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再又转过了一长廊后,脚步停滞不前的锦觅抬着脑袋瞧了瞧那殿前上书着河清海晏四字的牌匾,随后她深吸了一口气,更加是收紧了她抱着医箱的手。
“王上已经等候多时了,圣女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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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疼不疼呀?”一边轻手为着旭凤脸上那被她用金簪划出了血道的地方上着伤药,绾绾一边还心有疼惜的柔声问询着。
而对于旭凤来说呢?这划开了他皮肉的一下可谓是男人的意外之喜,因为他就是吃准了绾绾的脾气好。女孩子性情温柔又心地善良,更何况旭凤还是被她亲手所伤,因此就算旭凤先前是有着再大的欺瞒,但对于绾绾来说她划伤了他的脸是不争的事实,所以她就理应要负担起责任去补偿于他,而她的这份歉意是无关乎旭凤之前的所作所为的。
“我尽量轻一点儿,这样就不会痛了吧?”
回应着女孩子的柔声细语,少年帝王嘴上虽然是说着不疼,但他微微后躲的动作总还是瞒不过绾绾的,更何况他还在躲的同时十分故意又心机的嘶呼一声。
哪里是有人破了皮肉还不疼的呢?也就是因为习惯了所以才能依旧是温柔的安抚她吧。
果然,绾绾愧疚得泪珠是直在眼眶里面打转。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不过破了皮肉,疼是疼了些,但也没必要就因为这点儿小事就惹得你掉眼泪啊。”在安慰的同时还不忘继续卖个惨强调着说疼,旭凤抬手用指腹沿着绾绾的泪痕向上,直至触到了她泛红湿润的眼尾,“之前的误会乃是手底下之人莽撞,不知晓你于我的重要,因此才会做出了那等糊里糊涂的事情。此番我定会好好惩戒,为你出气。”
闻言,绾绾立刻摇了摇头:“不必了!不值得!况且……况且也是我自己搞不清楚状况,这才误会了你们。”
其实若不是一开始被绑架被灌了迷药,绾绾也还不至于是会惊慌到误解了旭凤的身份。这叫她自己先入为主才惹下的乌龙之事原也怪不到别人身上,而且绾绾自觉她不过就是一乡野女子,实在没有必要让旭凤就只是为了身为一介平民的她而让其手下的人对他生出怨怼之心。
“有什么不值得的?”旭凤顺势以着掌心一左一右的贴上了绾绾巴掌大的俏脸儿。
男人的神情温柔目光清冽,脸上一道血痕未减其分毫的丰神俊朗和气韵清华。
“绾绾,王后为君,他们为臣,冲撞了王后就该受罚,这是他们的本分。”
然后旭凤轻笑一声。
“我一直未曾娶妻,曾以为自己眼高于顶……如今看来也确是如此。冥冥之中,或许这世间真的会存在着一命定之人,在遇见她之前,心如止水波澜不惊,在遇见她之后,又念念不忘魂牵梦萦。可是绾绾,我等了你这么多年,为何你到现在才出现?”
“王上……”
“我的名字不好听吗?”
男人倾着身体愈凑愈近。
慵懒的半阖着凤眸,感觉那被他捧于双手中间的小脸儿在左右轻摆着做否认之意,旭凤微勾起嘴角,缱绻蛊惑的道:“那便叫我的名字啊。”
就在旭凤淡色的薄唇都即将是要挨上去了的刹那,来自于殿门的方向,情不自禁的二人突闻声响。
“圣医族圣女,给熠王请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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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是锦觅天生敏感,她总觉得熠王的心情似乎是不怎么好。
完了完了,他不会是等得太久而因此生气了吧,可……可谁叫她和羌活所居的地方距离着栖凤苑甚远。再者说了,堂堂帝王也不应该如此气量狭小吧,难道他是因为要看大夫所以才这般讳疾忌医?
不停的给自己加着些乱七八糟的内心戏,此时此刻即便是有纱帘作为遮挡,但锦觅依旧不敢偏移半寸目光。克制着她自己的好奇,锦觅全心全意的盯着熠王伸出的手腕。
“王上这几日可觉得有哪里不适?”
态度不冷不淡的,旭凤又把方才他哄骗绾绾的那套说词大致重复了一遍。而因着心有所属,所以他也是自觉隐去只有在女孩子面前才能够出口的那些暧昧不明又略显挑逗的言词。其实旭凤根本就没记住他还曾下令说要在今日召见这位圣医族圣女的旨意,要不然也不会让她有机会打断了他与绾绾的好事。
但人既然来都来了,那么旭凤也就无所谓了。
旭凤不通医理,但他自幼习武,既为习武之人,那么多多少少也都是会些切脉的皮毛之技。旭凤的脉象平稳跳动有力,他不信这圣医族的圣女会察觉不出他在装病。而作为淮梧的君王以及最高的掌权者,旭凤宣召她觐见自是有他的道理在。
今日,本就不为医病,应当说这是少年帝王留给圣医族的一个向他表忠心的机会才更为贴切。
那南平侯自以为他旭凤年纪尚轻城府不深可全凭朝中贵臣摆布,但事实上呢?能够坐稳了一国之君这个位子的,远不是光靠着战场拼杀的威名便足矣。之前确是他粗心大意,是以才会让他们成功的在膳食里面动了心思做了手脚。但经围猎一事后,因祸得福的旭凤既已经有了防备,那么他自然便就不会再给南平侯任何可乘之机。
南平侯能够利用圣医族,他旭凤同样也可以!
因为就像是旭凤方才所说过的,做臣子就要有做臣子的本分。所以于公于私,南平侯都是万万留不得的。而在少年帝王铲除他的这一过程中若是圣医族的圣女没有二心那是最好,也省得他还要费心费力,但若是有……反正圣医族终日以纱巾覆面,那想来就是突然换个人也是无妨的。
“圣女可知本王为何召你前来?”
“呃,王上其实无需挂虑忌惮,圣医族本就是为王上的安康而存在。且臣虽是位女子,但首先乃是一位医者,其次才是女子,而自古便有医者无性别之说,所以王上大可不必避讳于臣。觍颜说句大不敬的话,臣在此方面建树颇丰且精于钻研,恐怕这世上是无人能出臣之右。因此臣建议王上可以试一试羌活这味药材。”
“羌活?”
这东西旭凤是连听都没听说过,而且他分明就没有病,可为什么这圣医族的圣女态度会如此怪异?下意识的看向了身旁与她同为大夫的绾绾,却只见女孩子的一双杏眼瞪得像猫般溜圆溜圆的瞧着他,面上虽没什么奇怪的表情,但是眸中却已经掩饰不住了讶异。
正当旭凤满是疑惑的拉过了女孩子家家的凝脂柔荑,打算是如从前那般以字询问一番之时却又听那帘外的圣女道。
“回王上,羌活此药除了可以散寒、祛风、除湿,还可以治疗王上的阳……呃,嗯,还可以治疗王上的肾虚之症。”
什么玩意儿?!
肾虚之症!
旭凤顿时就怒了。
竟敢当着本王未来王后的面前说本王肾虚?!
“你放肆!”
“是臣失言,是臣失言了!还请王上恕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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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是入夜多时,但绾绾却依旧在软床上辗转难眠。
这里金碧辉煌雕梁画柱,让她总觉得她自己好像是在做梦一般。
着着白色亵衣,娇柔的姑娘光着玉足,无声踩在了地砖。
在寝殿外间所置的雕花小榻上,侧着胸膛的男人似乎已经熟睡。他腿长手长,屈尊窝在此处显得甚是不适。
静静的瞧着旭凤的睡眼半晌,绾绾叹了口气。女孩子将那滑下了一半的被子重新整理又为他盖了回去。仔细的掖着被角,结果于抬眼之时,她正巧是对上了男人含笑的一双凤眸。
“这里挤,我睡得不安稳。”
“……那你想如何?”绾绾柔柔反问。
半支起身子,旭凤故意压着气声。
“我知道王后心疼我。”
“不如就许我去床上睡吧,我哄着你,或者你来哄我。”
作者有话要说:
旭凤:谈恋爱就是不能要脸面!
怎么办,我觉得我笔下的旭凤好像是崩了(暴风哭泣ing)
第36章 纳妃冲喜
卯时之初,天色未晓,灯中红烛已是静默的燃过了一夜。两层浅金纱帐后依稀可见绰约人影侧卧软床。姑娘家亵衣如雪黑发似瀑,娇柔纤弱楚楚可怜,她仿佛是一朵被精心呵护的鲜花又如是一片云避下朦胧似幻的月色。
“恭喜王上得偿所愿。”
雀梧一边为精神极佳的旭凤整理着他暗绣着百鸟朝凤纹饰的锦缎外袍,一边还十分上道儿的低声祝贺。
而旭凤呢?闻听此言的他略微回身,一双凤眸藏含十分温柔笑意。少年帝王偏头瞧向了床上的那抹纤影,她蜷缩于稍显凌乱的被子中间,两只小手还像是个孩子似的抓在了边缘。姑娘家的呼吸声很轻,经过了一夜的相拥而眠交颈而卧,现在,于绾绾每一次胸膛起伏的过程之中旭凤似乎都能如是条件反射一般的捕捉到她身上所带出的一股时浓时淡的药香与花香。
轻笑一声,旭凤并未打算对雀梧的误会作任何辩解。
反正绾绾早晚都会是他的女人,而他也终究能得偿所愿。
“王后喜素,今日的膳食交由你亲自去安排。”
“是,奴婢明白。”雀梧低头行礼,然后顿了一下,她又道,“不知王上今日是否还要前去早朝?”
旭凤挑眉,他唇边勾勒出似笑非笑的弧度。
“既是装病那就总也得装得像点儿吧。本王这两日都不打算上朝议事了,本王倒要看看,南平侯那老匹夫究竟还能忍多久。去告诉秦潼,在本王装病期间所有的政报军报都必须先要经过他的手,让他挑出重要的尤其是涉及到凉虢之类的带到书房去,另外还有些鸡毛蒜皮的像是劝谏本王娶妻纳妾开枝散叶什么的奏报都给本王提前处理了。本王心中唯有王后一人,也省得到时看了心烦。另外还有,叫秦潼派心腹盯紧了南平侯,有什么风吹草动立刻来报。”
“是,奴婢都记下了。”
“至于圣医族的圣女和跟着她一同前来的那名族人那里……”与旭凤和绾绾相识后所惯来表现出的体贴有所差别,此时此刻,男人的这一番话似乎是并不害怕会吵醒了那看似还在熟睡之中的姑娘。少年帝王在安排着几位近侍事务的同时抬手撩开了纱帐,坐至床边,他又道,“便就让雀桐去吧,无需轻举妄动,有什么事情及时回禀便是,本王自有计较。”
目光流连在绾绾仿佛是蝶翅般微微颤动着的长卷睫毛之上,旭凤忍不住眉间浸染笑意,他俯身过去,一个轻柔的吻落在了女孩子的额头。
炽热得如像烈火给予烙印。
“奴婢领命,恭送王上。”
就在雀梧非礼勿视亦步亦趋的送走了少年帝王后,她扭头却见那穿着单薄的姑娘正披散着顺滑长发,俏生生的站于床前的一阶矮阶之上。
“娘娘……”
原来她早就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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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都已经两日了,前段时间王上称病不理朝政倒也罢了。可这昨天说好了是辰时议事,眼看着日头高照就要到午时了,怎么王上却还是连个影子都没有!这事是议还是不议也没个人来通禀一声。莫非……真如坊间传闻的那样,王上确是得了什么隐疾?”
放下手中的白瓷茶杯,南平侯面无表情实则心下大喜。
“那都是些捕风捉影的无稽之谈,傅相不必如此多虑。”
“这可不是我多虑!侯爷啊,你说王上在罗耶山狩猎期间是不是遇到什么意外了?我听说有一支凉虢伏兵……”
南平侯轻咳一声打断了傅相之言,然后装模作样的提醒着他道:“傅相,你我为人臣子就只管要鞠躬尽瘁忠于王事便可以了,外边乱底下乱都不打紧,只是我等……可千万不能乱呀。”
正说着,只听见有姑娘家的声音传来。
“奴婢拜见侯爷、相爷。”
南平侯二人顿时起身抬手。
“雀梧姑娘免礼,雀梧姑娘,这王上……”
“二位大人还是请回吧,王上身体抱恙,吩咐了今日议事暂且延后。”
“雀梧姑娘,王上的圣体究竟如何了?!这一连两日罢朝可是自王上承位以来从曾有过的事儿啊!”
“二位还是莫要再追问了,奴婢只能说王上不过是偶感风寒罢了。奴婢还需伺候王上服药,二位大人慢走,奴婢先行告退。”
“哎,雀梧姑娘!雀梧姑娘!”
然而雀梧是行了一礼后头也不回。
“侯爷,你说这叫个什么事儿啊!”
南平侯兀自沉默思索。
在宫门口因为乘坐马车的先后又同满脸担忧的傅相相互客气的推让了一番,待再一转身,南平侯的面上立即没了表情。
“你去安排,找个理由让郡主明日入内请安,探探旭凤之病的虚实。”
“是,属下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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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疾如风其徐如林,侵略如火不动如山,青锋寒光瑟瑟银白,一招一式之间大开大合犹似龙翔天际凤傲九霄。
“难知如阴,动若雷霆,表哥好剑法!”
“我听秦潼说你将我书房之中的武经七书全都拿走了。我记得你以前是不喜欢舞刀弄枪的,怎么最近还看起兵法来了?”转腕收式,平日里总是恨不得要两句话就能打发了穗禾的旭凤今天倒是对她这个南平郡主难得耐心了起来。
“那是因为年少的时候看不懂嘛,可是如今隔了几年再一品鉴到还真是一发不可收拾了。兵法如同世情,需对局势还有人心洞若观火。所谓兵无常势水无常形,深谋远虑者胜,所以难怪表哥一向手不释卷呢!”
“幸亏你开悟的晚,不然我这战神的称号怕就是要给了你了。”
愈发觉得旭凤亲近温柔,穗禾小女儿家家的心思几乎都满得是快要溢出来了。
“表哥可莫要再打趣穗禾了!穗禾一个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姑娘家何敢是能与我们淮梧战功赫赫的熠王比呀!表哥,穗禾心中仰慕……”
“王上,您该进药了。”
“表哥,这位是?”被突兀打断了好不容易才鼓起勇气的告白,穗禾看着立于长廊之下的那道弱质纤纤的身影语气甚是不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