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过去自然而然地扶着她,两人的影子斜斜地被夕阳拉扯着,重叠在一起,宁嘉安道,“之前你脚伤的时候是我扶着你,如今却是你扶着我,世事循环,人却未变,咱俩真是天生一对啊,对不对?”
萧璟和温驯的很,“对。”
“那咱俩一对儿了,秦公子怎么办啊?”
“你这么关心他的话,那只有我跟凌飞一对,你自己一个人玩了。”
“你!”宁嘉安都气笑了,干脆往萧璟和怀里一倒,全身上下跟没长骨头似的,“我累了,我不想走了。”
“哎哎哎,这大庭广众的,下人们都在,你怎么跟个癞皮狗似的”,萧璟和是又要推开她又要扶着她,手忙脚乱的,而下人们相当有眼色,一看情况不对全跑了。
宁嘉安就打算耍无赖了,萧璟和骗她这么久,她就小小地也骗他一下好了,还把他当断袖,断袖断袖嘛,不喜欢女人,那她俩就当闺蜜好了,闺蜜之间亲近一些也是正常的。
只能萧璟和能忍得住!哼!
宁嘉安胳膊上的骨头又长出来了,双手一环这人的腰,脸贴到前胸,“你好香啊,像是苏合香混着松针的味道,我喜欢。”
萧璟和滴汗:这这这,这话不应该是我对你说的嘛?你倒是说得顺畅,你这么会撩人,我该说什么呀……
撩汉子的姑娘还没撩完呢,小脸贴在男人的胸口,声音像放了蜜的水,又纯又甜,“我累了,你把我抱回去呗。”
被撩的人真是觉得又甜蜜又忧伤,只觉得这人只不过是去了一趟临云山嘛,怎么回来以后就跟妖精附体了似的,一天到晚真是会撒娇,动不动还往他怀里钻,哪儿还是刚嫁进来时傻不愣登的样儿啊,难道又是他娘什么时候偷偷过来教过了……
你说这把人愁的,想着不过来了吧,心里身体都不舍得,就算坐在书房也是猫爪似的心痒,可一过来,你看看这娇气包的样儿,真是把萧璟和一颗男人心,激得更……荡漾了。
“这离屋子那么近,你自己走呗。”
“我脚疼。”
“脚怎么也疼了?”
“可能是走路走多了,磨出泡了。”
“真的?这才走了几步路啊。”
“你不信,我脱鞋给你看啊?”
“别了别了!”
此时此刻,萧璟和心中只有一句话:妖精,求放过!
第52章
时近六月,天气越来越热,太阳不知累地高高挂着,一出门满眼就是白花花的光,人跟待在蒸笼里一样,树叶都被晒得打了卷,知了一声接一声地叫着,只让人心烦。
屋里倒是凉爽,宁嘉安正在睡午觉,肚子上搭着红色绣莲叶的缎面薄被,一只脚伸出来,袜子松松穿着,隐隐露出光洁白皙的小腿和脚踝,从萧璟和的角度可以看到脚踝上戴了红绳,红绳上穿着祖母绿的宝石珠子,绿盈盈的,衬得肌肤如雪似冰。
他的眼光慢悠悠地飘过去,再急吼吼的移回来,冰鉴上雕的莲花已融化成了水,他的书却是一页都没翻。
屋外传来脚步声,萧璟和先轻声走出去,带着丫鬟走到桂花树下,才压着声音问,“什么事?”
丫鬟也是轻声的,“四白说有事要回禀”,萧璟和便去了前院。
前院的书房一直放着冰,萧璟和进去之后,四白先是奉上凉茶,而后说道,“世子,刚刚有人跑到都察院把四皇子告了。”
萧璟和喝茶的手一顿,“继续说。”
“来告状的人是灵山县的县令,灵山县距京城不到一百里地,是个穷地方,但是山高峰绝,盛产猎鹰,这京城的贵公子们就喜欢去那里捉鹰,这次也是四皇子带着十几个手下去的,据告状的那个县令说,四皇子一行人在他们那里杀了人,不仅糟蹋了很多少女,更将一名女子□□至死,那名女子的家人找他们拼命,结果一家人全让四皇子给杀了,那个县令将此事报到了刑部,要求力惩四皇子一行人,结果石沉大海,一点消息都没有,他追问了好几次,刑部才说四皇子已经惩戒了作恶之人,让他不要再揪着这事不放了,那县令一气之下,直接跑到都察院告去了,朱大人已接下了这案子。”
萧璟和将手中的茶碗重重一放,声音冷冽,“姜秸就是管不住他□□里那根东西,早晚就该让人剁了去!”姜秸就是四皇子,“还有曹殊那个老棒槌,就是太子的狗腿子,肯定要把这事压下的”,曹殊是刑部尚书。
四白不敢吭声,萧璟又说,“这个县令倒是有种,一个七品官就敢跟四皇子和刑部杠上,还跑去都察院告状,有胆识,也不知道是哪一家的人,脖子硬不硬啊,后台是谁啊?有那县令的资料吗?”
“有”,四白眼观鼻鼻观心,“这个县令姓萧,叫萧江,咱族里的。”
艹!我族里竟然还有这种楞头青!
四白你说话挺会欲扬先抑哈!
萧璟和问,“我怎么不记得咱族里还有人在灵山县当县令的呀?”
这个四白来之前也是查过的,“说是当初谋官职的时候没找人帮忙,悄不溜声的自己谋了一个灵山县的县令,那地方穷的要死,鸟都不拉屎的,他家里人嫌丢人没说,咱也就不知道。”
果然是楞头青!
这事就有点麻烦了,这事完全是四皇子自己作死,他倒乐见其成,本来还想着隔岸观火呢,结果竟然是他萧氏族人去告的状,太子和四皇子肯定会认为是他在后面捣的鬼,怕是其他人也会这样想,那他该做点什么呢?
……
一地县令状告一朝皇子,告的还是□□杀人这等恶罪,没过一天整个京城都传的差不多了,睿文帝震怒,要求刑部大理寺都察院三司联审,且鉴于刑部之前的不作为,睿文帝直接让都察院左都御史朱敏当了头儿,朱大人也没客气,当天就亲自跑到四皇子府把涉事的十几个侍卫全带回来了,四皇子倒是没拦着。
朱大人当初跟萧璟和一起下过江南,在一起待了几个月呢,算起来也挺熟,还托人过来打听萧璟和对此事有什么看法,萧璟和真想唾他一脸,敢情都以为是他在背后指使呢……
这就跟当初姜瑶那事一样,明明他不是断袖,让姜瑶那么一闹,他不是断袖也不行了,再看今天这事,明明不是他做的,结果就因为告状的姓萧,别人就都以为是他做的。
人生,总是这么的无可奈何。
既然都以为是他在搞事情了,那不搞点什么都对不起大家的期盼了!
于是,江南那边也开始上折子了,说四皇子游玩江南期间,骄奢淫逸,欺压平民,所过之境,但凡家有子女者,无不惊惧,更有奸邪者为讨好四皇子,在民间大肆选美,闹得当地民怨沸腾,和折子一起上的,还有请求惩戒四皇子的万民书,更有书生在上面写道,“从古至今只知天子选秀,今方察觉吾之陋闻。”
把睿文帝气的,直接下令把四皇子关到宗人府,可是四皇子不去,往勤政殿门口一跪,直言冤枉,说他痴迷练武,下面人做的事并不知情,睿文帝让侍卫来把他拉走,结果侍卫根本打不过人家,四皇子就一直跪那里,熬着酷暑,熬着暴雨,最终晕过去了,睿文帝无法,派人把他送回四皇子府,至于四皇子府的那些侍卫及相关人员,全被拉去菜市场砍了脑袋,而四皇子,却只落下一个管教不力的罪名,被罚闭门幽禁。
萧璟和对秦凌飞叹一口气,“四皇子后面也有高人啊。”
秦凌飞嘴上笑着,但一双眸子却泛着森寒,“没事,要是一次杀不了他,那就一刀刀剐了他!”
萧璟和知道,秦凌飞想起了他的未婚妻,那个被四皇子逼死的姑娘。
“放心,那一天不远了。”
……
七月是个热闹的月份,先是宋杨终于俘获了萧璟月的芳心,雄赳赳气昂昂地来王府提了亲,姜王妃当初骂宋杨有多狠,如今看这个女婿就有多顺眼,一表人才,武功高强,未来可期,父母双亡,要是可以的话,真想让这女婿入赘啊。
萧璟月订完亲之后,紧接着就是宁润与方悦的大婚了,婚礼是在新宅子办的,宁家一家子,宁氏族人,还有宁润的同僚朋友,把宅子挤得满满的,萧璟月还问呢,“怎么不选一个大一点的宅子?”
宁嘉安悄声给她说,“当初就说是因为老宅住不下才搬这里的,要是这里搞一个大宅子,外面人就该说要把父母兄妹接过来了。”
“哦,明白”,萧璟月盈盈笑着,“真是太麻烦了,还是我家宋杨好,家庭够简单。”
宁嘉安嘱咐她,“你这话也就在我跟前说说,不准到你家宋杨跟前说哦。”
“我知道,我又不傻”,萧璟月还待要说,突然捅一下宁嘉安,“嫂子,那不是你娘家妹妹嘛,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
宁嘉安抬头望去,就看到一盛装打扮的姑娘正盯着她,视线嫉恨憎恶,像看仇人一样,竟是宁嘉婉,她看着瘦了很多,虽然今天也是做华丽装扮,但是人撑不起衣服,整个人就像是被禁锢其中,没了精神气,之前的她虽然骄纵,但也是娇俏灵动的,如今却像是上了年岁的妇人,添了几许枯槁。
这不是他那亲爹一向最疼爱的女儿嘛,怎么就允许她被人搓磨成这个样子!宁嘉安心下郁郁,如果是这样浮于表面的疼爱,不要也罢!
外面突然一阵喧闹之声,原来是新郎官把新娘子接回来了,宁润身穿喜袍,腰系玉带,一向温润清淡的脸庞也带上了挥之不去的笑意,和新娘子共执红绸,脚步轻缓,唯恐走快了新娘子跟不上,方恪在边上吼一句,“你这是蜗牛爬呢,这样走下去你今天还洞不洞房了?”
满堂宾客哄笑,宁润瞪她一眼,仍旧是那个不急不缓的样子,然后来到正厅,宁父和李氏各坐一边,而中间的案桌上还摆着生母的灵牌,那个去世前仍拉着一双儿女的手,满眼不舍的母亲,如今看到儿子得娶佳妇,在天上也该放心了吧……
忽然之间,宁嘉安泪如雨下……
一方素帕为她擦拭眼泪,她抬头去看,泪眼朦胧中,萧璟和还带着贫笑,“大舅兄成个亲你就哭成这样,咱俩成亲的时候也没见你掉一滴泪啊,就算是知道要嫁给我这种人中龙凤,满心欢喜,当时也应该装装样子挤滴眼泪出来啊,一点女儿家的娇羞都没有……”
破涕为笑,宁嘉安吸吸鼻子,满眼光亮,“出嫁那天,我一见着你就欢喜,一滴眼泪也挤不出来,没笑出声就够好了。”
两人对视而笑,情意绵绵,倒是萧璟月苦恼起来,出嫁那天她也哭不出来怎么办?要是再忍不住笑起来,母妃会不会骂她没皮没脸没心没肺……
满室喧闹中,一双阴寒眸子浮影掠过,寂静无声。
拜过天地之后,新郎新娘送入洞房,方悦坐在洒满五谷的喜床之上,满脸娇羞,宁润手持喜秤,慢慢挑起新娘子的喜帕,两人相视一眼,红色便如带雨春潮蔓延开来,喜婆端来红色喜字的合卺之酒,两人交杯而饮,欢喜的声音在一旁响起:“合卺交杯,永以为好,百年好合,永结同心,礼成。”
“啪啪啪啪”,宁嘉安和萧璟月欢喜地拍起手来,一个个笑得跟个二傻子似的,萧璟和看一眼,颇觉丢人,倒是默默的把他媳妇儿的手拉过来,揉一揉,暗道拍这么用力干嘛,不嫌疼啊……马上不会又哼哼唧唧地让他给吹吹吧,大庭广众下的,吹吹多丢人,还是赶紧揉揉吧……揉揉之后就不用吹吹了。
萧璟和心道:我真是聪明!
第53章
成亲繁琐,至晚方归,宁嘉安喝了点小酒,洗漱之后躺在床上还有点晕晕乎乎的,问小圆,“世子呢?”
“刚刚一回来就被四白叫到前院了,应该是有什么事情,姑娘你也累了一天了,先睡吧。”
宁嘉安倒是想睡,睡不着啊,也不知是今天的氛围太美好,还是喜宴上喝的果酒太醉人,望着静静燃烧的烛火,她罕见地惆怅起来,心中好像突然之间就滋生了万般情义,而这些丝丝绕绕的情,就在清清凉凉酒的发酵之下,变成了一种不可言说的欲望。
对的,是欲望。
之前梦中唇齿交缠的感觉忽然之间就好像真实起来,心底燃着一团火,烧得她全身发热,烧得她心烦意乱,只想依在那个熟悉的男人身边,尽情汲取他身上的那份凉。
小圆熄了烛火,水乳般的月光中,宁嘉安躺在床上,圆眼睁着,等着那即将撞株的兔子。
幸好兔子没有让她久等,吱呀一声,屋门从外打开,苏合香混着松针的味道随风而来,挑动着某人岌岌可危的神经。
萧璟和只当她睡了,轻轻脱了外袍,静静地躺在床的外侧,眼睛刚闭上,旁边儿的小人忽得一动,他还没搞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呢,这小人整个就趴他身上了,双手柔软地搭着他的肩膀,小脸贴在胸口,樱唇一开一阖,似有羽毛在轻抚他的脖颈……
“世子,我腰疼,你给我揉揉腰呗。”
萧璟和真是卧了个大槽:你腰疼,你骗鬼呢,你腰疼还能这么利落地翻滚趴我身上,你要是不腰疼那不得把我撕吧撕吧吃了。
不过现在这种情况,跟撕吧撕吧吃他也差不多了。
“咳咳,腰疼是吧,那你先起来,你不起来我怎么给你揉腰啊”,萧璟和双手远远地放置在两边,一动不敢动,“你其实有点小胖,这样压我身上,我都快喘不上气了。”
宁嘉安抬起头,下巴顶在身下人的胸口,“你这样也可以给我揉腰啊,我不介意的,而且我这不叫胖,我这是珠圆玉润,肉都长在该长的地方,像腰啊,腿啊,这种不该长肉的地方都不长的,云嬷嬷都说我骨肉匀称玲珑有致”,又问,“世子你知道我身上的肉都长在哪里吗?”
萧璟和自然知道,日日相处,夜夜同眠,她的身姿轮廓早已刻入他的眼中,而他也得承认,她刚刚说的话,都对,特别是此时此刻,她那么软……
某人的呼吸明显加重,月光如牛乳透入帷幔,男人的一双眸子燃着火。
之前看的书听的教导就在这一刻涌进了脑中,宁嘉安只觉得黑暗真是容易让人混乱的东西,她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吐气如兰,玉一样的指尖在坚硬的胸膛上轻触即起,稍稍流连,就像花瓣儿打着卷地落在湖面,轻盈地激不起一丝涟漪,但却不知触动入心,湖底早已是汹涌澎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