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明彰这时才体现出一个电缆领域掌权人的忧心和信心。
两人都没有觉得在饭桌上谈论领域的发展趋势有什么不对，林见白接话道，“国外对核心控制技术的理解和掌握也走了很长一段路，才取得了一点发展，自研肯定是大趋势，不过要取得颠覆性创新，甚至只是技术上的小突破，都需要耐心和投入。“
林见白见过很多所谓老总，不知是不是民营企业的局限性，他们往往被短期利益蒙蔽，没耐心，更不愿意对研发这件事多加投入，投了一点钱，就想直接看到成果，把研发当成生意。
但季氏电缆不是这样的企业，她能看到他的野心，因而也愿意多说几句。
两人吃完饭，林见白很自觉，她认为既然一人做饭，那么她就该洗碗，虽然她很不喜欢洗碗。
但刚表达了这个意愿，就被季明彰推出来，“郑姨会洗的。“
林见白嘴角一抽，行吧，她确实也不想洗，这么多碗，下回给郑姨带个礼物。
林见白没有意识到，才第二次到季明彰家里，她已经潜意识里认为还有下回了。
季明彰去喂狗，今天郑姨没来，狗盆里的狗粮早就吃光，柴犬轻汪了几声，以示自己的不满，但在主人的气势下，到底声音越来越小。
季明彰将狗粮放好，确认今天遛狗的人没有偷懒，轻摸了一下柴犬的头，“轻点，别吓到她。“
季明彰想挑选一个碟片，两人一起看个电影，林见白却不愿意，今天她在实验室耽搁了时间，回来又去买菜做饭，饭吃得也有些久，如今都快九点，她想回去洗个澡，然后…………看论文，今天的论文还没看。
季明彰眼角抽了抽，半晌，无奈道，“行吧。“
他为了今晚的约会，前面加了好几天班，连中午都没空吃饭，他耐心安抚自己，不要急不要急，要耐心。
却还是忍不住咬牙道，“我还没有你的工作重要？“
“不是工作，是习惯，我已经有这个习惯很多年了。“林见白反驳道。
季明彰闭眼顺了口气，没事，来日方长。
季明彰送林见白出去的时候，还有些不情不愿，但也没多说什么，只从兜里掏出一个盒子，给林见白，“礼物。“
林见白一愣，接过一看，是一个手表样式的手环，表带看起来不是原装的，是皮革的，林见白瞄到季明彰的手上已经带上了一个同款式的，区别只是表盘颜色不同，但任谁将两只手表放在一起看，都能看出是情侣表。
林见白在组织语句拒绝，她还不想收礼物。
“不可以拒绝，如果实在过意不去，你可以回送我一个礼物。“
逻辑上好像没毛病，尽管林见白觉得有些奇怪。
大概是季明彰今天一整天都表现得很温和，林见白都快忘了他温和之下的强势
季明彰已经伸手，将林见白的左手手腕握起，大概是嫌表盒麻烦，重新塞进裤兜里，将手表给她戴上，“手表防水，洗澡的时候不用摘下。“
最好一直不摘下，季明彰默念道。
戴上了手表，季明彰才放林见白走。
林见白回去，就搜了一下手表的牌子，她对这些没有概念，还好价格不是太贵，不到一万，这个礼物她回得起。
只是林见白不明白，为什么被追花费也这么多，一万是她好几个月的生活费了，毕竟她吃住不花钱，也没什么花钱的爱好。
林见白没有意识到，她的思路已经完全被拐到还礼上。
洗完澡后，林见白摸索了一下手表的功能，半晌，叹了一口气，她对这个情侣表的功能感到震惊，上面每时每刻更新两人的实时距离，就连每一分钟的心率对方都能获悉，最夸张的是还能显示对方的睡眠时间。
林见白只能感叹，不愧是情侣表，也不知道季明彰从哪里找出的这只表，总觉得季明彰一脸严肃地购买这种东西很喜感。
林见白看了一会论文，又停顿了一下，终于还是打开网页，百度道，控制欲在什么范围内比较正常？
林见白不敏感，但不至于这么迟钝，她隐隐有感觉，季明彰的控制欲有些异于常人，但又不太明显，不知对方是有意还是无意。
网上的答案七零八落，有人说没有标准，不到看心理医生的地步即可。
林见白想了一下，应该没有这么严重，不需要看医生。
又有答案说，控制欲是在意的表现，要多容忍。
林见白蹙眉，不置可否。
终于，有一个比较专业的回答，不让另一半不适，可以忍受，就可以。
林见白回想了一下自己的感受，不算不能忍受。
于是，关掉网页，继续读论文。
第41章
林见白今早起床,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摘手表。
初时还有些不自在，虽然暴露的都是基本信息,数据并不是特别细致，但戴上手表就像主动给自己带了一个枷锁，感觉很奇怪。不过，季明彰应该不至于闲到每天打开手表看她在哪里、睡了几个小时和心率快不快，这实在是太无聊,至少林见白对季明彰的这些信息完全不感兴趣。
这个手表对她而言，有用的功能也就是看看时间,其他就连消息提醒也都被关掉,还有一个作用大概是偶尔手机找不到的时候,还能帮忙找一下手机。
被林见白腹诽不会闲到看基本信息的季明彰，正在办公室里听肖主任汇报研发部的进展，他听得心不在焉,时不时瞄一眼手表。
这只手表肖主任还没在季明彰的手上见过,见季明彰一直瞄表,误以为季总不耐烦。
也是,别说季总不耐烦,就是他每回讲这点车轱辘话，次次还要努力讲出新意，但也掩盖不了没有实际进度的事实,他都觉得不耐烦。
季明彰还真没有不耐烦，他说愿意给研发部时间不是空话,每周的例行汇报只是了解一下进度,顺便休息一下,至于瞄手表,他只是觉得一本正经地打开信息栏，看林见白的信息有些过于冒犯，不符合他的教养，而且他下意识觉得，林见白知道不会高兴。
尽管大概率林见白不会知道，她估计连手表的功能都懒得弄清楚，对于专业以外的事情她好像很少花费时间和精力。
偶尔瞄一眼跳出来的信息则不同，主观性大大下降。
两人的距离数字在慢慢变小，早上还是公司到家的距离，现在林见白大概是出发去学校，学校离公司更近一点。
肖主任越发话多，已经从汇报当前进度展开到论述未来发展趋势，季明彰自己不喜欢讲空话，也不喜欢听别人给他讲空话，但被认为不耐烦的季明彰今天很有耐心。
他划过手表的查阅栏，其实这款手表的设计者大概是怕太过火，有在查阅栏里暴露查阅者的信息和查阅时间，季明彰一看，果然，无查阅记录。
林见白真是对他一点都不感兴趣啊。
在季明彰第不知道多少次瞄手表的时候，肖主任终于忍不住脱口而出，“季总，这手表什么牌子？”
季明彰抬眼，一个新兴的牌子，他自己都记不清名字，也就这些新牌子会搞这种新花样博人眼球。
季明彰选礼物的时候，就没考虑大牌，他清楚以林见白的性格，太贵的礼物，收了也会被退回来，不如一开始就投其所好。
“不知道。”季明彰回答得简单，但神色间没有不高兴。
肖主任接口道，“看来是别人送的，挑礼物的人眼光不错。”
肖主任知道自己在套近乎闲聊天，反正比接着问研发部要好一些，他就想把时间耗过去，就算季总不耐烦，让他先走也好，在季总的办公室里呆着实在是压力太大了。
挑礼物的人眼光确实不错，季明彰目前为止还算是满意这个手表，他并不想多解释，却慢悠悠地挽起袖口，天有点热。
肖主任定神看着季总的这个动作，十分不解，只是这样从他这个角度手表倒是看得更清楚了一些。
“看起来是个情侣表啊。”肖主任脱口而出，他其实对情侣表这些东西不是很了解，要不是他家小孩早恋被请家长，他大概永远不知道还有情侣表这种东西。
肖主任话一出口便有些后悔，他真是紧张得忘形，和季总闲聊手表还能说得过去，探寻是不是情侣表就有些有失分寸了。
都怪研发部那群没大没小的小子，连带着他也口无遮拦。
季总是他能探听隐私的人吗？
肖主任心里懊悔不迭，正在飞快转着脑子想补救方法，却听季明彰简单回道，“嗯。”
嗯什么。肖主任没反应过来。
嗯？
肖主任眼睛瞬间瞪大，他好像知道了了不得的秘密，季总这么忙，怎么抽出时间谈恋爱的啊。还不等他纠结这个问题，他转瞬就思索到了一个更严重的问题。
上回季总让研发部自己决定要不要招林教授做研发顾问的事，他思来想去，自认也是一个惜才的人，已经发出了邀请，还在等回复，现在这样，是不是有点尴尬？
毕竟季总已经有了新欢？
现在回想，当时问季总意见的时候，季总的脸色好像确实是不太好，语气也不太好。
肖主任觉得自己闯了祸，现在只求林教授千万别答应，但要是答应了，到时可怎么收场。
季明彰皱眉，抬头看去，这肖主任怎么还没走，愣在那儿干什么？
肖主任兀自在脑中天人交战了半天，表情堪称精彩万分，终于还是决定长痛不如短痛，这主意不能他来拿。
“季总，上回和您说，要聘请林教授为研发部顾问的事，我们这已经在沟通了。”肖主任还怕自己没表述明白，“就是课题组的林见白教授。”
季明彰当然知道他说的林教授是哪一位，所以呢？
两人面面相视，气氛一时间有些古怪。
还是肖主任忍不住追问道，“现在我们还要不要继续聘请？”这主意他可不敢拿。
季明彰双手交叠，往后坐，半倚在椅背上。
他虽然和林见白抱怨她工作忙，但没想过横加阻拦，“不是让研发部自己决定吗？”以林见白的能力，做个研发部顾问，有什么不够格吗？这么纠结？纠结到要来问他。
“不是，这不是您新谈恋爱了吗？”肖主任局促地说道。
季明彰总算是明白过来，这肖主任脑袋里在想些什么。
可他又不能直接说明他和林见白两人的关系，一来林见白还没有答应他，二来日后他们工作上很有可能还有交集，他不想林见白被人说闲话，更不知道林见白的想法，一时间有些进退两难。
只有些气恼道，“少钻营这些有的没的，把精力用在研发上，也不至于这么久都出不了成果。”
肖主任听得脖子都快一缩，但他混了这么多年，脸皮早就不是一般的厚，也不辩解，就站在那儿听训。
季明彰骂完，松口道，“林教授那我会私下沟通，聘请的事公事公办就行。”
肖主任觉得自己是搞不明白现在年轻人的关系，他坚信之前的揣测，季总的眼睛都快盯住林教授不放了，现在又多了一个新人，但偏偏季总的语气是几乎在明示和林教授有私交。这三人的关系可真复杂。
被肖主任独自脑补出的第三人：请别牵连我。
季明彰眼睛示意，怎么还不走？
就听肖主任吞吞吐吐道，“还有，关于反倾销案，研发部要不要参与进来？”
这几年国内排名较前的几大民企，都被告过倾销，季氏电缆去年也沾上了这个麻烦，案件拖拖拉拉，至今还没审理结束，极费人力物力，对他们海外市场影响很大，最近终于到了审理的关键期，肖主任提问，也是想为季总分忧。
季明彰眉头一皱，“研发部就做好研发，倾销的事法务部牵头，你们该配合的好好配合。”
肖主任这个人，你要说他会钻营，但偏偏总是不把心思放到正道上，幸好还有些用处。
季明彰强势却不□□，这就给一些公司里的老人耍小心思的空间。
往常，季明彰对这些人和事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水至清则无鱼，偶尔还能当刀用，但现在他越看这人越不顺心，看了眼手表才平心静气了一些，挥了挥手就让人出去。
林见白确实是去了学校。
她今天没课，去学校主要是去实验室做实验，参数靠理论只能得出一个大概的区间，要想精确到具体的数字需要依靠不断地实验。
刚接触实验的时候，许多人都会觉得好玩，觉得仪器设备高大上，但没多久，新鲜感过去，就会被不断的重复实验的枯燥打败。
林见白无所谓枯燥，在她看来，这就是工作，是应该完成的事情。
实验室老师几次路过都会不自觉侧目，实在是林见白太认真，一般老师同学做实验时，完成实验步骤固然认真，但等结果的间隙，总会忍不住聊聊天，玩玩手机，这位林老师似乎全没有这些娱乐，她就在旁边记数据、记观察记录，偶尔打几份文献看。
除了中午吃饭，她能这样在实验室待一天。
很耐得住性子，实验室老师评价。
冯老师来实验室看林见白的时候，林见白正在记数据。
“我就知道你在这里，你给咱们课题投入太多了，我都不好意思，这不，我也来这操作一下。”
冯老师说着，便要上手。
“应该的，前面我骨折的时候，你们也分担了很多。”
冯老师知道林见白这自然是客气话，前面林见白拄着拐杖进实验室的情形，她还记着呢，不过这没什么好争辩的，以后互相帮忙就是了。
“欸，林老师，我这手上又有一个男孩子，咱们这本地人，条件很不错。”冯老师在等结果的间隙，和林见白说道。
林见白无奈，这冯老师真是做媒做上瘾了。
她肯定是不会答应的，且不说季明彰知道了什么反应，便是她自己，也已经明确自己实在是不适合这种相亲形式。
“我已经有在了解的人了。”林见白干脆道。
冯老师很惊讶，林老师要么不动作，一动作就快得惊人啊。
“是之前住院认识的吗？不会是医生吧？医生这职业好啊。”
林见白知道冯老师又要发散思维，“不是医生，不过我住院的时候，他确实帮了很大的忙，现在也只是在互相了解。”
冯老师一脸“我懂的“的表情，林见白也不多做解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