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璟和对秦凌飞道,“太子不会想让我去查明州港之事的,明州杭州那是太子和四皇子的老窝,这少了的税银很可能就是进他们口袋了,让我去查,我可不会留情面,要是把那一窝全揪出来了,太子不得心疼死。”
“太子应该会举荐五皇子,五皇子是个老好人,办事也会留有情面,这是他们的第一选择,但如果皇上不同意的话,那只得你了,牺牲一窝小兵,让你腹背受敌举步维艰,这也值了,我更倾向于后者。”
萧璟和笑笑,“还别说,太子讨厌我讨厌的呦,真能做出这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事。”
秦凌飞好奇,“你跟太子还有私怨?”他一直以为太子想除掉南安王府是为了收拢权利。
“你不知道吧,之前太子放毒虫咬我,害得我差点变成个傻子,后来赛马会上,就是你救我那次,也是太子给我的马做了手脚,你看看,这种阴私手段像是一国太子所为吗?跟个小娼妇似的!要不是他如此咄咄逼人,我也不至于连个孩子都不敢生,再后来咱俩传出那断袖名声,太子也在中间推波助澜了呢!说出私怨,我也想不出哪里惹过他,最大的可能就是小时候推过他一把吧,要是他因为这个嫉恨我,那也没办法,推也推过了。”
萧璟和很是不屑,“作为一国太子,想要除掉异性王,很正常,谁也不喜欢功高震主的臣子,但是你得有拿得出手的手段,你就是让我死也得死的心服,可是太子这人,要不是托生在一个好肚子里,成个嫡子,还不如大街上的混混讲道义呢,凌飞我跟你说哦,我南安王府就算覆灭也不能覆灭在这种人的手里,无论如何我得把他拉下去。”
“拉下去之后呢”,秦凌飞也思考过这个问题,“你能保证下一代君主就不想灭了南安王府?万一遇到一个更残暴的呢?”
“我已想好,我们府上之所以遭人忌讳是因为手握兵权,如今南疆渐稳,父王会慢慢退居京城,放手南疆之事,皇室想让谁上就让谁上,反正我们不上了,其实父王早有打算,如今我二十三岁,却未曾涉及南疆军务,已是在退让了,但是太子还是不肯放过我们,我也只得先把太子拉下来,向下一位君主投诚了,等我承袭南安王府的时候,也会自请降爵,或者把南安王变成一个虚名,如此诚意,皇室也该满意了。”
“世子有准备就好。”
傍晚萧璟和回到家,宁嘉安随口问了一句,“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啊?”
萧璟和心中有事,也随口答一句,“在寺里见了见凌飞。”
哦~
宁嘉安看着萧璟和,眼神贼亮,一副“我什么都知道”的表情。
萧璟和被这眼神看得毛毛的,嚷嚷着,“别瞎想啊。”
宁嘉安为萧璟和递上擦手的帕子,“我没有瞎想,我就是想到武则天在寺庙遇到了李治,杨玉环在寺庙遇上了李隆基,北齐皇后胡氏在寺庙遇到了和尚昙献,之后都是火花四溅一发不可收拾,可见寺庙真是一个会面的好地方啊。”
这话给萧璟和气的,胡乱擦一把手,又将帕子塞到她手里,板着脸教训道,“真是大舅兄说的那样,说话越发没谱儿了,以后可不能这样了啊。”
“我声明啊,我绝对是支持你俩的”,宁嘉安跟在萧璟和身后,絮絮叨叨,“每个人都有追求幸福的权利,虽然你的追求有点异于常人不容于世,但我也不会嘲笑你的,相反,我觉得你是一个很勇敢的人,能够直面自己的内心,敢于直视他人的不解,这个过程一定是经过了无数的挣扎和痛苦的吧,世子,你……”
萧璟和本来都躺到床上了,又专门起身将这个思想格外开放的小人推出去,紧紧插上门,外面那小人还趴在门上问呢,“你跟秦公子花前月下了,郡主可怎么办啊?”
萧璟和在门内装模作样地回答,“我与凌飞情深似海难以分割,其他东西都可以让,唯有爱人不能让,也只得让妹妹伤心一回了,毕竟这个结果是我经过无数的挣扎和痛苦才换来的呀。”
宁嘉安:……
萧璟和一直在关注朝堂上的事,关于南巡明州港的人选,朝中为这事吵了好几天,最终定下了左都御史朱敏朱大人,只是定下之后,睿文帝又提出江南税银日少,不如再派一个人也去查查,当即就有人提出,此等人选,非皇子不能胜任,于是朝中又开始议这个人选,太子想让四皇子去,睿文帝直接说了,老四不通文政,太子又提议让五皇子去,五皇子立马推辞,说自己才疏学浅,不敢担此重任,太子又说,没事,刚好拿这事锻炼锻炼,五皇子也说了,国家大事江南重地,不敢随便锻炼锻炼……
两拨人就你一句我一句,说得不亦乐乎,反正太子是粘上五皇子了,五皇子则是面上陪着笑,心里骂着娘,六皇子在一旁干着急:怎么没有人提我呢……
很快就有人提六皇子了,还是五皇子提的,“六弟与我年龄差不多,能力倒是比我这个哥哥强的,不如让六弟去?”
六皇子跨出一步,“儿臣愿为父皇分忧。”
太子不愿意了,“六弟的舅舅方大人正是杭州参将,按理六弟应该避嫌。”
五皇子忙凑上来,“我舅舅也是明州知府来着,我也得避险。”
太子瞅她一眼,“贤母妃出自范阳卢家,可孤记着,明州知府姓孙来着。”
五皇子眼观鼻鼻观心,恳声道,“表舅。”
“这表舅可就没有避嫌的必要了吧?”
“虽是表亲,但感情甚笃,我若真去了江南,这心不自觉的就要偏一偏的呀。”
太子:……死老五真是不要脸~
看着下面越吵越乱,睿文帝轻咳一声,朝堂立即安静下来,太子看着老五是死活不可能去的,不得不进行第二套方案,对着旁边一使眼色,立即有官员站出来说道,“既然皇子中没有合适的人选,不如让南安世子前去。”
睿文帝有些踌躇,太子又出列,“江南一向富庶,但内有世族盘踞,外有海匪猖獗,情势之复杂难以想象,税银之事更是牵扯颇多,需要一个有能力又压得住的人去,而南安世子位同郡王,地位尊贵不说,其人又文韬武略智谋过人,实在是不二人选。”
太子这边纷纷举荐萧璟和,五皇子那边见有替死鬼了,也赶紧附和,六皇子不发表意见,唯有南安王出面阻止,“回皇上,我家那小子也就只在兵部给人打打下手,什么都不懂的,此等要事岂能交付给他?不妥不妥,还是另觅人选吧。”
太子笑道,“南安王太谦虚了,孤看南安世子就很不错,光明磊落有勇有谋,颇有南安王您的风范啊,就是没做过此类事也不要紧,可以配两个熟悉政务的人在一旁协助嘛,再说这次还有朱大人一同前行,朱大人老成持重,世子也可跟着朱大人学一学,回来以后就是能臣了。”
朱大人出列一礼,“太子过誉了,相互学习罢了。”
上面睿文帝也点点头,“倒也可行。”
事情发展到这种地步,南安王也没法子了,只得行礼道,“臣遵旨。”
第26章
早朝散了之后,南安王没有离开,独自拜见了睿文帝。
勤政殿内,睿文帝对南安王道,“朕就知道你必定要过来的,还交代高允不见其他人,就等着你呢”,又吩咐大太监高允上茶,“这是新供上来的庐山云雾,朕知道你和璟和都喜欢这个,马上回去的时候再带些,要不然璟和该说朕小气了。“
南安王忙起身谢恩,“这些年但凡皇上您得了好的庐山云雾,总要赐给老臣一些的,养得老臣这嘴都刁了起来,连老臣家那浑小子也是,有一次出门去茶馆点了一杯庐山云雾,一喝就说那茶不好,比不上皇上您赐的,这可不是说傻话的嘛,这两者能比嘛。”
睿文帝哈哈一笑,“璟和倒是一片赤子之心,真诚可爱。”
南安王面露愁色,“单有赤子之心也不成啊,刚刚一说要让那小子前去江南办事,老臣这一颗心都提了起来,真是害怕他办不好误了皇上的事啊。”
“没事没事”,睿文帝十分和蔼 ,“谁也不是一出生就会办事的,还不是一件一件学着做的嘛,朕看璟和就很不错,也就是你这个当爹的太严厉了。”
两人就像平常人一样聊着家常,南安王道,“老臣倒想严厉,可是也严厉不起来啊,皇上您知道,璟和这小子自小身体就不大好,还在寺里住了好几年,老臣那王妃,就您那堂妹姜锦,护他跟护眼珠子一样的,老臣但凡严厉点,遇到她心情好的时候,就骂老臣是老东西,遇到她心情不好的时候,就指名道姓骂老臣是狗东西、王八蛋”,南安王委屈的很,“皇上,您说说,姜锦当初嫁给我的以后也挺温柔贤淑的啊,如今怎么就跟个市井泼妇似的?”
睿文帝刚喝的茶都要喷出来,笑到不行,“说到底还是你太惯着她了,她以后再骂你,你就厉害一回,看她还敢不敢。”
“哎,老臣没那个底气啊,说到底和儿身体不好也是老臣的缘故,姜锦怀和儿的时候,老臣还在南疆打仗,那时候四部蛮夷勾结,要联合起来进攻我朝,老臣是一边分化瓦解,一边勤练兵马,最后还试了个诈死之计,把贼人引进了包围圈才一举歼灭,这消息是骗过了敌人,也骗到了姜锦,她悲痛之下提前发作,生下的孩子就有些先天不足,调养了这么些年才好起来。”
南安王脸上带着愧疚和疲倦,“自先祖封王之后,我这一脉一直子嗣稀少,到我这一辈,膝下也就璟和跟璟明两个儿子了,璟和如今二十有三,膝下也是空空,老臣有时候也会想,是不是我这一脉杀戮太重,才引来上天惩罚,不愿降下麟儿呢?与其如此,老臣倒只想做一个富家翁,平日里万事不理,只含饴弄孙罢了。”
睿文帝也有所感触,“南安一脉,对我大渝厥功甚伟啊。”
“咳,什么功不功的”,南安王道,“当初跟随□□之人何其多,个个都有功绩,可独独老臣家封了异性王,难道就是老臣先祖功劳格外大吗?不,是□□念着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呢,□□对我萧家一脉恩重如山,皇上您待我更是亲如兄弟,我萧家就算是粉身碎骨也难报其一啊,只是,老臣到底老了,倒有一个不情之请。”
睿文帝眼睛一闪,“南安请说。”
南安王笑着道,“老臣征战日久,身上伤痛不断,且南疆那里常年潮湿,实不是养伤的好地方,老臣就想着,这以后就不去那边了,就在京城养个老,南疆那边如今也平稳,而且有蒋将军坐镇,也不用担心,老臣这些年看着,蒋将军实在是治军的一把好手,这以前我在上面坐着,蒋将军到底行事有所顾忌,若是能令蒋将军全权管理南疆事务,蒋将军必定青出于蓝大放异彩,成为我朝名将。”
南安王所说的蒋将军蒋蕴出身睿文帝母族蒋国公府,是睿文帝嫡系中的嫡系,当初睿文帝派蒋蕴向前往南疆,未必没有分南安王权利的意思,倒是南安王十分大气,不仅用心教导蒋蕴,更是派其出战积累军功,如今蒋蕴官至镇南将军,在南疆仅次于南安王,今日南安王这番话,其实就是交权的意思了。
不仅如此,南安王还有请求,“老臣长子璟和自小长在京城,姜锦把他养的跟个闺阁姑娘似的,一点苦都吃不得,次子璟明更是一点儿拳脚都不会,只会读书,老臣看着,这两个以后怕是都不能承继祖业了,与其强迫他们去南疆,不如留在京城当个富贵公子算了,老臣私心也想着他们平平安安的,只是若真如此的话,我们萧氏一族也不便再担着南安王的名头,我儿璟和袭爵之时,自会自请降爵,到时候还望皇上您应允啊。”
南安王一次性把话说了个清清楚楚,不仅要让权,还要自请降爵,睿文帝一时不知道这是实话还只是试探,只说道,“南安你想的太多了,朕比你还年长几岁,你说你要养老,那朕岂不是都该退位了,至于你要养身体,无妨,太医院里太医那么多,慢慢调理着就好,等到调理好了,朕还需要你去南疆坐镇呢,也就你在那里朕还放心些。”
南安王说的不知是不是实话,但睿文帝这话就绝对是试探了,要知道南安王这些话简直是贴着他的心说的啊,睿文帝作为天下之主,实在不愿意看到哪一家在一地掌权太久,何况这人还是异性王,只是之前南疆不稳,到底要靠着南安王镇守一方,但是现在情况变了,睿文帝只想着南安王赶紧回来吧,不回来就可能要采取手段了,结果南安王主动要交权,还要自降爵位,睿文帝恨不得立马应了呢,只是事也不能这样做,做戏还是要有的。
南安王恳切的很,“皇上,位高有位高的好处,也有位高的无奈,这一点您自是明白的,老臣打了半辈子仗,实在是倦了,也不想让后辈走这条路了,就指望着他们平平安安的,至于这王爵嘛,德不配位,必有灾殃,有时候压一压,也是保全他们的意思啊,老臣所言,句句发自肺腑,还请皇上成全”,说着就要跪下。
大太监高允忙将南安王扶起来,睿文帝面有感触,“满朝文武中,还是南安你最清醒,总有一些人想往上爬,却不知爬得越高,摔得越疼,朕压一压他们,也是护着他们的意思”,叹一声接着道,“南安你先回吧,所求之事,朕会考虑的。”
“是”,南安王退下,睿文帝又加了一句,“璟和这次去江南,自会好好回来的,你放心。”
南安王再次跪下,“谢主隆恩。”
……
南安王回府的时候,萧璟和正等在门口,还上前扶了一把下马的老爹,南安王打趣他,“成亲以后到底就是不一样了,都开始孝顺我这个老头子了。”
萧璟和不理他,两人一路走到书房,大管家徐忠守在门口,萧璟和服侍着他爹换了家常衣衫,又给倒了茶,才说道,“这么晚才回来,跑去找皇上求情了吧?很是不必,去江南就去江南呗,我都不信他们能搞死我。”
“你这个嘴上没把门的,让你娘听到又得骂你混账小子”,南安王喝口茶,长叹一口气,将这次与睿文帝的谈话说了一遍,“我话都说到这个地步了,皇上不管信不信,你这次的江南之行应该是没有什么大问题了,而且我觉得,他应该信了有六七分。”
萧璟和哼笑,“皇上信你也不是因为你说的话,是因为你做的事,之前把蒋蕴当亲儿子一样培养,相当于就把南疆的兵权交给了蒋国公府,如今又提出自请降爵,皇上就算有莲藕一样的心眼儿,也该被你的真情打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