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捏了下沈雁笙的脸蛋,说:“不知道哪里来的这么多眼泪。”
沈雁笙轻轻抿了下唇,说:“我刚刚做了个噩梦,梦到我被绑在黑风崖上,我以前那些朋友亲人都站得离我远远的,没有一个人来救我。”
陆景策解衬衫袖扣的动作顿了一下,侧头看向沈雁笙,看到她脸色苍白得没有一点血色,心上顿时涌上心疼。
他伸手揉下她脑袋,说:“你怕什么?我不是来救你了吗?”
沈雁笙望着陆景策,忽然有些想哭。
是啊。
在她最绝望的时候,只有陆景策来救她。
*
陆景策解了袖扣,摘下手表,起身去浴室洗澡。
洗完澡出来,看到沈雁笙还躺在他床上,逗她说:“还不回房?已经让萍姨帮你换了被子。”
他坐到沙发上,惯例想抽支烟。
沈雁笙拥着被子从床上坐起来,她盯着陆景策看一会儿,忽然说:“陆景策,我以后跟你睡吧。”
陆景策本来在看手机,听见沈雁笙的话,不由得一顿,指间的烟灰忽然落到了地毯上。
他抬起头,看向沈雁笙的目光,怀疑她还没清醒,微不可察地挑了下眉,问:“刚刚说什么?再说一次。”
沈雁笙认真道:“我说,我想跟你睡,我一个人睡,最近总做噩梦。”
听到这个理由,陆景策差点没被她气到,说:“敢情你是拿我当帮你入眠的工具?”
沈雁笙抿着唇不吭声。她确实有些依赖陆景策。
陆景策抽掉半支烟,把烟头摁灭进烟灰缸里,起身走到床边,俯身掐了下沈雁笙的脸蛋,有点居高临下地看她,说:“要跟我睡也行,不过我可不是柳下惠,到时候你别又哭。”
第12章
诚然陆景策那样吓唬她,但其实真的睡到一张床上,也没有发生什么。
主要是陆景策压根不想强迫沈雁笙,他并不是个重欲的人,不是两情相悦,那种事压根也没什么意思。
沈雁笙起初跟陆景策睡的时候还算老实,捏着一点被角,占着一个小小的角落,晚上什么姿势入睡,早上仍然什么姿势醒来。
直到有天晚上,她又做噩梦,梦里哭喊,一翻身不小心掉到床下。
陆景策那时还没睡,在阳台打电话,听见屋里的动静,转头就看到沈雁笙摔到了床下。
他不禁皱眉,挂了电话就推门进屋,走去床边,把还摔得头晕眼花的沈雁笙抱上床。
看到沈雁笙睡裙外面的胳膊都摔红了,不由得皱眉,“怎么了?又做噩梦了?”
沈雁笙刚刚从噩梦中惊醒,又因为摔到床下,身上有点疼,就有点惊魂甫定的样子,白着脸半晌也没说话。
陆景策看她这个可怜的样子,也不忍心再问,在床边坐下来,拉起她胳膊来看,声音不自觉地放柔,问:“摔得严重吗?哪里疼?”
沈雁笙摇摇头,说:“就胳膊有点疼,应该一会儿就好了。”
陆景策仔细检查了一下沈雁笙的胳膊,确定没伤到骨头才放心。
手机又在响,他头疼地叮嘱一句,“睡吧,明天还疼一定要告诉我。”
说完,拿起手机又到外面阳台去接电话。
沈雁笙重新躺回床上,可刚才那一摔,将她彻底摔清醒了,此刻也没什么困意。
她侧躺在床上,透过卧室的窗户,看到陆景策在外面阳台上讲电话。
不知道现在几点了。
她摸到床头柜上的手机,才发现已经凌晨一点。
卧室隔音效果好,她听不见陆景策在阳台讲什么,大抵是工作上的事。他平日其实很忙,并不常常在家。
她忽然想到她父亲留下的那几栋烂尾的房子,不知道会不会给陆景策带去困扰。
陆景策讲完电话,已经是凌晨一点半,原本想着沈雁笙应该已经睡了,结果进屋就对上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
沈雁笙没睡,侧躺在床上,正望着他。
房间里灯光昏暗,陆景策见沈雁笙这个点还没睡,走去床边,把手机放到床头柜上充电,说:“还不睡?明天不上班?”
沈雁笙没回答,只是问:“你刚刚是在工作吗?怎么这么晚还工作?”
陆景策从柜子里拿了干净睡衣,淡淡道:“临时有点事。”
工作上的事,他并不怎么跟沈雁笙说,去浴室前淡声道一句,“睡吧,很晚了。”
他去浴室洗澡,洗好出来时,已经近凌晨两点。
沈雁笙还没睡,他有些意外,掀开被子上床,打趣她:“你今晚打定主意做夜猫子?”
他在床上躺下,伸手关了台灯。屋里片刻陷入黑暗,陆景策实在有些倦,声音都听得出疲惫,说:“睡了。”
可沈雁笙仍然没什么困意,她在黑暗中看着陆景策,过一会儿,主动靠近他怀里。
这是她第一次主动靠近,手环上陆景策的腰时,陆景策身体有一瞬间的僵硬,他睁开眼,在黑暗中低眸看她,出声问:“什么事?”
他不信沈雁笙会主动亲近,只当她是有事要求他。
沈雁笙抬起头,在黑暗中认真看着陆景策,很认真地问:“陆景策,我家里的事是不是让你亏了好多钱?”
她知道她家里的那堆烂摊子有多难收拾,否则当初不会所有人都和他们家划清界限,就连傅时煜也和她分手。
陆景策猜到她要问什么,不甚在意地道:“一点小钱而已,别想太多。”
“可是……”
“好了,睡觉。”陆景策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抬手拉住沈雁笙环在他腰间的手,闭上眼睛,是真想睡觉了。
沈雁笙见陆景策困了,也就老实地不再开口。
这晚的最后,沈雁笙也不知自己是怎么睡着的。
大概是因为昨晚睡得不沉,第二天早晨醒来得也早。
睡醒的时候,发现陆景策也还在睡。
两人基本维持着昨晚的睡姿,只是更亲密些,沈雁笙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趴到陆景策胸膛上去的,陆景策原本抓着她的手,改为了揽住了她的腰。
这样亲密的姿势醒来,令沈雁笙莫名有些脸颊发烫,她下意识想要起身,但又怕吵醒陆景策,于是小心翼翼地挪。
可她这样小心翼翼地挪,还是吵醒了陆景策。且她不知道,她这样在陆景策怀里小心地挪来挪去,反倒惹得他大清早起了欲念。
搂在腰间的大掌忽然收紧,陆景策睁开眼,眼里明显有些压抑的欲念,看着沈雁笙,眉心微蹙,责怪她,“大清早的,乱动什么。”
两人身体贴得近,沈雁笙后知后觉感觉到一处火热戳在她腿根,她一瞬间脸涨得通红,老实缩在陆景策怀里,再不敢乱动。
陆景策闭上眼睛缓了一会儿,等到那股欲念终于没那么强烈,搂在沈雁笙腰间的手收紧,才低头在她耳边哑声道一句,“下次再招我,看我还放不放过你。”
说完才松开沈雁笙,起身掀开被子去了浴室。
作者有话说:
今天有点短,明天肥回来~
日常求收藏求评论,给大家头顶笔芯(∩_∩)
第13章
整个五月份,陆景策都十分忙碌。在家的时间不多,出差也频繁,有几个晚上,沈雁笙半夜被噩梦惊醒,睁开眼睛看到空荡荡的房间,会忽然很想陆景策。
她想过给陆景策打电话,可手机拿到手里,看到屏幕上那一串熟悉的号码时又陷入犹豫。
她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变得依赖陆景策,但这绝不是什么好迹象。
她已经受过苦,誓死要自己心如止水。
于是她放下手机,从床上起来,坐到书桌前,用忙碌工作挨过漫漫长夜。
五月中旬的时候,陆景策仍没回来,沈雁笙清楚自己的身份,所以从不过问陆景策的私事,也不觉得自己有那个资格。
只是父亲突然病倒,妈妈原本还瞒着她,是她周四晚上临时回家,看到家里没人,打电话给妈妈,听到妈妈电话里的哭腔,才知道爸爸出事。
她匆匆赶去医院,看到的是爸爸昏迷不醒地躺在监护室里,妈妈在走廊上哭成泪人,好不容易养回去的身体肉眼可见地衰老下来。
沈雁笙也很想哭,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但最后还是努力地将眼泪忍回去。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意识到父母已经年迈,命运的打击落下来,他们已经承受不住。而她还年轻,照顾父母的责任自然应该落在她身上。
她扶着妈妈到走廊外面的椅子上坐下,安抚道:“我刚刚已经问过医生,爸爸的手术很顺利,只要熬过今晚就没事了。”
周秀云仍然是哭,哽咽道:“你爸爸一辈子没做过坏事,年轻时养家糊口吃了很多苦,好不容易挣起一点家业,老天爷要收回去便收回去吧,为什么还要这样折磨我们。”
沈雁笙心中坠坠地疼,眼眶跟着泛红,她伸手抱住妈妈,轻轻地拍着妈妈的后背,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平稳,好叫妈妈安心。
“没事的妈妈,没事的,爸爸不会有事,我们都不会有事。”
她这样安抚着妈妈,可实际上自己心里也害怕,在监护室外面站一整夜,隔着透明玻璃窗,看着爸爸躺在病床上孱弱的身体,不知道他何时才能重新睁开眼睛。
*
陆景策出差回家,到家已经是后半夜。
午夜航班坐得他头昏脑涨,可心里思念沈雁笙太重,熬不到明天早上再回家。
带着一身疲倦进家门,没指望沈雁笙会等他。但是无所谓,他能看她一眼也是好的。
可上了楼,发现卧室空荡荡的,被子叠得整整齐齐,显然没有打开过。
他抬手按了按胀疼的眉心,从房间出去,转到隔壁卧室看了眼。可隔壁卧室沈雁笙早就没住,房间里别说人影,连沈雁笙的气味也闻不到。
陆景策回到房间,疲惫地坐到沙发上。
他猜测沈雁笙回家住了,坐在沙发上点了支烟,想提提神。
烟抽到半根,还是忍不住打了沈雁笙的电话。
明明已经凌晨三点,他这会儿没了怜香惜玉的温柔,非要把沈雁笙叫起来,陪他说两句话。
可电话接通,传来的却是一道克制不住的哭腔,一声哽咽的“陆景策”,听得陆景策心口隐痛。
凌晨三点半,陆景策大步走进市中心医院。
这个点,急诊大厅仍然忙碌,浓重的血腥味和刺鼻的消毒水气味弥漫在阴冷的走廊里。
陆景策面色凝重,径直走向电梯,伸手按下六楼的层数。
明明几秒钟的事,陆景策难得等得烦躁,等到电梯门终于打开,他跨步走出去,一眼就看到呆坐在走廊上的沈雁笙。
凌晨的病房走廊安静得没有一点声音,沈雁笙坐在重症监护室外面的椅子上,因为太安静,仿佛能清楚地听见病房里医疗仪器的声音。
电梯门打开的那一刻,她茫然地抬起头,看到陆景策的那瞬间,她理不清心里的情绪,眼泪先于理智掉下来。
仿佛只有在陆景策面前,她才可以哭。
陆景策朝她大步走过来,她站起来,像是在黑暗中见到了能让她避风的港湾,低泣着埋进陆景策怀里。
陆景策双手环抱住她,在看到沈雁笙眼泪的那一刻心疼不已,低声安抚,“没事了,我来了,我在这里。”
在这一刻,沈雁笙不去想她和陆景策是什么关系,不去想这个怀抱是否能让她永久停靠。她隐忍一夜的泪水终于决堤,在陆景策怀里彻底释放出来。
陆景策由着她哭,由着她发泄,等到她眼泪终于流干,才拉着她到旁边坐下休息,开口问:“到底怎么回事?你别着急,先说给我听。”
沈雁笙接过陆景策递过来的纸巾,擦干脸上的泪痕才哽咽着开口,“我一直不知道,我爸爸在工地上做事。他之前说,联系到以前的朋友,想着重新做点小生意。可现在的生意不好做,我爸爸又刚刚出过事,没人愿意跟他合作。我妈妈的病要长期吃药,我爸不想我工作太辛苦,就自己出去找事做。”
“他年轻时也是从底层爬起来的,工地上的事他倒也会,只是现在年纪大了,做事的时候不小心从二楼摔下来。”
说到这里,沈雁笙埋下头去,眼睛埋在手臂上,眼泪控制不住地往外涌。
陆景策看得心疼,把人揽进怀里,轻声道:“你先别哭,我一会儿去见你爸的主治医生,既然医生说手术顺利,应该不会有太大的问题。后续的治疗我来安排,如果这间医院不行,我们就转去别的医院,不管怎么样,总会有办法。”
沈雁笙也觉得自己今晚哭得太多,她从陆景策怀里坐直,抬手抹掉眼泪,强做镇定。
其实哭过一场,她已经好了很多。刚刚妈妈在这里,她当着妈妈的面不敢掉一滴眼泪,一直强忍着,一直到看到陆景策,才终于哭出来。
哭过就当是已经发泄,她这会儿也慢慢平静下来,说:“医生说,如果爸爸明天白天能醒来,就没什么大问题。”
陆景策看她哭得这样惨,伸手捏捏她下巴,故意逗她,“那你还哭。”
他起身走去对面的自动贩卖机前,买了两罐咖啡,走回位置上,顺手拉开一罐递给沈雁笙。
沈雁笙接过来,却没有喝,怔怔地盯着地面发呆。
陆景策刚刚出差回来,多少有些疲倦,如果不是在医院,他势必要抽两支烟提提神,这会儿不好抽烟,只好喝罐咖啡勉强提神。
他三两口喝完,随后伸手将沈雁笙的脸颊扳正过来,面朝向他。沈雁笙茫然地看他,眼睛还泛红,脸上还挂着几滴泪珠,陆景策伸手给她擦掉眼泪,说:“别再哭了,我现在去找医生,你休息一会儿,有事给我打电话。”
沈雁笙看着他,轻轻点下头,陆景策低头在她脸上轻轻落下一吻,随后就起身,径直朝电梯的方向走去。
*
沈海华出事的时候是后脑勺着地,虽然用胳膊撑了一下,有一点缓冲,但送到医院来的时候情况还是很危急。
陆景策找医生谈过,又打电话安排了更好的医疗团队,以应对后续的治疗。
到第三天,沈海华的情况才算彻底稳定下来,从重症监护室转出到普通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