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远啊，也是，他们中间甚至还跨越了许多国家。
林见白还在感叹，就被震动的消息打断，“现在就去吃。”
听起来很强势，可惜这么远的距离，用古话说，天高皇帝远，林见白不理他，继续看手表上的信息。
心率很正常。
睡眠？
林见白眉头一皱，深度睡眠不到半小时，总睡眠时长不到四小时，是太忙了吗？
忙到连睡觉都没有时间吗？
林见白打字过去，“怎么睡这么点时间？”
季明彰一噎，正在打字的手指顿了顿，还是第一回 有人管他，他睡眠不好的事，就是家人都不知道。
不过，现在林见白也是他的家人。
而且被人管的感觉很不错。
“本来就睡不好，现在又调时差。”季明彰又继续抱怨，“酒店的床也不舒服。”
季明彰抱怨完，才意识到林见白是看了他的信息，他打开手表的查阅记录，果然，就在刚刚，有一条访问信息，连日来的疲惫一扫而空。
林见白眼角一抽，如果她没记错，刚刚瞥到的视频里，季明彰回的是一家五星级酒店吧。
五星级酒店的床不舒服？
林见白尽量理解，虽然比较困难。
许是林见白这边许久没回，实在是林见白不知道要怎么回，季明彰又发来消息，“不过在你身边就睡得很好。”
林见白更不知道怎么回，林见白记得上回季明彰在医院陪床的一个理由是，在医院好睡，她当时还觉得这人奇怪，所以不是在医院好睡，是在她身边好睡？
林见白真没想到，有一天会被人说自带哄睡的功能。
她的心情一言难尽。
林见白怕打扰他，“你好好休息，我不打扰了。”
季明彰发来一个问号：？
又紧跟着，“没有打扰。你陪我，我才能好好休息。”
林见白不知道自己怎么又多了一个陪休息的功能。
不过，她今天对他的容忍度很高。
季明彰发来一句，“等等。”
林见白以为是他有事要忙，放下手机，关上电脑，将笔记本放进包里，打算去食堂找点吃的。
半路上手机震动，林见白拿着包不好拿出来，走到食堂，随便找了个窗口点了菜，找个位置坐下。
食堂的电视里还在播放新闻，“季氏电缆深陷反倾销案。1984年，民族品牌季氏电缆在海城创立，成功制造出我国物美价廉的电缆。这些年，季氏电缆投入大笔资金研发，目前已涉及海缆、风电等多个新兴领域…………”
电视上的女主持还在介绍季氏电缆的发展史，林见白瞄了一眼，便低下头拿出手机。
季明彰发来了一张图片，林见白点开，是酒店的一张餐巾纸，纸上用钢笔写了一首诗，
“Du bist mein，ich bin dein.
dessen sollst du gewiss sein.
Du bist verschlossen
in meinem Herzen.
verloren ist das Schlüsselein:
du musst für immer drinnen sein.“
凌厉的钢笔字印即便是在餐巾纸上，也显出别样的美感。
只是，时机是不是不太对。
食堂里的电视上已经从讲述季氏电缆的发家史，到采访几位法律界的资深人士，探讨这回季氏电缆的胜诉概率，林见白听得揪心。
但一看对面这人的画风，只觉得自己在白担心，她缓缓发出去一个问号。
季明彰以为她不懂德语，也不解释，“昨天晚上我梦到了上大学的地方，又梦到了我们高中，也梦到了你，就想起了这首诗，送给你。”
林见白不明白他的高中、他的大学和她，这几个元素有什么基本的联系。
只是缓缓打开网页，搜索，如果睡眠时间少、深睡时间短又多梦怎么办？
网上的回答五花八门，比较看得过去的建议是去医院，这也得等他从国外回来。
林见白若有所思地关掉网页，回道，“你想□□我？”
不能怪她多想，实在是这首诗的意思和季明彰的行为，不能不让她多想。
季明彰以为林见白去百度了诗的意思，“想你一直陪在我身边，但我会克制。”
林见白无言以对。
电视画面上转过季明彰接受采访的画面，仪表堂堂、沉着冷静、一表人才，怎么看怎么正经，林见白不忍直视，低头吃饭。
第44章
网上腥风血雨,季明彰的聊天里却是风平浪静，但林见白依然能感受到他的忙碌，有时说着话便不见了,回来便道歉，林见白根本不在意，也不觉得季明彰需要道歉。
他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却不怎么占用工作的时间，以前林见白从不知道可以和另一个人有这么多话可以聊,甚至有时，往往对方开了个头,便知道是什么意思。
他们有许多的不同,职业不同,出身背景不同、许多爱好也不同，比如季明彰酷爱咖啡，林见白只喝白水,季明彰挑剔,林见白一般怎样都行,季明彰有时有些难以理解的浪漫,林见白偶尔不解风情。
甚至对一些观点的看法也不同,也会有争执，但回过头来便会发现，能让这两人费力气和时间争论的,世上只有他/她而已。
但他们也有许多相同，比如,他们都愿意包容对方的观点,不理解也会尊重,比如,他们都愿意投身实业，明明有更多世俗意义上更好的选择，也比如，他们都喜欢读加缪，不一而足。
世上可能有许多人和他们一样，既有不同又有相同，这没有什么特别，特别之处大概在于偏偏是他们。
林见白一直在网上关注季氏电缆的信息，随着情绪渐渐退潮，一些不一样的声音也开始在互联网上显现。
比如，一些专家学者认为季氏电缆敢于上诉固然勇气可嘉，但未必选在好时候，有时忍辱负重也是一种策略，甚至扯到了季明彰的年龄上，认为他还是太年轻。
一些倚老卖老的言论更是不绝于耳，林见白皱了皱眉，不予置评，关上网页。
又点开一个新的网页，看起来是新闻网站，前面评价还算公允，偏偏不知是出于什么目的，在文末引了一段似是而非的话语，大意是季明彰的律师团内部讨论胜诉几率较小，建议做好心理准备。
也不知道人家律师团内部的对话这位编辑从哪儿知道。
更有一些媒体评价季氏电缆此次的行为，营销作用远大于实际，就是一场广告。
可没人想，又有哪家民营企业愿意前前后后拿出近一亿投入到一场营销当中。
偏偏许多媒体纷纷跟风转载，一时间风向变换，一片嘘声。
偶尔有几条还算理智的评论，也淹没在浪潮里，很难不让人怀疑是不是有竞争对手在其中浑水摸鱼，或者部分无良媒体为了流量一通乱写。
季明彰的情绪还算稳定，他大概不怎么看这些媒体的言论，即便是看到，也只会一笑置之。
林见白翻微信的聊天记录，上一条信息是季明彰在抱怨美国佬难弄。
反倾销案件要想胜诉自然不能全依靠法律，这话虽然很现实但是现实确实如此，季明彰法律和商科双学位出身，却不怎么参与到律师团内部，他花这么多钱请他们不是吃白饭的，况且季明彰也愿意信任更专业的人士和给他们足够的空间。
他的任务其实更多是去联系更多的共同利益群体，站在他们公司的角度和他们个人的角度，用利益打动他们，争取合作共赢。
宴席间觥筹交错，他面带微笑，彬彬有礼，早习惯了这种场合。
但此刻有点想念那个遥远的小镇，和小镇上的人。
反倾销案的时长很长，很多时候，就算能胜诉，也能拖垮不少企业，更不会有媒体持续关注。
季氏电缆被起诉倾销是去年的事情，到现在已经差不多整整两年，这次必须要解决，再拖下去，不仅对于海外市场的扩张不利，甚至会影响到国内市场的经营。
“Niclas，这回你的麻烦不小。”Julian是季明彰在德国读书时的大学同学，也从事这个行业，算是季氏电缆的一个零部件的海外供应商，两人有私交，说话也就比较随意。这次也是他帮助季明彰进的这个宴会。
当地有人确实好办事。
季明彰喝了一口红酒，打量着下一个需要去应酬的人，淡声道，“遇到麻烦就解决麻烦。”
“渍。”Julian不再多说，这人从大学起就是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不知道什么样的人能受得了他，他好心安慰的话到了嘴边又咽下。
迎面走来的那个中年男人，是BCM电缆公司的高管，本是季氏电缆在美国的本土竞争对手，却也是季明彰今晚的真正目标，他要说服对方倒戈。
林见白回到家里，季明彰的事她帮不上忙，她也有自己的事要做。
课题虽说最长有三年的时限，如今的进展已经很快，但偏偏中途遇到了难题，进展不下去。
遇到难题，是课题研究里常有的事，解决就是。
林见白烦恼的是毫无思绪，这样的停滞就会很愁人，因为很有可能一停滞便会停滞个半年，甚至是几年都有可能。
林见白翻了翻实验笔记，大概是没有思绪，对着它太久，林见白整个人愁眉苦脸。
千岁看不过去，干脆跳上桌子，一脚踩在笔记本上，以示对这个令主人烦恼的东西不满。
林见白赶紧抱起猫，以防它真的踩坏了记录，虽说她都有备份，但还是得小心一点。
千岁挣扎了几下，最终还是妥协在林见白的怀里。
林见白想起还没回季明彰的微信，干脆拍了一张千岁的图片发过去，千岁不太配合，微微挣扎，挣扎得不过分，林见白便随手一拍，将自己的手也拍了进去，没有配文。
过了许久，季明彰回过来，这回他没有打字，而是发了一句语音，背景音里有些喧嚣，大概还在宴会上，季明彰的行程林见白大都知道。
他主动告知，林见白说过没有必要，但他坚持。
那边回道，“很好看。”
低沉的声音里带着些笑意，好像心情不错。
林见白已经习惯季明彰偶尔的对她的说话方式，他像是故意的，但还是有点脸红。
林见白觉得，这句好看是在说猫，不是她的手。
她也不想确认。
有些人套路太多。
不知为什么，方才还因为实验进展不顺，有些烦乱的林见白，这会儿却心神定下来。
她重新一点一点地复盘着整个实验的进程，猜测可能出岔子的步骤，标记哪些步骤需要重做，哪些步骤只需要检查。
果然，一番整理，虽然还是存在一些问题，但整个思路便顺了很多。
等回过神来，已经深夜，千岁已经趴在那儿打呵欠，林见白看了看天色，又看了看墙上的挂钟，下意识打开手机。
果然，季明彰的聊天框里多了一句质问，“几点了。”
林见白能想象他说话的语气，只是也真的是想不通，季明彰压力这么大，事情这么多，百忙之中，为什么总记得检查她有没有吃饭、有没有睡觉。
林见白就没有这样的习惯，知道季明彰的睡眠不好以后，她也只是想起来便看一下。
可能是她知道，她看了也很难改善，但季明彰检查了，确实能提醒她吃饭睡觉。
林见白去洗漱，洗漱前她记得回了一个微信，“知道了。”
Julian看季明彰笑得开心，只以为方才的谈话进行得很顺利。
方才的对话确实还算胜利，但季明彰不至于为了这点事喜形于色。
好乖，像只猫一样。
林见白不知道季明彰的想法，要是知道，怕是要发个问号过去。
第45章
或许是季明彰的淡定影响了她,又或者她本身就不是一个容易被外界波动干扰到的人，很快便从网络的腥风血雨中脱离出来。
只偶尔想起，便搜一搜官方新闻,但大多时候不用，季明彰会实时汇报，林见白知道的是第一手消息，自然也就不必在意网上的空穴来风。
林见白在实验室里进行后半程的实验，冯老师在一旁有一搭没一搭地搭话,“听说，今天是开庭的日子？”
什么开庭,不言而喻。
林见白看起来不动声色,冯老师以为她不感兴趣。
昨天季明彰就和她说过,今天开庭，当时他提了一嘴，便立马转移话题,也看不出有多大把握,林见白也不追问。
“嗯,希望是个好结果。”林见白淡声应道。
“谁说不是呢？”冯老师边理材料边说道,“不往大的说,就说咱们的课题，现在进度这么快，到时候打赢了官司说不定经费都能多批一些。”
冯老师这是开玩笑,想活跃一下气氛，林见白笑笑。
她继续做实验,不像冯老师时不时打开网页看一下新闻,偶尔还要大骂几声无良媒体的标题党,一会儿说胜诉一会儿说败诉,点进去，要不说一些似是而非的话，要不是在介绍季氏电缆的发展史，不能说毫不相关，只能说和她关心的内容八竿子打不着。
林见白听着冯老师骂，也不插嘴，也不安慰，冯老师也不需要她搭话，只需要发泄情绪。
等冯老师骂完，林见白的实验已经差不多到了尾声，冯老师终于意识到，“林老师，这课题要是没有你，还真不知道怎么办。”冯老师边翻实验记录，边说道，“我到这个年纪，专注神经做一天实验，是真的有心无力。我今天在实验室骂了一天，都头昏脑胀。”
林见白笑笑，不以为意。
她自己认真，却好像从不要求别人认真。
明明是一个团队的事情，换作计较一些的人，即便不是计较的人，一人多做了这么多工作，其他团队成员近乎半划水，心里不高兴也是常有的事，但林见白显然没有任何的在意。
她只是想把事情做好，至于谁多做了哪些，谁少做了哪些，在她看来不是重要的事。
她的身上依然保留着老一辈科研人勤勤恳恳、不计名利的品质。
“林老师，我正在谈一个课题，十有八九能成，到时候你再加入我团队，行不？”冯老师似是有些不好意思，这个十有八九能成的课题林见白大概明白，极有可能是冯老师自己的资源，她愿意带自己是好事，“我先说明，我不是想继续占你便宜哈，那个课题很好做。”冯老师补充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