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鹤是一尾的名字吗?”
他的喉咙有点干哑,青春期催生的喉结已经开始明显起来,发出声音的时候轻轻上下滑动,“嗯。”
“我其实一直很好奇,他们的名字是谁给他们起的?还是他们自己?”
“好像除了守鹤,其他的尾兽都是用九尾、三尾这样叫的。我以前问过鸣人知不知道九尾的名字,他竟然反问我九尾有名字吗。”她摇了摇头,“名字又不是人类的专利,活了那么久的生灵怎么会没有名字嘛。”
“不过,你是怎么知道他叫守鹤的?”
说实话,比起旁人,人柱力对于封印在自己体内,给自己带来不幸的尾兽的恨意只多不少。虽然他现在因为守鹤而结识了鸣人稍微解开了一点心结,但憎恨这种东西,并不是那么容易就可以消弭的。
因为腾空了憎恨以后,左胸口的位置,如果找不到其他东西去填充,空荡荡的,风吹过的时候会有荒芜的呼啸声,那是比被仇恨填满更难受、更痛苦的事情。
既是如此心态,更别提去愿意去了解身体里的这个尾兽。所以他并不能很好地回答临冬的问题,“村子里的人都是这么叫的。”
我爱罗仔细回想,终于抓住了一点曾经无意间听见的只言片语,“好像是上一代人柱力说的,”回忆变得更清晰了点,语气也变得肯定起来,“他说叫一尾的名字是守鹤。”
“抱歉。”
我爱罗对她这突如其来的歉意感到莫名,她笑了一下,“你好像不太喜欢这个话题。”
以防在不经意间有流露出什么类似于不耐烦的表现,我爱罗非常认真地梳理了一遍自己的情绪,“没有。”
他顿了顿,觉得需要更准确点,纠正道,“确实不算很喜欢这个话题,但并没有感到不高兴。”
这其实是很矛盾的。人对自己不喜欢的东西怎么还可以怀揣着可以称之为愉悦的心情去接触呢。
“或许你会觉得,由我这样无法切身体会的人来说这种话可能有些事不关己的自大,或者…”
“冷漠。”她说,“但如果想让自己好过一点的话,首先要试着接受自己。完整的自己——既然你和他已经无法分割。”
这话她也曾经对鸣人说过,只不过因为对象不同,措辞稍有改变。
对于已经开始涉/政的我爱罗,她可以用更加现实的角度来说明,“哪怕把他当作你的助力、你的查克拉蓄水池也好——人柱力不是怪物,你自己要先相信这点。”
不管鸣人表现地有多不在乎,但实际上他的内心依旧认为着,体内封印着尾兽的自己就是个怪物。这种自卑自弃的情绪是牢牢缠绕根植在血骨中的,不是一朝一夕可以祛除的,但如果不管,终有一天会将人吸食地只剩一副空囊。
“话虽这么说啦,但是明白道理和做到是两回事。”她将落在脸颊边的碎发捋到耳后。我爱罗从恶意无孔不入的童年挣扎长大,对人的情绪很敏锐,虽然目前还仅局限与好意和恶意的分别,对前者的分辨还无法十分细致,但他就是觉得,她想表达的是:你是那种明白了就可以做到的人。这种认知让他感到超出掌握的一种慌乱。他把这归咎于是被无偿信任的震撼。
“至少你们是相互制约的,”我爱罗注意到她的眼皮微微垂下,长长的羽睫投下一片小小的阴影,“总比单方面被控制、无力反抗的好。”
后来的我爱罗回想起,那其实是她无声地拒绝别人进入她的世界。他渐渐发现临冬几乎从不说谎,她只是会巧妙地转移掉你的视线和关注点,避重就轻地揭过。
“我以前很恨它……他。”我爱罗换了个说法,他第一次想到,“他应该也恨着我。”
人柱力和尾兽,一个变成别人眼中的怪物,一个失去自由被当作一样武器锁在牢笼里。
“得到了一尾名字的那个人,是怎么得到的呢?”她说,“尾兽愿意把自己的名字告诉他,感觉是个很厉害的人。”
我爱罗忽然想起,那段几个老头子无聊争执的后续——那个叫“分福”的上任人柱力,是他坚持要大家把一尾叫做守鹤,那个对糟糕的命运逆来顺受的僧人难得会有如此固执的时候。于是慢慢地,大家习惯了把“一尾”和“守鹤”等同起来。
“我会去试着了解一下。”
“诶?”他终于从她脸上看到了类似于惊讶的表情,眼睛微微瞪大,落在他身上的视线卡顿了一下。
他的指尖微动,很快又缩回掌心,怕它乱动于是牢牢地用力扣住了。
简直就像被蛊惑了一样,我爱罗垂眼看了一下自己的手,差一点就失礼了。
第12章 我爱罗
因为有了因为,所以有了所以。
大概是因为一行人里只有临冬会主动地去找我爱罗说话——并不是用那种小心翼翼到近似警惕的态度,所以大家默契地形成了一种没有宣之于口的共识。分头行动的时候还没等身为队长的我爱罗分组下指令,他们下意识稍微拉开的距离,以及刚好留出临冬和我爱罗站在类似于对面的站位实际上是默认了在这种两两成组的情况下他们两个会自动搭档成队,都导致了我爱罗在下决定的时候受到了影响。
他本想将临冬分去救援组,不是不相信她的实力,而是他觉得她在取得陌生人的信任和好感这方面有着与生俱来的天赋。
只是她的刀已经出鞘半寸了。
于是他将砂子凝成一个圆盘,浮在她的脚下,托住她,“要上了。”
大蛇丸上辈子大概率跟砂隐村有着不死不休的血海深仇,不出意外可能跟木叶也有。
两年前他刺杀四代风影袭击木叶导致砂隐村陷入目前如此尴尬而困难的局面,而现在,他建在风之国和火之国交界处的秘密研究所发生内部叛变,那些被关在电击牢笼中的人,不,那或许已经不能称之为人了,黑色的咒纹爬满皮肤像是什么古老刑罚中的俘虏烙印,积压了多年的被当做小白鼠关起来做实验的怨气在重见天日的时候,因为瞬间吸食了过度的阳光肆无忌惮地报复性疯涨起来。
砂子像是从地面倒挂而上的瀑布,汹涌翻滚出浪花,居高临下,有着吞没一切的气势。
所谓的有了软肋就会有破绽大概还是有几分道理的。比起随心所欲肆无忌惮地破坏,花费心思去拯救一个个弱小的人还要斟酌使用自己的力量以免波及无辜明显要困难无数倍。
就像拥有着飞雷神之术的二代火影会为了掩护其他人离开而心知肚明地走进其余四村的联合绞首之术宁死不退、有着雷遁之铠的三代雷影会以一己之力单挑万名忍者守住战线最终力竭而死,坚守着防线一步不能退,不能让攻击越过身后一步、伤到一人本就是对自身战力最大的削弱。
我爱罗看着面前异化成兽形勉强分辨出一点残留着原本五官痕迹的“人”,他们比生长了近百年的树木更高大,一大片一大片乌黑的阴影泱泱汤汤地涂黑了绿叶。
在紧张的战势中,他在判断攻势、思考对错、计算查克拉还可以维持这道以砂为筑的高墙防线多久以给其他队友争取救援转移村民的机会之余,竟还能分出一点心思去想:我以前在他们眼里也是这样的吗——狰狞着獠牙,唾涎循着暗黄的齿尖滴下,眼神阴鸷,爬满蛛网纹路的血丝,饥渴地仿佛被关在地狱里千年万年的恶鬼,急需撕碎生啖掉新鲜的血肉来填饱肚子,好像那样才是活下去的唯一方法。
不过这样细小的念头没能在他的脑中停留多久,堪堪形成还未来得及仔细回忆和思考,很快被殊死搏斗的神经高度紧绷冲散了。
“麻烦大了。”临冬退到他身边,眉头微微蹙起。
她平时在作战中很少会开白眼,用她被别人咬着牙吐槽为是“拉仇恨”发言的话来说就是:白眼这种血继结界又没什么用。可是她的语气太过真挚,就好像被全忍界觊觎的三大瞳术之一的白眼真的只是双长得比较有区分度还会惹来麻烦的眼睛而已。
而此时她眼周的筋脉凸起,像是蜿蜒浮动的根根叶脉,叶子的中心盛着光泽圆润的白珠,“他们想自爆。”
他们大概也知道没有药物维持的话过不了多久就会死,既然如此,不如拉人陪葬,就当作是这么多年被/操控的日子里自己唯一可以决定的事情。更何况,早就扭曲的心理在咒印的催化下已经一发不可收拾。
大量突然从经脉中挤压出来的查克拉急剧地从四肢涌向已经膨胀变异的心脏,那心脏像被过量打气的气球,将表层皮肉撑地几乎透明,极速跳动着,外面裹着的原本用来保护心脏的胸骨已经岌岌可危。
我爱罗操控着砂子挡掉另一波攻击,喘息之隙问:“波及范围?”
火光以及卷起的热浪席卷掉一切树木,林中的鼹鼠从洞中钻出来竖起耳朵听到大地的颤抖疯狂奔跑却被轻而易举地追上、碾碎,以此处为中心,土地变得焦枯、干裂、荒芜,人类的惨叫声只来得及短促地发出一个音就被尽数吞没。
这样的景象在眼中被计算勾画出来,临冬闭了下眼,张开,“方圆至少五公里。”是快要接近尾兽的攻击效果。
——来不及。
不管是大脑的第一判断,还是在这堵为了阻挡他们前进而由于拉得太长太宽而不够坚实的砂墙后面的木叶山中一族的人反馈回来的消息,都在强调着这样的一个事实——来不及。
这面屏障的另一侧,张慌失措的普通人太多了,他们四窜逃散,又紧紧扒着可以带他们离开的几个平日里避之唯恐不及的忍者,哭着喊着求着救救不见了的谁谁谁,也无理取闹着不要管其他人快点送他们走,走得越远越好。这些都极大地拖延了救援撤离的速度。
实际情况远比一页薄薄的情报纸来的糟糕。
此次的联合行动小队也不过才来了八个人,非常勉强地留下两个战力守在屏障外干扰阻止他们突破砂墙,余下六个人在尽全力搜救、组织人员撤离。
这群异化的研究体以前被赶上斗兽场互相撕咬时你死我活,但在这种时候又默契地可怕——毁灭不了这个世界的话,至少也要让谁体会到痛苦才行。
他们分成三路,三个身体巨型化得有小山那么大的人聚在一起,这样自爆引发的威力不是简单的加法,而是往大量煤尘的矿洞中丢进点燃了火星的炸/药;一波又四散开来,不断地去攻击砂子屏障,为了不让他们越过砂墙攻击后面无力自保的普通人,我爱罗和临冬就势必得疲于奔命去应付他们,从而无法去有效阻止酝酿自爆的人——同时还要注意攻击的力度以免反向促发了他们的突然爆/炸;以及另一波,仗着敏捷的速度在不断地骚/扰式见缝插针地进攻或试图飞越砂墙。
如果不用顾及其他人的话,这些有着符咒加持的人即便如此孤注一掷地疯狂起着也无法伤到我爱罗和临冬的性命。
但人如果太贪心,想要一个都不落地都护下的话,就要付出巨额的代价。
临冬那被自己嫌弃到不行的白眼发挥了作用,查克拉的流动在眼中具象化,并通过精准判断和穴位点刺迫使那些想通过自爆撞上砂墙试图破开一个开口的人将查克拉往内挤聚的过程暂停下来。
但在他们的掩护下,那边得到一点时间的自爆准备已经难以制止了,就像濒临喷发的火山,可能下一秒就是毁天灭地的滚烫岩浆——且不说眼前还有剩下的两个半通灵化的敌人,我爱罗也不会同意让她冒着时刻可能炸开的风险近距离去点穴。
“挡得住吗?”她的通灵术尚不够娴熟,召出青鸟的通灵时间有限,但好歹杀掉了异化长出翅膀试图飞越砂墙的三个人。临冬的太刀卡在倒下的巨大尸首被劈裂的骨缝里,为了躲避另一个人的攻击没能及时拔/出来,她反手抽出了别在腿上的短刀。
脚下翻滚起漩涡般的沙流,我爱罗单膝跪在悬砂上,双手前伸,砂子随着他手指的转动而打着浪往某处涌去。
我爱罗知道临冬问的是什么,但是……
——挡不住的。
为了维持身后这堵将后面一大片集中的城镇村庄牢牢围住的高墙,他已经消耗了太多的查克拉和砂子。
如果想要用剩下的砂子和查克拉来层层加码裹住即将这座由尸骨堆就起来的火山,封住它的威力的话,是不够的。
我爱罗双拳收拢,随着手上用力的动作,额间滚下一滴细汗,剩下两个负责掩护“爆炸团”的敌人被砂子拧成的粗绳死死捆住,但也支撑不了多久。
他还不能走。
那边的“爆炸团”不需要用白眼就可以分辨出情况——浑身涨成红青色,身体圆滚的胀地表层的部分皮肤已经被过度拉扯到近乎发白,任谁看都知道那是即将要喷发了,但他若是退到防线内,就挡不住还没来得及杀掉那两个皮肤硬化成盔甲防御力极高的负责攻击防线的符咒人。
“临冬。”
她寻了空隙转过来看他。
他右掌虚虚地贴上她的脸颊,其实只有拇指的指腹浅浅地碰到了她的脸。
临冬左脸上刚刚一点溅染上的血热现在已经被风干发凉的地方被人轻轻地擦了下。
她一时没能明白过来。但出于信任,努力克制住了被人触碰的下意识闪躲反射。或许还在期待着他是不是想到了什么办法。
很遗憾,我爱罗想,他并没能想到什么两全其美的好主意。
只是连自己都不明所以的、被蛊惑了的私心而已。
就像浮光梦境,一触即散。
下一秒,悬浮在她脚下成盘的砂子开始急速移动,她身后坚硬的砂壁溶出一个仅容一人穿过的圆洞。在漩涡般逐渐缩小闭合的缝口中临冬最后一眼看到的景象是他没有回头的背影和不远处挣脱开沙缚冲来的两个人,还有轰然发出强烈白光的爆/炸预警。
.
死亡是什么样的。
我爱罗曾经设想过。
那些被他的砂子拧断全身骨头的人脑袋会无力地垂落,倒在地上,四肢歪错摆成断线的老旧木偶,脸上的表情定格在临死前的最后一声惨叫,扭曲地张大了嘴巴,红色的舌头外露,口水混着肮脏的血淌下来。
那应该是很痛苦的,不甘的,怨恨的。
但偶尔也会有带着笑容自我了断的,那副如释重负的样子仿佛现世才是什么阿鼻地狱,而他不过是要回到该去的地方,去见想见的人。就像奉命自/爆取他性命的夜叉丸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