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兵挑挑眉,将耳朵贴近了那人——
“блядь!”(艹!)
他捂着自己血流不止的耳朵,半块血肉被那人含在嘴里,咀嚼了几下就吞入肚中,还朝着他勾起一个轻蔑的笑容。
“去死吧!”他一把抓起男人的头发,用脚猛踹了十几下对方的胸口,大口大口的鲜血吐出来,男人却目光迷离地望着冰川。
扑通落水声传来,所有人都围着湖泊,看那俘虏的血在澄净的湖水里晕染开来,无数密密麻麻的气泡升起,缓缓的,男人的身躯在水里溶解。
“真特么邪门,这水是硫酸吧。”
“有什么邪门的,你看看你现在踩的地是什么东西。”
“好吧,继续。”
……
希尔额间的青筋暴起,刚才他正要瞄准射击时,那个研究员就被丢入了湖中。
他努力平复呼吸,缓缓举起枪,在这个方位,有两个大兵站在了一条线上。
一声枪响,两个穿着赤红防寒服的人瞬间倒下,也落入了湖中,其余人慌乱地张望。
“有人进来了?”
“快,持械状态!”
突然,他们的视野里出现了一个也穿着同样服装的人。
“提布?你不是应该在车里吗?”
希尔没有回答他的话。
那人皱了皱眉头,将枪对准希尔,“把帽子摘下来。”
希尔顿了顿,缓缓将手放在帽子檐上——
瞬间他伏地翻滚,一发子弹射了出去,在另外的人还没反应过来时,又是两声枪响。
子弹剩下一颗,但还有两人。
他迅速上前,贴近了蹲在冰石后的那个大兵,用小刀抵住了对方的脖子,同时枪口对准了另外一个站在麻袋边的人。
脖子被刀抵住的那人目光惊恐,这人身影如鬼魅,一个照面就劫持了他。
“放下枪。”对面的人又提起了一个麻袋,里面是一个头发凌乱的女人,“这是你们基地最高级的研究员吧?”
他死死捏紧她的脖子,很快女人因为缺氧而面色涨红,泛青。
“你把我的队友推过来,我就放下她。”
希尔僵持着,小刀缓缓刺进了手下那人的脖子。
“你——”似乎是没想到对方不买账,男人因愤怒松了松手上的力,那女科学家迅速咬住他的虎口。
就在一瞬间,希尔利落将小刀扎进脖子,罗恩也从背后将对面的男人的手狠狠缚住,枪掉在了地上。
希尔迅速奔去,捡起对方的枪发射子弹,最后一个敌人也倒在地上,从半高的冰石上滚落,跌进了湖里。
“不!”女科学家想要拉住他,却徒然地听到落水的声音。
“怎么?”希尔迅速过去将她扶起来,“落到水里会发生什么事情吗?”
“会发怒的……发怒的……”女人抱紧了自己的头,不停喃喃,“祂会发怒的,这是第七个跌入湖水的人了……”
第七个?
希尔皱了皱眉,罗恩却突然打断了他的思考。
“长官!你快看!”
原本澄澈的湖水霎间翻滚成血红,像是这盛开在冰面的流着血,凄厉地望着他们。
一阵天摇地动,脚下踩的这块冰地开始移动,希尔能清晰地看到庞大的鱼骨在缓缓收缩。
“我们先离开这!”他低头呵了一句,结果一声沉闷的声音在腹中震开,鲜血刹那喷了出来。
先前被刺穿脖子的大兵半撑着身子,用手紧紧捂住伤口,他狠厉地望向希尔,从背后抽出来一个小黑匣子。
不好,是联络器!
希尔迅速奔过去,一脚踢飞大兵的武器,又给他补上一刀。
不过已经晚了,联络器的红光频闪,显示那头的人已经收到。
“有联络器,说明他们还有大部队在附近,快离开!”
希尔一把捞起女人,三人快速往装甲车跑,血红的湖泊已经涌出来了,罗恩回头望了一眼,那地上的尸体都被溶解个干净。
一株青翠而诡异的藻从湖水正中心长了出来,尖端微微蜷缩,刺入了半截未腐蚀的尸体手臂。
希尔也透过后视镜看到了这疯狂的景象,他加速油门,原先他们上岸的地方重新出现了一条阶梯,鱼儿们仍旧茫然摆尾。
他抿了抿唇,沉重的装甲车从它们身上碾压而过,顺着这道阶梯缓缓回到了地面。而那些鱼无穷无尽地坠落。
“来不及了……祂发怒了……”女人声音细弱如蚊,“冰川……要陷落了……”
“祂?是脚下的那条化作冰层的鲸?还是那个奇怪的藻?”
女人摇摇头,“祂……是海洋的母亲,藻是祂眼睛里寄生的恶魔。”
“我做梦,梦见祂对我说,不要将第七个人丢进祂的眼里,否则魔鬼将会被放出,世界将会毁灭。”
希尔对这原本有所保留,但看着那道绿藻有意识追逐着他们的车时,不由心悸了一下。
他飞速问道,“斯拉国在这附近藏了多少人?”
“至少三百,他们都在等待这几个人将冰骨带出来。斯拉国的人已经潜伏在研究所几个月了,几乎知道了一切信息……”
“那他们向外界传送情报了吗?”
“暂时没有,冰极有特殊的磁场覆盖,会扰乱一切通讯。不过——”女人顿了顿,“这个堡垒形研究所下方,有自毁装置,原本是为了应付搬迁时的资料保密销毁工程的。”
“长官……我们的队伍只有几十人。”罗恩语气忐忑,“要怎么突围斯拉国三百人的军队?”
希尔看向女科学家,“在哪?”
“就在我办公室地下。”
希尔点点头,侧头对着罗恩说道,“等下回到正常的堡垒地面,你叫上队伍里所有不满二十岁的士兵,从暗道离开。”
说罢,他将自己胸口的徽章取了下来,放在罗恩掌心。
罗恩怔住,冰冷的徽章硌着他的皮肉,“为什么……”
“对方既然七八个人就能组成一支装甲小队,实际的装备只会更充足,我们的队伍大多都是新兵,根本没有作战的经验。”
他抬眼望着罗恩,“回到船上,告诉那只章鱼,它的卵平安沉海,让它给你们足够的墨血当做燃油,它不同意的话,你就拿出另一批卵挟持它,那些卵被放在我的床底。”
“我不当逃兵!”
“这由不得你!”希尔语气微冷,“你们应该前往真正的战场!”
“这里就是战场!”罗恩声音微急。
“……不。”希尔深深望了他一眼,“这里只是个无名之士的衣冠冢。”
“那您为什么不和我们一起?我们所有人都从暗道离开。”
“即使是极夜,也不能掩藏大几十人的身影。而且……船上并没有太多的食物了,无法支撑我们回到陆地。”希尔垂眸,“研究所也不能落到斯拉国人的手里,要有人留下来斩断前往那神秘之地的特殊通道。”
“可是——”
“没有可是!下士罗恩,闭嘴!”
装甲车终于离开了特殊的结界,沉重地落到了踏实的地面,队伍里的人看见希尔回来,不由松了一口气。
走!
罗恩看到男人对他无声地做了个口型,他握紧胸章,拉过队伍里其他几个年轻的士兵。
……
“所有的士兵站过来!”
希尔声音冷静,“背对背,站成两排。”
人群有些骚动,里面一些人已经发现队伍少了许多年轻的面孔,而他们携带来的物资补给箱也不见了。但是男人冷厉的声音一如既往,他们只能下意识服从。
冷硬的黑靴一声一声踩在地板上,先是缓慢,而成节奏的在身后响起,随后脚步声越来越快,像是在跳某种热烈的舞步,奔放而诡丽。
许多重物倒地的声音出现,另一排人迅速感到不对劲,刚想回头看,一个军装影子便从面前一闪而过,他们怔怔地摸着自己的脖子,不可置信地望着男人。
“普曼帝国的军人,宁愿死亡,也不能被人侮辱。”他冷漠地俯瞰脚边的尸体,“就让我,斩断你们叛国的萌芽。”
脚步声在女科学家耳畔响起,希尔声音平静,“带我去你的办公室。”
撒旦……他是撒旦……
女人在心底喃喃说道。
第57章 回溯
希尔按下自毁的按键,急促而刺耳的警报声响起,倒计时也开始闪动。
女人跪坐在一边,头无力地耷拉着,身边随意丢弃着一把小刀,汩汩鲜血在她脚下汇成一汪浅潭水。
三分钟前,她已经用刀自我解脱了。
希尔数着时间,一步一步从走廊穿过,他从装甲车上取出赤红防寒服,套在自己身上,随后检查了一遍□□。
冰冷的铁门被打开,真正的冰川吹来凌冽的寒风,刮得他的伤口剧痛。极光将绚丽的光彩倒映在冰面,周围的冰川黑影里隐约闪现红光。
还有一分钟。
希尔微眯着眼睛,将帽子戴好,朝着那处红光招了招手。
还有三十秒。
红光越来越近,已经能看得到一点人和装甲车的影子了,不过还不够。
希尔扯了扯嘴角,从背后的箱子里拿出一根长长的冰骨,极夜里,这根冰骨好像在莹润生辉,漂亮地像块玉石。
显然,这根冰骨才是真正能吸引他们的东西。
十几辆装甲车终于从冰面出现,希尔按着自己的脉搏,数着倒计时几秒。
他缓缓将枪抵在自己的太阳穴——
士兵枪里的最后一颗子弹,是要留给自己的。
5, 4 , 3——2……1 !
倒计时最后一秒,滚烫的血液从脑袋炸裂开来,混合着白花花的脑浆。
装甲车看到这幅情景,迅速反应过来,想要倒退,但堡垒的倒塌来得更为激烈。
平整的冰层瞬间瞬间出现一个诺大的坑洞,斯拉士兵看着毁灭的堡垒上方天空出现了一道庞大而震撼的冰川倒影,那形状像极了一条冰川化作的鲸。
鲸缓缓睁开了暗红的眸子。
铺天盖地的轰然声从地下传来,冰层裂成无数块,几辆装甲车的车轮下悄然出现密密麻麻的冰缝。
“这不是永冻层吗!为什么地下会有水!”
“快撤退!撤退!”
……
罗恩停下了返航的脚步,怔怔望向研究所的方向。
沉闷的爆炸声传来,无数人声开始喧嚣,随着一声冰裂坍塌的声音,一切又再度归于死寂。
极光与冰川,依然在闪烁。
“走。”他将希尔的徽章戴在胸前,头也不回地继续前进。
……
***
“母亲,我来晚了。”
南溟哀伤地看着残缺的鲸骨,手指轻柔地抚摸祂的缺陷。
她站立在冰层上,寒风将昳丽的裙摆吹得猎猎作响。
远处又一座冰川遥遥欲塌,她抬了抬手,将冰川捧住,放回原位。
“母亲,让我为你点最后一次冰。”
南溟垂眸,血红的湖泊倒映着她的身影,海底的生物都在哀泣,这本该是至洁至净的源泉,却呈现出无穷的恶意。
她缓缓将手放入了湖泊,涌动的湖水开始平复,像是一颗心脏逐渐恢复正常跳动。
水越来越清澈,冰层上的缝隙也慢慢合拢,倒塌的冰石复归原位,凹陷的地面也变得平整,除了死去的生命无法回来,冰极再次变成原来的样子。
南溟却像突然苍老了上百岁,她墨黑的秀发一片花白,背脊也不再挺拔秀直,原本美丽的面庞干枯得像归根落叶。
“母亲,冰川的屏障已经复原,我要离开了。下一次,则是新的海神来为您点冰了。”
南溟提起裙摆,从湖泊边下来,“您的眼睛很美,莫再让其他生物靠近了,即使是您钟爱的人类。”
一声悠长的叹息从身后传来,南溟停止了脚步,缓缓回头——
【嘻嘻,是在找我吗?】
一具几近腐烂的人类身体悬在空中,幽绿的色彩在他的眼珠子里亮起,诡异的藻自足底一路缠绕而上,又从尸体的五窍穿出来,扭曲着,嘻笑着。
【你是在叫我“母亲”吗?嘻嘻。】
它用坏掉的人类声带发出刺耳尖细的声音,比破了洞的风琴还要嘲哳。
“母亲……”
南溟茫然地看着幽绿的藻穿破她的胸口,她的心脏瞬间一分为二,一半裹满藻蔓,一半淌着鲜血。
【这是寄生在我眼睛里的恶藻,孩子,快离开吧,封锁这道冰山。】
“母亲——”
柔和的力量注入体内,南溟只来得及抢回自己那一半心脏,剩下的那部分则被裹入了无尽的绿藻。
震撼的嗡鸣声从地壳传来,那一晚,停靠在冰极海岸的人只看到,半座大陆的冰川倾覆了。
像是世界毁灭一样,整座大海都汪洋而上,席卷而来。
……
黛姬久久在远处等待,但南溟夫人的身影一直未出现,人鱼生来就有的敏锐感知力在预示着,将要发生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
点冰的队伍已经离开了大半,但冰层时而合拢,时而扩张,无数生物永远坠落在这冰冷的海洋。
小福经过淬炼,也变得更为强大,它将宽鳍张开,牢牢裹住了黛姬,以防她被滚落的冰石砸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