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见白笑吟吟的，明显是推脱，赵主任也不生气，能被人花心思推脱也是一种面子，更何况她也不是真心邀请她加入，不过是换种说法提醒林见白，丢了个课题对她来说从来不是大事，她怎么会缺课题。
赵主任施施然离开，林见白打开课本开始上课，这段小插曲对她的影响有限。
倒是课后林见白被班里同学拉住，同学神神秘秘地掏出手机，林见白一脸茫然地等着他把习题图片找出来，结果对方打开了一个视频网站？
“林老师，Jack这个视频里的人是不是你？”
林见白一头雾水，她不说话的时候，气质清冷，让人觉得不好接近，学生和她除了课业问题很少交流。
林见白一时间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和学生有代沟了，怎么有些听不懂他们的问题。
直到学生把进度条拉到十来分钟的位置，调大声音，林见白看到戴着降噪耳机，闷头睡觉的人，不是她还是谁。
幸好整个画面不到一分钟，算是一闪而过，不过不断划动的弹幕还是有些吓到她，一时间难得有些无措，脸上都带了些红晕。
学生很少见到林老师这副样子，胆子更大了不少。
“老师，你不知道，你现在火了！”
林见白心咯噔一下，她可不想火，直觉不是什么好事。
还好只是学生夸张，不过是评论里都在问，这个女孩是谁，长得好漂亮，闭着眼睛睡觉都能看出气质好，诸如此类的评论。
学生还说，甚至短暂地上了一下热搜，当然是后排的位置，很快就下去了，林见白这才松了口气。
她从小就不喜欢镜头，习惯性躲在角落里生活，那让她更有安全感，一些无谓的目光只能给她带来困扰。
“是我，应该是不小心被拍进去了，不用管这件事。”
学生眨了眨眼睛，惊讶于林见白的淡定，现在这个时代，流量就是金钱，多少人砸了大把的钱进去就想火，林老师可真的是…………太淡泊名利了，学生想了半天也只能用这个词形容林见白。
但转眼，他还是忍不住在视频底下评论道，“是我们学校的老师！是我的老师！真人比视频里还要好看！”
林见白转眼就把这件事情抛在脑后，毕竟虽然课题的事情已经定下来，她要忙的事还有许多，她之前投递的一篇论文终于有了消息，只是编辑仍指出一些问题需要修改。
论文研究的是风能电缆在负载下耐扭转的实验情况，这一块是比较新的研究领域，能被接收的话，她的研究直接上了一个台阶，不过新兴领域的研究要上国际核心期刊也不是那么容易。
风能电缆相较于普通电缆有许多显而易见的优势，比如更具有耐磨性和耐腐蚀性，在低温情况下也能进行扭转等，但似乎因为成本或者是研究停滞的原因，国内的电缆公司普遍都止步于普通电缆，很少有愿意进行更新的尝试。
这对学界未必是好事，理工科的学界和业界常常是互相反哺的关系，尤其是应用领域，等一块研究领域的热度迅速散去，拿不到足够的经费，只会形成研究停滞的恶性循环。
倒是昨天听肖主任介绍，季氏电缆在风能电缆这一块有所动作，或许还会涉及海缆，所以季明彰昨天早上问起她对海缆工程的看法，是真的想咨询意见？林见白纳罕地想着。
林见白边思索着，边找好书，刚在图书馆找了位置坐下，便被张院长一个电话叫去了他办公室。
原以为是课题的事，虽然林见白觉得，这一个课题也不至于这么兴师动众，尤其她还不是课题负责人。
倒没想到张院长却道，“林老师，我听说你火了啊。”
林见白不好意思一笑，等张院长进入正题。
结果等了一会，哪想到正题便是这件事。
“林老师，现在不少学校的招生办花样百出，咱们学校要樱花没樱花，要明星没有明星，不过还好咱们的年轻教师自带流量，我想着我们要不也打造个明星美女教师，对现在的学生多有吸引力啊。”
林见白微眯了一下眼，这些她确实认同部分道理，不过要是和她有关，她的心情就不太好了。
张院长见林见白毫不动心，又补充道，“这事不仅对我们院里有好处，对你自己的个人发展也有好处，要不是我年纪大了，我还想自己上呢。”
林见白知道自己长得好看，但她从不知道长得好看这么麻烦，“张院长，您说得都有道理，我也理解院里的考虑。”林见白顿了顿，又道，“但是我就是一个新教师，也没有做出什么成绩，单独宣传我一个人是不是不太好？”
林见白说得委婉，两人又推拉了一番，张院长才算是打消了这个念头，但林见白也没有心情再回图书馆看书改论文。
此刻已经夕阳西下，林见白只将几本书办好借书手续，匆匆赶往公交车站。
路上，林见白想了想，还是拿出手机，给Jack发了私信，希望对方删除自己的这一分钟，已经给自己带来了些许困扰。
林见白并不认为这一分钟还能掀起什么风浪，只是难免有些迁怒，一天的时间浪费了大半，和人推拉更是消磨身心。
但蝴蝶效应似乎没有那么快结束。
“林老师成了名人，还有时间做我们的课题吗？”
季明彰牵着狗绳，平常阿姨管不住的柴犬，这会儿乖乖蹲坐着，吐着舌头哈气，大概它也知道这个主人不好惹。
今天中午，他从茶水间出来，听见总裁办的几个小姑娘讨论视频，随口一问，等看到视频的第一眼就认出了人。
林见白不明白怎么一天的时间，人人都跑过来和她说这件事，她本就烦心，现在自然也懒得给阴阳怪气的人好脸色，“比不得季总有名气。”
说着，还抿嘴笑了一下。
大概是在搜索引擎上搜过季氏电缆的信息，现在她一打开浏览器，就会推季明彰的花边新闻，虽然大多无厘头，连张照片都没有，但确实季明彰要比她有名多了，这点她可没说错。
说完，她头也不回地往家里走去，只是在经过柴犬的时候难免还是有些小心翼翼，生怕它忽然扑了上来。
柴犬在林见白过来时，忍不住动了动身体，被季明彰一拽狗绳警告，马上又乖乖坐好，不敢再动，它可不敢在这时候惹怒它的主人。
季明彰拽着狗绳继续遛狗，走了半圈，还是拿出手机，给助理发信息。
他知道自己有些花边新闻，因为太过无聊，便也懒得管，今天被人一提醒，只觉得还是让人删去的好。
发完信息，还是觉得有些不解气，就像被人平白误会了。
第24章
林见白回家冲了个澡,才冷静下来，一瞬间对方才的口不择言有些震惊，她很少有情绪波动这么大的时候。
不过也是因为很少有人会对她阴阳怪气地说话,可能季明彰真的很看不惯她，她印象里没见他这么挖苦过其他人。
林见白不是自怜的人，更不会把别人的评价标准作为评价自己的基准，一瞬间的茫然之后，便把这些不解抛在脑后。
还是那句话,她不是人民币，不必获得所有人的认可与喜爱。
拿起手机开始回复信息,她今天一天都没来得及看短信,陈于渊在三点左右发来了一条信息,林见白轻皱起眉头，读了短信数十秒，仍不知如何回复。
“最近有在陆陆续续面试,金浦区的工作真的不好找,我奶奶已经定好了手术的时间,全身上下骨折的地方有点多,我爸的检查结果还没出来,希望不是最差的情况，絮絮叨叨说了这么多，希望你不要嫌烦,再不倾诉我觉得我快抑郁了，开个玩笑,过去三十年我去医院的次数都没有这个月来得多。”
陈于渊不是话多的人,更不习惯和人倾吐难处。
林见白盯着那句我快要抑郁了看了数十分钟,打了几行字又删去,暗吐了口气，走到窗边，窗外的月亮因为临近中秋格外的皎洁圆润，清辉洒向人间，温柔又慈悲。
她不知道这条冗长的短信里有没有暗藏陈于渊潜意识里的求救讯息，身边的亲人遭遇世间的苦难，除了厚重的心疼和沉重的压力，也会有同为人类的对世事无常的感慨，因为经历过，所以更懂得这种复杂的心情。
思来想去，最后只故作轻松地发了一行字，“周五我没课，要不要见个面？”
林见白和赵主任说自己有些应付不过来不完全是假话，她的行程排得满满当当，也就多一些时间用来跑步和做饭，她是做什么都格外认真的人，不喜欢敷衍了事，也幸好本科课程学得扎实，备课不需要额外多花许多功夫。
但论文的修改和课题的进度依然是悬在头顶的剑，等着她投入时间和精力。
只能牺牲一些睡眠时间，也还好这几年注意身体，熬夜也不至于受不住，就是坐上公交的时候脑袋还有彻夜不睡的清醒和生理性的昏沉，还不至于不能忍受。
季明彰昨晚睡得很好，凌晨两点的时候起来倒水喝。
在楼梯的转角处，看到对面的灯还亮着，他讶异地挑了挑眉，思索了一会，倒完水回来路过的时候又停顿了几秒，抿了口清水才抬步往卧室走去。
大概知道隔壁还有个清醒的人在熬夜，他倒头就睡，一夜无梦，这在以前是从没有的事，两三点要是醒来便意味着别想再入睡，季明彰起来预备倒水的时候已经做好了这样的心理准备，甚至连看哪份文件都已经做好了打算。
郑姨看了看只抿了一口的咖啡，也有些惊讶，甚至怀疑是不是自己煮咖啡的技术退步了，才被二少爷暗暗嫌弃，喝两口咖啡壶里剩下的咖啡，咧了咧嘴，尝不出什么区别，只能放弃。
林见白熬了两个通宵才把论文改得差不多，接下来便是一些收尾的工作，可以慢悠悠地做，不必急着一时半会，改论文的事情解决了大半，林见白整个人便松快下来，当夜便从晚上八点睡到隔天八点，人事不省，补了个大觉才觉得元气恢复了一些。
她和陈于渊约的九点，在金浦区的体育馆，陈于渊乍听这个提议的时候很惊讶，他对运动没兴趣，最近更是没有心情锻炼，林见白难得说了一串话，大意是她工作压力有些大，需要发泄一下。
林见白压力大，陈于渊压力何尝不大，不过他原定的计划是看场电影，既然林见白执意去体育馆，他自然没有什么意见。
两人两手空空地到了场馆，羽毛拍和羽毛球都是现买的，都不是懂行的人，随意买了拍子。
还好周五的场馆还算冷清，当场预定都还有地方，不然大概是白跑一趟。
陈于渊原以为林见白提议打羽毛球，想来是擅于此道，等打了第一轮，球已经落地，林见白还在抬头找的时候，陈于渊才知道他可能多想了。
两人都算得上是新手，不存在单方面碾压，磕磕绊绊竟打了三个小时，等时间一到，瘫倒在地上大口喘气，不知是谁先开始笑出声来。
场馆里没有其他人，但陈于渊从没有在外面这么肆无忌惮地大笑，满头大汗他也懒得去管，就躺在地上等缓过来。
“爽吧？”
林见白笑吟吟地望过来，不知道是头顶的室内灯开得太大，还是剧烈运动过后的恍惚，陈于渊晃了一下神，才道，“爽。”
“去吃什么？”陈于渊问。
“我买个三明治回去吃。”
陈于渊一愣，他也是从小就很受欢迎的男生，难免容易自作多情，但林见白似乎就有这样的魔力，可以坦坦荡荡地把一切打回原形，真真切切地告诉他，一切的出发点可能真的是出于朋友的道义。
陈于渊眼神黯淡，他目前确实也没有精力开启一段感情，这样也好。
不过略调整了几秒钟，陈于渊道，“走，我送你。”
肖主任捧着一叠材料推开总裁办的大门，原想着给助理就行，结果不知怎么被从茶水间回来的季总看到，看对方勾勾手指的样子，心里暗叹了口气，觉得今天的中央空调开得有些过冷。
季明彰翻着厚厚一叠资料，也不说话。
沉默是今晚的康桥，肖主任看实在是太尴尬，忍不住自己介绍道，“这是研发部找的最新的风电领域的研究资料，有业界的也有学界的，您有空看看。”
季明彰没急着读材料，首页有明细表，从研究内容、研究标题、创新点、研究人整理得清清楚楚，肖主任做事虽然没指望他真的带领研发部研究出什么东西，但确实还算舒服。
季明彰翻页，待看到研究人的名字，一顿，按序号抽出材料，全英文的一份论文，正是林见白博后期间写的一篇文章。
肖主任看季总慢条斯理地翻页，生怕他突然提问文章里的内容，他可是一点都不懂，都是下面的人整理的。
“把这个人的论文都给我，今天下班之前，辛苦了。”
顺着季明彰的手指望过去，肖主任一愣，一个英文名，linjianbai?林见白？林见白！这名字怎么这么耳熟，这不就是课题组的林老师嘛，林见白确实有让人过目不忘的本领，其他几位老师的名字肖主任早忘得差不多，也就记住了个姓氏。
“季总，这畩澕獨傢是课题组的林老师？”
季明彰摘下眼镜，按了按眉心，像看傻子一样看他。
肖主任话说出口才觉得自己是在犯傻，想想自己之前的猜测，觉得自己窥到了惊天秘密。
肖主任推门出去，季明彰拿起刚刚放下的论文，他看起来很快，一点都不像不是理工科专业出身，英文更是和母语差不多。
但也有不解的地方，顿了顿，从一旁的文件夹里抽出课题组的资料，翻到成员联系方式一栏，一字一字地输入林见白的微信号，待要按添加时，又顿了顿，停了些许时间，才算是按下。
按完便把手机扔到一边，再没打开手机看后续。
直到下班前，肖主任抱着一叠论文过来，季明彰才打开手机，待看到没有新添加好友通过的信息，眉头皱了一下，轻呼了口气，提起这袋资料就走。
林见白是真的没有空看信息，更何况她平常也不怎么看手机。
从体育馆回来，简单吃了个三明治洗了个澡，便忙着给自己的论文收尾，等缓过神来已是临近傍晚。
单字一个季，头像是一只柴犬，柴犬有点眼熟，季明彰加她？
林见白有些茫然，高强度运转了一个下午的大脑有些转不过来，只不假思索地发了个问号过去，并没有通过。
季明彰在车上还在读论文，他在业内已经工作了两年，但真正涉及到前沿的专业技术，还是有很多不懂的地方，就算是把肖主任抓过来问，他大概也只能一知半解地讲个大概，程度不会比季明彰好太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