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王妾(双重生)——三白天
时间:2022-08-20 06:22:04

  是夜,他捧着匣子坐在窗边,冷眼瞧向毓粹宫的方向。
  今夜陈海值夜,如今这个时候,李习也应该与殷觉和李贵妃开始筹谋部署,想来现下的毓粹宫里,必定是被翻红浪,香艳非常。
  李贵妃定是使尽手段,去迎奉那阉人陈海。
  他眼中滑过些许嫌恶。
  不久,自己的亲舅陆国公也该携女入京,前来“探望”。他要应付的事,还有许多。
  殷俶从匣子里取出一串玉做的佛珠,握在手心里,直到那冰凉的珠子沾染上些许的温热,才似得了什么慰藉般舒缓了眉心,将佛珠复又放回。
  过几日,陛下便该选秀。重华宫不选妃嫔,女官总还是可以选一位的。
  “姑娘?姑娘。”
  官白纻是被银栀唤回神的,直到看见对方沉沉的脸色,她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浑身冰凉,手指都冷到僵直了。
  银栀将手上的披风搭在她肩头,又越过她,强硬地将打开的窗户扶上,“姑娘,您一个人对着月亮留什么眼泪。奴婢是个粗人,不懂风月,但您再这样,可是要感冒的。”
  官白纻难得怔住了,她摸摸两腮,竟然真的有两道细细的泪痕,顿时赧然。真是越活越回去了,她竟然真的如怀春少女般,在这深闺中对月流泪。
  银栀挑眉,“姑娘,您是有心上人了?”
  官白纻只是冷眼瞥她,也不回话。仍旧转过身去,耳尖儿却是红透了。
  她方才不过是出神去想,他现在正在做什么。他避开了李贵妃和睿宗的算计,睿宗必定不虞,禁足辍学必是少不了。
  他现下还是那不得宠的日子,伯柊想来此时还未入宫,偌大的重华宫,就只有三思一个心腹,照顾他的起居。
  男子到底是粗心的,三思也不是宦官,连那几份不阴不阳的贴心都没有。前世自己入重华宫,却是吃了一大惊。
  殷俶一堂堂皇长子,每日的菜蔬果饮都极为简单,唯有那喝茶还算讲究,其他的都是怎么简便怎么来。夏日宫里分不到冰盆,冬日又赶不上上好的火炭,殷俶早早便惹下一身的病根。
  又是畏寒又是惧热,胃部也常年有疾。
  他又因幼年时长时间被睿宗罚跪,很早就伤了膝膝盖,一遇雨雪便痛苦难耐。偏生那人是个极为要强好面子的性子,疼了也不肯说,不愿露怯,每次便硬抗过去。以至于前世在自己入宫前,三思都不知道自家主子还有膝痛的要命毛病。
  她虽然身在宫外,可魂儿早就飞进了那重华宫,怜惜着那人现下的处境。
  “姑娘,你怎么这些日子总是走神,和你说话你也不听,就像丢了三魂七魄似的。”
  “你若再胡诌,我就撕了你的嘴。”
  银栀又是新奇又是好笑,抿着嘴偷偷看她。
  官白纻却是有自己的谋算,过几日,宫里便该选秀。官念是必要入宫的,她或许可以借此机会去求那陆夫人,也去做那秀女,请官阁老走动,入宫做个女官。
  一来可以随时提点照应官念,二来也可以慰藉自己的相思之苦。
  陆夫人对她自然是放心的,官烨之所以可以被她记名,也是自己在官念的身上下了大功夫换得的。她素来跟在官念身边,时时提点,护她周全,若自己有意愿入宫做女官,想来陆夫人也是会愿意的。
  “银栀,你去端些糕点,陪我去见伯母。”
  她是个素来果决的,想到了什么,便立刻去做,不会有分毫拖沓。
  银栀瞅了眼外面的天色,虽然满心的疑惑,却还是听话地转脚进小厨房,端了东西配官白纻出来。
  二人刚出门,迎面就撞见一人。
  官烨青衣长衫,静静候在院内的梨树下,冻得青白的左手指尖,紧攥着本藏蓝绸面的书稿。
  他不去叩门,也不离开,只是衣着单薄地站在冷峭的夜风里。
  官烨见官白纻出来,眼眸先是一亮,又在扫过银栀手中的东西时黯淡下去。
  银栀心中疑虑,却见官白纻原本柔和的神情瞬间冷淡,也不敢张口询问。
  官白纻目不斜视地经过官烨身前。
  “长姐”,对方在她经过时低声轻唤,“是子怜近来犯了什么过错么?”
  官白纻藏在衣袖里的指尖痉挛地抽动几下,强迫自己的脸上挂起笑容,她仍旧没看他,“并无,你还是回房去温书吧。”
  言罢,她加快脚步,匆匆离开。
  她知道,凭他那极为敏感偏执的性子,定是要在她院子里站到天荒地老的。
  除非她能讲出这段时日无法亲近他的缘由,可她又如何讲得出口。
  前世,你会背叛我、设局坑杀我、甚至在我跪地苦苦哀求三日三夜后仍旧无动于衷,提了行囊踏入皇三子殷觉的王府,成为其幕僚,彻底与我决裂。
  只要一看到官烨那张脸,官白纻的眼前就会浮现起前世那条骤雨倾盆的长街。
  他脊背挺得僵硬又笔直,头也不回。
  而她幽魂似的跟在后面,浑身湿透,胸口由他刺穿的伤口,被雨水泡得发痛,渗着血。
  “子怜,为何?”
  “为何离去,又为何背叛?”
  那时,他有给她答案吗?
  便是他临死前,仍旧是那副恨自己入骨的样子。
  只不过这一世,她也懒得再去追问了。
 
 
第8章 皇贵妃(三)
  要说动陆夫人并不难,官念是她和阁老唯一的女儿,自幼就十分娇惯。若不是为了丁忧后能够顺利起复,官阁老也不会动了松女儿入宫的念头。
  现下他满心都企盼着老母能挨到宫中选秀,自然也懒得理会官白纻的那点子心思,家中的事一切都听凭陆夫人调度。
  马车轻轻摇晃,官念咬着下唇,两手绞紧了帕子,尴尬又落寞地紧贴在马车壁上。她两只杏核眼儿,时不时悄悄觑一眼对面闭目养神的女子,又在对方欲睁眼时,飞快地移开目光。
  她,从小便不喜欢这个素来笑盈盈的堂姐,虽然母亲常常耳提面命,较她跟紧堂姐,可她就是没有办法与对方亲近。
  她总觉得,这人笑意盈盈的脸皮下面,藏着股子漫不经心的冷意和漠然。既自私、又可怕。
  今天是一位叫李习的大官家里的女儿及笄,所以大宴宾客。她不太知晓官场事,却也可以从爹爹与娘亲偶尔的交谈中知道,这位李习或许就是爹爹丁忧后,顶替他入内阁的人选。
  自从她要入宫的消息在官家子女这个小圈子里传开后,官念其实是有意避开这些宴会的。她知道有些人发了疯的想要进宫,而那些人必定会逮着机会就如从前般欺辱于她。
  只因她素来是个怯懦不敢反抗的,被人欺负狠了,也只会流两滴眼泪,甚至都不敢说与和爹爹娘亲。
  只是,这场宴会既然是那位李习所办,哪怕是为了爹爹的颜面,她们一家无论如何都是要来的。
  官念收回心神,又偷偷瞧了瞧端坐在对面的官白纻。她趁着马车刚刚停稳,便兔子似的跳下马车,急急地去寻亲娘,一刻也不愿与这堂姐多呆。
  陆夫人此时正忙着应付其她夫人,无暇顾及官念,见她缠人,也烦得紧,驱她去寻其他姑娘作伴。
  官念无法,只得一人百无聊赖地在李府的花园里乱窜。她喜静,便有意避开同龄的男女,朝更加幽深之处走去。
  还未走两步,前面是一堵巨大的石墙,左右是两块古朴的巨石。
  见是死路,她便想折回,甫一转身,三个女子挡住了她的来路。
  为首的那个女子雁眉鼠眼,此刻正阴沉沉地看着她。
  官念两腿一软,下意识护住自己的面颊,险些跪倒在地。
  ……
  官白纻走得很急,她只是稍稍歇息片刻,官念就如同沾了水的泥鳅般从她的手指缝里溜走了。李习这场宴会,她前世是听过,但却没有亲自来的。彼时她已是殷俶的宫妾,不能随意出宫。
  只是依稀听官烨讲过,官念在这场宴会上毁了脸。虽然最后也入得宫来,却只能日日以面纱覆面。
  她原本不在乎官念到底如何,只是谁都没有想到官念最后竟然能靠着那张几乎被毁完了的脸,博得睿宗的青眼。
  前世殷俶入东宫,官念出乎意料地帮了忙。如果说她便是被毁脸也可以搏得睿宗的宠爱,若她今生能保下官念这张脸,再设法让官念亲近信任自己,官念或许会成为他们日后筹谋的一大助力。
  官念素喜偏僻少人的地方,又极爱园林山水、奇花异草,官白纻找来府里的小厮,问清楚了花园里的几处僻静所在,便拉着银栀飞快地一处一处去寻
  ……
  “我可告诉你这小浪蹄子,便是你入了宫,也别想着能得陛下青眼。”
  那鼠眼粉衣的女子叉腰拦在去路处,扭曲着脸,眼里是遮掩不住的嫉恨和愤然。
  凭什么这个一直被她欺负的玩意儿可以入宫选秀,而她却被爹爹警告永远都入不得宫。她还记得那年宫里办宴,自己仗着爹爹是宫中太医,那日又负责在宫中看诊,于是跟去了宫里凑热闹。
  宴席上,她一眼便瞧见那正值壮年,风流又多情的帝王。
  他虽然和自己亲爹的年岁差不多,却更加俊俏温柔,一双眼就像含着春水,偏偏举动抬手都带着股子不怒自威的帝王之威。从那时起,她马夜雪就已经认定,自己非睿宗不嫁。
  可偏偏,爹就是不许她入宫。一口银牙几乎要被咬碎,马夜雪看向官念的视线更加歹毒。
  爹说了,官阁老就要丁忧,眼瞧着失势,官念又是泥捏的性子,她没法在其他入宫的秀女身上出气,便只能磋磨官念来撒气。
  “啪”
  一巴掌下去,官念半边脸登时肿了起来,马夜雪瞧见,脸上终于有了笑意。
  官念也不喊叫,半跪在地上,慢慢地缩起两只脚,尽可能地朝后退去。
  马夜雪又抬手,却被身边鹅黄衣裳的女子拦下,“且慢”。
  “怎么,周莹微,你可还没入宫当娘娘呢,就敢在这里拦我。”
  周莹微闻言一笑,两眼眯缝起来,倒是有些羞赧的神色。
  “夜雪,我便是当了秀女,也不一定可以入宫。到是这官念,她本就好颜色,今年选秀,她必可以入宫当娘娘。到时候,她若是偶然忆起年少时期有你这么个时不时就照拂她的故人,怕不是会生出些其他心思。”
  她生了张洁净的鹅蛋脸,她此刻笑起来,既温柔又贤淑。
  此话一出,马夜雪心下一沉。
  站在一侧的蓝裙女子掀了掀眼皮,瞧见周莹微递过来的眼神,即刻心领神会,“莹微说的在理。”
  “妙嫣,连你也……这官念指不定入哪个宫,你便不怕她入重华宫去与你争夺那大皇子的宠爱?”
  钟妙嫣捏起帕子,遮住唇角的冷意,“如若官家姑娘入宫,我自当好生相处,既如此,就更不能容忍你欺辱于她。”
  马夜雪红了眼,被友人背叛的怒意染上心头,她愤愤指着这两人,“你们都是能进宫里当娘娘的人,便开始在我面前拿乔装样,难不成我连个官念都收拾不得?”
  “夜雪你糊涂!”周莹微俏眉冷竖,“凭她姿色,入宫是必然,甚至很有可能会得陛下青眼,我们都是为你。你速速让开,叫我把官姑娘扶起来。”
  她说着,就作势上前要去搀扶。
  钟妙嫣后撤一步,轻笑一声,“要我说,光是扶起来不够,夜雪你赶快给官姑娘赔个不是,嗑上几个响头,叫她不要记恨于你。”
  “如此,等她成了宠妃,才不会生出报复之心。”
  宠妃?磕头?马夜雪彻底红了眼,心中陡然被激起的怒意,而周钟二人字里行间透露出的官念必会入宫得宠的深意又让她心中一阵阵发凉。
  她忽然沉下神色,眼见着周莹微身姿摇曳地上前去扶官念。她高高耸起的发髻上,正有一只纯金的步摇叮当作响,上面锋利又精巧的装饰在昏暗的石隙间熠熠生辉。
  “给我闪开!”
  “今个儿,我就叫她当不成娘娘!”
  周莹微被猛地一推,步履不稳,下一刻,她发髻上的步摇被扯落,马夜雪已经攥着那尖锐的发饰冲向官念,高高扬起手臂就要划下。
  周莹微唇角的笑意还未来得及完全收敛,钟妙嫣的惊呼声伴随马夜雪的痛呼骤起。
  “姑娘且慢。”
 
 
第9章 皇贵妃(四)
  一女子挡在官念身前。但见她上面一件玉色广袖长衫,下着藏青色马面裙,腰间长长两条青穗,配了个竹青色的香囊,更衬得那细软的一截腰身不堪盈握。
  明明是看上去十分孱弱的人,此刻却用手臂稳稳挡住了马夜雪的攻击,步摇的一端已经扎进她的血肉,隐隐有鲜血透着薄薄的衣衫晕染开。
  偏生她还笑着,唇角弯弯,看上去分外和善,“我虽不知发生何事,无故伤人总是不好的。”
  马夜雪快速扫过她的衣饰,眼露倨傲之色,“你是从那里钻出来的灰老鼠,也敢拦我。”
  “我知姑娘胸中积郁,也必不会因伤了我身后这女子而被任何人惩处。我知晓,姑娘应为太医院提举马图之女,马提举深得圣眷,又深得李贵妃娘娘的宠幸,为她调养身体。莫说划伤一位女子,便是杀人,只要不是皇亲贵胄,想必陛下和娘娘也会因着提举的情谊庇佑姑娘。”
  马夜雪闻言,方才的火气到是消了不少,她冷着眉眼大声呵斥道:“你既然是个清楚事理的,便立刻闪开,否则,我便连你的脸也一并划花了。”
  那女子也不恼,“我并非要阻了姑娘。只是想请姑娘三思。”
  她笑意盈盈地软语叙说,不紧不慢,却条理分明。
  “你既知道我有人庇护,还不快滚?”
  “姑娘可知今日是从南都回调京城的礼部尚书李习所办的宴席,名为庆贺女儿及笄,实则也是在贺自己升迁之喜。”
  女子飞快地说着话,两眼却暗暗看向站在马夜雪身后的周莹微和钟妙嫣。
  “这与我不能教训官念有何干系?”
  “李公即将入阁接替官阁老已然是人尽皆知,姑娘是马提举的女儿,自然该知道李公是由三皇子一手举荐上来之人。若今日姑娘在李公的宴会上伤了官阁老的女儿,朝中不满李公入阁之人便有了把柄。他们自会认为姑娘所作所为是受提举暗示,而提举之意便是贵妃娘娘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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