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还是笑着的,可闻听月下仙人此言,邝露反倒是不禁往回收了收她嘴角处所挑起的那一抹弧度。犹豫片刻,她有些小心翼翼的问询道:“二殿下和绾绾姑娘已经到了啊?”
“嗯,刚到还没一会儿呢。”仿佛是一点儿都没发现身旁这小姑娘的情绪变化,月下仙人收了明珠,自顾自的拉过邝露的一双柔荑,对着她是挤眉又弄眼,“你可是没看见凤娃粘小绾儿粘得那叫一个紧啊,手跟眼珠子都快不是他自己的了,生怕一个没看好又或者是一个没揽住的,他那心肝宝贝儿就能给丢啦!”
“唉,你说老夫这好好的过个寿,就想着大家在一起能热闹热闹嘛,结果润玉这娃可是命苦得很啊。现在凤娃身边已经是有了个能知冷知热的小绾儿在……小露珠,你回去后可要代老夫好好的谢谢润玉,也好好的安慰安慰他。”照着邝露的手背轻拍了三下,年长的月下仙人眯起他那双狐狸眼,似乎是话中有话,“如今既然动辄得咎,那便就让润玉娃安安稳稳的待在璇玑宫中好好休养一段时日吧。反正连披星挂夜都省了,他也该乐得轻松了。”
那乐得轻松四字的语气故意微重,惹得邝露眨了眨眼睛,轻声道:“仙上您……”
只是还未等她说完,就听殿门外又有仙侍高喊着穗禾公主到,缘机仙子到。
“机机来啦!”
依旧是那副老顽童的样子,月下仙人哈哈两声,借此是将邝露往着殿中又推了推。
“小露珠你也别着急回去了,润玉那孩子因为守孝来不了,而小锦觅的历劫又并未结束,说来说去能参加老夫这寿宴的小辈着实是没有几个。我看啊,你就干脆留在这儿陪老夫一块儿热闹热闹好了!”
“哎,仙上!”
“去吧去吧,你自己随便吃随便玩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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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自迎到大门口,月下仙人不过随意的一句乖便就打发了奉礼前来的穗禾。
围着缘机仙子是左绕一圈右绕一圈,狐狸仙口中啧啧两声,开口言道:“缘机啊,你可是好生大方,居然空着手就来吃我的霸王席。”
缘机仙子整了整她的空空两袖,故意撇过眼去不看他:“我这两日还尽琢磨着雷峰塔倒了之后我该怎么续那条白蛇的第二世。原本是想打发她到那花界做个果子精,后面的命数姻缘全部由你来定,可看某人的样子……我这礼物八成是送不出去了。”
月下仙人听了后几乎都要跳起来了。
“谁说你送不出去的?!机机,好机机,我就知道你心里有我!这份礼可是大大的好,大大的好!走,咱们吃酒去,今日不醉不归!”
“哎哎哎!”自月下仙人的手中抽回衣袖,缘机仙子脚步踌躇,嘴唇嚅嗫,“那个……”
“你怎么啦?说话干嘛吞吞吐吐的?”
“红红,火……火神殿下可是到了?”
月下仙人鼓脸嘟嘴,颇有不满。
“今天是我过寿,怎么你们一个两个的都老问凤娃干什么啊?哎呀,缘机你就放心吧,下凡历劫的事儿都已经过去啦。凤娃和小绾儿经了这一遭后那更是情投意合如胶似漆的,他谢你还来不及,又怎么会把你怎么着呢?走走走,进去玩儿!”
“不是!不是!”
“不是什么呀不是!”
就在两个人互相拉扯的当间,缘机仙子低声一句。
“我昨日一番演算,绾绾姑娘她死劫未解啊!”
作者有话要说:
①出自月老宝诰
第52章 坦荡如砥
“旭儿今日怎的在这个时辰过来母神这儿了?”
搭上旭凤亲昵挽着她小臂的大手,荼姚微勾唇角面露笑容,瞧着也确实是好一副慈母做派。
“你看你,虽说从凡间历劫归来已是一月有余,可这九重天上的仙果仙肴非但是没能把母神的旭儿喂得壮些,却反倒比起之前竟还又消瘦了不少,真真是叫母神心疼得紧啊。”
于上神而言,万年时光不过转瞬即逝,她的儿子也已在不知不觉中自还不及她腰高的小小少年长成了如今这般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模样,而他幼时的天真与懵懂似乎也就只留在昨日,留在了荼姚的心尖。
“是不是最近军营那边的事务太多太杂叫旭儿累着了?旭儿身上既是担负着我们天界五方军将的兵权,公事诸多总也不会有什么轻松之处,你心里能记挂着母神便就是最好,实在不必特意抽出时间过来这紫方云宫。”
闻言,旭凤偏头,抿唇一笑。他那可谓是艳丽绝伦的凤眼眼尾上挑,眸中深处泛起的波澜似深情不渝又还似薄情如冰:“母神是儿臣唯一的母神,为母神尽孝原就是儿臣的本分。再说了,儿臣听闻母神最近身体似乎有所不适,所以自然还是要亲自过来瞧瞧才可安心。”
母子二人是一边话着家常,一边携手共是踏过了紫方云宫后苑弯弯曲曲的回廊长桥。
面对着这满园常开不败的一片假象春色,荼姚发上所簪金色步摇支支轻晃,琳琅做响,自得一份雍容华贵。
如是安慰一般的轻轻拍了拍旭凤那凸着青筋骨节的手背,荼姚含笑瞧着他俊朗的侧颜温声细语道:“母神心中郁结难消,还不都因着是母神的旭儿受了委屈。旭儿啊,虽说此番历劫于你而言已成前尘往事,但母神至今对此却仍旧耿耿于怀。你是母神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常言说母子连心,所以每每想到旭儿你在凡间里头所经历的那些苦楚危难,母神那根本就是整夜整夜的辗转反侧,难以安眠啊。”
“让母神担忧,是儿臣之过。”
“你若真的知道自己错了,以后就莫要寻着个机会就来违逆母神。”
旭凤挺拔的身躯猛然一顿。他浓密睫毛微垂,掩着其瞳孔之中的万千思绪。
此时此刻,他既没有看向身侧的荼姚亦没有对她所言做出丝毫回应。
但荼姚却并未有任何不悦,只因旭凤从来都是她的骄傲。
如是包容着幼子小小任性的慈母一般,荼姚牵过男人的手继续好言好语的哄劝,对着他语重心长的道:“旭儿,母神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好,你需得明白母神的苦心才行啊。
“……儿臣原是明白的。”旭凤唇角浅显上勾,似笑非笑。
对,他原本确是明白的,只不过对于旭凤这样的男人又或者是以他为人子的身份而言,他的明白是一回事,但他如何去选择如何去做就又是另一回事了,二者完全不可混为一谈。说实话,旭凤已经倦怠了荼姚那些所谓的“为了他好”的借口理由,也倦怠了那些与她情真意切剖心挖肺后所换来的偏离了他初衷的阴谋冷箭。
旭凤也知荼姚爱他,而正是因为如此,旭凤才能克制他自己去守着孝道而一次又一次的容忍着荼姚作为他之母神的胡作非为。
但凡事也总该要有个度!
赶在荼姚张口之前以微哑的嗓音抢过话语,旭凤微微低头,道:“母神身为天后娘娘,泽披六界。正巧儿臣近日来偏是遭遇一不解之事,所以本也是想借着今日前来探望母神之际向母神请教一二。”
“哦?旭儿有事要请教母神?说来听听。”荼姚一挑眉,似乎对旭凤所言颇感兴趣。
“在人间历劫时,燎原君曾于山林之中偶遇一位老者,并从其手里得到了件奇怪信物。后来燎原君回归仙体,便将那信物一并带回了九重天,交由儿臣处置。儿臣初见印信之际,只觉其形制做工竟像极了魔界的物件,自当十分重视。且儿臣毕竟久未坐镇军中,所以总也免不了会更加谨小慎微些。儿臣担心魔界两王将有所异动,因此便就写信给了卞城的鎏英公主,可谁成想到卞城公主鎏英久未回复。就在儿臣不得不将此事暂且搁置之时,两天前……儿臣接到了卞城公主的来信。”
“她说了什么?”
“她在信中除了是帮儿臣确定了那物的确所属魔界之外,另还给儿臣带来了些其他消息。就是不知以母神的学识之渊博,可曾听闻这六界当中有一族名为灭灵啊?”
“灭……灭灵族?”闻言,荼姚的身子不禁僵硬片刻。
她是地位尊贵一人之下的天后,自然也知晓培养死士乃是犯了天帝太微的忌讳。可太微心薄义寡,与她本就情是泛泛,更在多年以前便起了要废她的心思,若不是她荼姚的身后尚还有鸟族势力为盾,近些年又仗着旭凤这么个文武双全的好儿子做筹,想来她的下场也不会比簌离那贱**人好到哪儿去。
暮辞是她握在暗处的一把刀,是她布在下界的一双眼。
荼姚不是不知暮辞借由下凡之际私会鎏英,但她的视而不见无非就是想给暮辞尝点甜头。只要他还留恋着鎏英,只要他还有着活下去的欲**望,那么他就势必会甘愿忍受尸解天茧的控制。荼姚本打算待暮辞杀了绾绾那小妖精后,就物尽其用的再将他投入她清扫润玉的计划之中,争取在灭了暮辞口的同时也叫润玉身死道消一了百了。只是意料之外的,荼姚没想到灭灵族一事竟会被鎏英直接给捅到了旭凤这处。
即便她是他的母神,但荼姚在面对旭凤这番询问时仍难控制的泛有心虚之意。
毕竟她的好儿子成长至今……不动声色,全然大将之风。
而荼姚也已是能隐隐感受到那流淌自于凤鸟一族世代血脉中的压制。
凤凰两分,终究还是以凤为尊。
“母神难道未曾听说过吗?也不该吧,鎏英信中所提及的灭灵族人以血肉炼制灭灵箭,甚至是招来了忘川的幽冥之怒,此奇景在之前应是震惊了六界才对啊。另外,鎏英还言道,说是她要寻的那位灭灵族人现今恐是藏身在了九重天,母神……”
旭凤在说话的同时并没有看向荼姚一边。放松着浑身的肌肉,他略是有些懒散的倚上了面前的石栏。
瞧着下方那水中聚集成大团大团的锦鲤,旭凤手指尖上突兀窜起了一道朱光。然后又似乎是漫不经心的,旭凤火红色的灵力仿佛一点火星般垂坠,紧接着落入清潭,于水面震开一圈一圈的细纹涟漪,惊得原本还生动活跃着的条条锦鲤在霎那间犹如逃命般四散游开。
“儿臣统领五方天将,可如今竟有一宵小之徒藏身天界……且居然一连多日都未被当值仙家发现,此事既叫身为魔界王女的卞城公主来特意提点儿臣,几乎就等同于是明着打儿臣的脸了。”
“母神,儿臣可咽不下这口气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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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觅,抓紧!抓紧我!”
“放手吧,羌活,再这样你我都会没命的。”
“我不放!锦觅,我不放!你一定要坚持住!”
蓝衣姑娘悬空的身下乃是能埋葬了所有粉身碎骨的万丈深渊。而此时此刻,无论是羌活的手还是锦觅的手,它们于相握之处皆已经是红得都透了紫。
“我已经害了绾绾,我不能再害了你了!锦觅,别放弃!我一定会拉你上来!”
“大殿……”
对于身侧缘机仙子那纠结的脸色和言语置若罔闻。隐匿了气息长身玉立在悬崖边上,神色冷凝清逸俊秀的白袍仙人面无表情。他宽大的衣袖被风吹得猎猎作响,浑身上下显出有几丝过了分的冷若冰霜。
微微扬着秀气而坚毅的下颌,润玉以天神之姿之态睥睨此时正置身于悬崖之外的锦觅。他与她间,明明就只是隔着伸手可触的距离,但他却始终不曾有意相助,仿佛这圣女锦觅是生是死全然与他无关。
“大殿,您看这……”缘机仙子忍不住,又轻轻唤了唤。
“缘机仙子难不成是忘了吗?仙子曾经可是对润玉说过,这神仙有神仙的道,凡人也自有凡人的道,如今的润玉已经受过教了。”
这里如同是被隔开了一席天地。
天,是作壁上观的缘机与润玉;而地,是生死存亡的锦觅与羌活。
“可……可锦觅仙子毕竟是水神长女,是殿下您的未婚妻啊。”
“呵!”沉默了半晌,润玉突然是不合时宜的轻笑了一声,他冷着眼,语气并无起伏,“水神长女?未婚之妻?是啊,锦觅她是我的未婚妻子。所以从今日起,缘机仙子该是称呼本神的未婚妻为一声锦觅仙上了。”
没错,本该如此。仙子与仙上虽然不过一字之差,但其中所代表的意义却是全然不同。
所以,今日圣女锦觅该死!
今日,人间的圣女锦觅就应当是非死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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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听飞絮说你下午去了叔父的姻缘府中听戏,还留在那里用了晚膳。你这两日的胃口都不是特别好,没我陪在身边哄着,可有好好吃饭?
——我有的,今日叔父特意叫人上了一道糖醋藕片,酸酸甜甜的,我尝着甚是喜欢,比往时还多吃了些呢。
——绾绾真乖。
虽只是些生活上的小小琐事,但因着旭凤与绾绾还正值新婚燕尔如胶似漆,所以即便就像这般简简单单的一问一答,二人也都满含甜蜜爱意。
主动踮起脚尖,女孩子双手捧上男人的一张俊脸,与他细细轻啄浅吻。
“痒,旭凤,你弄得我好痒呀。”
因着旭凤轻捏绾绾杨柳纤腰的小小动作,姑娘家在他怀中又笑又躲。
而不顾她娇嗔的言语,无视她小打小闹的反抗,男人将姑娘家那欲是要拂开他手的白嫩柔荑捉在了掌心。
就是这样一双娇软细滑的女子小手……它曾直白的带给过旭凤莫大的欢乐与温柔。漫浸入层层莲香,叫他脊骨发麻热血翻腾,而那爱意更是犹如山崩海啸,进退无路,惯得他食髓知味,愈生贪恋。
“绾绾,旭凤有一事不明。”
轻啄着那水润润红艳艳的娇唇,绾绾叫男人故意凑至她耳边说话的热气撩拨得心绪散漫,腰腿发软。女孩子直觉在这个时候他是定不会说出些什么单纯的言辞来的,但由于绾绾从来都很惯着旭凤,因此也就顺着他问道:“何事?”
果然,话还未说,但旭凤却已先笑。他凤眸含了春情,化开十分旖旎。
“我很好奇……你如此娇弱的身体,究竟是何能承得了我那般热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