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图形的灵感来源于我在探寻海洋时候搜集到的一段奇幻的声波,无比迷人与神秘。我借助某种算法和公式将它画了下来,就是这般的样子。要拿过去看看吗?”
柏君似懂非懂,接过这方巾,总觉得那图案她在某处见过,这图形隐含的意义和画面似乎瞬间从她的记忆里穿过。
“如果你喜欢,我可以送你一方新的,刚好这次出门我带了两条。”
她本来想委婉拒绝的,但是看着他深邃的灰眸,不由自主就答应了下来。
“那……谢谢您的馈赠。”
蒂娜和史蒂夫也吃了几块糕点,随后他们就启程回到海城了。
“将我送到白云街道吧,在那里有老朋友等着我。”
下车时,艾森教授从自己的手提箱里拿出了令一条一模一样抽象图案的丝巾送给柏君,“早知道有女士也喜欢这样的图案,我该将它包装得更加精美送给您的。”
提着手提箱下了车,他朝着柏君他们挥挥手,随后利落地转身走了,几个眨眼就找不到人了。
“真是一个特别的人呢……”
柏君喃喃道,却没人听见这话,因为蒂娜和史蒂夫刚刚在车上又接受了艾森教授当面传送过来的任务和文件,忙着解算和规划进程呢。
她将两人载回自己家,就见他们立刻坐在长桌边键字如飞。
果然,老师的督促都是激发学生动力的良药。
柏君靠着沙发,拿出了那条方巾,手掌轻轻抚过上面的图案,确实有一种奇妙的感觉传来。
她到底在哪见过这个图案呢?
为什么有一种来自心底的奇怪感觉……
*
“阿婆,来一碗凉茶。”
男人将丝巾取下,放在一边的桌子上,即使屋内的环境有些简陋,甚至有些破败,但他仍然姿态自如,尤其是在他将驼色西装脱下,半挽起衣袖时,他最后一丝与这里格格不入的气息顿时消失了。
露出的手臂上有一截青色的图案,但还未让人看清就不见了,让人怀疑刚刚是不是自己眼花了。
“小殷回来了啊……”
一个年迈的阿婆端着碗凉茶从内室走出来,慢慢悠悠地将茶递给男人。
“呼——还是这个味道,在夏天就应该喝一碗阿婆这的凉茶解热哩。”
“哈,慢点喝,我锅里还装了好多,近些年茶馆都没什么客人了,你也不用像以前那样赶早来排队。”
“人多了能赚钱,人少了轻松,阿婆想来煮茶就煮,不想煮就在家里躺着看会儿电视也好。”
“哎哟,煮了几十年茶了,习惯了,没有客人也想要煮茶哩,只不过茶多了,只能送给街坊邻居哩。”
阿婆也坐在一边的板凳上,摇着蒲扇,“这次回来待多久啊?”
“还不清楚,估计会有几个月吧。”
“怎么?是发现了吗?”
男人点点头,“应该是出现了。”
阿婆摇着蒲扇的手停了下来,空气中的沉闷又再度卷来,她又开始不紧不慢地扇动。
“唉,有多少年啦?”
“记不清了……”
老人浑浊的眼睛看着男人,突然没头没脑来了一句:“如果,如果不存在呢?”
男人果断地摇头,“不可能,我见到的肯定是真的,不是海市蜃楼,更不是我的幻觉。”
听着男人坚定的语气,老人无奈地笑了笑,脸上的褶子扯得像几朵枯萎的花。
“那就去找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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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殷墨
“黛姬,海风很冷,别站在那被迎着面吹。”
殷墨将披肩搭在女人的身上,顺便将她金色的碎发抚到耳后。
女人仍然静望着海面,一直望向那条看不见的海与天的交接线。浅灰色的眼眸似乎含着忧愁,莹莹闪着水光。
“是想看船舶吗?”殷墨轻轻擦去黛姬眼尾的湿露,“那种以前我乘坐的专门远航的大船吗?”
黛姬听到这话,只是摇摇头。
“那你在看什么呢,海鸥?或者浪潮?”殷墨拉起她雪白的手腕,“风太冷了,咱们先回家吧,小言应该醒了。”
黛姬拢了拢披肩,默默转身和殷墨并肩走着。
“说起来海城真是个好地方,外面再乱也打不到这里来。”殷墨拿手比划了一下,“它就像这样一个半圆形的小岛,没有连着内陆的道路,那些军队即使有大炮和坦克,也没法开过来。咱们就在这里长居,等到外面的局势安全了再出去。”
殷墨从怀里拿出一封信,小心翼翼展开,“你看,到时候我们出去了也不怕没有薪酬过日子。”
黛姬垂眸看了一眼那严密的信封,上面的火漆烙印的图案很像她曾经看过的轮船上的标志。
“没错,是周家的商号标志呢。”殷墨将信封递到黛姬面前,“多亏了周商长,不然你的居住证到现在可能还办不下来呢。他还给我介绍了联大的□□工作,以后出去做讲师一个月能有两百银元,足够我们生活了。”
黛姬摸着那信封的火漆,冰冰凉的,有着特制的图案。让她想起自己曾经在海面上沉沉浮浮许久。那时候她才刚刚感受到活人的体温,却随着一股浪打来,浸了个透心凉。
后来半昏半醒间,一艘船身刻着这个标志的巨轮经过海域,发现了她……
黛姬侧头看去,殷墨还在欣喜地看着自己。
她将信放回他手上,示意他保存好。
一路上殷墨还在絮絮念叨着,让她注意别染上风寒。
“即使海城算是比较靠南的城市,一年温度都算适宜,但是冬天到了,吹着海风还是很冷的。现在生病了不好去药堂拿药,前几天听说城里的军队不仅去医院把西药搬空了,还把济仁堂的中药都带走了。不过幸好,前几天我就提前去给你取了药——”
“哎,殷先生。”一个背着鱼篓的阿姐朝着殷墨打招呼,打断了男人的絮语。
“今天散学这么早呀?”
“嗯,学生们学的快,一下午就背了好几篇文章。”殷墨转头看向大姐,笑着回应,“您家的大豪很是下功夫,比学堂里几个有西学底子的孩子背得还要流利些。”
“哎哟,您别夸他了。”阿姐笑眯着眼,语气十分欣喜,“他现在天天回家就说自己以后一定要去做外交官的,小孩子也不打听打听,外交官是一般人能做的吗。”
“这可不好说,如果大豪一直坚持学西文,再过十几年说不定真能捧个外交官的官职回来。”
阿姐笑咯咯的,看着殷墨身边的人,不由话说又从鱼篓里提出一条大鲻鱼。
“入冬时候就该吃这种鱼,肥美鲜嫩,补身体得很哩,先生快拿去给爱人煮海鲜粥。”
殷墨连忙摆手,“谢谢阿姐,但是不用给我们拿鱼了。现在冬天鱼也不好捕——”
“哎呀,您就拿着吧,都是出海的渔民,一网子下去就有了。”
阿姐将绳子穿过鱼嘴,拧成个方便提拉的结,迅速挂在了殷墨的手上。
“我家豪子还要麻烦先生哩!”阿姐笑容满面,背着鱼篓就走了。
只剩下殷墨提着个两三斤的鲻鱼站在巷子边,鱼尾的水一点点滴在青砖上,没等他换只手提,就被那突然挣扎的鱼甩了一脸的水点子。
“ha~”黛姬发出一声短暂的笑声,清凌凌的,像是顶级的弦乐器被钩响一根丝,单个音便能摄人心魂。
“谁能知道它还是活的呢。”殷墨无奈道,走过去把已经跳到了对面青砖上的鲻鱼提起来。
黛姬拿出手帕给他擦了擦手,那只鱼似乎也已经疲倦了,不再摆动,眼神略带幽怨。
“看来济仁堂的中药还是有点用的,等局势好点,我再去拿一些。”殷墨牵着黛姬边走边道,“说不定再坚持服用一年半载的,你的嗓子就好了。”
他没注意到对面的黛姬微微敛下了笑意。
……
“Titus,Daiki~”
听见门锁响动,男孩迅速从床上跑下来,赤脚去门边迎接。
“oh,小言醒咯。”
殷墨单手把男孩抱起来,另一只手提着鱼前往厨房,将它放进了大搪瓷盆里。
“是大fish~”
“是Big fish。”
殷墨将男孩放下,端着盆,去给鱼盛点水。
“哦,big fish~”
殷言重复着,蹲下来看着鱼被拘束在那半大不小的红底花边搪瓷盆里。
“Titus今天是去海里钓鱼了吗?”
“没有哦,是我教导的学生的妈妈送的。”殷墨洗洗手,准备烧一壶热水煮药。
“哇,那我们晚上要吃鱼吗?”殷言用手戳了戳鱼头,立刻就被它甩了一尾巴的水,嘟囔道:“咦~捣蛋鬼。”
他转了转头,“Daiki回房间睡觉了吗?”
殷墨闻言看了看卧室的方向,只有一扇合拢的门。
“嘘——黛姬今天累了,我们小声说话,别吵到她。”
殷言点点头,拉了拉殷墨的手,示意他俯身。
他把声音压低,“Titus是惹黛姬生气了吗?我前几天看见她哭了呢。”
殷墨摇头,“那天发生什么事情了吗?”他最近也感觉到了黛姬的心情愈发低落。
殷言皱着小脸仔细回想着,“好像没有发生什么事情吧。那天我和黛姬还去逛了早市呢。”
“你们去买花蛤的那一天?”
“就是那天呀,我还专门挑了市场里长得最漂亮的花蛤买呢。”殷言将鱼吐出来的泡泡一个个戳破,突然又想起什么,猛地站起来。
他凑到殷墨旁边,“对了!那天好像确实发生了新奇的事情呢!”
殷墨微微弯腰听着男孩讲述。
“上回那个送我赤尾煎饼吃的柏哥哥好像打到了一条漂亮的大鱼,半个市场的人都围过去看了呢!”
“是柏成哥哥吗?”
“对呀,就是他。”
“我只知道他出海大半年了,原来前段时间就回来了啊。”殷墨轻轻敲了敲男孩的头,“小脑袋的记性真好,肯定不是赤尾煎饼的原因吧。”
殷言羞涩地笑了笑,小声道:“煎饼真的很好吃嘛~”
“那你和黛姬见到那是什么鱼了吗?”
“没有哩!”殷言嘟起小脸,“大人们都挤着去看,我太矮了根本就看不到,他们还差点把黛姬挤摔倒!不过——”
殷言眼珠子一转,伸出左手晃了晃,矢车菊宝石穿成的手链在他的手腕摇动,透着幽蓝的光色。
“我晃到了一眼,那鱼的颜色比这个还要蓝呢!”
蓝色的鱼?是蓝曼龙鱼、蓝孔雀鱼或者蓝斗鱼吗?
可是这些都是观赏性的鱼,体型一般较小,而且也不是很稀奇,怎么会引得大半个市场的人去看呢?
“小言可以给我比划一下那鱼有多长吗?”
殷言摇摇头,“说了我没有看清哩,不过肯定很大就是了。因为周围的大人都在说‘哇’‘好大啊’的话。”
殷墨了然,那肯定就不是他猜的那几种鱼,反正海底稀奇古怪的什么都有,说不定是捕抓到了某种稀有的深海鱼。只是为什么那天黛姬会落泪呢?
“那天除了这件事,你们还遇到什么了吗?”
“没有了,除了回来的路上又碰到了柏哥哥,他又给我买了个赤尾煎饼吃!”
“怎么能一直吃人家的东西呢。”
“可是他夸我机灵哩,自愿买给我吃的。柏哥哥还问黛姬要不要也来一个的,但是她拒绝了,明明以前她也很喜欢这种小吃。”
殷墨整理了一下男孩额间的碎发,“下次和我一起去给柏成哥哥送点巧克力之类的小礼物吧,他总是请你吃东西,我们还没有给他回过礼呢。”
“啊,是我最喜欢的那个布卡巧克力吗,有点舍不得呢……”
“不许贪心,糖吃多了牙齿会坏掉的。”
“那我留下一半,一天吃两颗行吗?”
“只能一颗。”殷墨敲了敲男孩的头。
“……好吧。”殷言托着腮,看水声咕噜噜,热气把锅盖顶得呼呼作响。
殷墨连忙过去揭开盖子,一大股中药的苦涩味散发出来。
殷言闻到后迅速捏着鼻子,跑到远远一边去,“好苦啊好苦啊,黛姬太可怜了,天天要喝这么苦的东西。”
“有什么办法呢,生病就得吃药啊。”
殷墨舀了一碗药汤盛到碗里,准备放凉了给黛姬端出去。
“黛姬还要喝多久的药才能说话呢?”
“不知道,不过我感觉快了。”
殷言坐在小板凳上,杵着脸看男人忙活着,开始准备晚上的菜肴。
“真想听一听黛姬喊我名字的声音……”
殷墨切菜的手也顿了顿,“我也是呢。”
黛姬的声音一定是最美的音色,即使是最华丽的语言,在它面前都会显得那么贫瘠苍白,难以描述一丝一毫那声音的动听与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