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头瞧瞧那只鸟,大雁被他的目光吓的又开始抖。“忠贞之鸟,一夫一妻。一只死了,另一只也活不久,不会再找伴侣。她喜欢的是这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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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中午回家做饭,到家后看老娘在街门外跟老太太闲聊,她赶快从罐子里拿了八个鸡蛋,只给老娘剩了四个。今年的小鸡快到下蛋的时候了,油盐她来买,鸡蛋留着吃。
高粱面、黄豆面加入三分玉米淀粉,三合面加水和成了硬面团。下手先揉到一起,然后放案板上扣着盆让它自然饧发。十多分钟打开揉一次,然后接着饧。因为杂粮面不容易揉光,这样的动作得来回好几遍。
起锅烧油,油热下鸡蛋滑熟。鸡蛋盛出,再加少量的油加入西红柿,加盐方便西红柿出汁。等西红柿炒到软烂放入炒好的鸡蛋,加少量热水熬出汤汁,一锅西红柿鸡蛋臊子就做好了。
在这没有压面机的年代,面条只能自己动手擀。大嫂洗了手过来擀面,她拿碗出来给大家调汤。
等男人们挑了水洗漱干净,面和卤子全部准备好。锅里水开,下头加一大把高粱杆,火苗很快燃起来。不消多久水重新冒泡翻滚。
下水煮面条,空心菜也用热水汆烫一下。捞出后过凉水,然后每碗挑一大半,上头浇上臊子,一碗凉爽的三合面条就可以吃了。
不用说,她的手艺绝对的好。旁人家一个月的油她一顿就用了,光是这一点,那油星味就已经让人垂涎,何况她还炒了这么多鸡蛋,那更是一个个吃的头不抬话不说。
吃完了老三给她竖个大拇指:“真香,要再能有一碗就好了。”
刘颖刚抬起头,老妈已经转身给了他个大白眼。“捞面条,不是汤面。还有这么多鸡蛋,你小子还不知足,还想吃撑?”
老三冲老娘笑笑,摸着肚皮摇头叹息:“啥时候能吃捞面条吃到撑就好了。”
这是许多人的愿望,不止他一个这么想。刘颖心道:很快,很快你这愿望就能实现了。
吃了晚饭大嫂洗锅收拾,她舀了水自己洗漱后将换下来的衣裳洗了晾起。
等她都弄完,家里人基本都躺下了。她拿着手电偷偷的去打谷场,一路弯着腰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忽然一个念头吓了自己一跳。
“这怎么那么像偷偷约会。”
咬咬嘴唇,她决定大雁没事的话明天就不来看了。他已经答应她放生,应该不会说话不算话。
“刘颖,这儿。”听到男人出声,她赶快朝着那边过去。“你看这是什么?”
男人提着的笼子里居然有两只大雁。俩家伙脖子挨着,交颈鸳鸯一般亲密无双。不用她问,男人接着解释。
“今天这只雄的居然飞来我家,受伤的这只看到兴奋的不得了。我中午回去的时候它就在笼子外陪着,嘴里还衔着高粱喂它。”
“这……”这俩体型差不多,那模样像是一对。雌的受伤被逮住,雄的居然千方百计找来,而且还带着食物。它在笼子里,它就在外不走。
一时间眼见如此深情,刘颖感动的伸手摸摸这俩。夫妻同心,真的不会大难临头各自飞。明知可能是陷阱,依旧义无反顾的留下陪伴。
“真好!”
轻轻的感叹一句,望着大雁开心的不得了。像雄鹰那样独自翱翔天空很飒,如大雁这样生死相伴也很好,都挺令人向往。
她伸手摸大雁,他在一旁默默不吭声。后来看她那么喜欢,他小声提议。
“要不就留着养吧?”
“别。它们本就该是自由自在彼此相伴的,别把它们困住。这几天你打开笼子,它腿伤没好走不了。等伤好了让它们自由离开。”
“行。”
商量好了,刘颖起身准备离开。他从兜里掏出什么来递给她:“之前拿鸡换的糖。我一大男人也不爱吃,给你。”
原文是她给男人糖,如今变成了男人给她糖,不过男人不是之前那一个。这时期糖可是好东西,这明摆着在讨好。
“我不爱吃糖。”
她说完转身走了,独留孟杨默默叹息。提着两只大雁回家,情绪低落的坐院子的廊阶上抬头看星星。
“咋还不睡?”东屋大哥出来拍他一下,眼眸里满是关心。“又被支书家闺女给呛了。”
说完看他不吭声,男人在他身边坐下:“要我说你就换一个。你家住着大堂屋,你人长的也不赖。娶个媳妇不是问题,别一棵树上吊死。对了,那谁,偏桥大队给你说过的那个李婉花,上回我去我姥家碰到还问你呢,你要不……”
“不要。你别跟我提她啊。”
“你说你这人,她之前不就是觉得你娘病了会累人嘛。如今你娘不在了,这不是问题了,干啥那么小心眼?”
“不是小心眼。我跟她想法不一样,过一起会很难受。人生长着呢,谁知道会碰到什么难事。她那样做什么都……反正我对她印象不好。”
“所以认准支书家闺女了?”
孟杨不好意思的低着头,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说。其实她大姨之前就提过,他笑笑没搭茬。她喜欢殷卫东他知道,他凑什么热闹?
后来在树林里他提着羊奶被她看到,她一字一顿说话时瞪着大眼睛。那清澈的眼神让他一下子就迷失进去,她眼神温暖,赞赏他怀念母亲所以留着跟她相关的奶羊的举动,顿觉她跟之前他印象里那个她好像不一样。
她大姨再次提的时候他跟着去了她家,她狮子大开口明显不愿意,可他事后却觉得那么可爱。不愿意就是不愿意,什么条件理都不理,想办法将他挤兑走。
他在努力的想满足她的愿望,想讨她欢喜。看她跟那个女知青关系好,那女知青还给她水,所以顺带帮了一下将兔腿给那女知青。结果她好像并不高兴,还有些生气。
“行了,行了,睡吧。既然认准了,那就继续努力。如今讲究婚姻自由,咱们又在一个大队一个小队,有机会接触,让她知道你的好。”
“嗯。”
男人站起来回屋,刚才的颓废一扫而空。她跟殷卫东好像彻底决裂,那他就是有机会的。
刘颖那边,回家查看后台,发现流量不太好。评论区很好,大家对这种一大家子干活吃饭的视频很怀念很感兴趣,可流量就是不算高。
“到底什么情况?被限流了,为什么?”
她将事情从烤鱼到叫花鸡到这一次次的视频捋了一遍,再次查看后台记录每一次的流量。写下来到纸上做对比,她发现流量特别好的时候都是殷卫东吃瘪生气的时候。
“难道这金手指跟殷卫东有关系?”
想了半天没想明白,想从后台看出端倪也没发现其他。因为流量的规律,她开始琢磨这金手指和穿越。可无人给她解惑,她自己一时想不明白。只能等继续观察,看是不是如她所想。
翌日半下午用簸箕的活儿干一段落,管事的安排她们拿着叉子跟着牲口挑麦秆。这活就是将麦秆上的麦子挑下来,然后将麦粒扒拉出来,剩余没碾干净的继续碾。
刘颖有原身身体记忆,拿着叉子干的很利索。她戴着草帽低着头不说话,大太阳底下干活口干没讲话的性质。
“啊、我的脚。”
忽然一声喊,回头是夏蝉被碾子碰了脚。大家七手八脚的给弄开,一个五十多的大爷背着她到西面去。
“都干活,别光顾看热闹。”
刘颖低头继续扒拉麦子,大约半小时后活计干一段落,大家都坐阴凉地休息,有人来传八卦了。
“哎,哎,西边打起来了。”
有那爱热闹的立马问:“谁跟谁打起来了?”
“咱队那个孟杨,跟知青点那个殷卫东打起来了。嗬、不打不知道,一打吓一跳,孟杨看着温和的汉子,打起架来也猛的很。把殷卫东打的满脸血,吱哇乱叫。”
“这俩为啥打啊?”
如今男人们打架是常事,女人们骂街也经常动手,不是什么新鲜事儿,可这俩打架就有些耐人寻味,刘颖的目光也望向男人,下意识的她觉得这事儿跟她可能有关系。
“能为啥,小年轻们气盛呗。一句话不对就动了手。”
“你小子说话能不能利索点儿?”
“别急,听我说呢哇。”男人掀起衣角擦擦汗,看大家都挺有兴趣,顿时更加来劲儿。
“夏蝉那脚被石碾压肿了,我们正说这也不知道骨头有事没事,就这时候殷卫东过来了。放下担子就过来关心情况。看她脚肿成那样顿时就骂骂咧咧,正赶上孟杨挑担过来全听见了,俩人吵吵几句,接着就动起了手。”
“不是,这都哪跟哪啊?殷卫东骂骂咧咧跟孟杨有啥关系,他俩咋为这打起来的?”
“谁知道夏蝉咋跟殷卫东解释的,反正听那话音,殷卫东以为是刘颖站的位置不对导致夏蝉被碾子压了。后来他俩打起来了夏蝉倒是一直解释一直劝说跟刘颖没关系,可这俩已经干了一架。”
“这不是□□没毛一身赖嘛。那娇滴滴的小姑娘压根不会干打谷场这活儿,一点儿眼力见都没有。”
“就是。这殷卫东也太赖了,简直找打。这是没碰上刘颖她三哥,要不然打的更狠。”
来人听着大家的议论哈哈大笑,接着说:“你们不知道还有后续更好笑的呢。那俩打了起来,队长过去拉架。结果殷卫东连队长也骂,说他这么安排就没安好心。”
“嗬,这回队长也得加入揍他吧?”
“反正吵吵的挺厉害。”
“走,走,咱看热闹去。”
一帮人跑着去看热闹。刘颖跟在人群中,到的时候夏蝉被人送卫生院了。正赶上她大哥跟殷卫东讲道理。男人条理清晰语气冷静,一条一条的分析。
“第一、地里干活记公分自有规矩,你俩干了不到旁人一半的活儿我给你们记一半的分是执行规章制度。
第二、这活儿是你自己找队长给安排的。照顾夏蝉在阴凉地下干活,你来挑担转运麦子。夏蝉今年刚来不会干打谷场的活儿被压了脚,这一系列跟我妹妹有一毛钱关系没?”
第三、你之前骗我妹妹,我还没跟你算账。要不是她及时醒悟,她这辈子也许都得搭里头。你做事无下限,今儿咱们新账老账一起算。”
“砰、”刘大哥说完抬手给了殷卫东一拳,打的他往后退了好几步。“告诉你,我们刘家不是好惹的。你人前背后做的那些事儿别以为我不知道,我作为刘家老大今儿给你长长记性。”
殷卫东之前就被孟杨打的鼻子嘴角出血,如今被刘大哥说的哑口无言又挨了打。他擦擦嘴角的血自知理亏。
之前他糊弄刘颖在山洞约会,结果他根本没去,刘颖差点被外头小孩无意中点燃的烟呛死。之后刘颖忽然间彻底对他转变态度,他一下子心里落差太大,看她更加不顺眼。什么不好都能联系到她身上。
他无理不敢吭声,耳边是吃瓜群众的数落。一声声奚落都在看他笑话。
“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想照顾人又没那能力,小后生净瞎想。你以为打谷场的活儿是谁都能做的。”
“就是,有能耐你自己干活给她工分。没这能耐、她干活不利索你有脸怪别人。”
吃瓜群众嘴下不留情,说的殷卫东羞愤难当,地上要有条缝当即就想钻进去。
无能,没有比这更伤他自尊的。他自觉要给喜欢的女孩撑起一片天,却没想到接连出事。
他到队长那儿要求查看刘颖的工分,本来是想刘老大做手脚的话趁机要挟他们。没想到什么都没查出来,刘颖上多少就记几个,她有父母兄嫂,不上工也有家人的工分可以领粮。
好话说了一箩筐,队长才同意他的提议。劝他以后不要老看刘颖不顺眼,大家好好相处。得罪了刘家对他没好处。
“刘支书一向大度,你别自己扑上去跟人家作对。泥人还有三分火性,你别招惹人家。”
这是队长劝他的话,可惜他没听进去。今儿一看夏蝉脚被压了,说是跟刘颖在一起干活他顿时就火气上了头。结果接连挨了好几回揍。
“好了,大家都回去上工,别耽误夏收。”
刘老大和队长组织大家回去干活,刘颖望着大哥满目暖意,大哥冲她笑笑让她去干活。
殷卫东颓废的坐在地上。打谷场的也都返回到东面干活。之后孟杨提着扁担过来送麦子,一帮爱八卦的人瞬间回头。
“哎,杨子,打架好玩不?”
“杨子,你为啥跟人打架啊?”
面对众人的询问,他哑巴一样低头干活。手脚麻利的捆好麦子,尖尖的扁担扎上就走。
“嘿,这小伙子,说两句能要你命是咋地?”
“问啥啊,不是说因为那殷卫东骂支书家闺女才打架的嘛……”
“对哦。”
刘颖离得远听不清说什么,可那情形她也知道跟她有关。一时间有些烦躁,偏大家不是对她说的,她想发作也发作不得。
晚上下了工,回家凑合吃了饭。夏蝉那边听说从卫生院回来了,脚骨骨裂需要休息一段日子。她爹听完消息点点头没说什么,她就着夜色偷偷的去了小树林。她今儿来的早,此时这里空空无人。
无边夜色深林静,羞恼的心情渐渐恢复平静。不远处是打谷场,此时那里头堆的是满满当当。一座座麦垛小山一样散落着,有些小孩子在那些已经完全脱粒的麦秆上蹦床一样开心的跳。
“小瓦罐,黑油油,我去姥姥那住一秋。姥姥看着我喜丢丢,妗母看着我瞅一瞅。妗母妗母你不要瞅,哪个外甥没舅舅……”
孩子欢快的喊着童谣,稚嫩的声音顺着风飘荡在耳边。想起白天的事儿,刘颖长长呼出一口气。深呼吸平复自己的心情。
“刘颖,你今儿……我来晚了,对不起。”
孟杨提着他的大笼子来了。笼子里只有那只受伤的雌雁,树梢一阵晃动,那只雄雁跟着落在了上头。看孟杨停住了,它轻轻的飞落枝头,到了雌雁跟前。
两只家伙叽叽咕咕的叫,亲昵的模样看的刘颖满身的烦躁一点儿不剩。忽然忘了自己想问他什么,到底要说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