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样儿:“当然麻烦了,但是我那会儿产后抑郁有点严重,每天都在坚持不下去的状态,我连给大熊和儿子的遗书都写好了,我向他们道歉,说自己烦死每天的日子了,让他们以后找个比我适合当妻子和妈妈的人一起好好生活。”
苏酥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结婚生子是个太复杂的话题,她有点无从说起。
小样儿笑了笑说:“黑熊算个爷们儿,知道我的情况后二话不说辞了工作,买了辆房车就带着我和儿子出来旅游了。我们刚开始没做旅行博主,但是后来走的地方越来越多,感觉分享出来也挺有意思的,这件事就慢慢做起来了,现在还做不到靠这个吃饭,旅行是主业,发点视频算副业吧。”
她回头看了看台阶上的虫虫,脸上闪过一丝温柔的歉意,“我们准备在他上小学之前带着他疯玩几年,算是委屈他,满足一下我们的私欲,不能给他一个别的小孩都有的童年,我也不知道对他来说是好事还是坏事,但我没得选,那段在家跟公婆小孩耗在一起的日子,我现在想起来还是不寒而栗,只要不过那样的日子,让我死在外面也乐意。”
苏酥点点头,朝小样儿笑了笑。
小样儿有点好奇地问:“你对我们这种生活方式不发表点儿什么意见吗?”
苏酥:“我觉得挺好的。”
小样儿:“真的?”
苏酥目光澄澈看着小样儿:“真的。”
小样儿心有余悸地说:“我们在西宁遇到一车游客,有几个上了年纪的大爷大妈很爱聊天,我们跟他们聊了几句,结果给我们劈头盖脸一通教育,说我们太不靠谱了。”
苏酥笑了,小样儿的话太有画面感了。
苏酥想起自己辞职前被毙掉的一个电视剧大纲,故事是讲一个三十岁还没有结婚的女孩儿想去看极光,没钱没时间也没有家人的支持,可她还是辞职开始了穷游的生活,每到一站就找点工作,赚够了钱继续出发。
老板问苏酥,这个故事里有手撕小三吗?
苏酥说没有。
老板问有吸血鬼爸妈吗?
苏酥说没有。
老板问有天降高富帅吗?
苏酥说没有。
老板问她有什么,她说有缓缓铺展开的人生啊,有她在打工时遇到的形形色色的小人物啊,有每个人都会觉得似曾相识的酸甜苦辣啊。
老板把苏酥的大纲毙了,骂她太不靠谱。
他对苏酥说,抓马知不知道?现代人生活节奏这么快,谁等着你缓缓铺展剧情,大家都爱看抓马懂不懂?
苏酥不懂,反正她爱看的国产剧是越来越少了。
站在岁月金字塔顶端的老年人骂年轻人不靠谱,站在影视剧食物链顶端的投资人骂小编剧不靠谱。
可苏酥越来越觉得人生阅历和人的智慧并不一定是成正比的,有的人可能是从年轻一直蠢到了老。
大多数人习以为常的东西,也不一定就是好的。
第九章 已婚勿扰。
烤肉的香味在空气中弥漫开来,黑熊叫两位女士过来用餐。
小样问苏酥介不介意被剪到视频里,苏酥说不露脸就可以,小样儿遗憾地说还想用两个人的颜值多吸点粉呢。
烧烤的食材很丰富, 苏酥不知不觉被江以北投喂了很多好吃的。
他扮好老公,她就扮好老婆,反正都是找乐子而已,气氛不能再融洽。
苏酥吃了一口虎皮尖椒,没想到那么辣,她喘着气去找冷饮,一瓶橙汁便递到了手边。
苏酥有点好奇地看了江以北一眼,他和黑熊正聊天,不知道是怎么察觉到苏酥这边不大的动静。
小样儿从开始吃东西就一直盯着江以北的手腕看,看了半天终于忍不住问:“你是不是江爷?”
苏酥一脸茫然地看向江以北,这家伙怎么搞的,这么快就让自己涨辈分了……
江以北明显怔了怔,然后说:“不是。”
小样儿不信,指着江以北腕骨上那颗小黑痣说:“一模一样,还有你这声音,跟视频里的一模一样。”
江以北又一口否认:“不是。”
小样儿转头朝苏酥叫唤,“你老公是不是叫长江以北?”
苏酥被小样儿吼得忘了老公这两个字的不尴不尬,一头雾水地说:“他叫江以北,不是长江以北。”
小样儿一拍桌子,激动得五官都要飞起来了。
“看你怎么抵赖。”
江以北:“……”
猪队友……
他在心底默默吐槽。
苏酥:“什么长江以北?”
小样儿:“你还替他瞒,你们两口子也太能装了,你知道吗?我是他粉丝,我们就是看了他那些旅行游记才开始做旅行博主的。”
“原来你真长这么帅,你瞒得我们好苦。”
江以北:“……”
他后悔蹭这顿饭了。
苏酥大概猜出是怎么回事了,她现在只想快点回去刷手机。
回到车上,江以北有点郁闷,轻咳一声对苏酥说:“看我视频要投币。”
苏酥笑着说:“谁要看你视频。”
洗漱完躺上床,苏酥迫不及待抱起了手机。
她在 B 站上搜到长江以北的账号,被他的粉丝数吓了一跳。
苏酥戴着耳机点开最近的一条视频,是他在成都拍的,本人没有出镜,只有一张地图,上面画满了毛线团一样的七拐八绕的路线,是他这三年走过的路。
江以北的声音出现的视频里,是他平时低沉而有质感的音色,语气也是苏酥熟悉的漫不经心。
声音顺着耳机线刚入耳,苏酥后颈就毫无防备地起了一片酥麻。
“跟大家说一下,我最近会停更一段时间,忙点私事,拜拜。”
说完这句话,视频就结束了。
评论区炸了锅。
“什么私事?”
“卧槽你不要耍我。”
“停更?”
“你生病了吗?”
“家里出什么事了吗?”
“哥哥你要平安。”
“要结婚了吗?我心碎了。”
“新粉吧,江爷早就结婚了。”
“谁说的?”
“他自己在评论回复里说的。”
“哪一期?我不信!”
“好像是川藏线那些视频里的一期,自己找吧。”
苏酥滑动屏幕寻找川藏线有关的视频,锲而不舍地在评论区逛了大半夜。
苏酥看到的视频里,江以北全都没有露脸,上镜的身体部位只有胳膊和性感冷欲的手,偶尔还有映在地上的影子。
不过苏酥看了江以北的很多视频之后感觉到,他之所以这么受欢迎,还是因为视频质量太高了。
高到让苏酥心惊胆战。
他自驾的路线很大一部分都是人迹罕至的地方,风景绝美,但也很危险,有时候甚至是凶险。
苏酥有几次差点变成寡妇。
苏酥发现江以北的视频里没有赞助没有带货,甚至连句废话也没有,只是旅途和风景,还有一些很实用的自驾知识,能让他开口多说几句的一定跟车有关的话题。
江以北喜欢车,大学时候还跟人学过改装汽车,在狭小的修车间里一钻就是一天。
他的心思除了画画,剩下的好像全都被改车吸引走了。
以至于上学那会儿很多人说江以北不找女朋友,是因为他有恋车情结,这辈子大概要和车白头偕老了。
苏酥滑动视频的手指突然顿住,看到江以北在一个每期都锲而不舍向他表白的账号下回了四个字。
“已婚勿扰。”
苏酥心头窜起一丝疑惑。
这个已婚,是指和她酒后领证吗?
不当真的事,他到说得跟真的一样。
她继续往下看沸腾的评论区。
“不是吧?”
“心碎了。”
“恨不相逢未嫁时。”
“真的吗?”
“已婚怎么还整天在外面漂着?”
“少奶奶好看吗?”
“少奶奶长什么样?”
“漂亮吗?”
“好奇好奇。”
苏酥一目十行,浏览到最后也没看到江以北的回复。
因为昨晚熬夜到凌晨三点,苏酥今早一觉睡到了上午十点。
醒来时发现车里有个小客人,和江以北一人一边各占一个沙发,正在画石头画。
“虫虫来啦?”
苏酥欢迎小客人。
江以北抬头朝苏酥笑了笑,说:“对面有点事,让我们帮忙照看一下小孩儿。”
苏酥点点头,去卫生间洗漱。
小雏菊窗帘拉着,江以北和虫虫安静地低头作画。
刚刚黑熊送虫虫过来时,背过小朋友对江以北说:“小样儿说她看到你性欲就特别旺盛,哥们儿帮忙照看一下虫虫,吃完午饭我再来接他。”
江以北头上降下几根黑线, 伸手把小朋友抱上车。
江以北正在车上画石头画,虫虫看到之后也想玩,江以北便给他一只小软毛笔,教他画着玩。
虫虫是个小话痨,边画边口齿不清地嘟嘟囔囔。
一会儿给江以北口讲猪猪侠,一会儿又给江以北背五花八门的古诗。
“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窗。”
“鹅鹅鹅,大鹅鹅……”
苏酥走过来俯身问虫虫要不要吃水果。
虫虫摇摇头,小嘴巴继续嘟嘟囔囔。
苏酥转身去锅里找早饭,这些天两个人谁起早了就会先把早饭做出来,然后放进电饭锅保温。
苏酥捏了个热乎乎的包子边吃边走过来,随手帮他们打开窗帘。
“外面光线那么好,怎么拉着窗帘?”
江以北:“……”
苏酥坐到虫虫身边,边吃边看小朋友画画,渐渐注意到隔壁房车晃得有些厉害。
“起风了么?”
苏酥疑惑地四下看看。
江以北眼观鼻鼻观心,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想画石头。
“我们车不晃啊……”
苏酥担心起来,连忙问道:“江以北,他们车怎么了?”
江以北慢慢掀起眼皮,给了苏酥一个“你懂的”的眼神。
苏酥愣了一会儿,然后恍然大悟。
窗外有少儿不宜的画面,苏酥伸手把帘子又拉上了。
江以北忍着笑,低下头继续画石头。
第十章 她看着石头画上的自己,心想他是真的很会画女人啊。
苏酥中午本来想偷懒的,看到车上有小朋友,良心发现,连速食都没好意思做,使出看家本事做了个西红柿鸡蛋打卤面。
江以北第一次吃苏酥亲手炒的菜,很给面子的呼噜了一碗拌面,苏酥问他们好不好吃,他还很给面子的又添了一碗。
虫虫就没那么给面子了,吃了两口就铁面无私地给出评价。
“难吃。”
苏酥自己尝一口,确实挺难吃的。
这些年她一个人租房子住,吃饭不是在食堂就是点外卖,自己在家吃时也都是煮点东西,基本上没有炒过菜。
她蹲下来摸摸虫虫的小脑袋,笑眯眯地说:“抱歉啊,阿姨做的面条不好吃,但是阿姨切的橙子很好吃,要不你吃完饭尝尝?”
苏酥眼睛亮亮的,一脸很好吃的样子,很有感染力。
虫虫的小脑袋瓜被蛊惑了,半信半疑地问:“真的吗?”
江以北在一旁忍俊不禁地帮着苏酥忽悠小朋友:“真的,我可以作证。”
虫虫抱着对橙子的憧憬,吃完了一碗味道不怎么样的打卤面。
苏酥端来切好的橙子。
虫虫一看眼睛就亮了,圆圆的白瓷盘子里游着三只滚圆滚圆的小金鱼,每个小金鱼的嘴巴都吐着一串泡泡。
小金鱼的身体是剥了皮切成厚片的橙子,嘟嘟嘴和小尾巴是橙子皮做的,嘴里吐出来的泡泡是挑个头很小的无籽葡萄做的,简直惟妙惟肖。
虫虫吃得津津有味。
江以北也想吃,伸手拿小朋友盘子里的葡萄,被苏酥轻轻拍了下手背制止了。
中午黑熊过来接走虫虫,邀苏酥和江以北晚上去他们车上吃日料。
苏酥惊讶地问:“您还会做日料?”
黑熊笑着说他从前就是日料店的主厨。
送走黑熊和虫虫,苏酥坐在台阶上看湖水,江以北靠在车外点了支烟。
几只渔鸥在湖面上悠然飞过,清清淡淡的水天一色。
潮湿的风从湖上刮来,拂起苏酥耳边的长发,她把发丝别到耳后,裹紧了身上宽宽大大的灰色针织衫,趿着凉拖的脚也觉得有些冷了,雪白的脚面被凉风吹得微微泛青,涂着浅海棠红甲油的脚趾一颗颗瞧着鲜嫩,脚腕上还有上次被江以北攥出来的浅浅一道於痕。
江以北收回余光,漫不经心地问:“你挺喜欢小孩吗?”
苏酥摇摇头,“不喜欢。”
江以北笑了笑,“刚看你还挺会哄小孩的。”
苏酥笑笑,“那是因为我带过小孩。”
江以北微微挑起一边俊朗的眉头看着苏酥,他每到这个表情的时候,一般都是在等下文。
苏酥说:“我家亲戚挺多的,两个姑姑的小孩都比我小很多岁,一到家里来,我就得照顾他们。”
实际情况是,苏酥的小姑离婚了,因为男方有错,一对儿女都判给了小姑,为了孩子她也没有再婚,一个人辛苦把他们拉扯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