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死一座岛——塔基亚娜法师
时间:2022-08-14 06:52:39

  留在原处的畸形种愣了愣,它看着食物被卷跑,神情变得狰狞,嗓子里发出了细碎而吵杂刺耳的古怪声音,让所有怪物的动作都为之一顿。
  ……
  怪物?
  好像是,又不是。
  蒂娜努力看清前方那个瘦长的黑影,莫名觉得有点熟悉。
  触手将她放了下来,她睁大眼睛,不可思议看着面前的人。
  “阿公?”
  “嘘——”老人将触手缩了回来,仔细放在自己厚而长的破烂斗篷底下,完美掩盖住。
  “好像少钓了一个?”还是那般嘶哑嘲哳的声音,眼珠浑浊覆盖着白翳,视力极度不可靠,确实是不久前柏君带他们上山,守着一家落灰的五金店的老人。
  尽管当时觉得他是个怪老头,但此刻见到他,蒂娜简直两眼泪花。
  她惊讶地叫了起来,围着老人转了几圈,“您来救我们的吗?天呐!章鱼,大章鱼!我刚刚看见了什么!您居然能变成一只大章鱼!”
  老人揉了揉耳根子,“我眼睛不好,不代表听力不行。”他伸出一只小触手捂住了蒂娜的嘴巴,“柏君呢?那个小家伙去哪了?”
  蒂娜摇摇头。
  触手终于移开了,她的嘴又重新解放。
  “柏的朋友,好像是叫雪鱼吧?说柏和她在一起。”
  老人神情疑惑了一瞬,兀自嘟囔着,“鳕鱼?是那只鳕鱼吗……唔,应该是安全的吧……管他呢,反正完成任务了……”
  “什么?”蒂娜没有听清。
  “跟我走吧,带你们去安全的地方。”
  触手一卷,史蒂夫的身体再次被章鱼抛起来,蒂娜怜惜地看着他,祈祷第二天他醒来不要对身上的各种淤青伤痕痛哭流涕。
 
 
第69章 终章前夜:悲鸣
  海鸥在码头悲鸣
  一声,一声——
  似乎唤着前方那个穿着洁白裙子的背影
  背影俶尔停了下来
  她转过身来,看海鸥叼啄着死鱼来到面前
  它用红喙啄着细白的肉。
  爪子立在鱼身上,指甲深深勾住鱼皮。
  要做什么呢?
  她在这里做什么呢。
  海鸥就那般看着她。
  漆黑点墨的眼睛,沉默凝视着她。
  于是她蹲了下来,蹲在死鱼跟前,看自己的影子把海鸥和鱼都覆盖住。
  海鸥啄出了鱼的眼睛,叼在她掌心。
  叫唤了两声,就飞走了。
  只留她一个人,握着干瘪的鱼目。
  她好像想起来了什么。
  小柏君撑着脸,平静望着地上那只没了眼睛的死鱼。
  剜心割肉般的痛觉出现,她的左眼开始渗着血,一滴一滴淌到鱼肉里,她偏了偏头,伸手缓缓向眼球探去——
  空无一物。
  难怪她只看得见窄窄的海面。
  “小鱼啊小鱼,你能把眼睛借给我一下吗?”
  小柏君将头凑到死鱼的腮边,轻轻问道。
  “谢谢。”
  她听到了鱼对她说“可以”,于是弯着眼睛答了声“谢谢”。
  小小的,干瘪的鱼目被她放进空荡荡的眼眶,一下子就被血染得湿润。
  好像看起来有点模糊,不过够用了。
  她站直身,环顾四周——
  木制的废弃码头,褪色的渔网摊开在沙里,萧条无人的渔村,和墙角处生锈的自行车……
  “真安静呐……”
  *
  柏君用仅剩的一只眼睛望着地板的花砖,黑白的棋盘格子交叉,整齐规律的铺在这空旷无边的房间,四面是黑到模糊的墙壁,让旷荡的房间变成了黑夜里的一处囚笼,严丝缝合锁在空间内,在这里,即使是死亡也无人知晓。
  一座三十余米长的玻璃水缸,死寂地摆放在她面前。
  外形奇特迥异的生物在蛰伏,透明的腹部高耸,鱼尾几乎没有摆动,水里波纹甚浅。
  他就那样踩着黑白相间的棋盘花砖走进来,地板与鞋底相吻,声音清亮。
  “真安静呐。”
  他俯身,将脸贴在柏君耳边,轻轻说道。
  银白的手术刀滴着血,刀尖开出了血红的玫瑰,染花了雪白的纸帕。
  牵连着血神经的眼球被精心放置在托盘里,他戴上素白的手套,轻轻拈起。
  柏君被刺链束缚着的双手动了动,指尖微不可察的蜷缩着。
  “你还记得我吗?”男人慢慢绕到她身后,缩紧了她手上的刺链机关,锁链一瞬间缚得更紧,死死咬住手腕,绞碎了大半块肉。
  柏君坐在椅子上,无力抬头,只能垂着脖子,像一只气息奄奄的天鹅,孤零零飘在水面,修长优雅的细颈被水藻勾住,深深拖拽进了污浊的水底。
  她出神的望着脚下的棋盘砖块,闻到血腥味儿后,玻璃缸里的鱼终于动了动,水波纹的影子倒映在地板。
  “啊?费了这么大劲找到你,居然不记得我了?”
  冰凉的手贴在柏君下颌,微微用力,他的影子就倒映在她的眸子里了。
  “再次介绍一下,我叫周莫文,绰号——”
  他笑了笑,捏住柏君下颌的手略微使力,“周大头。”
  柏君闭上眼,她混沌的意识艰难地在记忆里探索了一遍,从未见过这个名字。
  “不许闭眼哦。”
  周莫文将她唯一完好的眼睛撑开,一截小而短的细针插入眼皮,再难合上。
  然后他转身,重新拈起剥下来的那个眼球,在柏君眼前晃了晃,确保她的注意力集中在他手上后,利落地捏碎了它。
  飙出来的半透明胶状物体溅在她的脸上,她下意识想闭上眼,却忘记自己的那一只眼皮被人抵上了针,此刻穿透了一半眼皮薄膜,缓缓渗着血。
  眼球的残骸挂在另一只眼球上,柏君的痛觉始终热爱姗姗来迟,过去了好几分钟,才开始感知到疼痛,空荡的左眼眶和刺穿的眼皮,倒不知是哪边更疼些了。
  “这是还给你的,异种。”周莫文走到了玻璃缸边,俯瞰着她,“即使你重新披了层年轻的人类皮囊,我也能认出你来。”
  柏君低声喘着气,她干涩的眼球转了转,捕捉到了他的身影,玻璃缸倒映出来的光终于照亮了他的脸。
  那是一张年轻,又苍老的脸。
  白皙的皮肤上,挂着各种扭曲的疤痕,歪歪扭扭横贯全脸,将五官都拉扯得变了形状,而眼下和嘴角的皮肤,却深刻耷拉着,一层层皱纹堆积在一起,怪异至极。
  若抛开这些伤痕,这该是一张清俊端正的脸。
  “哈,真没想到你可以隐藏在陆地几十年,还离我这么近。”
  周莫文轻踮起脚,伸手在玻璃缸里捞出了什么。
  “这些年,你有没有引诱其他的人呢?”
  柏君不明白他在说什么,只模糊地看到他的嘴一张一合,瘦白的手也再次朝自己伸来。
  “试试我精心培养的小东西,好吗?水下的小蜈蚣,可以穿进人的眼球里,再从鼻子,嘴,或是耳朵穿出来,很聪明的……”
  他越走越近,柏君肩膀颤了颤,脚背绷紧,手腕上的刺链越缩越紧,已经磨平了血肉,磨到了腕骨。
  “一般我都不舍得用的,好像只送了几条给别人,我想想,哦,是给那个家伙了,不知道他是不按我教给他的方法用的,他真是个胆小鬼啊,恶心又虚伪,亲口品尝异种的身躯器官是最低效的利用方式了……”
  白底花斑的蜈蚣被放进了空洞的眼眶里,顺着细小的血管孔钻了进去,游走在头颅内部。
  “欣赏弱小生物的垂死挣扎,痛哭流涕乞求人的怜悯时的丑态,才是真正的观赏价值,尤其是,对于你这种级别的异种。”
  他半俯腰身,将耳朵贴在柏君的头顶,轻轻吹了声口哨,里面的蜈蚣似是得到了鼓舞,开始肆意噬咬。
  剧痛袭来,柏君瞬间仰头,额间青筋暴起,汗珠滚落,暗红色的血一点一点从耳窍流出,滴在黑色的棋盘格上,看不清楚。
  “我给你安了个编号,097,怎么样?”
  周莫文抬起她的手臂,“看,多么优美的数字。”
  暗色刺青绣在她白皙的手臂内侧,边缘处还有血丝裸露。
  “即使是我,想要隐瞒住你的基因序列也真不容易呢。十三区的人可都好奇你的天赋与种族,背地里热烈讨论着你身上的哪个部位能利用起来,加强他们的武器。”
  他将声音压低,音量逐渐细微,“但是,你只能是属于我的。”
  腰间佩戴的联络器闪着红光,暂时成为了这间黑暗的囚笼里唯一的颜色。
  “哦,有人来了……”
  似乎收到了什么通知,他将手套脱下来,甩到一边的拖盘里,悠悠走了出去。
  门合上,这个深暗的空间再度被隔绝了。
  *
  “真安静呐。”
  小柏君坐在码头边停靠的一只渔船的船舷上,白嫩的脚丫一晃一晃的,双手撑着舷,仰头望着蔚蓝色的天空。
  “你不来坐坐吗?这里的风很凉快。”
  她天真澄净的眼神专注地望着岸上的柏君,“是怕落下去吗?像那次飓风一样?不会的,你来嘛。”
  柏君静立了片刻,缓缓走上船的甲板,走到小柏君的旁边。
  “还痛吗?让我给你吹吹。”小柏君站在窄窄的船舷上,刚好和柏君平视,她将手搭在柏君的肩膀上,大口大口往她受伤的耳朵里,流血的眼睛里,吹着气。
  “还痛吗?”
  柏君摇摇头。
  “痛痛飞走了,吹飞走了。”小柏君弯着眼睛笑。
  “外面那人是谁啊?”她撑着头问。
  柏君还是摇摇头。
  “那他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们呢,真奇怪。”
  海面突然起了浪,一场又一场的波澜绽开,摇晃得船儿左右摆动。
  适当的空白静谧隔在两人中间,小柏君轻轻哼着歌儿,是海城的传统民谣,她曾成为某一年的信女,在庆节的祭祀台上,配合着这首太鼓歌谣起舞。
  柏君认真倾听着,脑海中自然而然浮现那时的回忆。
  正当她回想到那夜,与众人一起在后礁岸放烟花时,小柏君的哼唱声停下了。
  “你为什么不反抗呢?”
  小女孩平静地看着她,年少的自己在问以后的自己
  ——“为什么不反抗”
  “雪鱼喂给你的那颗珠子,在灼烧着腑脏吧。”
  小柏君跳下船舷,双手环绕,抱住柏君的腰。
  “你能感受到自己的力量吗?很熟悉,是不是,那是你身为神明的力量在聚集……”小柏君仰头看着她,“所以……为什么不反抗呢?”
  柏君垂眸,平静地望着眼下的海面。
  “你是南溟的善,不必为南溟的恶赎罪。”小柏君牵起她的手,轻轻摩挲着她的手腕,只有白骨的手腕。
  宽阔的海面突然漾起波澜,随后变得像镜子一样的平整光滑,透过镜面般的海,她看到了过去。
  ……
  ***
  “周大头!”
  男人严厉的呵斥使得众人皆兢,垂头不语。
  “你再把海里的东西弄到房间里折磨,老子就一枪崩了你!”他啐了一口,“小小年纪学什么不好,尽是学些下九流的勾当,吃喝嫖赌比谁都精,文章做的比谁都烂,把周家的脸都丢尽了……看看你大哥一天在做什么,再看看你,晦气,还去恐吓书院的同学,仗着谁的脸啊!还不是老子的脸,真是丢脸到姥姥家了!”
  男人又狠狠踢了下门,仍是不解气,精绣重工的长衫衣袖被他挽起,随时就要破门而入,仆人们终于动作起来,合力拉劝住了周家老爷。
  “过几天我大寿,谁也不准放这混账东西出门!”
  “是,老爷。”众人嗫嚅答应。
  周大头坐在书桌前,嘲弄地看着门口,乌泱泱的人影终于从窗外离开,他撇撇嘴,继续拿起手边的东西。
  血淋淋的龟壳被他生剥了下来,牵连出来的内脏直接擩到筐子里,他将眼球留着,用龟壳将其盖住,摇色子一样摇着它。
  弄死点动物有什么,姨娘不也弄死了那么多婴儿,也没见老头子生气。
  他一边晃着龟壳,一边百无聊赖数着府里剩下的兄弟,有名分的,没名分的,比他大的,比他小的……真是数也数不清,一个赛一个焉儿坏。
  弱肉强食的后院大宅,没娘的孩子再表现得唯唯诺诺,这不是摆在案板上的肉吗?
  周大头耸了耸肩,看着被他撇到桌子边上的乌龟□□还在微微喘息,乐了一下,拿起笔架上的毛笔,蘸点墨水往它身上涂抹着,脑海中想象着姨娘用湿帕子捂死婴娃娃的情景。
  不出半炷香的时间,那乌龟就死了,他眉头一皱,将毛笔贯穿了尸体,随意地丢进筐子。
  “被禁足了,好生无聊啊……”他趴在桌子上,思索着如何才能逃出去。
  ……
  不过终究还是让他寻到了机会,他那留洋回来的没心眼子的兄长,看他在那惨兮兮掉了两滴猫泪,配合着听了几句假的晃眼的忏悔话后,就乖乖替他开了门。
  周大头扯着嘴角,笑容不屑。
  大半夜了,老头子寿也祝了,酒也喝了,现在不知道又宿在哪个姨娘房里,左左右右上上下下铁定是不会出房门的了。
  周大头将手枕在脖子后面,大摇大摆在宅子里走动。
  先去库房看看,看老头子今天收了些什么礼,摸几个金条银砖出去潇洒潇洒。
  守门的驼背也喝得大醉,他轻车熟路摸进库房,百十个箱子放在前边,该是今天新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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