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到七妹和豫王两人隔空相望、对视良久,谁都不曾开口说话,竟不像是初见面,反倒像是久别重逢。
只是,这怎么可能呢?七妹哪儿有机会见到豫王这般尊贵之人?
担心他俩再这么看下去,真的看对眼了,冯蘅便匆忙走了出来。
她自信比七妹美貌许多,豫王若见了她,定然不会看上不如她的七妹。
因而,她假装没看到豫王在此,好在跪下行礼前能让豫王看清她的面容。
听到豫王问到佛珠之事,想到刚才看到冯堇捡了串佛珠,冯蘅忙转头问她:“七妹,你可捡到了殿下的佛珠?若捡到了,便快些还给殿下。”
冯堇只好将手中攥着的佛珠露出来,捧着呈了上去,低眉敛目道:“这串佛珠是民女方才在凤尾竹下捡到的,不知是否是殿下遗落之物?”
说完,冯堇看到豫王抬脚走到她跟前,拿走了她手中的佛珠,只不知有意无意,他拿走佛珠时,手指竟从她掌心擦过。
所幸,只是一瞬的事,冯堇连忙将手放下,收回袖中,尽量忽略手心那点酥麻感。
纪煊自然是故意的,若非有所顾忌,他又岂会满足于这一丁点触碰?只是眼下,他所能做的,也就只有这一点看似无意的触碰。
他假装看了眼佛珠,道:“的确是本王遗落的那串。平身吧。”说完,将手背到身后,用大拇指微微摩挲了下刚才触碰到她掌心的指尖,感受着她掌心熟悉的触感。
冯堇二人站起来后,正要告退,就听豫王开口道:“方才见姑娘神色惊惶,可是遇上了什么难事?你既帮本王寻回了佛珠,本王可以许你一件事。”
冯堇刚才神色惊惶是以为遇上鬼打墙了,现在既遇上了五姐,自然不用再担心迷路了。
她正要摇头,五姐却扯了下她的袖子,抢先开口道:“不瞒王爷,这园子甚大,民女和七妹二人恐迷了路,不知殿下可否带我们走出去?”
纪煊默了下,冯蘅抢话虽无礼,但却给他创造了和阿堇多相处一会儿的机会,于是他转了转手中佛珠,问:“你们要去何处?”
“园子正中的凉亭。”冯蘅答,她可不想让豫王去花厅,花厅里那么多世家贵女,其中不乏豫王的倾慕者,若豫王去了花厅,哪儿还有她什么机会。
“那便跟着本王。”纪煊说完,带着苍山往园中走去。
冯堇二人带着丫鬟们跟在后头,闻到豫王身上传来的龙脑香,冯堇不自觉地落后半步。
五姐倾慕豫王想多和豫王相处,她却是不想再同豫王有过多接触。今日偶遇不过一场意外,以后便不会再有交集了。
快到园中凉亭时,却意外遇见了雪雁和那谢家千金,两人身边还跟着几名贵女千金。
雪雁瞧见他们,竟兴冲冲地跑过来,欢喜道:“九皇叔,你怎么也来了?早知道九皇叔要过来,就让九皇叔带我来玩儿了。”
冯堇心中一惊,雪雁叫豫王九皇叔,难道她是哪位公主或是郡主?
纪煊看到雪雁,眼中露出一丝笑意:“你这丫头,又偷偷溜出皇宫,小心你父皇知道了狠狠罚你一顿!”
“父皇才不会罚我,我这次可是征求了母后同意,让凝香表姐带我来玩儿的。”雪雁吐了吐舌头。
原来雪雁竟是公主,冯堇想到那会儿跟她说的那些山间野趣,不免有些后悔了,若雪雁公主好奇之下偷偷跑到山上去体验那些野趣,一旦出了什么岔子,她便难辞其咎了。
叔侄俩说话间,谢凝香等人也赶了上来,纷纷向豫王行礼。
与其他贵女不同,谢凝香没喊豫王殿下,而是叫了声表叔。
冯堇见她虽叫着豫王表叔,眼中却隐有倾慕之情。
只是,谢凝香这个名字,她怎么觉着有些耳熟?好像前世时在哪儿听过似的。
第十七章
谢凝香看到表叔身后跟着冯家的两位千金,不由好奇道:“表叔怎么到这儿来了?还和冯家两位千金在一起?”
表叔即便今日来赴宴,也该在前院才是,怎么会到这后院园子里来?
“你们来得正好,这两位姑娘方才迷了路,求本王帮她们引路,你们既来了,本王便将她们交给你们了。”纪煊说完,揉了揉雪雁的脑袋,干脆地转身离开了。
走前没再看冯堇一眼,毕竟是初见,她警惕心又强,绝不能让她发现他对她有什么企图。
豫王离开后,谢凝香有些嘲讽地看向冯蘅,冯七娘迷路就算了,这冯五娘可是潘老夫人的嫡亲外孙女,定然没少来这宣平侯府,起码她来宣平侯府赴宴时就遇见过这冯蘅几次,冯蘅若是都能在宣平侯府的园子里迷路,那她们全都得迷路了。
且刚才冯七娘老老实实地跟在后头,只有这冯五娘恨不能紧跟着表叔,这两人谁对表叔有企图显而易见。
谢凝香心下冷笑一声,以这冯五娘的身份,连个侧妃都不够格,更别提是豫王妃了!
不过这冯蘅倒确有几分好颜色,若入了表叔的眼,入府当个夫人或是侍妾倒也不是不可能。
可看刚刚表叔离开时的干脆利落,分明一个眼神都没给她,可见表叔压根就没看上她。
“在自己嫡亲外祖母家都能迷路,这可真是一桩笑谈。”谢凝香讽了句。
冯蘅早在遇见谢凝香等人时就心知不好,见谢凝香毫不掩饰地嘲讽她,她又辩驳不得,一时面红耳赤。
谢凝香自恃身份,不屑与冯五娘这种人多说废话,只淡淡说了句:“二位且随我们回花厅吧。”说完便带着雪雁等人往回走。
不过走着走着雪雁便落在了后头,抱着冯堇的胳膊道:“堇姐姐,我刚才看了你刻的那块菩萨玉佩,果然刻得特别好,还有她们说的那个什么佛性,堇姐姐你可真厉害!”
“微末小技而已,公主谬赞了。”冯堇恭谨道。
“堇姐姐,你再给我讲讲紫云庵别的好玩的事呗。”雪雁撒娇道。
冯堇之前只当她是小姑娘好奇才同她讲了那些事,如今既知道了她是金尊玉贵的公主,哪儿还敢多讲?
且她既不打算再和豫王有任何交集,对雪雁公主这种皇室之人自然也要敬而远之。
“都是些乡间野事,公主千金之躯,民女万不敢再污了公主的耳。”冯堇于是说。
雪雁又缠问了几句,见冯堇愈发恭谨不肯讲,一时也觉得无趣,便松开她,又回到凝香表姐身边去了。
一行人一路回花厅去,冯堇跟在后头,听到几名贵女小声议论。
“看来传闻果然不可信,豫王殿下明明看起来温润如玉,怎么可能脾气暴戾嘛?”
“温润如玉倒不一定真,不过豫王殿下今日看起来似乎格外俊美。”一名之前见过豫王的贵女道。
“岂止是格外俊美,分明是谪仙下凡!”另一名贵女捧心道。
谢凝香走在最前头,听到几人的议论声,她无奈地笑了笑,表叔那张脸本就招人,今日竟还穿了那样一身衣裳,正常女子见了,谁能不心动?
丝毫不知自己被划为不正常女子的冯堇此刻在想,也不知六姐找到了绛雨轩没?若真去了,怕又是一场轩然大波。
冯苒自是找到了绛雨轩,只是还没走近,远远地便被两个婆子给拦下了。
“这里是招待男客们的地方,你是哪家小姐?怎么大老远走到这边来了,还是快快回去吧。”
冯苒能看到潘世子就在绛雨轩中,自然不肯离开,偏偏两个婆子气力大,她根本闯不过去。
这时,一阵风袭来,她连忙松开手中帕子,就见那帕子顺着风刮到了绛雨轩附近,就在台阶下。
绛雨轩中似有几名男子注意到那帕子,也朝这边看了过来,冯苒忙做梨花带雨状,想求婆子们让她过去捡帕子。
谁知,还没等她开口,在台阶下守着的一名小厮便捡了帕子小跑过来还给了她。
冯苒一口气堵在胸口,只好另寻借口:“我寻我大哥有急事,你们快让我过去。”她虽没看到大哥,但这绛雨轩极大,又是招待年轻男客之所,大哥许是在里面也不一定。
“小姐有何急事,说与我们,我们自会替你进去传话。”婆子们毫不让步。
“这事十分紧要,我同你们说不清楚,你们快让开!”冯苒生气道。
“小姐见谅,那里头都是些年轻男客,实在不方便放小姐进去,奴婢们也是为了小姐的名声着想。”婆子们冷脸劝道。
就在冯苒和婆子们纠缠时,那潘世子竟从另一个方向离开了。
冯苒眼睁睁地看着机会从眼前溜走,心里如何能不恨,且姨娘花了大价钱买的舆图,竟就这么白白浪费了。
她心下再恼恨,也只能跺跺脚转身离开。
她记得那会儿潘世子说待会儿要在水榭向潘老夫人献礼,她得赶紧回花厅去,到时候和众千金一起去水榭。
这厢,冯堇一回花厅,先前避她如蛇蝎的贵女们看向她的目光竟又亲和了许多,且三三两两地来同她搭话,请她帮忙刻些佛像物件。
这些个贵女自是不差钱的,冯堇有心将她们培养成自己的长期顾客,便陪着笑脸一一应了。
冯堇也大概能猜到贵女们转变态度的原因,大抵是看过那块如意观音菩萨玉佩之后,觉得她既能刻出有神性的玉佩,自是通了佛性的,她自幼长大的紫云庵就必定是正经上香供佛的地儿,而绝非先前冯苒暗示的半掩门子之所。
过了一会儿,冯苒带着盼冬回到花厅,冯堇见她神色微郁,便猜到她定然未能成事,心里便暂松了一口气。
而冯苒回到花厅后,意外地发现众贵女对冯堇又亲和起来,反倒都对她避如蛇蝎,一时心下更加郁愤了。
好在没一会儿便有婆子来通传,请她们移步湖中水榭,同潘老夫人一起看场表演。
冯苒这才心情好了些,总算又能见到潘世子了。
冯堇见冯苒一下子变得跃跃欲试起来,心里一下子警惕起来,想着待会儿在水榭得好好看着她。
众人来到水榭,见潘老夫人和一众贵夫人已经坐在水榭里了,便也一一落座。
既在水榭看表演,想来应是湖上的表演,只是眼下湖面一片平静,众人也就只能先吃会儿茶。
第十八章
这厢,纪煊同冯堇等人分开后,便回到了园子南边假山上的凉亭之中。
这处凉亭因着建在高高的假山之上,竟可以俯瞰整个园子。
纪煊站在凉亭中,远远地看着冯堇跟在几名千金之后往园子西北角的花厅走去,眼看着她背影越来越小,直到进了花厅后彻底看不到她的人影了才收回视线。
一旁薛华斌见他这副模样,不由摇扇一笑:“我说你今日怎么突然要同我一起来宣平侯府赴宴,原来是为了冯五娘。去年我同你说那冯五娘生得十分美貌时,你还不以为意,如今怎么突然又改了主意?可是在哪儿见了她,被她的美貌给折服了?”
“庸脂俗粉罢了。”纪煊淡淡道。
薛华斌愣了下,以冯五娘的姿色,怎么都跟庸脂俗粉沾不上边吧?
“不对啊,我刚才可是看见你在园子里同她说了话的,你敢说你刚才突然跑到园子里去不是为了冯五娘?”
纪煊瞥了他一眼:“你既喜欢她,我便将她赏给你做妾,如何?”
薛华斌先是一喜,随即摇头道:“我虽纨绔,可不敢像陈槐那样做出强抢民女的事,不然等我爹知道了,铁定要打断我的腿!”
纪煊见他怂成这样,便也没再坚持,似冯蘅那等毒妇,若给了薛华斌当妾,兴许反而会害了他。
前世请期之前,还是薛华斌在他的书房意外看到他为未来王妃画的画像,斩钉截铁地说画像中人绝非冯五娘,他才知道,他弄错人了。
可他分明在送聘礼之时顺道送了一块极好的玉料,让他那未来王妃刻一对鸳鸯玉佩,后来冯家将其中一块送到了王府,他看过确实与当初她在醉春园送他的那块菩萨玉佩是一样的雕工。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震怒之下派了人去调查,才知道她想娶的那位不是冯五娘,而是冯家庶女冯七娘。
至于那块鸳鸯玉佩,的确是她所刻,只不过是冯蘅指使冯七娘为她刻的添妆。
可见,冯家早就知道他想娶的其实是冯七娘,却一直刻意隐瞒,为的就是将错就错让冯五娘当上豫王妃。
其实那时虽然为时已晚,但若他不顾一切去找皇兄求情,求皇兄收回先前的赐婚圣旨,皇兄未必不会答应。
可彼时他怒火滔天,只想着她既然欺骗了他,那他也没必要给她豫王妃的位置,一个小小媵妾便足够了。
偏偏这一念之差,竟让他后来后悔莫及……
薛华斌琢磨了下,惊讶道:“不是冯五娘,难道是另一位千金?那是哪家的千金,竟能入得了您的眼?”
当时他留在亭中俯瞰,只大概认出了冯五娘,却没能看清场中另一位千金具体模样,更不知道那是哪家千金。
纪煊自十岁出宫建府,便同薛华斌相交,前世薛华斌身为成国公府嫡次子,本可以做一辈子富贵纨绔,却义无反顾地跟随他上了战场,还为了保护他丢了一条胳膊,因而纪煊对其很是信任,便没打算瞒他。
“冯家七娘。”他说。
薛华斌见他说这四个字时眉眼分外柔和,显然是真的喜欢上了。
好兄弟终于有了喜欢的女人,薛华斌自然为他高兴,便道:“原来是冯家的小庶女,这还不简单,一顶小轿抬进王府做侍妾不就行了。”
他先前因着冯五娘的美貌打听过冯家的事,知道冯家只有冯五娘一个嫡女。
薛华斌为好兄弟高兴,好兄弟却瞥了他一记冷眼,到底是多年好友,薛华斌瞬间就明白了他这一记冷眼的意思,这是嫌侍妾身份低微,委屈了那冯七娘。
“那就给个夫人的名分,也简单得很。”薛华斌道。
见好友冷眼依旧,薛华斌有些惊讶:“你不会是想娶那冯七娘做侧妃吧?别想了,太后娘娘指定不会同意的。”
“不是侧妃,是八抬大轿明媒正娶的豫王妃。”纪煊语气坚定道。
“你疯了?”薛华斌惊得从石凳上弹跳起来,“侧妃太后都不会同意,何况是正妃?除非,除非你直接去求圣上,让圣上直接下旨,倒还有那么一点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