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桐朝她笑了笑,“那天下午在南城和你一起逛精品店的时候,就看你一直停在那里看里这个吊坠,最后却没买,当时想问中途却忘记了,后来我逛街的时候又看到了,所以就想着买下来当做礼物送给你。”
安静放在江桐手掌心的,是一枚琥珀蜜蜡月亮吊坠,在夜晚的城市霓虹灯映衬下透着些许流光斑纹,让人移不开眼睛。
江桐笑着眨了眨眼睛,“是不是很漂亮?喜欢吗?”
季夏伸手轻轻拿过来轻轻握住,眼底落下温色,缓缓出声,“谢谢你,我很喜欢,真的很漂亮。”
江桐满意道,“喜欢就好。”
短暂沉默后,一旁的季夏忽然出声,“我那天一直在看它吗?我都有些忘记了。”
事实上换句话说,她丝毫没有意识到这些细枝末节,忍不住想要对她确认。
江桐狠狠点了点头,“何止是看啊,眼睛都要黏在上面了,我当时叫了你两声,你才转过来看我,所以我才确信你应该是很喜欢。”
季夏闻言眼睫微动,“这样么,你有心了。”顿了下,“我没有准备给你的礼物,不然我请……”
季夏还没说完,江桐大大咧咧地打断了她,“就知道你会这么说,咱俩是这样还来还去的关系吗?你喜欢我给你的这个礼物,才是最让我开心的。”
说罢她上前一步轻挽住季夏的胳膊,兴致勃勃道,“我们去坐那个夜景游览观光车吧?”
季夏顿了下,微微颔首,“好。”
观光车上,江桐侧目望着车窗外,将一切的斑驳陆离尽收眼底,时不时拿着手机,对焦认真拍照。
与周围游客的热闹动静不同,季夏显得异常沉静。
她低头,静静地看着这枚吊坠。
是巧合么,连续三个人都送过自己“月亮”
第一次,是幼时的她和母亲走在南城的商业集市。
记忆随着时间沉淀而有些模糊褪色,但她却清楚地记得,当时的她沉迷某个动漫,因此一眼就看中了那个月亮吊坠。
可她却迟迟没有说出来。
知道母亲发现了她的心思,拉着她过去买了下来。
季夏努力回想,母亲当时是说了些什么?
而很快她就想了起来。
她轻轻蹲在自己面前,认真平视着她,语气柔和,“季夏,你以后想要什么,一定要说出来,你不说出口,别人怎么会轻易知道你的想法呢?”
当时的她低声回应,“可是我怕被你拒绝。”
“不会的。”她抬手摸了摸季夏的头,“只要力所能及,我都会满足你。另外,你的愿望都没有说出口,怎么就确定你会被拒绝呢?”
“总有一天,你总会遇到一个永远无条件对你好的人。”
“那个人一定是妈妈!”当时的她听得似懂非懂,听到最后季夏忍不住抱住了她
可是后来,那个月亮吊坠还是没有了。
一群孩子玩乐般投过来,投过去,嘴上是天真般的残忍,最后吊坠被人接了个空,最终落在了茂密的荆棘灌丛。
最后,当那群孩子走后,母亲找过来的时候,她一个人环坐在灌丛旁边,胳膊裸露的皮肤是刮蹭后的细麻伤口。
她抬起头,对上她满是心疼的眼睛。
“爸爸是真的走了,他是不是永远不会回来了?”
“不用找了,我不想要这个吊坠了,我们回家吧。”
回忆至此,季夏将吊坠收回,敛下暗淡神色。
她之前一直不明白自己为什么把这件事情记得这么清楚,一直不明白当后来,李居言将那个包装精致的礼盒推在自己面前打开时,她会本能地那么抗拒。
而如今,或许半知半解。
那个月亮吊坠,是她还未来得及将喜欢正式宣之于口,却被人硬生生夺走后的巨大失落。
是无法握紧的守护,无法追求的幸福。
母亲讲给自己的道理,她本该从那天起就开始明白。却刚一伸出手,就被现实打了回来。
季夏转过头,看着倒退过的城市夜景。
车窗在阑珊灯火映衬下,隐透着她的眉眼轮廓。没有往日的淡然平静,像沉静的镜面碎开一道痕迹。
—
季夏回家时是早晨,家里只有季成一个人。
他今天刚好休班,此时正坐在沙发上拿着遥控器换台。
电视播放的声音刚好压过了季夏的开门声,直到季夏走了进来,季成这才听了动静看向她。
因着季夏和他提前打了声招呼,对于季夏连续两天的彻夜未归,季成只淡淡看了她一眼,很快移过了视线,最终也没有说什么。
她朝前走了几步,转了个向,到卫生间用凉水扑了把脸。昨晚两人熬夜到几乎通宵,因此整个人精神都有些恍惚。季夏双手平撑在盥洗池两侧,安静打量了会儿镜子里眼底的淡青,静了静神后,伸手扯了一张洗脸巾。
擦净了脸,回了房间。
一沾了床,睡意就渐渐袭来,季夏很快阖上眼皮。
然而没多久,模模糊糊意识朦胧间,却听到有人在敲着自己房间的门,像是愈来愈不耐烦一般,最后一声提高音量的叫唤,彻彻底底将她从睡梦中喊醒。
走过去开门,入目的是季成寒得好似滴水的一张脸。
季夏见状皱了下眉,“有什么事吗?”
季成:“外面有人找你。”
季夏闻言一愣,睡意彻底消散,扶着门把手没有动作,“谁?”
“说是你的同学。”季成说到同学两个字却又加重了语气。在季夏听来,却隐约带着不善。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
季夏心中疑惑更甚,不想再耽搁纠结下去,错身很快走了过去。
然而,在打开门的下一秒,她却忽然怔在了原地。
李居言就这样出现在门外,在听了动静后摁灭屏幕,好整以暇地迎上她错愕的眼神。
将对方的短暂失态尽收眼底,他却自始至终神态自若,像是有所预料般,没有很快地作声,只垂眸看着她,像是在给她缓冲的时间,又像是在以旁观者角度欣赏。
一时间,主客颠倒,氛围隐透着古怪。
相对沉默的短暂间隙,季夏在某一瞬间里,莫名想起那天晚上他对自己说过的话。
那句在后来被她当做一时意气用事才说出来的话。
第四十六章
“你来这里做什么?”
季夏走了出来, 沉默过后,终是选择最先出声。
李居言垂眸看着她,没立即答话, 只轻声反问,“很意外吗?”
“什么意外。”
李居言:“我出现在这里。”
他徐徐补充,语气却淡到听不出情绪。
季夏抿了下唇,没有答话。因为她意识到,两人兜兜转转又回到了最初的那个话题。
然而此时, 对方却好像没有半点想要解释的征兆。
无言相对的间隙, 只有檐间几只白头翁不时的脆叫。
晨光熹微柔缓,影绰洒在他的额发眉梢, 在某一瞬间,季夏忽然想起初见他时的样子。
那时的他同样立在光下、神采飞扬, 万分耀眼。
而如今的他望着自己, 半天不曾言语,唇角抿起几分薄淡弧度, 透着一股生冷疏离。
他就这样静看几秒, 忽然展眉一笑, “就这么不想见到我吗?”
他说这句话时隐透起低嘲,目光始终定在季夏的脸上,虽是在笑, 却淡到可以忽略不计。
对方声声反问入耳, 听来却隐约带着些许穷追不舍的意味。
季夏本能皱了下眉, 默了下后缓对上他的眼睛,沉沉开口, “我觉得, 我们没有再见面的必要。”
听到对方的这句话, 像是勾起某段晦涩回忆,李居言神色稍沉,喉结轻微滚动了下,轻声反问,“如果我偏不让你如意呢?”
他的嗓音冷淡低磁,吐字却清晰直白,不似作假。
季夏眼神微晃,他的这句话,像是不经意间同那天的话重合了起来。
事情隐隐有些失控偏离,心情也跟着悬浮,变得有些七零八落。
“李居言,”几分抗拒感袭来,季夏眉头皱得愈来愈深,正欲说什么,却被对方突如其来的话所打断。
“伸手。”
“什么?”季夏一愣。
李居言面庞清冷依旧,不动声色垂眸看她,并没有选择重复第二遍。
季夏反应过来,迟疑过后,还是朝着他伸出了手。
“怎么了。”她再次发问。
李居言:“不是好奇我为什么要来么?”
说罢,他不急不缓地抬手,指间随意勾晃着一串古铜色钥匙,有些漫不经心,“这就是理由。”
钥匙很是熟悉,刚好是她之前丢失的那一把。
原来不小心落在他那里了,难怪之前她怎么找都找不到。
这是他过来这里的理由,虽然出现得有些突兀,逻辑却能很好的自圆其说。
而且随心所欲,本就应和着他本来的作风。
他原来是过来送钥匙,是她态度有些先入为主了。
季夏轻声道,“谢谢。”
钥匙放落的那一刻,宛若一切尘埃落定。
季夏将钥匙握紧在手心,心中悬浮也逐渐驱散。
然而即将收回手时,他却拉住了她的手。
对方出乎意料的反应,让季夏掌心俶尔一空。
古铜钥匙继而掉落在地面,兀自在地面弹落出低脆清泠的响声。
落在耳畔,让人清醒。
他环握着她的手腕,不轻不淡地反问,“一直这样吗?”
越箍越紧的力道,紧附发烫的触感,以及一个没头没尾的问题。
季夏本能地试图挣脱,她目睹着钥匙掉落地面的全程,抬起头,忍不住加重了语气,“李居言,放开我。”
李居言神色淡然如常,声音不带一点感情。“还是只对我这样。”他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放开我。”她定定看着他,将立场重申。
“我松开手,你就离开了。”
对方清透锐利的目光仿佛能看透一切心事,隐约带着逼人凌厉的压迫感。季夏嘴唇压成一条直线,逐渐歇下试图挣扎的动作。
她想和他好好谈谈。
短暂沉默过后,她终于出声,“李居言,我知道我对你做得一切不值得轻易原谅,如果你咽不下这口气,那么尽管报复过来,而不是像现在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