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陷——程与京
时间:2022-08-19 06:35:45

  车很快在门外停了,本来说话的一家人都止语往外望。
  沈淑说:“是不是那孩子到了?我去看看。”
  丛京拎着书包进去时,沈淑很热情地招待:“我听着车引擎声就感觉是,果然是到了,你叫什么来着,丛京是吗?快进来快进来。”
  丛京听过这位阿姨的名字,有人来时的路上都和她交代过了,为的也是怕她叫错长辈,失了礼数。
  她喊:“淑阿姨好。”
  对方只笑:“哎,嘴真甜。”
  她又去招呼里边靠着玩手机的宋善思,说:“善思,赶紧给我把你手里电子产品放下,你一直心心念的小姐姐来了,听话,过来喊人。”
  当时的宋善思扎着俩羊角辫,正含着嘴里的糖在手机上沉迷公主换装游戏,只是嘴上哦了声。
  沈淑也没说什么,说:“我们刚好做好了饭准备吃,我去端菜,你先坐。”
  丛京抱着书包点点头,看了眼旁边的椅子,可坐也还是没敢坐。
  她仰望这栋房子,里边的装修、设计,全是她没见过的奢侈感,他们一家子厨房里外忙活说话笑,她于那儿就像局外人,局促又不敢打扰。
  屋内传来饭菜香,她好像闻到了酸菜鱼的味道,特别香,丛京抿着唇不免咽了好几下口水。
  屋外在下雨,水滴沿着瓦片从屋檐滑落,滴滴答答。
  别人在忙,她抱着书包站在靠近门的位置,有一段都没有人和她说话。
  这种氛围的持续。
  直到,屋外另一辆车的引擎声传来。
  沈知聿刚从外回来,身影似风,眉眼清寂,他风一样从她身旁经过,甚至是看也没看她。
  “姑母。”看到厨房的人,他先喊了声。
  “知聿,你怎么回得这么慢。”沈淑刚洗完手出去,说:“去简单洗个手来吃饭了。”
  沈知聿淡声道:“我先上去一趟。”
  “对了,那是家里新来的妹妹,叫丛京。”
  沈知聿才朝那边看过去一眼。
  那一眼,丛京的心提到顶点——
  初到一个地方,她总是特别在乎每个人的每个反应的。
  沈知聿只是瞥了眼就上去了。
  沈淑有点尴尬,和丛京说:“他就是这个性子,那是沈知聿,善思他表哥,你跟着喊知聿哥哥就好。”
  丛京点点头:“嗯,好。”
  然而,也是那一刻。
  寄人篱下的不适应感,提到了最高。因为她知道,这个哥哥,或许没那么好惹。
  之后吃饭,休息,什么事都照着流程来。
  吃饭,沈家的人都尽量关心她,大家问她的近况,沈淑怕她不敢夹菜不停招呼她吃菜,宋善思抱着碗在旁边问她问题。
  丛京老实地一句句回答。
  只有坐她对面的沈知聿。
  神色漠然,从她过来就没正眼多看她一下,该干嘛干嘛,说什么话就说,连吃饭也好像家里没多人似的。
  也是,一个那么帅还特立独行的哥哥,确实没什么理由注意一个穿得也普通的小女孩。丛京后来都是这么跟自己说的。
  但丛京第一次见他是多注意了他几眼的。
  没见过五官、模样、气质那么出众优越的,站在人里,目光自动就锁定到他身上。她看到他身上穿的衣服,都是当下最贵的牌子,一件,大概都抵她一年学费。
  丛京没敢多望,专心吃饭。
  那天晚上房间还没收拾好,丛京暂时是跟宋善思睡的。一米八的大床放了两床被子,两个孩子就挤在一块。
  丛京侧枕着胳膊望窗外的月光,闻着被子上清冽的香水味,还有这间房的高级感,是她从没有的体验。舒适,却也孤独。
  宋善思说:“姐姐,你话好少。”
  丛京说:“怎么了?”
  “你是,第一次来我们这儿吗?”
  原先丛京是住城区比较边缘的地方,家里在本市没有房子,本来是攒钱要买的,可是爸妈出事做手术,那笔钱也没有了。
  她吸了吸鼻子,说:“不是,但确实第一次住这么好的屋子。”
  “真的吗,我爷爷家都好旧了,这算好啊。”
  “嗯,是啊。”
  “没事的,以后你就住这里吧,我爷爷人很好的,哥哥也是,他们都会对你很好。”
  哥哥。
  丛京顺着想到了他。
  “哥哥他叫什么?”
  “嗯?我哥吗。”宋善思说:“沈知聿。”
  “沈……知遇?可遇不可求的遇。”
  “聿。”宋善思在她掌心写下笔画:“这个聿。”
  丛京应了声,默默把手伸回被子,感受着掌心仿佛还遗留的笔画痕迹。
  心想,真有诗意的名字。和他这个人截然不同。
  丛京和沈知聿基本上白天碰不到什么面,他白天很忙,除了日常学习,还有与朋友社交。
  他快出国了,这段时间就是和朋友最后混迹在一起,享受那点自由时光。
  在同龄人眼中,他能这时候保送国外,已经是令人惊羡的存在。
  白天碰不到,除了他偶尔回来的晚上。
  他偶尔会带两个朋友回来玩,闲扯,聊天,看电视。总归就是晚上消遣。
  丛京刚洗完澡穿着睡衣出去,手里还拿着自己私人用的脸盆,结果出去就撞见坐在客厅磕着瓜子的几个他朋友,都是成年的男生。
  沈知聿靠在窗户那儿,右手搁在窗沿上,指间夹着烟,他斜着的视线瞟过来睨她。眼神漫不经心又随意。
  眼神有一秒对上,她低下头,尴尬,胆小,恨不得把自己缩起来,一声不吭地抱着脸盆上楼了。
  他朋友们都看在眼里,唷了声:“这谁啊,没见过。好腼腆。”
  沈知聿听到这两个字,不在意地轻嗤。
  “腼腆。”他挑眸问朋友:“你觉得我很吓人吗?”
  朋友摇头。
  “那我是不是会吃人,女生见了我都怕。”
  朋友也摇头。女生见了他哪是怕,她们都恨不得多见他。
  “是啊。”沈知聿弯唇,捻着烟的手指了指二楼的方向:“她,有点好笑。”
  “每次看了我跟看着什么似的,当然,我跟她也没什么共同话题。”
  否则也不会到现在话都没说超过十句。
  朋友笑:“小孩子嘛。”
  小孩子。
  在沈知聿心里,要么只有没长大的幼稚鬼,要么就是从小就知道挑起担子,被迫让自己懂事的小大人。
  他像那么大的时候,就没在人前这么别扭过。
  夜晚,沈知聿到书房去阅读父亲留下的书籍,整理着。
  他要走了,马上。他习惯独自一人守着父亲的遗物,仿佛对方还在他身边。
  出去时无意看到少女在房里学习。
  门开着,很容易就能看到她认真做着作业的样子,那模样倒是有当年的他几分相似。
  沈知聿只多看一眼,马上收起视线——
  他带着东西准备奔赴远方,她在房间挑灯夜读。
  他们天壤之别,毫无交集。
  却不知那时就开始有无形的联系,抽丝剥茧,再也剪不断。
  沈知聿刚回国的那年,身边围着的人很多。
  像他这样优异又温柔多金的人,是女人心里的最佳配偶,不受约束,生活恣意,他可以对谁都笑,也可以眼里只剩漠意。他有高素养,能和他恋爱一定是不错体验。
  但,沈知聿没有谈恋爱。
  主要原因是因为,他的个人观念。
  会也倒是会,要他撩谁那也是能张口就来的,以前身边也曾美女如云,但真要他固定在谁身上,不行。
  就打个这样的假设,可能没有女人的话,他能专注事业干一辈子。
  在他观念里,把精力用在感情上是浪费时间的。
  尽管这样,折服于他的人很多。
  栾玉,算是其中一个。
  从高中同学到长大工作,他们同框于一张照片里过,他是富二代,她家庭条件也不错,作为同班同学、好友,关系好的那一群人的其中一个,他们每次干什么都是呼朋引伴的那个。
  大学毕业,沈知聿帮她戴过学士帽。
  那是他们唯一的,仅有的近距离交集。
  她记得,当时人群熙攘,她刚拿到学士帽,戴不好,总觉得不好看。沈知聿恰好来她们学校找朋友,几人靠墙在那边说话,她喊了声,对方就看了过来。
  他说:“怎么了?”
  栾玉指了指手里帽子:“这个,戴不好。”
  沈知聿道:“这也不会?”
  他拿过那东西,手指整理好边缘,捏着,接着近距离抬眸,仔仔细细地帮她戴了上去。
  摆正他手指划过她发丝,温柔,又是绅士手。
  “现在呢,好了吗。”
  她出着神看他的脸,说:“好了。”
  沈知聿盯着她轻笑:“都毕业了,你知道毕业意味着什么吗。”
  “什么?”
  “意味着,我们都长大了。”
  栾玉看着近在咫尺的脸,感受着,胸腔那颗心脏的跳动。
  她知道沈知聿这样的人就像高岭之花,摘不下,攀不上,她也不是那个能拿得下的。可高中认识到现在,她确实是机会最多的。
  她知道对方难追,她也从没表达过。后来找人恋爱,体验情感,也有。
  可也许是年少时惊艳过的人总会惦记,她时而会幻想和沈知聿那样的人在一起是什么感觉,他出生那么高的起点,和他在一起应该能感受更高品质的生活水准。
  她想看看他摘下眼镜后湿着头发的样子是不是很带感,他接吻的时候会不会也呼吸浓重忍不住咬对方的唇,和他在床上是什么感觉。
  不知道,想尝试。是真的想。
  她其实问过。那已经是后来参加工作之后,和他谈完公事,她似真似假地说:“如果想和你聊点私人一点,可以吗。”
  他说:“可以啊。”
  他胳膊撑在沙发边缘,镜片下的眼含笑:“但是也有很多人这样和我说过,你想聊点什么私人的呢。”
  灰色烟雾间,他眼里很疏离客气,笑意也带点好整以暇玩味的意思。
  她当下也知道,她玩不过他。
  他的意思是,玩可以,他心里没有她。要是真的对她有什么意思,入他眼了,不会是那种态度,感情里看得重了,应该是小心翼翼的,克制的,而不是这样游刃有余,谈笑风生。
  这不是对一个人有情的样子。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