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第二幕
0.
杀死一只知更鸟。
1.
“救一个人,还是救所有人?”
你以为这种老掉牙的笑话不会再有人讲了。
金发的少年懒洋洋地抬眼。
“死亡难道不是最好的恩赐吗?”
为什么要救呢?
他们只会等待别人拯救吗?
2.
“您、您真的要帮助我们吗?”
园田茂难以置信地看着面前的少年人,在最初的惊异后便是猛烈的狂喜。他下意识地想要伸出手去握住对方,却在对方身后的高大男人的眼神中僵在半途,讪讪地收了回来。
他对面的人并没有将注意放在这种细枝末节上,贴心地略过了他的尴尬:“当然,我不是已经站在这里了吗?”
金发的少年摊开双手,周身的气场显得无辜又无害。
御三家之一的继承人纡尊来到这种地方,所为的不是打压他们,而是要助他们一臂之力。
他的周围没有其他任何附庸,没有那些视他们为害虫的咒术师,有的只是为他们放出消息的黑市中介人,和另一位非术师随行。
园田茂听说过对方。作为咒术师当中最精锐的新星之一——特级咒术师,加茂澄夏。
一位作为咒术师而言离经叛道的异类。
“我虽然是咒术师,却也无法认同这种为了自我生存就破坏自然发展的自私行径。”
但是无人能对“他”说“不”。
如果他真的能够如他所说的那样出手的话,想要抹消星浆体的存在轻而易举。
但是,他这么做又能够从中得到什么呢?
3.
喂,你确定加茂家的这位没事吗?
孔时雨在后面听得目瞪口呆。从伏黑甚尔把人带到他面前的时候他就有这种想法了,直到听到对方侃侃而谈的时候他才猛然反应过来现在的情况到底是有多诡异。
一旦星浆体死去,如果天元因此失控,可能难以维系下去的就会是整个人类社会。可以说抹杀星浆体是完完全全的自毁行为。
对于御三家的继承人(咒术师)来说,这种思想(牺牲自我)过于超前了些吧??
“那又怎么样呢?”前面的人仿佛不回头就知道他在想的事物。
你的唇角保持着恰到好处的弧度,说着足以让在场的某些人将你视为知己的内容:“若是放任那种事情发生,未免太可怕了些。被不明不白地玷污的神明,还能算得上是属于你们的信仰吗?”
“与其让那种难以忍受的事情发生,倒不如同星星一同陨落——多么纯粹而崇高的爱意。”
简直让人忍不住遗憾,要是拥有这样完美的模范粉丝的是你就好了。
阳光透过窗棂洒在穿着黑色长风衣外套的人身上,那双薄红的眼眸中泛起无边的悲悯与垂怜,像是在为这种令人憎恶的事物发生而感同身受,又像是在为他们的决绝而感到赞赏与认同。
你不意外地看着屋内的所谓“盘星教”的教众们的眼里同样泛起泪光,流露出难以抑制的、因为得到认同和理解而激动的狂热。
有点困。你眨了眨眼,把因为强忍哈欠而产生的生理性泪水晕开,百无聊赖地想。
早知道昨晚就早点睡了。
快点结束然后回去休息吧。
金发的少年摆手拒绝了热泪盈眶的教徒们送上的酬劳。
“你们愿意相信我,对我来说也已经是足够的诚意了。”
连你零花钱的零头都不到的这点钱还没有让你伸出手的价值,不过你当然也不会给别人白打工。
至于报酬,用其他的东西来抵付就好。
愿意同星星一起陨落固然不错,不过那样措辞未免有些太不解风情。
是对这份绝佳的、慷慨的恩赐的辜负呢。
4.
搞什么,加茂澄夏是认真的吗?
孔时雨实在不明白这位大少爷……大小姐的想法。
听闻他这么说的人不意外地抬起眼看了过来,脸上分明没什么表情,却让人感到了莫名的压迫感。
那片鲜红娇艳欲滴而深不见底,仿佛能够勾动人心底最深刻的欲望。
孔时雨打了个激灵,在反应过来后迅速错开了眼神。
“一定要说的话,也算不上是认真吧。”你窝在代步工具上,打了个哈欠,“只是觉得好玩而已。”
没办法,因为原定的工具人现在被你收编了,但你并不想那么轻易地让某些人一帆风顺地沾光。
这原本算得上是一处相当精彩的戏目,你总得为先前的行为负点责——反正系统迟早会这么说,你索性先帮它省事自我领会了。
所以你就能拿所有咒术师的命运开玩笑?
在黑市中见过无数类型的人的经纪人一时语塞。
“怎么?”你觉得他的想法其实更好笑一些,“这个任务不是你们挂在那里的吗?”
谁去解决,对结果又有什么影响吗?
要说玩笑的话,这个世界对任何人不都无时无刻不在开玩笑吗。
能让你感到高兴,它应该觉得荣幸才是。
5.
闭起眼的人显然没有再开口的打算。孔时雨被对方的话堵住,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能再说些什么。
他总觉得对方要说的话不止于“好玩”。
正如他所见的对方在术师杀手折戟后并没有撤销对自己的高额悬赏。
“加茂澄夏”的赏金就那样稳稳地压了那位五条家的大少爷一头,而当事人安安稳稳地观赏着不用自己出手就被解决的猎人,就像在观看什么即兴节目。
说到这里,孔时雨不理解的是,那个伏黑甚尔居然真的会愿意耗费时间在这种显然是毫无意义的事物上。
加茂澄夏解决不了来杀她的人吗?别开玩笑了,她可是能以毫不收敛的性格和同样张扬的一方做同窗还安然无恙的家伙。而除她本人的实力外,加茂家有的是对付不识时务者的方法。
但她什么也没做。
而相反地,平日里最游手好闲的人却什么都做了,甚至于给走累了的人充当代步工具。
身材高大的黑发男子抱着单薄的金发少年的景象相当古怪,偏偏两个当事人仿佛都毫无自觉,以至于圈子里流传起天与暴君喜欢上男人金盆洗手的传言,不过孔时雨看到这两个人的时候可半点不这么觉得。
要是加茂澄夏真的看上了伏黑甚尔也就算了,但是在这两个人之间看不出一分一毫的男女之间存在的□□。
一个扮大少爷行事肆意妄为难以捉摸到极端,另一个看上去安分守己忠心尽献得完美。
两个戏精。
6.
不过孔时雨毕竟是在黑市里摸爬滚打多少年的老牌经纪人,什么样的情况没有见过。别的不说,对伏黑甚尔这个人他还是了解的。没有足够的价值,根本不足以驱使对方做什么。
加茂澄夏或许是想要藉此机会驯养一匹能够听话的狼。
但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因为狼就是狼。
它总有一天会撕咬上自以为是的驯兽师纤细的脖颈,咬碎那脆弱的喉管,将自己觊觎的事物吞食殆尽。
?.
可惜,他猜错了。
摩天轮的最高点,闭着眼的金发少年朝身后的世界坠下,脸上带着轻松而又淡然的微笑。雪色的绷带在半空翩飞,勾织成连通地狱与人间的最惑人的蛛丝。
在他的身旁,是一个梳着两条麻花辫的、黑色头发的小姑娘。
事情发生得太过突然,以至于能够阻止这一切的人只来得及看见这一幕的发生,却并不足以赶到。
哪怕是以体术见长的术师,从几十米高的地方毫不设防地坠落下去,结果也是不言而喻的。
男人幽绿色的眼眸一瞬间收紧——
“滚开。”
下一秒,他消失在了五条悟和夏油杰的眼前。
作者有话要说:
本来想让它再在存稿箱里躺两天,忽然发现今天是六一
#我这该死的仪式感
那就祝大家六一快乐叭
澄夏的儿童节礼物送到了,她很喜欢,不知道你们喜不喜欢(?
第35章 第三幕
0.
谁杀死了知更鸟?
1.
天内理子,十五岁,一位和周围所有这个年纪的人一样,爱幻想、会沉浸在自我脑补的故事中,没有什么特别的小姑娘。
这天她在放学的路上捡到一位金发少年。
对方的皮肤苍白如雪,却有着最让人难以移开视线的容貌。比金器更加耀眼的发色,在夕日下落上一层余烬的暖意。
他安静地躺在草丛中,雪色的衣装不染纤尘,不知道为什么让她想起了睡美人。
那个沉睡在荆棘丛中,伴随着日升月落却迟迟无人救赎的、孤单的公主。
理智告诉她该赶紧回去,家里有女仆黑井做好饭菜在等待着她,不该白白地让对方担心。
……
“是你唤醒了我吗?”
那双眼睛果然很漂亮,像是最纯净的红宝石。
“作为回报,”他说。
“我可以让你从这个氧化腐朽的世界中醒来。”
2.
【你没事吧,你没事吧,你没事吧??】系统大为震惊,虽然它知道在你介入之后原定的剧情差不多不用指望了,但是按照你的性格也绝对不会因为这种理由就专门去弥补什么。
不是没有人走过拯救“星浆体”的剧情线路,但是最终都会败给“命运”。因为原因根本就不出在这种小事上。
世界对于它管辖的区域内任何人都不加掩饰的恶劣,哪怕是它默许的“一出生就抬高了整个咒术界的门槛”的“天命”也一样。
它以最“无私”的态度公平公正地对待所有生物,无论他们的本质为何,又对什么事物怀有过怎样崇高或是感人的奉献精神。
除了一个人。
一个原本不该存在于此的人。
然而这个人的本质和它的本质惊人的相似。
[有什么问题?]语言还真是奇妙,同样的句子,居然能展现出天差地别的接受度。[我很认真在拜读剧本啊。]
金发的少年弯起眉眼,眼尾带着一抹不甚明显的红。
[为了能达到足够的效果,我可是整整思考了大半个晚上呢。]
你那是在思考吗!?你那分明是在打游戏!!
自从你把伏黑甚尔放在身边后就一直二十四小时关注你的动向的系统气结。
但是它仍然不明白,术师杀手怎么会作出那样的一系列完全让人匪夷所思的举动。
[他只是作出了一个能够让自己获得最大利益的选择罢了。我给他的钱不多吗?]
世界内有一个超越规律的人存在就算了,但绝不会允许第二个。无论他在何时打过什么样的主意,你本人对此的态度是在意还是无所谓,都不可能逃得过对任何敢觊觎珍宝的行为无法容忍的意志的监测和清洗。
而它从伏黑甚尔那里收到的和“加茂澄夏”有关的想法来看也证明了这一点,他仅仅是因为你本人的“不计前嫌”与出手阔绰而服从命令:反正都是打工,虽然加茂澄夏的性格古怪,但是再没有第二份性价比这么高的工作了。
但它仍然觉得有哪里不对。
[一定要说的话,我也不想的,]但是还没等它想明白,注意力就被听起来相当无辜的话语声吸引分去了。
说话者的表情没有什么变化,但是字里行间都透露着阴恻恻的意味。
[谁让天逆鉾那么脆?我还指望下次拿来给五条悟也用用呢。]
他上次看见你被捅的时候可幸灾乐祸了,肯定还站着说话不腰疼地想过“啊加茂澄夏居然连随便一把咒具都挣不开还真是没用”吧。
【……】不,人家没有那种想法。
只有你会。
3.
“你今天怎么没有跟着她?”孔时雨一脸意外地看着坐在台子上的伏黑甚尔。
他找人习惯了到这里,差点忘了对方最近一直跟在加茂家的继承人旁边。但在他要走的时候还真的又看见了他要找的人。
“钓小姑娘去了。”
……谁?
加茂澄夏??钓小姑娘??
孔时雨怀疑自己听错了。
搞什么啊,大家昨天不是一起去的盘星教吗,现在应该在筹备怎么解决星浆体吧?怎么现在一个去泡妞一个在赌马,看上去都很清闲的样子??
而且加茂澄夏就算打扮得再像个大少爷,她本质上也还是个女的吧……等等,他好像知道了很了不得的东西(?
“那家伙喜欢什么样的类型跟我没关系。”
好像是猜到了他在想的内容,手里拿着奖券的黑发男人嗤笑了一声,只是并没有收回放在场上的目光。
“只不过御三家的继承人出手阔绰得很。”
他的指间夹着一张黑卡,背面龙飞凤舞的是“加茂澄夏”的落款。算不上是什么造诣极高的书法,但是却让人看得很顺眼。
孔时雨认得那种卡,里面的存款至少八位数起步。
这么一来,倒也确实说得通为什么。伏黑甚尔就算拒绝了所有那些投怀送抱的女人,收入也是只高不低。
但这和他早前的猜测不能说是有所出入,只能说是大相径庭——纯粹的金钱桎梏对伏黑甚尔来说虽然管用,但……
但的确该死的管用。孔时雨在脑内搜刮了一圈“但是”,发现还真没什么其他的东西能够让天与暴君在足够的利益面前改变想法。
但加茂澄夏会是这样的人吗?
4.
[当然,为什么不?]你很奇怪地反问,[反正是我的钱,我想怎么用就怎么用。]
不,那不是你的钱,那是你诓骗来的智商堪忧的无知群众的钱。
亲眼见到加茂澄夏是怎么以一身狼狈的姿态从加茂家主那里得到更多补偿的系统:我不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