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风情—— 水怀珠
时间:2022-08-24 06:49:56

  “没有。”
  齐岷心里动容,大拇指抚过她颊上的泪痕,调侃道:“那哭什么?”
  虞欢道:“他如此欺我,还不准我哭一哭?”
  齐岷心口又抽起一阵疼,倾身吻上她脸颊泪痕,极尽温柔。
  虞欢环住他脖颈,二人唇瓣相触,先是轻碾慢啄,你来我往;后是舌尖相缠,难舍难分……及至动情处,齐岷撑着床面抽离出来。
  “今晚有事,你睡吧,不必再等我。”
  齐岷炙热气息喷洒在彼此鼻尖,声音很哑,听得出在极力克制。
  虞欢“嗯”一声,念念不舍放开他。
  齐岷替她拢紧被褥,放下床幔,拿起外袍穿上后,悄声离开。
  *
  檐外大雨如注,雨帘遮蔽着夜幕,两人肩并肩挨着廊里墙壁席地而坐,低头玩着一个八卦锁。
  辛益手指翻飞,“唰唰”地转着木条,春白忽然打了个哈欠。
  辛益手指停住:“困了?”
  春白掩着嘴,摇头。
  辛益略一沉吟,收起八卦锁放回怀里,往墙上一靠。“困了就睡会儿。”说着,指一指自己肩膀,道,“给你靠。”
  春白脸颊一热,忙摆手:“不用,一会儿还要给王妃备水。”
  辛益瞄一眼走廊斜对面的那间屋舍,脸上也热起来,瓮声道:“早着呢,这才多久。”
  按齐岷以往那架势,一回都还没够。
  何况哪次是只有一回的?
  春白本来是好端端的,闻言一愣,便又想起以往守夜的经验来。在燕王府时,燕王虽然也折腾,可时间从来不超过一个时辰,现在换成齐岷,则动辄大半夜,看来男人和男人之间的差别还是很大的。
  辛益见她半晌不做声,不由看过来,越看越感觉不太对劲,皱眉道:“想什么呢,脸红成这样?”
  “我没有脸红呀。”春白伸手摸脸。
  “还骗人,你当我看不见不成?”辛益凑近,扒开春白的手,势要分辨她脸颊究竟有无发红。春白下意识往后躲,可惜背后已是墙壁,僵住时,明显感觉鼻尖拂过了微热的气息。
  辛益凝视着咫尺间麋鹿受惊一样的杏眼,也一愣。
  便在这时,耳后传来脚步声,辛益凛然掉头,惊见来人竟是齐岷。
  “头儿?”
  二人忙站起来,齐岷眼神古怪,不及开口,辛益意外道:“今天这么快?”
  “……”齐岷欲言又止,眼皮耷下来,示意春白回屋,举步往前走。
  “下次进屋里守吧。”齐岷淡淡道。
  辛益不解:“为何?”
  齐岷:“给你行个方便。”
  辛益想起先前和春白挨近的那一幕,臊得不行,尴尬得半晌不知如何开口。
  夜色已深,又兼大雨瓢泼,客院里并没有外人出没,二人顺着游廊走回住处,乃是头一回这样光明正大。
  及至屋内,辛益不及点灯,便听得齐岷道:“加个班,再出去一趟。”
  辛益一听便知是有任务,肃然道:“查什么?”
  齐岷道:“金玉堂。”
  辛益悚然一惊,压低声道:“查……查万岁爷?!”
  屋里仍是一团漆黑,齐岷拿起茶壶,倒了一杯冷茶,目光在黑暗里藏着锋芒。
  “查田兴壬。”
  辛益更是一震。
  齐岷饮尽杯里冷茶,放下杯盏,眼锋凛冽。
  如果他所猜没错的话,今日以前向皇帝泄密的人不是旁人,正是从观海园里消失之后,一直下落不明的田兴壬。
  如此一来,许多困积在他心里的疑惑就可以解释得通了。
  皇帝为什么会突然态度大改,对从来置之不理的皇后偏私袒护,面对诸多证据视若无睹;又为什么不准锦衣卫彻查观海园,不准揭发程家勾结东厂余孽一案;乃至于当初冯敬忠伏诛时,田兴壬为什么可以提前获悉消息,率领近百人以迅雷一样的速度逃出京城。
  因为打一开始,田兴壬就是皇帝有意放走的一条走狗;
  打一开始,程家就是皇帝用来给田兴壬韬光养晦的窠巢;
  打一开始,皇帝就没有想过要真相大白,要给所有被残害、被虐杀的人一个交代。
  齐岷心中一阵恶寒,眉目覆霜,辛益亦震惊道:“头儿的意思是……田兴壬就在万岁爷那儿?”
  齐岷面沉如水,道:“查一查就知道了。”
  *
  次日,威家人进人出,打从天色熹微起,便在忙着护送圣驾前往平山岛游玩一事。
  威少平遵照圣诏,调来行都司里的一百名精锐前来护驾,又派人来跟齐岷确认,今日随行的一共有多少锦衣卫。
  齐岷在屋里用早膳,如实回答“十八人”,那人笑着回去复命。前来汇报公务的张峰恰巧听得这一茬,纳罕道:“不过是去一趟平山岛,万岁爷调这么多兵力做什么?”
  为配合这一趟所谓的微服私访,他们这一行锦衣卫都换了寻常装束,可万岁爷那头动辄便派一百名精锐护驾,这架势,还算什么“微服私访”?
  齐岷不说什么,举匙喝粥,张峰往屋外一看,道:“头儿,千户来了。”
  辛益差不多一夜没眠,眉间笼着黑影,进来后,示意张峰离开。
  “头儿,查到了。”辛益声音冷肃,按捺着心里的震动,“金玉堂的确有田兴壬来过的迹象,而且就是昨天半夜来的,我亲眼所见,丑时三刻才走。我刚刚已查到他藏匿的地方,就在威家附近,何时抓捕,还请头儿示下。”
  齐岷眼见所猜成真,嘴里肉粥味同嚼蜡,沉默稍许后,开口道:“不抓。”
  “不抓?”辛益皱眉。
  齐岷“嗯”一声,拿起一盘面点放去圆桌对面,让辛益坐下来吃,然后道:“请君入瓮。”
  辛益拿起一块面饼咬了一大口:“头儿意思是,田兴壬会一块前往平山岛?”
  齐岷道:“他若不去,便想办法送他去。”
  辛益莫名从这句话里听出一股久违的杀机,嚼饼的动作慢下来,看了齐岷半晌后,低声道:“头儿,你是不是有什么计划啊?”
  齐岷眸里杀意内敛,坦然道:“是。但你不用知道。”
  用完早膳,出发时辰已至,齐岷、辛益从客房里走出来。雨过天晴,深秋的早晨里仍然弥漫着湿气,阳光洒下来,照着回廊栏杆外湿淋淋的一丛木芙蓉。
  花开得正盛,即便被风雨侵打,仍然桀骜地挺在绿叶丛里,齐岷看见后,倏而收住脚步。
  辛益跟着停下,听得齐岷问:“你觉得这花如何?”
  辛益看向身侧的那一丛木芙蓉,见绿叶层层,花瓣叠叠,或粉或红地挤在一块,其中一朵红得惹人眼,夸道:“不错。”
  “摘下来吧。”
  “?”辛益不解,“摘花做什么?”
  “送人。”
  辛益一下想起脸红时的春白,心跳快起来,再看向那一丛花,不由伸手去摘最大、最红的那一朵。
  齐岷道:“摘另一朵。”
  辛益一愣,手落向旁边那朵粉色的,摘下来。
  齐岷走上前,摘下那一朵最大、最红的芙蓉花,深看一眼后,交给辛益。
  “去送吧。”
  “?”辛益一头雾水,待得恍然,满脸黑线。
  合着他示意自己摘花送给春白就是个幌子,实则是要自己帮他给虞欢送花啊!
  作者有话说:
  辛益:工具人就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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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九章 
  ◎“还说不是偷情?”◎
  辛益握着两朵芙蓉花, 艰难往前。
  威家府门外,骖騑俨然,整条车队从街头贯穿至街尾,一眼望不到底, 辛益展眼环视, 朝着车队前方行去。
  崔吉业一眼注意到,目光瞄过来, 心头狐疑。
  辛益送完花, 转身走了不到三步,便看见一双阴恻恻的眼睛, 一震后,想要骂人。
  崔吉业道:“辛千户刚刚是在给王妃的侍女送花?”
  辛益闷闷“嗯”一声。
  崔吉业怀疑道:“送花做什么?”
  辛益脸上渐热, 反诘道:“男人给女人送花, 还能是做什么?”
  崔吉业眼里的审视意味不减, 道:“莫非……辛千户喜欢王妃的侍女?”
  辛益在头上一挠, “昂”一声。
  崔吉业看他俊脸红得发黑,脖颈也都红了, 不再起疑。
  *
  却说春白收下辛益送来的两大朵花后,心里噗通噗通的,登上车走进车厢。
  虞欢坐在车窗前, 转过头来,看见她手里拿着的两朵木芙蓉,一朵粉红, 一朵正红,微微一怔。
  春白趁着车厢里没有外人, 递来那朵正红的芙蓉花, 小声道:“小姐, 这是齐大人给您的。”
  虞欢接过,惊喜之余,不由又看那朵粉色的。
  “这个……是辛大人送给奴婢的。”春白脸颊微酡,解释道,“他替齐大人送花来,应该是怕被人怀疑,所以故意也给奴婢送一朵,掩人耳目。”
  虞欢不戳破,挑唇一笑后,夸道:“哦,他很聪明嘛。”
  春白便又道:“也或许是齐大人的主意,他没办法,只能听从。”
  虞欢笑,看回手里的木芙蓉,嫣红的花瓣里沾着水珠,像洒着剔透的珍珠,虞欢伸指抚上去,想象齐岷摘花的样子。
  那么不解风情的男人,居然也开始会给女人摘花,玩起浪漫来了?
  虞欢眼底融开笑意,却在这时,车外忽然传来崔吉业的声音。
  主仆二人皆是一凛,虞欢心知是来人是谁,把手里的芙蓉花交给春白。
  下一刻,车帘给人从外掀开,皇帝探身进来,一袭月白色圆领锦袍,墨发以羊脂玉玉簪高束,浓眉黑目,贵气不凡。
  “朕来你这儿,你不介意吧?”
  虞欢行礼,想起昨晚与齐岷商议的对策,忍着厌恶,娇声道:“子斐哥哥能来,是我的荣幸。”
  皇帝眼睛明显一亮,坐下后,唇角忍不住上扬,伸手扶起虞欢:“快坐,跟我还客气什么?”
  他很快不再以“朕”自称,似想尽快贴合“子斐哥哥”的身份,扶虞欢坐下后,眼睛发直:“你刚刚叫的,可否再叫一次?”
  虞欢感觉脸庞像有一群虫蚁爬过,挤出一笑:“子斐哥哥。”
  皇帝龙心大悦,笑出声来,满意道:“我就知道,你不会让我失望的。”
  虞欢垂目不语,皇帝目光下滑,试探地握住她放在膝前的手,虞欢没挣脱,皇帝心里更高兴,柔声道:“我已为你和虞家拟好圣旨,这次燕王一案,督查院并没有查出你父亲和燕王谋反的罪证,至于你,本就是被燕王牵连。待朕回京,便会让崔吉业在朝上宣旨,还你们一家清白。”
  先威胁,后赦免,不愧为手握生杀大权的九五之尊,让人不得不生出一种感恩之情来。虞欢掩住眼底冰凉,微微一笑:“子斐哥哥大恩,我没齿难忘。”
  皇帝很是受用,又道:“这次平山岛之行,少说也要两三日,明日我带你一块在岛上看日出,如何?”
  虞欢道:“我向来贪睡,若是明早看日出,今日恐怕要睡很早。”
  皇帝眉峰微动,听得懂虞欢话里的暗示,笑道:“你放心,给你名分前,我不强迫你。你今日想多早睡便多早睡,但要是明早起不来,就别怪我进屋去叫你。”
  说着,在虞欢软若无骨的小手上一捏。
  虞欢趁势收回手来,假嗔道:“霸道。”
  皇帝听得心里更热,感慨自己眼光果然不俗,虞欢就是这大周天下最美丽、最撩人的尤物。
  念及此,皇帝又想去抓她的手,虞欢双手交叉搭在车窗上,忽然道:“子斐哥哥这次不是要微服私访,怎么还派了那么人护驾?”
  皇帝微怔,想起今日调遣的这一百来号精锐,藏起内心的谋划,道:“毕竟是在宫外,平山岛又和卫所隔着海,有备无患。”
  虞欢“哦”一声。
  皇帝微微皱眉,道:“你在看什么?”
  虞欢道:“看天。”
  皇帝探头,却并不是朝天看,而是看车外随行人员里是否有齐岷,见没有,一颗心这才落回来。
  *
  平山岛是安卫东前的三岛之一,虽然面积不大,但横卧海涛之中,峰峦叠翠,云遮雾障,楼阁亭台、廊桥水榭掩映其内,风景美似仙境,不负“传闻海上有仙山,山在虚无缥缈间”的传闻。
  下榻后,皇帝不急着去陪虞欢,稍作休整,便向崔吉业道:“田兴壬人在何处?”
  崔吉业笑着道:“万岁爷放心,人已经混在威家小厮里跟着上岛,就等着万岁爷召见呢。”
  皇帝略一思忖,道:“让他来一趟。”
  见崔吉业领命,又叮嘱一句:“务必小心。”
  “是。”
  崔吉业领命离开,不多时,便领着一身长七尺、相貌平平的小厮进来。侍从们全被屏退在外,不得入内,皇帝坐在里间桌案后,抬眼看见崔吉业领进来的那小厮,浓眉微微一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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