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从来没有这样害怕过,紧紧握住双拳,指甲扎进手掌,眼泪流出来了就立马擦掉,忍着哭声,连一丝哽咽都不发出,她要在这里安静地等着,等着她的相公回来,而后一起回去,美美地睡一觉,早上起来才发现这一切都是一个梦而已。
可事实总是如此残酷,萧璟和轰得倒在地上,好像没有了力气一般,四皇子一脚又一脚地踏在他的身上,可他却转过身来,口中一开一阖,宁嘉安知道他说的什么,他说,“快走。”
可宁嘉安怎么会走,生不容易,死还不容易嘛!她把脸泪擦净,拿着马鞭就对着四皇子抽去,四皇子一时不防,被狠狠地抽在脸上,火辣辣地疼,他怒火中烧,不理会萧璟和,反开始追宁嘉安,宁嘉安使出了全身的力气跑,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把四皇子引走,那样萧璟和就能活了……
可是宁嘉安跑不过四皇子,她被一股恶狠狠的力量一把拉过去,看着对方铁一样的手掌马上就要落下,下意识地闭上眼,却听“啊”的一声叫,睁开眼,就见那快要落下的胳膊上插着一支箭,箭尾的黑色羽毛不震不颤,沉稳平静。
紧接着就是第二箭第三箭,直接洞入四皇子的左右小腿,萧璟和挣扎着跑过来将四皇子一脚踢到,而后带着宁嘉安,骑上马,直奔营地。
真是好恨!恨不能杀了那王八蛋!
回到帐篷之后,宁润正等在那里,见着两人模样大惊失色,忙就要叫太医,被萧璟和阻止,“不要把事情闹大,虽是四皇子发的疯,我也拿箭射了他,若是皇上知道了,未免不会怪到我们身上,若是他再倒打一耙,事情就更糟糕了,就这样吧,都是皮外伤,我们自己就能处理。”
宁润不解,“那四皇子就不会自己去告状吗?他要是说你是故意拿箭射的他,皇上信谁的。”
“他不会的”,萧璟和拿药涂着伤口,“这次本来就是私下挑衅,他还动了杀意,他告上去又如何,我们也不是吃素的,最可能的结果就是两败俱伤,所以他也不会让皇上知道的,最好的结果就是当这件事没有发生过。”
宁润眉头紧锁,“只有千日当贼没有千日防贼的,有了第一次,难保没有第二次第三次,万一让他得手,你的命就没有了!”
萧璟和垂下眼,对方咄咄逼人,他也不能坐以待毙了,这次侥幸逃出,可下一次呢……他不能让嘉安跟着他提心吊胆。
“哥你先别说了,你先让他把药上上啊”,这一天先是遇到老虎,而后又遇到四皇子这比老虎还凶残的,宁嘉安又是担心又是害怕,都哭了两次,现在小脸跟小花猫似的,还着急给他上药呢,萧璟和心中一暖,说道,“我没事。”
“还没事,都快让人给打死了,那我就从活寡妇变成真寡妇了!”
“呸呸呸”,宁润十分没有风范地呸了好几声,还数落她,“会不会说话?嘴上越发没有分寸了。”
宁嘉安把药瓶往桌上一丢,就蹲在地上哭开了,泪如泉涌,天知道刚刚在树林的时候她有多害怕,心脏就像被一只无情的大手抓着攥着,疼得要死,可是她不敢哭,一丝声音都不敢发出,如今劫后余生,心中还是后怕,后怕的不得了……这次真是差一点儿,差一点儿就完了!
萧璟和心中不忍,艰难起身拍拍她的头,嘱咐四白道,“今天世子妃遇到老虎,受了惊吓,去找太医熬一碗安神汤。”
四白领命而去,这边萧璟和上了药,和宁嘉安一同收拾干净,就见四白端了两碗药过来,说,“小的跟太医说,世子在跟老虎搏斗时受了点皮外伤,太医就给熬了这碗药,说是促进伤口愈合、止痛,还能帮助睡眠的。”
宁润就道,“你俩把药喝了,睡去吧,今晚的帐篷我替你们守着,有什么事我先处理,现在治伤最重要。”
萧璟和也不客气,两人把药一喝,就去榻上躺着,他轻轻拥着怀中的人,双眼一闭便觉困意袭来,沉沉睡了过去,宁润守在帐口,月亮慢慢升起来,不一会儿时却见有人匆匆跑来,是秦凌飞的小厮墨风,墨风压着声音,“宁大人,我家公子不见了。”
第57章
宁润愕然,什么叫做不见了?秦凌飞一个大活人还能不见了?
他细问,“什么情况?”
墨风也是懵的,“今天早上,二公子来找我家公子说有话要说,我家公子就带着墨画跟他出去了,可是中午的时候,墨画回来了,却不见公子身影,我问他公子人呢,他大惊失色,竟然以为公子已经回来了”,他咽一口唾沫,神情焦急,“我详细问过他了,他说他跟着公子到了一片树林,二公子跟公子赛马,他就在原地等,结果一直等到中午都没见人回来,不得已先回了营帐,想是公子已经回来了,结果就……”
“你没去找秦钟?”宁润问,秦钟就是秦凌飞的二弟。
“找了,墨画一回来我们就去找二公子,二公子已是回来了,却说赛马后我家公子先走一步,他也不知公子竟然没有回来,倒是也派了人去找,可是,可是这都出去两三个时辰了,一点消息都没有,我急得很,想来想去,只能来找宁大人你了。”
墨画还有一句话没说,他不敢信二公子,甚至连他家公爷也不信,现在只能信宁润了。
可是宁润能有什么办法呢,他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今日先是萧璟和险些丧命,如今又是秦凌飞下落不明,这猎场之上好像就有一张蓄谋已久的网,将他们这些人一个一个地网起来,可他不知幕后之人想做什么,甚至连应对的法子都没有!
不能坐以待毙,不能坐以待毙!
宁润交代墨风,“你去找东大营的宋校尉,他和你家公子也是相识的,况且他手下的人本就是来维护治安的,你给他说一下情况,他会帮你找的。”
墨风转身就要跑,这边宁润也打算喊醒萧璟和,情况有些不对,要提前准备才是,却不想整个营地突然喧闹起来,火把似游龙从猎场深处蜿蜒而来,伴随着吵闹叫嚷之声,各营帐的人纷纷出来察看,不一会儿,整个营地就灯火通明,就连睿文帝的营帐也亮了起来。
睿文帝年纪大了,早已入睡,此刻听到动静被惊醒,披着衣服走了出来,就见负责护卫的东大营将军张大丰正在跟太子说些什么,见着他一出来,太子却是跑到他跟前一跪,双眼含泪,声音哽咽,“父皇,父皇,四弟他……四弟他……”,却是死活说不出来。
睿文帝觉得不好,一指张大丰,“你来说。”
张将军也是觉得倒霉,走到睿文帝跟前单膝跪下,带着军人特有的坚硬和冷冽,“回皇上,傍晚四皇子的人来报,说是四皇子外出打猎,迟迟不归,臣便派人去找,结果在猎场腹地发现……发现了四皇子的尸体,是中箭而亡,死因不明,不敢擅动,特来禀报。”
“啊!”
一声女人的尖叫突然而起,冲破云霄,张将军就见一道红色身影向他冲来,是四皇子生母吴淑妃,她面容扭曲,浑身发抖,嘴唇开开阖阖,半天才说出一句,“你说什么?你说我四儿死了?不可能,他弓马娴熟,怎么可能死!一定是你看错了,一定是!”
张将军垂下眼,“臣亲自查看过,却是四皇子无疑。”
睿文帝身体轻轻晃了一下,太子大哭,“父皇,你要保重身体啊”,吴淑妃却是身子一软,直接晕了过去。
“去,让曹殊、于训、朱敏去给朕查,去给朕查查老四到底怎么死的!是谁把朕的孩子害死的!去查!”
曹殊是刑部尚书,于训是大理寺卿,朱敏则是左都御史,这就是要三司合查了。
睿文帝已是站不住,摇摇晃晃就要倒下,太子泪流满面,一边小心翼翼地扶着他回去,一边喊太医,整个营地都躁动起来,那边萧璟和已是醒了,整个人坐在阴影里,看不清神色,而后抬起头来,独一双眼睛被烛火照亮,却是万年积雪融不进暖阳,清寒悠远。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我们被设计了。”
宁嘉安睡了安神茶还在睡着,萧璟和坐在旁边,轻轻抿一口凉透了的茶,捋着今天的事情,他已从宁润处知道秦凌飞消失的事情,秦凌飞差不多是在下午消失,而他也是下午遇到的四皇子,结果傍晚四皇子就死了,这几件事情之间有什么联系吗?他虽然射了四皇子三箭,却不是射在要害之处,他敢确定四皇子没有死,那就是说,是在他走之后,有人把四皇子杀了,是谁?目的是什么?有人看到他与四皇子打斗了吗?
只是即使没有人看到,这也不好隐瞒,就害怕弄巧成拙,让别人以为他是心虚,为何心虚呢,别人就要怀疑是他杀害四皇子了!
况且,他这一身的伤,瞒也是瞒不过去的!
为今之计,还是主动说出来的好。
既已想通,萧璟和就不再耽误时间,他转过身,轻柔地为宁嘉安掖好被角,将她遮在眼前的碎发拨开,看了良久,而后在额上轻轻落下一吻,像羽毛拂过湖面,转眼即逝,而后大步走到睿文帝营帐,却见太子守在门口,见着他也不过是凉薄问道,“萧世子来这里干嘛?父皇睡下了,不见人。”
睿文帝不见人,他却不能走,需得把话说清楚,“今天下午,我在猎场深处见过四皇子,发生了口角,还动了手,但是我走时四皇子是活着的,我并不清楚之后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如今四皇子突然离世,我就过来将事情说清楚。”
“你说什么?你打了四弟?”太子暴怒,“张将军说四弟是中箭而亡,可是你射的箭?”
“我射在他手腕小腿处,并没有伤及要害。”
“你还在狡辩!”太子咬牙切齿,“你与四弟不睦,孤早就知道,却不想你狼子野心,竟然杀了他,如今还站在这里口口声声说没有伤及要害,没有伤及要害人怎么死了的!”呼喊左右,“来啊,将此人拿下!”
“皇上命三司审查四皇子死因,三司未归,太子岂可轻易给人定罪!我来这里也不过是为了配合调查,太子若不分清红皂白地将我抓了,就不怕真正的凶手逍遥法外嘛!”
萧璟和的气势太强,左右侍卫一时竟不敢动手,太子气得冷笑起来,“好好好,你不服是吧,等调查的人回来,看你到时如何狡辩!”
出去调查的几人第二天凌晨回来,还带回了四皇子的尸体,已是简单处理过了,盖着白布,箭支都已拔掉,放在一边的托盘上,睿文帝想看又不敢看,扶着太子,眼中泛着泪花,背也显得佝偻起来,他是个心软的皇帝,面对着亲生儿子的尸体,也是满心的悲痛。
刑部尚书曹殊先说,“回皇上,臣已查看过,四皇子身上有多处青紫,应为打斗所致,脸上还有一道鞭伤,但致命伤是箭伤,共有四处,手腕一处,两小腿各一处,最严重的是胸腹处,就是这一箭使人死亡,这四箭都是从背后射入。”
听到儿子死得这么惨,睿文帝越发伤心,铁青着脸问,“凶手是谁?”
只见曹殊拿出一枚黄龙玉佩,雕刻成兔子形状,系着红绳,只不过红绳已经断裂,他说,“这枚玉佩是在案发现场发现的。”
站在一旁的六皇子眼睛猛得一跳,直看向萧璟和,然后他就看到萧璟和出列,跪在睿文帝跟前,朗声说道,“回皇上,这枚玉佩是我的。”
“是你……”,睿文帝变了脸色。
“昨天下午,臣带着世子妃宁氏在猎场学习骑马,先是遇到了老虎,一番缠斗后将其射死,之后便遇到了四皇子,因四皇子怀疑之前他被禁足一事是臣设计的,便起了杀意,臣难以抵抗,眼看要死在四皇子手下,是宁氏拿马鞭打了四皇子,四皇子去追宁氏,臣情急之下在后面射的箭,却只射在了四肢,使四皇子难以行动,并没有射胸腹那一箭。”
“臣自小受皇上照顾,南安王府更是备受皇恩,故并不敢罪大恶极去杀害四皇子,今天所做的一切也完全是为了防卫,胸腹处那一箭确不是我射的,还请皇上明察。”
睿文帝垂眸不语,太子恨声道,“萧世子倒是会狡辩,如今四弟死了,你倒是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也可以把一切的过错推在死人的身上,你说你是正当防卫,谁能证明?焉知你不是蓄意杀人!而且最后那一箭不是你射的还能是谁!”
萧璟和抬头,“臣为何要杀四皇子?早在四皇子死讯传过来之时,臣就去皇上帐前做过说明,臣也说过,定是有人在臣离去之后杀的人,如今太子不想着抓出真凶,倒是一心要把罪名扣到我头上,是何道理!”
六皇子向前一步,“皇子出行都有侍卫跟随在一侧,不如把侍卫叫来问问。”
“准。”
四皇子府的侍卫头领被提上来的时候,心里比苦逼更苦逼,因为他这个侍卫头领刚当上没几天,他的前任因为杀了灵山县的百姓被拉到菜市口砍了脑袋,他是临时被提上来的,算不上心腹,一天到晚所做的也不过是守在一旁,跟四皇子话都没说过几句,四皇子真正信任的是蔡卓,昨天四皇子也是只带了蔡卓走的,他们只是守着营帐,结果四皇子就死在外面了!
这让人去哪儿说理去!
他重重地磕在地上,“回皇上,当时四皇子命我们守在营帐,不用跟随,随着四皇子外出的是蔡卓。”
“蔡卓在哪里?”
没有人回声,显然这个蔡卓不在这里,一时之间,这个人倒成了破案关键,太子发话,“都去找。”
没有浪费很长时间,一刻钟之后蔡卓被人抬回来了,就是抬回来的,因为他受了很重的伤,气息奄奄行将就木,张将军回禀说,“我的人找到他的时候,他就是这个样子了。”
太子指着蔡卓,“今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蔡卓踉跄地半爬起来,一阵咳嗽,吐出几口血粘在已被灰尘浸透的衣袖上,吃力地说道,“皇上,萧世子他杀了四皇子,他杀了四皇子啊!”
第58章
满场寂静,所有人都盯着萧璟和看,而萧璟和却只是挑眉看了一眼蔡卓,并不出声。
蔡卓声泪俱下,“皇上,我亲眼看到萧世子拿箭射杀了四皇子,最后一箭射到胸腹,四皇子当场就不行了,我不敢出去,怕被萧世子发现,把我也杀了,这样就没人知道这件事,我趁着夜色跑回来传信,可没想到竟遭到了围截,要不是侥幸逃得一命,现在早就死了!皇上,你要为四皇子报仇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