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还没有开口,门外有人推门进来。
“还望顺嫔不要再信口雌黄挑拨本宫和皇上的感情,至于把不久前才为我大清浴血奋战的傅恒大人扯进来,顺嫔就更是口无遮拦、心思狠毒了。”
璎珞踏进门槛,目光冷冷地落在愣住的顺嫔的身上,毫不留恋地移开。她看向皇帝,行了跪拜大礼。
“还请皇上恕臣妾擅自闯入御书房的罪责。皇上许久没来看臣妾了,臣妾心里忧思难安,忍不住就想来见您一面。谁知还未来得及通报便听到了顺嫔如此荒诞可笑的话,就忍不住闯了进来。臣妾与傅恒大人的过去交情,皇上素来知晓得清楚。先皇后是臣妾旧主,傅恒大人是臣妾旧主亲弟,臣妾绝不允许有人擅自利用这点兴风作浪,在后宫里传播谣言,污了富察家和臣妾的名誉。”
皇帝复杂地看她一眼,嘟囔一声:“朕又没说信,更没说要怪你。快些起来,做这样子给谁看。”
他目光转回顺嫔身上,已是全然的冰冷愤怒。
“朕不知道你是从谁那里听来的这些话,只是傅恒如今替朕平定了准噶尔,正是大清的英雄。朕不想让拼了命的将领冷了心,所以你今日说的这些话,朕不能当作玩笑看待。自今日起,顺嫔禁足一月,待遇降为贵人,保留嫔位。朕欣赏你在宫里的自由洒脱,但不代表这欣赏没有底线。”
顺嫔城府深沉,纵然被当众夺了嫔位待遇,又被斥了脸面,也只面色惊了惊便恢复冷静,强作坚强样子跪下谢罪,看着让人心生怜惜。
璎珞在一边冷冷地看着,也不畏惧旁人觉得她落井下石。如今她算是彻底与顺嫔撕坡了脸,相信随着顺嫔走出御书房,这个消息会迅速传遍东西六宫。
皇后听闻顺嫔遇挫的消息,怔了一下,笑道:“本宫倒是没想到,皇上对傅恒信赖如此深,令妃也竟真的把前尘都放下了。”
袁春望:“娘娘还是不够了解令妃。她这样的人,心里留着情分,再遮遮掩掩也遮不住,因为本身就不是会隐藏自己的人。但若是表现得这般坦荡,便是真的再也没有念想过了。”
那拉皇后无所谓地笑了一下。她本来也就没指望一次就能做到什么,不过是一次尝试罢了。何况令妃现在不是她眼里最大的威胁了,哲郡王永琮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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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里的礼物断断续续送到新落成的郡王府里,东西六宫各宫主子都添了份,美曰其名给看着长大的小六送些填库房的玩意儿。
东西被一箱一箱地封着,上面贴着内务府的封条。郡王府的下人招呼着太监们把箱子放好,自有人开了封条和锁,大敞着箱子,给哲郡王检阅。
所有人都在忙忙碌碌,只有年少的主人显得清闲。
正厅主位坐着个穿了杨柳色锦袍的十岁男孩,正注视着院中的景象端着茶慢品,神色不急不缓,乌木一样的眼睛打量着,目光缓缓从宫里来的太监身上划过。
直到内务府副总管躬身向他谄媚笑道:“回郡王,这所有打赏都在此处了。这是明细单,还请您验收。”
永琮笑了下,自有大宫女上前收起那张明细单过来。他抬起一只雪白的手,扫了一眼,笑着站起来。
“有劳公公了。”
副总管赶忙道:“不敢当不敢当。郡王爷身份尊贵,奴才能有幸为您做一回事,也是祖上积德,当不起您这般客气。”
永琮颔首,迈步到大开的箱子前,一一走过看过。
他显然见识广博,看到些显眼稀罕物事都能说出来历,把进贡和收藏年号、进贡者记得清清楚楚。他随口猜了几个玩意儿,竟就把这些东西的主人都猜对了。
内务府副总管衣服里的脊背已然全湿了,在这郡王爷看不到的角落里,他惊疑不定地看着这十岁孩子的背影,越看越觉得陌生又熟悉。
陌生,是因为他全然不像是以前宫里那个只会闯祸打架的六阿哥了,嘴角挂着柔和的笑,身量长高长健壮,面色神态,全然天翻地覆。
熟悉,是因为他与先皇后长得太像了。他几乎就是富察皇后的复刻,除了一双眼像极了皇帝,那温柔的菱形嘴、挺直端丽的鼻子、文雅高贵的面容,都与富察皇后一模一样。
永琮却突然面露惊讶,伸手从箱中拿出一个物事。那东西似是一个宝瓶,但纹绘与京城各地特色都不同,看着像南方一些地界部落的图腾。
“这是?”
副总管看了眼那瓶子,回忆起来:“回郡王爷,这是顺嫔娘娘的贺礼。”
“顺嫔?”永琮念了一声,含着笑把那瓶子举高打量,嘴角笑意似乎越深起来。
他突然对身边的宫女道:“把这瓶子摆在外面。”
副总管没想到这许多珍奇异宝没得到他多看一眼,倒是顺嫔这个有些稀奇古怪的瓶子得了青眼。
他心道顺嫔和令妃不和,但想来六阿哥是不怎么关注宫里后妃的事的,不然怎么会无意识地给了顺嫔一个脸面。
永琮微笑着注视宫里的人离开,笑吟吟地打了个哈欠:“天色不早了,准备开饭吧。”
他往饭厅走,路过摆在正厅中间的那个瓶子,又仔细看了一眼。他似乎心情很好,连眼尾都笑得微微弯了起来。
回京以后就没有怎么见过令母妃了,但估摸着很快就有机会了。到时候,他可有大礼相送。运气好些,说不定宫里的皇后娘娘也会喜欢他的礼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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延禧宫。
璎珞震惊地抬起头来,问坐在下首的永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