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什么?”
哲郡王永琮一直在看着她,闻言扬起一个微笑。
“这是顺嫔被湖广总督认回去前的经历。”
令妃:“可是,你是怎么查到的?”
永琮笑着,仿佛这不是什么大事一样轻描淡写:“顺嫔是小舅舅出征准噶尔带回来的,固然湖广总督声称她从小流落民间,但当时把她一路领回京的是小舅舅,他自然有大把的时间察觉到她举止与寻常民女差距甚大,一早就提醒过我。不过引起我警觉的还是乔迁礼,她为表真心,没有赐我宫中的物品,反倒是寻了她亲自带进京城的一件摆设品,殊不知却漏了底细。我在瓶里看到了准部一个家族的徽记,位置十分隐蔽,若非偶然,我也不会发现,估摸着顺嫔自己都不知道。令母妃细想,她既是流落民间长大的民女,又怎可能接触到准部的高层?所以我就在想,有没有可能,湖广总督并非在民间找回她,而是借着战争……碰巧寻回了在敌帐中的女儿?”
令妃还是有些怔忪:“所以你就凭这个去查了?”
永琮摇了摇头,笑着安抚她:“令母妃别担心,我还没那么冒失。我先去了富察府,跟小舅舅和小舅母说了猜测,得到了他们的一致肯定,然后小舅舅才帮我派人快马赶去西边打听消息,查探确实,直到结果板上钉钉了舅舅才交给了我。”
令妃低头看着写满了“沉璧”生平的纸张:“下一步你想怎么办?既然她是准部余孽,又曾经生过孩子,那她进宫会不会对皇上欲行不轨?”
她越想越不安,猛地站起来:“不行!这件事让我来办!皇上现在应该在和太后请安,顺嫔也在。我现在就去告诉皇上!”
听到“皇上”两个字,永琮嘴角微弯,露出一抹略微薄凉的弧度。
“母妃别急。这件事,您做还是不好。虽说咱们手里的证据一切属实,然而您去拆穿顺嫔,不免有争风吃醋、打压异己的嫌疑,无端让自己落了下乘,皇阿玛说不定还会迁怒您。这件事由我来办。我不信皇阿玛一点也没察觉,之所以没有行动,可能有他自己的考量,也可能是舍不得。但倘若我来挑破,他就瞒不下去了,太后想必也不会放一个身份诡秘的女人在宫里。而且,杀鸡儆猴,母妃就不想从皇后那里得一份清静吗?”
令妃停下脚步,她素来是对永琮的话信赖有加,闻言皱了下眉:“此事与皇后扯不上什么关系。”
永琮:“没关系。顺嫔起先与您叫好,如今决裂,却不觉在宫里受制,以那拉皇后手段,此事必有蹊跷。我觉得最好的解释,就是皇后看您不行动,便转而拉拢了顺嫔,与之结盟。如今顺嫔颇得圣宠,她恐怕正打算趁机拉拢人手、腾出空子好好教导小十二。如若她发现这个新盟友这么快就要失势,只会觉得焦头烂额,担心与您又要争斗。这种情况下,只要母妃没有打算乘胜追击,皇后一定会向您示好,这宫里至少也能平和好一些时间。”
令妃愣了,转眼看他好几眼,才点头:“那母妃听你的。”
或许真的有一种说法叫龙子凤孙吧。永琮本就是元后嫡子,生来身份尊贵,虽然被教坏了几年,但当有人重新纠正他的观念后,他的进步几乎是可怕的。
圆明园那三年,永琮几乎是天天被教养在太后膝下的,璎珞能做的就是及时把太后灌输来的一些不妥当的想法给他纠正,以求让他成为一个正直的人。最后他能自己成长为这个样子,谁也想不到。
她想起乾隆十五年,她自娘娘死后第一次见到六阿哥,怀着忧虑和决绝在御花园里对明玉说的话。
“永琮是先后的儿子,他生来便该为真龙,就算有泥鳅妄图鱼目混珠,但泥鳅就是泥鳅,而明珠也始终是明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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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宫中。
皇帝来向太后请安,正巧遇上了服侍太后的顺嫔还有来孝敬佛经的皇后,一行人正坐在殿里其乐融融地说话。
殿外突然传来禀报声:“启禀皇上、太后、皇后娘娘,哲郡王求见。”
其他人还没反应过来,太后和皇帝面上露出喜色。
“宣!快让他进来。”
太后高兴道:“永琮这孩子,今天竟然进宫了。”
皇帝:“他早说封王以后想要进宫来跟您请安,只是前些日子太过匆忙,这不一有时间就来了。”
皇后和顺嫔对视了一眼。
那拉皇后笑了一下,看向门口。她也想知道如今永琮到底出落成什么样子了。
门口走进来一个穿玉色劲装的男孩,虽然只有十岁,但身高抽条的比一些十二三岁的孩子都高。他面容秀美温柔,眼角眉梢都带着淡淡的笑意,又亲和、又文雅,微微笑起来,仪态从容又清贵,像是天生的笑面君子。
那拉皇后手指一颤,险些打翻了手里的茶壶。
太像了、太像了,她失神地看着永琮,就像看到了走进王府主厅的孝贤。无论是当初还是今日,她都是以一副惊震又憎恶的心情看着他们的。
顺嫔看了下皇后大变的面容,又扫了眼刚进来的六阿哥,颇觉好玩地笑了笑。
“永琮给皇阿玛、皇祖母请安。”
太后慈爱地招了招手:“快起来、起来。”
永琮起身。皇帝看着他:“今儿进宫,只是为了请安吗?”
私心里他还是想让儿子多说些好听的话让他开心,可惜今天他是要失望了。
永琮弯腰,拿出一个折子:“回皇阿玛,儿子今天进宫,主要是有事要禀报。”
殿内气氛一时结了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