿补丁衣裳,这冷不丁的一打扮,出去俩嫂子顿时亮了眼。“这裙子真好看。小妹你自己做的吗,这咋做的?”
因为生在落后的时代闭塞的乡村,大嫂从未穿过裙子。之前见知青们有人穿裙子羡慕不已,此时看到刘颖这条,觉得比之前看到的那些都更好看。
“照着别人的做的,大嫂你要喜欢下回让娘也帮你做。”
“不了,不了,我就是问问。我都啥岁数了,哪能穿这个?”
“你才多大,怎么就不能穿了?喜欢就做了穿。”
大嫂笑笑,保守的思想根本不敢去穿。“还是给你三嫂做,她还年轻,比你大不了多少。”
老三媳妇摆手:“我可穿不了这个。穿裙子动作得文静,我这性子干活非急的撩起来不可。”
“哈哈哈、”
大家哈哈一笑,刘妈妈进屋找了双新球鞋来给闺女换上。白色的帆布鞋,这时期妥妥的奢侈品,二哥从城里寄回来的。
“哎,这么看跟城里人似的。”
致力于把她打扮到最好,晚上相亲的时候成功率才大。老太太是这么想的,可她没考虑她闺女愿不愿意。这事儿只要她闺女不愿意,打扮多漂亮也成不了。
“我要三大件,还要八百块彩礼。”
好么,比前两回更加离谱,离谱到没边。老太太看那男的对着闺女满眼喜悦的满意,刚想说也许有门,她就来这么一出。顿时气的抬手就要打,刘颖趁着这机会转身便跑。
“你个死丫头,看我不打死你。”
一路追着跑出老远,刘颖被撵的没地躲。顺着小路跑去了打谷场那边的小树林,这才算彻底甩开发怒的老娘。
等停下脚步,四周黑漆漆十分安静。一抬头对上一双蓝色的眼。那眼睛瞪的溜圆,伺机而动的目光吓的她下意识往后退。
没几步撞上一个坚实的胸膛,响起一个好听的男声。“别怕,它不咬人。”
孟杨先出口安慰她,然后将手中的石头用力朝着那只猫头鹰掷了出去。猫头鹰受惊,一边叫着一边飞离了树梢。
害怕的东西飞走了,刘颖拍拍自己胸口安抚那受惊的灵魂。回头想问他为什么在这儿,一动发现俩人离的太近了,她几乎是整个人缩在他怀里。
赶快朝前两步拉看距离,一时间尴尬的都忘了说话。对方也没开口,拉开了距离、孟杨借着月色看到她今天特意打扮过的。
本就青春的女孩换了新衣更显靓丽,穿着裙子站在那里灵动秀美。洁白的月光透过稀疏的树枝撒在她身上,星星点点的晃动好似一颗颗钻石。
他一下就呆在了那里,忘了自己要说什么。脸色不自禁的泛红,心跳噗通噗通的响在耳边,擂鼓一般鼓噪着雀跃。
第十七章
俩没恋爱经验的人尴尬无比, 最后还是刘颖反应过来打断了这奇怪的气氛。“大雁呢?”
男人赶快回身,暗自骂了自己好几句。怎么能那么盯着人家女孩子看呢,像耍流氓似的。幸好她不计较, 没抬手给他一巴掌。荧荧真的好好,善良又可爱,读过初中知书达理。
“飞走了。昨天飞走的, 我晚上想来告诉你,可你没来。”
他昨晚等到月上中天, 静悄悄无一人才返回。失落的一晚没睡好,今儿个来了一下子被她俏丽的身影吸引住了所有心神。
“哦, 那就好。”
大雁双双对对的离开了,她放下一桩心事。没如诗词里一般去访雁丘处,但见证了它们不离不弃的经历,心里也暖暖的舒服。这世上真情难觅,因为少所以更加珍惜。能看到也是件让人开心的事儿。
想象着双宿双飞的身影,嘴角不自觉的上翘。她转身往外走,俏丽的身影在月光下亭亭玉立。
“刘颖、”
听到男人喊她, 她转身回头。清澈的目光望着他,默默询问你有何事。孟杨顿了一下, 深呼吸一口鼓足勇气开口。
“我哪里不好你可以告诉我吗?我一定改。”
还没放弃吗?刘颖抬头看了一眼月亮。难道是接连几次的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让人产生了错觉?
刘颖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想拒绝却发现自己心跳的那么快。他的眼神太真诚了,让她想像前世一样说点儿假话拒绝都说不出口。
“先回家吧。”
刘颖走了, 他站在那儿仔细的琢磨她的语气。好像比之前松动是不是?是松动了吗, 有门了吗,还是他听错了?
恨不能刘颖重新说一遍, 让他好好揣摩一下那语气。不过她没有说什么其他的, 那应该就是有门的吧?
一路咧着嘴傻乐, 回家邻居大哥看到还以为他随心了呢。结果只是觉得人家有松动就这么开心。男人笑着白他一眼回屋,边走边小声嘀咕。
“完了,以后这肯定是媳妇说啥就是啥。”
刘颖到家时整个院子静悄悄的。她偷偷的进屋,刚一进去屋里亮起一束光。手电刚换了电池挺亮,吓了她一跳。
“娘,你这是干嘛啊,吓死我了。”
“你还知道害怕?”
老太太呼哧大喘,显然被她之前的行为气的不轻。这时期人们眼界窄,老太太大字不识一个思想有限,根本接受不了她不结婚。不结婚在她心里代表着无能,她闺女这么好咋能嫁不出去。
俩人隔着几十年的代沟,而且还是社会变迁最大的几十年,想让对方理解自己,那基本不可能。
“你个死丫头,今儿不给我说出个一二三四五来,老娘跟你没完。”
老太太拿着鸡毛掸,一副干架的气势。刘颖往后退一步,老汉伸手夺下老伴儿手里的“武器。”
“好好说,荧荧都被你吓着了。”
“你还惯着她?再这么耽搁下去,过两年给她介绍的就该是娶不上媳妇的老光棍,或者中途没了媳妇的老鳏夫。她这辈子就毁了,你知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