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嘉安这充满亲热和恭维的求教姿态,充分满足了云嬷嬷一颗被需要的心,欣慰之余,她还有一点心酸,想当初她是怀着怎样的豪云壮志来的这里呀,就等着世子妃诞下麟儿她好傲视群雄了,没想到却遇到一个比牛还倔的主子,孩子是没影了,她还得忙着修补世子妃和王妃的关系,这段时间劝了多少话啊,这世子妃就是不听,结果现在怎么着,终于知道老人家的好了吧,开始寻求她的意见了……
云嬷嬷也是有脾气的,“老奴也不怎么会看人,世子妃自己决定就好。”
“哎呀,嬷嬷怎么还跟我生上气了”,宁嘉安上前挽着云嬷嬷的胳膊,亲近的很,“我知道嬷嬷都是为了我好,也就是对我好才肯劝我一劝了,我心里清楚的很,以后这木犀居还得靠嬷嬷管着呢,就是提上来的这丫头,也得嬷嬷你□□着我才放心呢,你要是不管了,我这是白天饭也吃不好,晚上觉也睡不好,都能愁死我,就是我,以后也得多靠嬷嬷提点呢。”
云嬷嬷努力压一下上翘的嘴角,就是没压住,“世子妃既然信老奴,老奴就再多操点心,坠儿这丫头提做一等也行,老奴以后多盯着就是。”
“那就劳嬷嬷你操心了”,两人又亲亲热热地说起话来,云嬷嬷还说呢,“老奴我是为了世子妃您好,王妃自然也是,就是说的话可能不太妥贴罢了,如今世子回来了,为了您还巴巴地跑去跟王妃说情,世子对您多好啊,老奴就想着,就算看在世子的面子上,咱也不能再跟王妃拧着了,世子妃您到底是小辈,低一低头不丢人,况且,跟王妃拧着到底对您不好呢。”
宁嘉安点点头,“嬷嬷说的是,我之前也没想跟王妃对着干,就是一时脸面过不去嘛,如今我已是明白了,刚好最近我绣了一面小插屏,看着还行,不如嬷嬷陪着我,咱一起去跟母妃请个安?”
“那是最好不过了,家和万事兴,王妃再明白不过的人了,定能和世子妃您和好如初的”,两人收拾收拾就去了寿春堂,姜王妃不管心下如何想,反正面上是一副好婆婆的模样,两人就跟没之前那事一样,说笑了半天,宁嘉安送上了自己绣的插屏,姜王妃又赏下一副珍珠头面。
宁嘉安从寿春堂离开后,习嬷嬷在姜王妃一旁凑趣道,“世子妃绣的这插屏可真好,可见是用了心的。”
姜王妃不说话,实在是心中百感交集,这事面上看着是世子妃过来服了软,可到底是谁先妥协了呢……她这儿媳妇也是个人才,该硬的时候半分不让,该软的时候也能放得下姿态,说的话句句妥贴,实在让人生不起来气,还有云嬷嬷,本是她身边的人,现在怎么就句句向着世子妃说话了呢……
第24章
萧璟和一回来,宁嘉安的生活又恢复了正常,还有越来越好的趋势,首先就是身边又多了两个人。
木犀居内,萧璟和给她介绍庭院里站着的两个人,“这是一对兄妹,哥哥叫八胡,擅长商事,身上功夫也不弱,你那几个铺子可以交给他打理,若是有什么事需要办的,也可以让他去,妹妹叫小妙,会些拳脚,你以后要是再遇着什么需要打架的事,她倒是可以给你当个帮手。”
这本是开玩笑的一句话,宁嘉安却认真听了,“这可太好了,上次秦五那些丫鬟手可厉害了,把小圆脸都抓破了,这回有了小妙,我们就不怕了。”
萧璟和忙咳一声,“姑娘家打架还是不提倡的,万一真伤着了怎么办,小妙是来护你的,可不是来帮你打架的,当然,要是真需要打了,也都随你”,将庭下两人打发下去,又说,“上次不是答应你去天祁寺给岳母做法事嘛,那边都布置好了,就后天早上,你这边也提前准备准备,大舅兄那边我也通知好了。”
这人也太好了吧,事事周全……宁嘉安感动得眼冒泪光,“你对我这么好,我都不知道怎么感谢你,不如……不如……”
不如什么?难道是公子大恩,小女子无以为报,不如以身相许……她应该是想说这句的吧?
哎呦,太难为人了,应不应呢?肯定不能应,但是不应又心肝儿疼……
萧璟和天人交战之际,宁嘉安那边终于“不如”出来了,“不如咱俩分开住吧,我知道你不想跟我睡一起,还好咱这小院屋子多,我收拾一间自己住好了。”
“大可不必”,萧璟和站起身来,潇洒地掸一掸衣袖,“你自己一个人住,下人们还以为我厌弃你了呢,到时候你又受欺负,我就忍一忍吧,没事的,只要你睡觉时别挨着我就好了,行了,我有事,先走了。”
宁嘉安望着萧璟和大步离去的宏伟身影,心中的暖流跟瀑布似的哗哗地流:真是个好人呐!
……
做法事的这一天,萧璟和带着宁嘉安一早就出发了,在城外跟宁润汇合后,一行人赶到天祁寺,法事足足做了一上午,盛大隆重,檀香弥漫中,宁嘉安看着孤身站着的宁润,他垂着眼,侧脸模糊,整个人像一株翠竹,挺拔却又单薄,让人看着心疼。
要是有一个人能陪着哥哥多好啊……
法事毕,三人坐在一起喝茶,宁嘉安试探着问道,“哥,你有没有喜欢的姑娘啊?”
他哥瞅她一眼,“没有。”‘
“怎么能没有呢”,宁嘉安着急了,“你看啊,你要是自己不物色一个,那你娶妻只有两条途径了,第一,咱爹或者太太给你相看,就他们那个眼光,你能相信吗?再给你娶回来一个小鼻子小眼小心眼的,谁受罪?所以千万不能让她们挑,第二条途径呢,就是明年春闱的榜下捉婿,好家伙,上一次我可是去看过的,新科进士中略长的人模狗样的未婚男的,就能被好几家来回争抢,就你这模样,去了都能被扯成八瓣儿,你敢吗?再说了,那榜下捉婿的也不一定就是好人家,与其凭运气,不如咱先相看好了,等到放榜那一天就让人家直接去捉你,那也是佳话一段啊,怎么样?”
萧璟和在一旁给媳妇儿捧场,“嘉安这话说的也有理,主动权还是要握在自己手里的。”
宁润点点头,“我知道,我会留心的。”
宁嘉安翻个白眼,“就你我还不知道?能留心才怪,书还看不过来呢,哪有时间去看姑娘,你就适合那种女霸王,看你长得好直接抢回家,你也就只能从了。”
宁润瞪她,“越大说话越没谱了,也就世子让着你,把你纵得没大没小的。”
宁嘉安撇撇嘴,不敢反驳。
萧璟和在一边看媳妇儿吃瘪看得正开心,四白来了,对着他附耳几句,似有要事,萧璟和对宁润抱一抱拳,“有些事需要我现在去处理一下,先走一步”,又嘱咐宁嘉安,“你先回,不用等我。”
“知道了。”
亭中只剩兄妹两人,宁润道,“上次你回家的事我知道了,不用生气,你是嫁出去的姑娘,他们管不着你,就算以后家中再让你回去,你也不用回,出事了我担着。”
“我才不生气”,宁嘉安一直想得开,“估计咱那个爹比我更生气。”
宁润垂下眼睑,拿茶盖儿轻叩几下杯缘,眼中晦暗之气渐起,他那个爹的确更生气,最喜欢的儿子天天带着伤回家,自己却无能为力,那疼爱子女的一颗心,估计都要碎了吧?
碎了最好!
宁家,宁澜躺在床上,脸上的青肿还没消,腿上又添了一道手指长的口子,刚上了药,药效发作,整个人晕晕乎乎的,李氏坐在一旁哭,“澜儿,你听娘的,那个国子监咱不去了,咱就在家学,以前那个学堂也行啊,你这么聪明,去不去国子监都可以,何必非要待在那里受人欺负!我每次看到你受伤,真是比伤在我身上还心疼啊!你就听娘的好不好?”
宁澜却是不肯,“娘你放心,这是最后一次了,以后不会再有人伤我了,我保证。”
“你啊你,怎么就这么倔呢”,宁澜自小是个主意大的,李氏也劝不了他,盖上薄被以后轻声退出来,刚好碰上赶过来的宁嘉婉,埋怨道,“不是去逛首饰铺子嘛,怎么这么晚才回来?你哥都快被人打死了!”
“这么严重吗?”宁嘉婉就要进屋去看,被李氏拦住,“已经睡了,别去打扰他了。”
宁嘉婉扶着李氏回去,“二弟这事,是宁嘉安让人做的吗?”
“这谁知道”,李氏恨声道,“我觉得肯定就是那个小贱人指使人做的,可是你弟弟却说是国子监中的学生嫉妒他才欺负人,我让他不去了他还不肯,真是……这是要我的命啊!”
宁嘉婉劝李氏,“二弟一向好强,他也不是什么笨人,自己可以处理好这些事的,娘你也不要太担心,况且书上都说,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二弟熬过这一段,以后会越来越有出息的。”
“只得如此想了”,李氏压下满心苦涩,问女儿,“你出去买首饰,可遇到喜欢的了”,见着绿橘手中拿着一方缠枝花红木盒子,“这是已经买回来了,让娘看看。”
“等,等会儿”,宁嘉婉拦着,乖巧一笑,“等我什么时候戴上再让你看。”
“随你吧。”
宁嘉婉带着绿橘回到自己的房间,她坐到梳妆台前,铜镜中便显出一张云霞般的脸,抿抿唇,低头小心翼翼打开红木盒子,里面是一支并蒂海棠琉璃簪,那人说,海棠珠坠一重重,清晓近帘拢,胭脂谁与匀淡,偏向脸边浓,看叶嫩,惜花红,叶无穷,如花似叶,岁岁年年,共占春风……
她只觉得脸烫得厉害,拿手贴一贴,心中却是高兴,绿橘在一旁小声说,“这簪可真好看,可见卓公子真心。”
“不许胡说”,宁嘉婉娇嗔一声,“我们也就在梨花宴上说过几句话罢了,没想到后来又遇到几次,也不好装作不认识的,这次又非要送我簪子,这个可不能让我娘知道的,她与爹爹最重规矩,知道了要骂我的。”
绿橘最明白宁嘉婉心意,“奴婢觉得卓公子可比那个世子强多了,人家是永定侯府的公子呢,不仅温文尔雅才高八斗,而且与姑娘你是上天赐的缘分,梨花宴初遇就相谈甚欢,之后又是各种巧合相遇,奴婢在旁边看着都觉得神奇呢。”
“是啊,他那么好”,宁嘉婉欣喜,这是侯府的公子呢,以前想都没想过的,果真就像娘亲说的那样,她也可以嫁进高门的呢……
欣喜与期待在心里开了花,宁嘉婉垂眼一笑,将并蒂海棠簪插入乌黑的发髻之中。
……
天祁寺中,萧璟和随着四白来到一间僧房,书架前有一人正在翻阅经书,萧璟和问,“凌飞怎么也在这里?”
秦凌飞顺手将书放回,回答道,“寺中供奉有我母亲牌位,今天前来看看,听说世子也在这里,刚好,我有一事需与世子商议。”
“你说。”
“是关于海港税银之事,我朝有三大港,广州港、泉州港、明州港,海贸一向繁荣,睿文二十三年的税银都高达八百六十万两之多,可是近几年的却逐渐减少,尤其明州港,户部刚收到的上半年的税银竟然只有七十六万,何其荒谬,户部林尚书已经上折,说税银减少必伴随着贪腐之事,请求皇上派钦差大臣前去查明情况,皇上应允了,但要议一议人选。”
“你的意思是说,这事可能会落到我身上?”
秦凌飞答,“江南自来世家林立,各方势力盘根错节,特别是其中还有皇子的势力,近几年是整体税银都在下降,若是皇上只想查一查明州港的事,臣子去即可,但若是皇上想彻底查一查江南呢?那就得派一个能压得住场子的人。”
“能压得住场子的人?”萧璟和摸一摸下巴,“那得是皇子才行,太子位尊,不可轻动,四皇子是太子的狗腿子,他倒想去,只是他在江南经营日久,皇上肯定知情,也不大会派他去;五皇子是个骑墙派,哪边也不沾,倒是有点儿可能;六皇子自身才干不错,却是个直性子,太子几番想要笼络他都没成,现在当成个敌人来看,就算六皇子自己想去,太子也会千方百计得从中阻挠,其余皇子又太小……”
萧璟和骂一声,“他娘的,算来算去,这得罪人的活儿还真有六成可能落到我头上。”
秦凌飞不紧不慢,“是八成,派世子你去,干的不好了,刚好可以趁机打压一下南安王府;干的好了,太子就更开心了,肃清江南必要得罪很多人,到时候不用太子有什么动作,就有人要主动对南安王府下手了。”
“凌飞,你说我再从马上摔下来一回怎么样?”
“除非你摔死了,否则就算下半身不能动了,太子也能把你抬去。”
萧璟和气绝:秦凌飞你咋这么刻薄呢~
第25章
关于林尚书上折一事,萧璟和自是知道,也曾想过皇上可能会借机整顿一下江南,虽然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但这江南也不是真真正正握在皇上手心的,四皇子可在中间掺了好几手呢。
四皇子的母妃吴淑妃出身于杭州吴家,地地道道的地头蛇,存在的历史可追溯到前朝,族中不仅有高官,更有后妃,连四皇子的后宅之中,亦有吴姓女子,可以说是无孔不入,吴家靠着四皇子在江南立足,而四皇子也靠着吴家在一定程度上掌控着江南,两者利益滲透,互为依仗。
但是萧璟和却知道,四皇子的背后却是太子!
四皇子是不可能当皇上的,无他,从小就不爱读书,十岁的时候千字文还没认全呢,你说你要是个乡野穷人家的孩子,一个字不认识也行,可你是皇子啊,教你的老师不是状元就是榜眼,最次的也得是个探花,就这都没教你把字认全,你说你得是有多调皮啊,睿文帝从来都没有考虑过老四上进的事,只想着不丢祖宗颜面就行了,实际上也已经丢了。
四皇子文的不行,但是却天生好武,资质不错,也肯苦练,练就了一身外家功夫,人长得是高大威猛,朝中之人都觉得四皇子是典型的“四肢发达,头脑简单”,但是萧璟和却不这样认为,凭着四皇子现如今是太子的心腹之人,且很多不适合太子出面做的事情,就比如江南,都是四皇子出面在运作,这哪能是一个简单的人呢?谁要是觉得四皇子简单,谁才是真正的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