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前,庄慕流行企业家做慈善,玉温带着几个富太太筹建了庄慕市第一家孤独症儿童关爱中心,苏茶任这个中心的实际负责人。
之后苏茶便一头扎进这家儿童关爱中心里,成了许许多多孤独症孩子的“苏妈妈”,至今没有解决个人问题。
而向远和苏宁,短暂的传过一段时间的暧昧,在植物园项目结束后,俩人便桥归桥路归路,最后也没能走到一起。
玉温就更不用说了,她一直在等苏涧。
自从在榕林水寨见过一次后,95年玉温又收到苏涧的明信片,这一次是在苍江的一艘游轮上。
玉温用的是安馨的身份,扮演独自乘坐游轮出海游玩的离婚贵妇。
为了符合身份,她戴着张五一从欧洲买的那串夸张的珍珠项链,穿着华丽的长裙,手持一杯红酒,“孤独而寂寞”的望向滚滚江水。
苏涧此时已经是野象帮的大佬级别人物,穿着剪裁合身的黑色西装,一头黑发一丝不乱地梳向脑后,额头光洁,目光深沉。
在游轮璀璨的水晶灯下,苏涧俊朗的眉目看得人脸红心跳,但介于他身后跟着的一群神情冷酷的黑衣人,无人敢靠近。
玉温只听到女人们的窃窃私语,“好帅,这男的是混血吧?”
“长得像电影明星,但看起来不好惹哦。”
为了对方的安危,苏涧和玉温还是没有讲一句话,只是在舞会开始,灯光暗下去的时候,苏涧朝玉温遥遥举起手中的红酒杯。
玉温也在这时候将杯中猩红的酒液一饮而尽。
他们的每一次见面都十分秘密,玉温回来后也绝对不会提起自己见过苏涧的事,苏涧走了将近6年,大家都以为苏涧凶多吉少。
只有玉温知道,他活得好好的,他们还一起放过高灯,乘过游轮。
玉温的大哥大突兀地响了起来,按下接听键,里面先是传来嘈杂的人声,随即便是玉香兴奋的声音,
“阿温,听到了吗?五一在唱歌了。”
张五一要去香港参加演唱会,玉香每天也没什么事做,便陪着一起去玩了。
听筒里依稀传来一阵遥远的粤语歌曲,玉温知道,这其中有张五一的声音。
玉温笑着问,“能和偶像同台,这小子估计乐晕过去了吧?”
“怎么能晕呢。”玉香有点不大高兴,“要好好唱才行啊。”
说完这句话,听筒里响起震耳欲聋的欢呼声,玉香的声音淹没在“哥哥,哥哥”的呐喊声中。
玉温想,张五一多幸运啊,和偶像同台演唱,台下还坐着自己的爱人。
从向远的办公室出来,要路过中央公园项目的财务部,此时财务部门口聚集了一些衣着朴素的老百姓。
陪同玉温一道出来的售楼小姐解释道,“这些是涉及到项目拆迁的老百姓,过来补手续的。”
看到人群中一道熟悉的身影,玉温飞扬的眼眸里透出几丝玩味的笑意。
这时候岩应也看到了人群之外的玉温,她穿着华贵的刺绣旗袍,耳边坠着两枚小巧精致的红宝石耳环,身后还有人专门为她拎着包。
俩人对视,岩应有几分无地自容,把头扭开。
玉温也没奚落她,只当是根本没见过这个人,迈步走开。
外面的雨已经停了,只是天空还是阴沉沉的。
中央花园售楼处的绿化做得很好,东南亚风情的园林绿化颇有几分原始森林的感觉,大树遮天蔽日,连供人休憩的长椅也是粗犷但却很有质感的原木风。
车停在项目部门口的停车场,玉温顺着天然石铺装的小路往外走,还没走到门口便被人叫住了。
玉温一回头,是仿佛老了20岁的岩应站在她身后。
岩应虽然衣着朴素,可眼神还是一如既往的犀利,眼底阴霾密布,给人的感觉压迫感十足。
“我们能聊一聊吗?”声音低沉,是命令的语气。
玉温轻笑出声,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哪怕落魄至此,岩应还是改不了习惯命令人的语气。
只可惜她早已经不是那个寄人篱下的姑娘了,她现在有的是拒绝岩应的底气。
但是玉温也不打算拒绝他,聊一聊?刚好有的话她也憋在心里很久了,不吐为快。
光天化日的不方便说话,玉温吩咐沈帅帅,“去请向总给我开一间会客厅,我要和岩总好好说话。”
她把“岩总”两个字咬得很重,仿佛是故意讽刺岩应似的。
果然,听到玉温这样称呼,岩应的脸色变得很难看,只是这边人来人往,不便发作,他也就硬生生将骂人的话咽了下去。
向远的秘书很快和沈帅帅一起走了回来,恭敬地引着玉温和岩应去了一间私密性极好的会客室。
秘书问玉温,“温总,需要上茶吗?您喜欢喝的福村茶向总这边一直备着。”
“不必了。”玉温客气道,“您先去忙吧,辛苦了。”
秘书退下,玉温让沈帅在门口守着,不要让人进来。
之后,玉温往米色皮质沙发上坐下,抬起眼皮看向岩应,“岩总,您有什么话就说吧。”
岩应毕竟久经沙场,哪怕在这种情况下他也不见怯场,顺势在玉温对面坐下,乌云密布的眸子紧紧盯着玉温。
他依旧是用那种严肃的家长语气道,“玉温,你初来庄慕,我收留你和你阿妈,供你们穿衣吃喝,你为什么会这般恨我?想方设法要置我于死地?就为了那张香茅草烤鸡的配方?”
玉温唇边露出一抹讥笑,“岩总,既然你想知道原因,那我就成全您。”
说到这里,玉温话锋一转,阴恻恻,一字一顿地说,
“只是岩总听了,不要半夜做噩梦才好。”
相对于玉温的轻松自在,岩应则是面色阴沉,一言不发。
玉温懒得管他的态度,掰着手指头开始细数岩应的“恩情”,
“岩总,你说收留我和阿妈我不否认。倒是供我们吃喝穿衣这我得说一说了,吃,我和阿妈是每个月交了生活费的,至于穿衣,也左不过是我阿妈收过你太太的一件旧的确良衬衫。”
听到这里,岩应开口道,“在那个年代,能收留你们两张口已经是不容易,你不要贪得无厌。”
“不不不...”玉温轻轻地摇摇头,“贪得无厌的人不是我。”
她微微探起身,用一种探究的语气问,
“岩总,你为什么收留我和阿妈,你自己心里没点数吗?你让你老婆骗走我和阿妈身上全部现金,不让我出去工作,把我们控制在那间二层小楼里,你摸着良心告诉我,你就没有一点私心吗?”
因为被戳中内心隐藏最深的心事,岩应呼吸有些急促,有些气急败坏地道,
“玉温!这些都是你龌龊的想法,我是你舅舅!我做什么都是为了你好!”
“不让我出去工作是为了我好?觊觎我的年轻貌美是为了我好?假装醉酒趁机占有我是为了我好?误杀我然后逍遥法外也是为了我好吗?”
玉温步步紧逼,岩应汗如雨下,“玉温,你疯了吗?你在胡说什么?”
“岩总,我所说的句句属实。如你所见,你面前的我早就不是你认识的玉温,我...是阴间爬上来的女鬼。”
“九零年你生日那天,你喝醉酒半夜爬进了我的房间,你企图占有我,但没有得逞,挣扎间你将我捂死,所以,你还敢说你是为了我好吗?”
岩应的脸色变得苍白,因为害怕,嘴唇都在发抖,“玉温,你到底在说什么?这不可能是真的,绝对不可能。”
“那你怎么解释我会突然性情大变?”
“怎么解释我一夜之间能力的突飞猛进?”
“又该怎么解释我是如此恨你入骨?”
岩应哆嗦着嘴唇说不出话来,他的面色苍白,额头上爬满冷汗,他想逃跑,但僵硬的四肢像是被盯在沙发上,动弹不得。
玉温收回目光,“舅舅,拜你所赐,我在阴间那暗无天日的地方熬了三十二年,从如花似玉到白骨森森,还好熬到了今天。”
“你...你不怕我将你的秘密说出去吗?”岩应用最后一丝意志力,从嗓子里逼出了这句话。
玉温起身一步步朝岩应走去。
岩应将脊背抵靠在沙发靠背上,害怕得双腿止不住的发颤。
“你大可以出去说。”
玉温靠近岩应,语气轻柔,“你看看别人是会把你当疯子,还是会将我当成怪物。”
“一个到处宣扬自己强·奸亲侄女未遂,杀人后掩盖罪行的疯子,畜生!”
岩应此时已经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了,四肢百骸都好像被注了浆,好似有千万斤重,他像一滩烂泥瘫软在沙发上,然后顺着沙发滑到了地上。
就算玉温说的事再不可思议,但岩应自己心里清楚,他确实对玉温的美貌动过龌龊之心,这么隐秘的事,如果不是亲身经历,玉温又怎么可能知道?
岩应闭上眼睛,一想到玉温阴恻恻的话,身体就止不住的颤抖。
玉温有些厌弃的看了他一眼,转身走到门边,一把拉开了紧闭着的实木大门。
阳光洒进屋内,终是雨过天晴了。
作者有话说:
正文完结!
第67章 番外一
2000年, 张五一和笑笑的女儿诞生,小姑娘的小名叫做“小花”。
笑笑说是因为玉温常年头上都戴着一朵花,很漂亮, 就给女儿起了这么个名字。
中秋节那天正好是小花的满月宴,张五一现在是公众人物,出过唱片, 办过个人演唱会,算是一个小偶像了, 女儿的满月宴并不打算公开,只是包下傣味小院, 全家人在一起聚一聚。
傣味小院是向远开发的中央公园里的商墅,一年前交房, 玉温便把这里打造成傣味的高端私房会所,取名叫做“傣味小院”。
傣族菜以酸辣著称,照顾到笑笑的身体,满月宴当天的菜单便不以傣族菜为主,而是清淡营养菜品。
滨江美食城那边的店铺是张大军在那边管理后厨, 傣味小院这边是玉温亲自做菜,所以今天这桌满月宴, 还是得她亲自来做。
玉温1990年重生回到庄慕,如今刚好10年整, 在庄慕生活了10年,汉族菜她也接触到不少。
今天拟出来的这份菜单, 佛跳墙、宝塔肉、文思豆腐、宫保鸡丁、糖醋鲤鱼,开水白菜, 每一道都是数得上名号的经典名菜, 因为是满月宴的缘故, 还得准备一篮子红鸡蛋。
别的都不说,就拿这开水白菜来说,看似简简单单的清汤白菜心,就得大清早就要开始做。
先用鸡、鸭、排骨熬汤,之后再用鸡肉蓉和猪肉蓉调味,最后将高汤浇到烫熟的白菜心里,表面上还得浇上一些鸡油提味。
到了下午六点,开始上菜。
厨房里的收尾工作交给从滨江美食城店那边带过来的一个小厨师,玉温去三楼的休息室换一会儿会客的衣服。
这是一间小套房,外间是会客间,里间布置成临时休息的卧室,卧室里备着几套换洗的衣服。
打开红木雕花的衣橱,里面挂着一条南瓜色的真丝旗袍,这是安馨早上送过来的,衣服是一个月前就定下的。
当时玉温要定南瓜色的布料,安馨觉得稍微暗了一点,玉温也不过29岁的年纪,应该穿一些鲜艳活泼些的颜色。
玉温活了两辈子,加起来都六十几岁了,面容倒是依旧姣美年轻,可心态却更加的沉稳。
刚回来的时候,心里揣着要干大事的决心,想要咬着牙把岩应那个畜生狠狠踩在脚底下。
三年前玉温给岩应说了自己的真实身份,岩应当时吓得半死,人瘫软了半天,后来是向远叫司机送他回去的。
那之后岩应精神状态一直不太好,人像是中了邪,一天天消瘦憔悴下去。
去医院检查没有病,岩应的老婆找了神婆来看,那人说岩应这人造孽太深,现在这样是命中带的劫数。
后来便没了岩应一家的消息,后来玉温听一个熟人说,岩应一家回了榕林,租住在寺庙旁边,每天念经礼佛,虔诚忏悔。
自从岩应走了以后,玉温便常常觉得没意思,心里绷着的那根弦断了,浑身上下只剩下所有欲望被满足后的疲累。
张莉在学校里选修了心理学的课程,她这次回来便觉得玉温的状态不太好,一直劝玉温,除了工作以外,要找一些别的目标,比如精神层面的情感寄托。
玉温便时不时的去孤独症儿童关爱中心待一会儿,看看小苏泉画画。
苏泉已经是15岁的俊朗少年了,很安静,常常一整天不说话,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画了许许多多光怪陆离的画。
玉温在儿童关爱中心待了几天,便想着等小花的满月宴过了,她就给苏泉办一个画展。
这么想着,她好像又觉得有了点希望。
安馨做的这件旗袍领子上的扣子是复杂的蝴蝶扣,一共五对盘扣。
玉温系到第三对的时候,反锁上的红木大门传来几声敲门声,随后是服务员恭恭敬敬地说,
“温总,有位男士找您。”
“今天不订餐了。”玉温的声音从屋里传出去,“你请他明天再来吧,就说今天有人包场。”
这个时候来找的,玉温自然以为是用餐的客人。
“我回了的。”服务员继续说,“可他让我告诉您他姓苏。”
沉重的红木门突然“哗”地打开,玉温语气急迫,“他在哪里?”
服务员吓了一大跳,往楼下指了指,“温总,人在一楼的小花园里。”
随后便是高跟鞋的哒哒声由近及远,转眼间,玉温就奔到了一楼。
花园里繁花盛开,一颗遮天蔽日的大青树下,站着一个高瘦颀长的身影,眉目舒朗,一套警服穿得一丝不苟。
看到来人的一瞬间,玉温先是惊后是喜,最后千言万语只化作一句话,带着浓浓的委屈,
“你还晓得回来?”
苏涧抽出揣在裤兜里的手,大步走向前,端详玉温半晌,自然地伸出手,帮她系好旗袍上的两颗盘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