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见月光——怀南小山
时间:2022-08-26 06:54:50

  程榆礼那一本已经被他收了起来,他手插在裤兜里,摸了一下口袋里的烟盒,指着旁边说:“去那边抽根烟,你去车上等我。”
  “好。”秦见月点点头。
  今天的车是他自己开过来的奔驰,秦见月坐在副驾系好安全带。
  她将册子展开,看着上面二人的合影。
  没想到他们的第一张合照,竟是结婚证照片。
  婚姻就这样仓促而草率地到来了,更没想到闪婚这种事也会发生在她身上。
  秦见月用指头轻轻触碰着照片上程榆礼的脸。
  他今天清晨去理了发,短促的发茬让整个人看起来显得更加精神。眼神中清辉闪耀,目色灼灼。如果说他常年温淡的一双眸如清水一般,那今天的这双眼便是在烈日下闪着波光的一条温暖的小溪。
  人长得帅又有钱就是好,就这么轻轻松松拐走一个媳妇儿。
  秦见月将两鬓的发拨到耳后,露出清汤寡水的一张素净的脸。摄影师是一个女孩子,她在见月捋碎发的时候跟她笑着说:“你长得很清纯,和你先生很登对。”
  这句话直接导致照片上见月的双颊微微泛着一点粉。
  程榆礼的一支烟抽了多久,秦见月就呆呆地看了多久这张照片。
  随后他拉开门坐进来,携来一股夏日的热浪与清淡的烟尘气味。秦见月忙把证收好。
  “送你回去?”他问。
  “嗯。”秦见月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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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么啊。”她不明白。“很重要”的字眼让她不觉慌了神。
  他瞥她一眼:“仔细想想看。”
  “嗯……婚房?”
  “这个不急,你慢慢选。”
  秦见月想了想:“地段和价格呢?”
  程榆礼说:“不考虑这些,全看你喜不喜欢,没有我买不起的。”
  闻言,秦见月顿时觉得他的身姿都变伟岸了许多。她乖乖说:“好吧,我不会让你破费的。”
  “不用那么懂事,破费就破费。”程榆礼歪过头看她,空出一只手来,亲昵地替她整理肩上散乱的发,“房子很重要,也不是只住个一年两年。”
  这话让秦见月心头一暖,她弯了弯唇角,又问道:“难道你想说婚礼?”
  “我会安排,你不用操心。”
  她想了想还有什么被遗漏的事,是不是——“还没见家长?”
  程榆礼说:“今后有的是机会见。”
  秦见月这下属实想不明白他的心思了:“那还有什么事啊……”
  他一时没接话,过了会儿才狡黠地轻勾唇角,看她一眼:“真想不到?”
  秦见月无辜地摇头。
  前面是一个红绿灯路口,程榆礼踩了刹车停在线内。他忽然欠身过来,揽住她的肩膀,像是拥了她一下的动作,唇却停留在她的耳畔。对秦见月虚虚地说了句:“什么时候圆房?”
  耳朵被他诱得通红,她慌张地绞起手指头,不能败下阵来,硬着头皮回答:“这个,还是你做主吧。”
  程榆礼笑了:“这我还能一个人做主?”
  “……”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绿灯亮起,车重新上路,他潇洒地说,“择日不如撞日,去体验一下。”
  本来往左拐是她家的方向,他却踩着油门一路直行,前面是秦见月陌生的路,她感觉车速都变快了些。抓着安全带,出了一手的汗。
  作者有话说: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喵了个咪的QAQ 15瓶;阿冬瓜 2瓶;猪猪二号机、Hideonbush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6章 
  两侧树木匆匆倒退, 变成余光里一片游动的绿影。夏季涌动的热流,还有蓝得晃眼的天空,一切都叫人恍惚。秦见月视死如归盯着前面挡风玻璃, 在久久沉默过后, 最终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我们要去哪里?”
  程榆礼淡定回问:“你想去哪?”
  “我想回家呢。”她的语气甚乖。
  他嗯了一声:“那先说好,万一我办事中途你妈回来了, 我可不能说撤就撤。”
  手心汗津津的,心脏抽得一丝一缕在发痒。秦见月躁动不安地拧着衣角:“那还是你决定吧。”她暂时不想吭声了。
  程榆礼忍不住笑:“嗯。”
  目的地是他的住处。秦见月头一回来这里, 程榆礼的公寓在高层, 视野很开阔,但他在家四处都合着帘子, 像是怕暑热落进家里。
  秦见月小心地往里头走, 不小心踢到一个机器人,赶忙缩了脚。怯懦拘谨得像来亲戚家拜年, 她险些忘了他们已经是夫妻。
  抚身换鞋的时候结婚证从裤兜里掉了出来,程榆礼先她一步躬身拾起, 在见月的掌心碰了两下:“收好。”
  她听话点头:“好的。”
  秦见月在路上心猿意马脑补出来的亲热戏码,像电视剧里演的那种。应该是他一进门就急着把她按在墙上一顿猛亲,接着一边亲一边撕扯她的衣服, 两人纠缠到卧室, 衣物凌乱散了一地。
  然而, 没有。
  一切进展得比较平静。程榆礼还去礼貌地给她倒橙汁。他从厨房探出身子来, 问道:“喝不喝凉的?”
  “可以。”秦见月点点头。
  她在沙发坐下, 做客姿态, 身上的包包都没放下。
  秦见月扫视了一圈他的小小独身公寓, 中央空调的风扫在她的发梢, 她揣测在这里居住应该很是舒适。面前茶几上摆着一打A4纸, 粗粗扫描一眼,文字的内容很专业,大概率是他的工作文件。他的住处极为干净清整,灰白色调,墙上有壁龛,其中摆置着一些紫砂茶具,一丝一缕的清光落在上面,映出精美细腻的花纹。看似昂贵,是她碰不起的那种。
  墙壁上贴着一张世界地图,一边是瑞鹤图。摆在一起并不协调。
  但一眼便看出这是程榆礼的风格。
  她是多么了解他啊。
  也不是没有为了他特地绕路去高三教学楼的厕所过,这样的蠢事并不是一次两次发生。但秦见月很喜欢这样的奔波。
  脚步匆匆飞驰而过,只有经过他教室的窗口时才会刹住车,贪恋地看着站在讲台上的少年背影,他一只手闲散地插在裤兜里,另一只手握着粉笔,在黑板徒手画下一张世界地图,清清楚楚标记每一个季风和洋流。
  落下最后一个句点,程榆礼搁置下粉笔,搓了搓沾满白灰的手。
  还是不干净,他无法忍受灰尘。
  继而走出教室去厕所冲洗手指。
  身后跟着一个不辞辛苦赶来见他的少女。
  但他不会知道。
  收回视线,秦见月无意一眼,又瞄到敞开的卧室门里面的大床。室内闭着灯,呈现暧昧的晦暗。
  等会儿是……要在这里圆房吗?
  她立刻羞耻地挪开眼,听见从后面传来的脚步声迈过来,她回过头去,接过程榆礼手中的玻璃杯:“谢谢。”
  程榆礼长腿往前跨两步,在沙发上和她并排坐,微微侧过身看着秦见月,温声问道:“妈妈说不喜欢我是真的?”
  这个话题是刚刚在民政局,他问起有没有和家长交代,秦见月就那么简单应了一句,而后急于办程序,没再谈下去。
  不料他倒是很介怀地放在心上。
  秦见月说:“她没有说不喜欢,也是觉得这个婚结得有些突然。因为之前我没有提过,下意识觉得你是骗子。”
  “骗子?”他有点不敢置信,接着若有所思,“你也这么想?”
  “……”
  “说说看。”程榆礼换了姿势,躺在沙发上,挨她很近。一身慵懒贵气,是清澈的孤岭月和寒江雪。
  让人不敢靠近,又让人意乱情迷。
  “我不知道。”秦见月摇着头,看似对他了如指掌,又好像对他一无所知。譬如说他究竟是不是一个花心的人,她很难说。女人对男人的隐蔽情.事往往都探不到底。
  她平静地喝了一口水。
  程榆礼似笑非笑说:“那上了贼船了,后不后悔?”
  她想了想,竟然说:“有一点点吧。”
  “想跑还来得及,”他指了一下门,悠悠道,“一会儿生米煮成熟饭了,可就是我的人了。”
  秦见月不知何时又把结婚证拿出来把玩,手指掰着两边的角角。嘀咕着:“现在不能算?”
  他点头道:“算,等会儿正式盖章。”
  秦见月咬着唇,她坐直身子,臊得耳根子赤红。
  被他探过来的微凉的指轻轻碰了一下。程榆礼轻笑一声:“怎么说着说着还脸红上了。”
  ……一杯冰冰凉凉的水被她咕咚咕咚灌下去一大半,还是觉得身上不停冒汗。
  程榆礼倒是清净悠闲得很,开口问她一句:“妈妈希望你找什么样的男人?”他想了想,补充一句,“小王?”
  秦见月说:“也没有说一定要是谁,她只希望我能嫁给忠于婚姻的好男人,不要上当受骗就行。”
  程榆礼挑眉:“忠于婚姻就好男人了?这不是应该的?”
  秦见月觉得有道理,点头说:“对,应该的。”反被他点醒,对男人的要求不能这么低。
  没再提妈妈,程榆礼拿过沙发上的平板,打开屏幕,滑动了几下,将其轻搁在见月的腿上:“我提前选了一些,你挑一套看看。”
  平板上显示的是一部分房型。
  她好奇问:“你什么时候开始选的?”
  “有空就看一看。”程榆礼用手支着脑袋,懒散说,“后面还得你拿主意。”
  秦见月凝神仔细看了看,他挑选的风格跟她想象得实在诧异太大,一栋栋像是城堡的豪宅赫然呈现眼前,家里花园都有她现在小胡同里的那个四合院占地面积的五倍大。看一套户型都要滑上滑下老半天。
  她不敢置信地咽了咽口水。半天没挑到中意的,也不是不喜欢,就是看得心里打鼓,秦见月开口说:“其实你这套房也挺好的。”
  他失笑,自嘲说:“哪儿好了,寒碜。”
  “你不也住下了吗?”
  程榆礼道:“我住是我住,我还能委屈你?”
  心里乐开花,她嘴上却说:“也没什么委屈的,小小的挺可爱。”
  挑了半天房,看她苦恼的神色,他又劝说:“你随意看看,没让今天就定下来,不用那么认真。”
  秦见月点点头:“好。”
  滑滑滑,卡在最后一套,后面没了。
  嗯……难道要重新再看一遍吗?这已经是第二遍了。
  外面已经天黑,看完房了,还能干什么呢?秦见月的指忽然瑟瑟打了个颤。
  程榆礼见状,拿开平板,语气平缓开口问她:“晚上有没有什么想吃的?我下厨。”
  闻声,秦见月莫名松下一口气,看来起码还要耗上一顿饭的时间。
  看她一副如释重负的表情,程榆礼不禁笑:“怎么了?”
  他轻轻拨起她的下巴,盯着她肉桂色的唇,声沉哑下来一些,口中温吞蹦出三个字:“急着做?”
  秦见月身子一滞,忙摇头说:“不急。”
  “嗯,不急,”他放开她,重复一遍她的话,继续意味深长道,“吃饱了才有力气干活。”
  “……”
  程榆礼又问一遍她想吃什么,秦见月说了几道素菜,她希望晚餐吃得清淡。他应下后,便去厨房忙活。
  秦见月无所事事,跟过去问一声:“我能不能看看你家?”
  程榆礼抓了一把上海青搁在菜篮里,平平笑着揶揄她:“我哪儿跟你似的那么多秘密呢?随便看,你翻箱倒柜都成。”
  冲这话,秦见月觉得自己早晚被他惯出小姐脾气。
  她想看的东西在他的电视柜。电视柜上没有电视,只有一本相册簿和一盆青葱的滴水观音。
  秦见月将相册捧在手中,开始一页一页的翻。
  第一页是他儿时的照片,和他年长的哥哥合影。她记得,他的哥哥叫程开宇。
  再往后,是大了一些,他在外地旅行,骑在马背上,年纪小小就气质卓然,英姿潇洒。程榆礼这人似乎就没有颜值低估期,自小俊朗清秀。
  高中开始抽条长高,变成她熟悉无比的样子。跳高比赛拿了第一。他在脖子上挂了个金牌,冲着镜头比耶。明明夺了个冠,脸上笑意却是淡淡,还不如隔壁的第三名欢乐。
  好像比赛对他是任务。
  国护队彩排,他拎着一边国旗,盯着镜头看,但视线显然是乏了。训练太久,没精打采的。就这样一个困倦冷淡的眼神,隔着照片卡纸对视,也看得人面红心跳。
  再定睛一看,在这张照片的最右侧的角落里,是一个短发的女孩正高举着自己班级的牌子。神情看起来努力且亢奋,尽管只被拍到一半的身子——刹那间,秦见月愣住了。
  她居然……和程榆礼有一张合照。
  而照片里的她,除了皮肤白皙一点,再没有丁点的长处。眼睛因为晚风吹拂而眯成小缝,嘴巴因为戴了牙套,虽然没有张开也微微显得凸起。难以打理的短发边边角角不安分地翘着。
  除此之外,个子还矮。
  两人站在一个水平线上,她看着也就到他胸部的高度。
  这张照片里,她老土的造型和被抓拍的仓促神色,让秦见月看得非常不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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