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门独宠——晏之棠
时间:2022-08-19 06:48:12

  这小动作被秦婉看在眼里,不由得有些诧异:陈宠明明没有造册,又在紧张什么?
  赵鸿善显然也有些不信,他打量了陈宠一眼,“你身上藏了什么?拿出来看看。”
  “大、大人。”陈宠身子有些发抖,声音也微微发颤,“我哪能有什么重要东西,想必是误会了。”
  见她遮遮掩掩,赵鸿善皱起了眉:“既然是误会,拿出来又有何妨?”
  “大人......”陈宠似是很不情愿,“我真的没有你们说的东西......”
  赵鸿善今日本就十分烦躁,看着陈宠扭扭捏捏的样子,心下更是冒起了火,“你再不拿出来,休怪我动手!”
  “大、大人别动手,我拿就是了......”陈宠这才从慢慢怀里拿出了一个布包,迟疑着不想打开。
  赵鸿善见状,一把抢了过去,用力一抖。“啪”一声,什么东西掉在了地上。
  秦婉仔细一看,顿时愣在原地——
  那掉落在地的,竟真是她从藏书阁里拿出的造册!
  “大胆陈宠!”赵鸿善看见那造册,脸色顿时难看了起来,“竟敢偷盗工部重要机密!”
  “不、不是这样的!”陈宠惊慌地跪趴在地上,“我、我也不知道这东西那么重要,那个人只说让我好好放着,没告诉我这是什么.....”
  那个人?
  秦婉愣了一愣,忽然意识到——
  陈宠是不是以为,她藏在怀里的,还是那本从淳安带来的账本?
  她以为这东西跟那刺客有关,怕自己受到牵连,所以才不敢拿出来?
  可这造册,她只给沈羡之看过,怎么会......
  秦婉突然想到了什么,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
  难道是沈羡之偷天换日,将造册放到了陈宠那里?
  他知道陈宠因为害怕,一定会将这棘手的东西带在身上,想办法找地方扔掉;而陈宠遮遮掩掩、躲躲藏藏的心思,又恰好成了他最好的助力!
  秦婉愕然地看向沈羡之,却见他正闲闲地靠在椅背上,把玩着手里的茶盏。
  察觉到秦婉的目光,他懒懒地抬起头来,目光淡淡从她身上掠过,停留在愤怒的赵鸿善身上。
  赵鸿善此时已怒不可遏,他不听陈宠解释,大声喊道:“来人,将此人带下去,听候发落!”
  “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啊!”陈宠惊恐地颤抖起来,“大人饶命!”
  赵鸿善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身边的护卫便冲了上来,迅速将陈宠带了下去。
  前厅很快又静了下来,秦婉低头不语,心里却始终想不通。
  沈羡之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与陈宠无冤无仇,没理由出手对付,况且以他的性子,又怎会与一个青楼女子计较?
  为了斩草除根么?可丁诚已经被拿下,一个陈宠又能掀起什么风浪?真的需要他如此精心设计么?
  秦婉微蹙着眉头,正在沉思之中,沈羡之却突然开口。
  “鸿善兄,”他不疾不徐道:“陈宠一介青楼女子,如何竟能拿到工部的造册?此事倒需好好查查。”
  “那还不简单?”赵鸿善生气道,“工部还有哪个人与她有关系?不就是丁诚么!他肯定是被美色昏了脑袋,竟把如此重要的东西交了出去!”
  “鸿善兄说的是。此事既已真相大白,便劳烦鸿善兄将造册交还工部,算是了却一桩要事。”
  赵鸿善点了点头,“我这就派人将造册送回去。至于丁诚,都察院很快就会来人,请羡之兄放心。”
  “有劳鸿善兄了。”沈羡之施施然站起了身,“府中还有事要处理,既如此,我们便不再叨扰。”
  沈羡之向赵鸿善微微点头示意,瞥了秦婉一眼,便向门外走去。
  秦婉会意,向赵鸿善行了一礼,快步跟了上去。
  ******
  马车上。
  沈羡之斜靠在马车上,把玩着手里的折扇。
  秦婉坐在对面,一眨不眨地盯着他。沉默了许久后,她终于忍不住开口。
  “沈羡之,”秦婉看着他,“你刚刚……是为了帮我么?”
  “哦?”沈羡之打量了她一眼,似笑非笑道:“何出此言?”
  “丁诚担了两桩重罪,已经没有翻身的可能。陈宠与你无冤无仇,你自是不必出手对付。”
  “但你将偷盗的罪名安在了他两人身上,我便洗清了罪名,不必因此而提心吊胆。”
  “所以,你是为了帮我吧?”
  沈羡之看着秦婉,嘴角几不可见地扬了扬,不置可否道:“你爱这么想,便这么想吧。”
  “沈羡之。”秦婉抿了抿唇,迟疑了一下才道:“多谢。”
  沈羡之嗤笑了一声,转头看向窗外,似是懒得回应。片刻之后,他才懒懒道:“被欺负便还手,用不着忍着。”
  秦婉怔了怔,沉默地垂下了头。
  她刚刚,其实还有一句话没说出口。
  凭沈羡之的能力,若想帮她洗清罪名,办法有得是,何必非要与陈宠过不去?
  他明明不屑与一个青楼女子计较,却精心设计了这样一个局;
  他明明可以悄无声息地处理,却偏要大费周章,让陈宠在她面前认罪;
  他明明可以置身事外,却偏偏因为这个局,将自己也牵扯进来。
  为什么?
  不过是为了帮她出口气,不过是因为她的那句“生气有什么用。”
  秦婉沉默不语,心里却情绪波澜。
  无论陈宠现在态度如何,先前可都是确确实实想要害她。
  陈宠埋怨她,记恨她,确实想让刺客杀了她。如果不是她会功夫,恐怕早已死于非命。甚至于她手臂上,至今还有当时那一剑的伤疤。
  她不是圣人,不可能对此毫无感觉,也不可能因为陈宠几滴眼泪,便将此事彻底抛之脑后。
  她不想计较,只是因为她没有精力计较。她不想在意,只是因为她没有时间在意。
  甚至她今天将陈宠带来,平静地和陈宠一起跪在地上,也只是因为她没有别的选择。
  她必须平静,必须冷静,必须将自己的情绪全都压制,才能确保敌人被拉下马。
  她必须不停地往前奔跑,必须强迫自己将一切都放下,才有机会找到真相。
  她很清楚,她只是没有办法。
  可沈羡之却看出了她的没有办法。
  他大费周章地设了这样一个局,大张旗鼓地将一切推给陈宠,又大义凛然地让赵鸿善把人拿下。
  无非是为了告诉她,有仇就要报,有气就要撒。
  若是她不报,他便替她报。
  秦婉沉默地低着头,许久之后,才转头看向窗外。
  马车行驶得很快,没过多久,便到了燕春楼门外。
  秦婉看着熙熙攘攘的燕春楼,不由得抿了抿唇。
  她想起眉姨护着陈宠不愿放手,想起陈宠嚎啕大哭,想起最后是自己一个人,跟着官爷离开。
  她晃了晃脑袋,将那些莫名的情绪从脑海中甩出,随后叹了口气,理了理自己的衣裳。
  沈羡之靠在马车上,斜斜地打量着她,突然开口道:“你还打算回去么?”
  “不回去怎么办?”秦婉摊了摊手,“我的东西都在那里,总得拿出来。”
  说罢,不再与沈羡之搭话,便径自下了车。
  眉姨早已等在门口,见秦婉过来,她急着想迎上来,秦婉却轻轻一侧身,避开了她的触碰。
  眉姨脸色僵了僵,随即讪笑道:“回来了便好,你的房间我让人守着,一直没让别人进去过。”
  秦婉淡淡点了点头,脸上没什么表情,只说了一句“多谢”,便径直走回了房间。
  等关上房间门后,她才长叹了口气。
  这里是不能待了,丁诚出了事,陈宠也被抓了,势必有人会盯上她。若继续呆在这里,显然很不安全。
  况且,她私心里,也并不想继续待了。
  她并不记恨眉姨,也很理解她想保全陈宠的心思。燕春楼能有今日的成就,陈宠作为曾经的花魁,势必功不可没。
  她只是觉得有些沮丧而已。毕竟她曾经,真的将眉姨当做知心好友。
  秦婉摇了摇头,没再多想,便收拾起东西来。她的东西不多,全部加在一起也不过一个小包袱。
  她仔细检查了一番,确保不会留下痕迹,便拿着包袱和一小箱首饰,去了眉姨房间。
  “眉姨。”她将那一箱首饰递了过去,“我想替自己赎身。”
  眉姨愣了愣,脸色肉眼可见地暗了下去,随即点了点头,“我已经猜到了,凭你的性子是断然不肯留下的……是我对不起你……”
  眉姨说着,将首饰又推了回来,“这些东西你拿着,以后你一个人,用钱的地方还多着呢。”
  秦婉摇了摇头,将那首诗盒推了过去,“这段时间,多谢眉姨照料,此后多加保重。”
  “你也是……”眉姨眼里有些微的泪光,想了想又关切地问道:“你有地方住么?”
  “有的,不劳费心。”秦婉微微颔首算是告别,转身便向门外走去。
  她走出大门,看着牌匾上金灿灿的“燕春楼”三个大字,一时竟有些恍惚。
  早便打算要走的,只是没想到以这样的方式离开。也好,不必留有念想,来去就更加自由。
  她其实还没想好要去哪里,准备先去青姑那里借助几日,再做下一步打算。
  秦婉理了理衣服,深吸一口气,正准备出发,抬眼却看见侯府的马车仍停在角落。
  沈羡之正斜靠在车架上,懒懒把玩着折扇。
  见她果然收拾包袱走了出来,沈羡之嗤笑了一声,随即漫不经心道:
  “侯府缺个小厮,有兴趣么?”
 
 
第26章 初入侯府
  马车驶得很快,没过多久便到了目的地。
  秦婉下了马车,看着眼前这彰显着地位的华贵朱门,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
  自己竟然真的跟着沈羡之,回到了侯府。
  不是以客人的地位,也不是以花魁的身份,而是作为小厮,在这里落脚。
  自己竟然要在侯府落脚。
  秦婉有些不可思议,不由得想起刚刚在燕春楼外,看到的那一幕。
  她抱着自己的包袱,站在燕春楼门外,思索着接下来要去那里。
  仰头一看,便见沈羡之斜靠在马车上,西沉的夕阳洒落余晖,将他的锦衣映照得熠熠闪光。可再华贵的锦衣,也抵不上他的眼里的流光溢彩。
  他就那样看着秦婉,语气明明漫不经心,却让她心里猛地一跳。
  大概是当时的夕阳太好,大概是当时的锦衣太亮,也大概是当时的秦婉,的确没想好要去哪儿落脚。
  ——总之,她不知怎的,竟顺着沈羡之的话点了点头,跟着他上了马车。
  一路马车颠簸,颠得她的脑子也有些晕乎,直到双脚重新踩回地面,她才真真切切地意识到:
  自己下一个住处,便是眼前的侯府了。
  大约是她盯着大门发呆了太久,沈羡之打量了她一眼,随即戏谑道:
  “侯府别的没有,唯独门倒是不少。你要是想要,自己拆了拿走便是,反正你的功夫,拆个门绰绰有余。”
  秦婉正在出神,冷不丁听见这话,蓦然红了脸。
  “谁要拆你的大门!”她瞪了沈羡之一眼,抬脚便要往里走,奈何侯府太大,她又只来过一次,刚进了门便有些摸不着方向。
  沈羡之跟在她身后,见她气势汹汹地走了进来,又愣愣地停在原地,意料之中地扬起了嘴角。
  “往左走到底,再向右走大约五十步,便是客房。自己随便挑一间就行。”
  秦婉回头看向沈羡之,见他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眼神里戏谑的意味很是明显,不由得又有些羞恼。
  “多谢!”秦婉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的这几个字,随后便转身向左走去。
  侯府很大,秦婉小心地往前走,不由得有些讶然。
  单单侯府前厅,便有七间大门,每扇门都用黑漆油饰,上面缀有金漆兽面锡环,显得肃穆又奢华。
  而中堂和后堂,又各有大门三间,大多用金黑二色装饰,显得低调又昂贵,处处透露出主人家的地位不凡。
  秦婉叹了口气。沈羡之说得没错,侯府门的数量,确实相当不少。
  她走了好一会儿,才终于走到了后院客房前。她按照沈羡之所言,挑了间角落的房间,小心地走了进去。
  客房很干净,收拾得一尘不染。她将包袱在床边放下,随即坐在木凳上,打量起这个房间来。
  自从五年前那件事以后,这还是她第一次,正正经经住在宅子里。
  很早以前,她也是个千娇百宠的大小姐,也是日日锦衣玉食、温香软床。那时候的她哪能想到,日后竟会过上那般风餐露宿的日子。
  这五年来,为了逃避追捕,她住过废弃的院子,睡过阴暗的街角,甚至还躺过没人的墓地。
  直到现在她都能清楚地回忆起,那种潮湿阴暗、四处透着寒风的感觉。天大地大,竟无一处容人之所。
  最开始她很难习惯,总是翻来覆去都睡不着;后来能适应了,却已经养成了浅睡的习惯。
  直到进了燕春楼,她才算正儿八经有了一张床。青姑和李三为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在黑街逐渐有了位置。
  可燕春楼人来人往,她每天都提心吊胆,几乎每夜都被噩梦缠然。即便是睡觉的时候,她也一定会留意外面的动静,一有异动便迅速起身查看。
  可如今,她竟住进了这样奢华的宅子里,竟住进了让多少姑娘眼红、多少人可望而不可即的侯府。
  秦婉心下有些感慨,打开房间的窗户,便看到了窗外的一轮明月。
  那月光安静又洒脱,越过崇山峻岭,坦率地倾泻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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