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见欢——奈桃何
时间:2022-08-26 07:07:22

  被问了个猝不及防,柳云芝的嘴张了半天,却发不出声。
  一个堵着,一个拦着。
  梦奴看了半天,很是奇怪,“紫檀,你去看看,是谁来了。”
  她手上是火折子,正准备烧火煮水烫鸽子毛。
  瞧春花出不是,进不是,就知道是外头来人。
  柳海怕是早忘记了她,秋水碧云两个更不会想到她。
  高敏更不会了。
  她这种假清高的,不敢在众人面前做落井下石的事。
  会是谁?
  真要说起来,唯有一种可能。
  但她有些不信,那娃娃被赶走时,自己和她连句话都没说过,怎么可能来她这里。
  她叹了口气,将手里的东西放下。
  紫檀快步走去,一偏头就见着个熟悉的脸。
  “云娘子?”
  春花回头,“紫檀姐姐,你可算来了。这人不知是谁,问了也不回话,一直堵在门口。”
  柳云芝抿笑,对着紫檀点点头。
  若说上一世最对不起谁,恐怕只有梦姨主仆三人了。
  前世,她错信谗言,将本就属于自己的婚事当成了柳烟儿,感激又愧疚。梦姨同她说不要嫁给顾寒时,她不仅没听,反倒是将这件事告诉了高敏。
  没过几月,便听说梦姨急病去世。
  真是好笑,梦姨向来身体康健,怎么会发病。
  等她明白的时,什么都晚了。
  先前一直没来看梦姨,是近乡情怯。
  她站在门前,觉得手脚发软。
  紫檀又问了一声,“可是云娘子?”
  柳云芝呼出一口气,定定的点了头。
  她骤然狂喜,眉作八字,泪含着。
  春花茫然,“这怎么回事?”
  她来府不过两年,自然是认不得眼前的人。
  歪着头辨认了许久,才从记忆里寻到一些蛛丝马迹,瞧着这张脸,像是刚回来的柳大娘子。
  梦奴探出头,引火用的松木劈里啪啦地烧着,火星子冒出了许多,见紫檀在那儿哭完了笑,笑完了还跳,很是不解。
  见着谁了这是?
  她快速的将松木塞入灶下,火势一下子大了。
  拍拍手,起身要去瞧个究竟。
  还没离开小厨房,紫檀拉着个人进来了,“主子,主子,你看是谁来了。”
  “难不成是西门的李妈子,还是送货的小王……”
  梦奴取笑的声才落下,瞧见的刹那,手上的火折子一松。
  她瞪大双眼,怕瞧错了,揉了揉继续去看。
  丁香色的袄子绣着零零散散的花,皓白的彩蝶百迭裙,走一步都宛若在春里。乌发挽了髻,几根简单的珍珠银簪点缀。
  和她娘一般,爱素净。
  紫檀唤了一声主子,梦奴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落下眼泪来。
  两人僵持在院中,很久,柳云芝一声“梦姨”。
  梦奴再也忍不住,快步上前,一把将柳云芝拉在怀里,哭出了声。
  春花看的一脸呆,凑近紫檀,问到底是怎么了。
  来的人是谁,怎么主子哭的这样伤心。
  紫檀跟着梦奴多年,自然是知道当年的事。
  在小宋氏之前有位极好的夫人,也是主子的救命恩人。
  当年主子还是那些楼里的女郎,要被糟蹋的时,是柳云芝的生母将她赎了回来做柳海的如夫人。后来,宋氏亡故,小宋氏成了继夫人,掌了权。她本就嫉妒主子和宋氏之间的情谊,三句两句便激怒主子,做了错事,于是被关在小院,不复得宠。
  原来是这样。
  那来的便是乡下才回来的柳大娘子。
  紫檀点点头,催促春花快去西门,去外头买些菜来。
  哭罢,梦奴歇了口气,拉着柳云芝上下一顿瞧。
  “我私下去瞧过你两回。”她要避开柳海和高敏,所以不敢明目张胆去梨榕院,暮色时分曾去过几次,“对了,有件事你得听我说。”
  顾寒不能嫁。
  顾家就是个火坑,云芝才回来不清楚,她却不能眼睁睁看着孩子被骗。
  “我……”柳云芝张嘴还未说完就被打断,梦奴将人拉到小厨房,坐在长凳上,苦口婆心的劝。
  顾寒喜欢的柳烟儿,是柳海一直诓骗,不让退婚,后来还许诺了必定会让柳烟儿嫁过去。
  柳海是什么人,她还能不清楚。
  “总之,顾寒不能嫁。反正顾家也不想娶你,干脆找个时间,让你外祖将婚约退了。柳海你是指望不上的,他这人只认利害,不认亲。”
  “你别傻乎乎的,上凑着给人做嫁妆。”
  说了许多,梦奴总算停下来。
  那些话很是刺耳,上一世自己当作讽刺,觉得梦姨是觉得她不配嫁过去。
  经由一世,她才明白,梦姨的苦口婆心。
  柳云芝:“梦姨,你放心,我不会嫁给顾寒的。”
  和高敏他们不过是虚以委蛇,而且,很快顾寒和柳烟儿就会得偿所愿了。
  她含着笑,了然于胸的模样叫梦奴松了口气。
  说了好一会儿的话,梦奴眼都肿了,起身准备饭时,用帕子擦了擦眼角。
  云芝生的这般懂事乖巧,姐姐也该是瞑目了。
  她撸起袖子,长吁一口气。
  “今儿你来,我给你做几道拿手好菜。紫檀,快将关着的两只鸽子拎出来,今儿一只红烧,一只酱烧。”
  紫檀哎了一声,忙去提。
  柳云芝紧跟着,在鸡笼里看见被喂的十分肥美的鸽子。
  紫檀伸手轻而易举的将它们抓住,笑着让柳云芝去歇歇,这里她来就行。
  鸽子扑腾,露出脚上的竹筒。
  这是信鸽?
  “等等,这鸽子哪里来的?”
  紫檀:“两只前后飞到我们这来吃食,怕飞走了,就一直关着,从没抓出来过。”
  “那它们脚上的信呢?”
  “信?”紫檀并没有在意鸽子脚上的东西,翻手一看,还真的有个小竹筒。柳云芝上去取下,撬开竹筒,倒出卷好的纸。
  放的时间久了,纸张有点泛黄。
  她打开时,紫檀凑了过来,跟着一起念。
  “贵妃已知晓你携物潜逃,速离柳府。”
 
 
第58章 信鸽回笼[修]
  “云娘子,这是什么意思?”
  贵妃?
  宫里就一个云贵妃,她是要传书给谁,为什么又要逃离柳府。
  柳云芝定下心,马上找来另一只鸽子。
  上面也有竹筒,她急忙取下,纸张崭新,上头的字简洁明了:“逃!”
  紫檀吓得将鸽子一丢,两只肥鸽子立即扑腾翅膀飞了起来。
  眼见到嘴的鸽子要没了,梦奴着急的喊了一声。
  “紫檀,你做什么呢?”
  鸽子都跑了。
  她手拿着铲子追出来,还没走两步就看到两人惊诧的脸。
  “怎么了,你们手里拿的什么?”
  柳云芝将纸条揉成团,放入袖中,她看了眼紫檀,后者颔首,迎上对梦奴请罪,“主子,对不住。是奴婢刚刚被鸽爪挠了一下,吓到了便松了手。”
  梦奴抬头去看,鸽子飞远了。
  她啧了一声,好一阵可惜。
  好吃好喝的招待着,养的这么肥,居然跑了。
  不过也不好怪紫檀,梦奴拉过她的手,仔细查看。有些划痕,好在没有流血。
  “算了,不过就是少了两道菜。我之前还藏着条熏肉,春花去买排骨,到时做个腌笃鲜。”
  她们院前就有一片竹林,入冬就挖了笋一直放着,这会儿能吃上了。
  既然是换菜式,那原先准备的调料也得换一换。
  正是晚春,吃的就得一个鲜。
  她转身继续琢磨去了,留下两人在原地。
  紫檀不明白,为何不让主子知道。
  “云娘子?”
  柳云芝:“这件事太大,先不要声张。”
  柳府有云贵妃的人,这是她想不到的。
  倒是是谁,牵扯到了什么风波里,才会接二连三送来消息让她逃。
  她皱起眉头,忽然想起沉香院来。
  记得前些日子,高敏曾丢了件东西,似乎很是珍贵。
  但她并没有大肆去寻,难不成,会和她有关。
  她紧紧攥着袖角,看向梦姨。
  厨房里,梦奴哼着歌,是江南的小调。
  以前听娘亲哼过,她转身,紫檀依旧满脸苍白。
  早些年跟着家里读过书,认识字。
  上头明晃晃的“贵妃”指的就是高位的上的人。
  紫檀的唇不断的颤抖,几欲哭出来。
  “云娘子,现在鸽子飞回去,要是知道我们看了信,会不会……”
  会不会找上门。
  柳云芝冷静,“紫檀姑姑,不用担心。”
  定然是有人合伙背叛了云贵妃,一人逃进了柳府,另一人则在暗中帮她。
  此时信鸽回去,那人若还活着,定然是觉得同伙得知了消息。
  但要是云贵妃查到,也不会祸及她们头上。
  安抚好紫檀,柳云芝便去帮梦奴。
  城西郊外
  柴木院子里,身着棕褐色短打的樵夫正从山下下来,他劈柴,码柴。
  门口的黄狗忽然吠叫起来。
  他警惕的抬起头,却在空中看到了熟悉的影子。
  是两只鸽子。
  他脸色一惊,马上去打开鸽笼。
  两只鸽子飞进后,被男人一把抓住,脚上的竹筒空了。
  “敏娘收到了消息?”他自言自语。
  半年前的鸽子,今日才回来。
  要说敏娘现在才看见,他不信。
  既然不是高敏,那就是别人看到了。
  他猛地瞪大眼,将鸽子丢走,旋即回屋。
  鸽子懵懂不知,低头继续吃五谷。
  夜深,云雀坊却依旧热闹。
  白日死了人,坊市虽没有宵禁,但多增了几队巡逻。
  谢栾让贺粲去柳云芝说的城外查,等了几个时辰,都不见人影回来。
  翟紫兰有些着急,“怎么办,小侯爷,不如让我瞧瞧吧。”
  半人被带去了义庄,珣王准谢栾的人插手,孟老先生正带着人在那儿验尸。毒有千种,迷惑心智,使人为傀儡的不在少数。
  当街发狂,浑噩不知,最终自杀的他随便列举,就有几十种这样的毒。
  一味药对不准,解药反倒成毒。
  衡都将来必是风雨,他必然要先做准备。
  谢栾摇头,他起身回屋。
  这次,他要自己去查。
  翟紫兰担心,想要随着一起去。
  房门前,谢栾将她拦下。
  如水的月光洒在院子里,霜雪同白。
  夜风冷峻,似伸出一双手钻到了他们的怀里。
  翟紫兰打了个喷嚏,揉了揉鼻子,不懂为何小侯爷不准她去。
  就像,她一点也不明白,侯府为什么还养着楚雪。
  谢栾:“你去柳府,保护阿宋。”
  翟紫兰啊了一声,指着自己,重复了一遍。
  她是侯府的人,跟着谢栾在大家跟前露过面,叫她去侯府,岂不是给柳云芝惹来麻烦。
  哪知小侯爷轻轻松松说出“你不是有易容术”的话,差点让翟紫兰吐血。
  敢情在小侯爷的心里,易容术是个简单活啊。
  熬制□□,可不是那么容易的。
  在李丽娘的院子,她可是吃了不少苦头。
  门砰的关上。
  就像是两人之间隔了一堵墙。
  谢栾转身回去,她切了一声,随后去准备猪蹄和魔芋。
  还得尽快准备好户籍,安排自己的假身份。
  在走出院子时,她还是松了口气。
  月光冷冷,像披了一层纱。
  小侯爷出马,贺粲定会没事。
  人走没多久,就有个黑影冒了出来,小脸娇俏,咬着手帕,眼神恐怖。
  自从春猎回来后,她不管怎么求,谢栾就是不肯见她。
  不仅如此,就连她要出去侯府,也被拒绝。
  她银牙咬碎,好一个谢栾。
  他是想把自己困在侯府里,还是自大到觉得她不会坏他好事。
  楚雪冷哼,眼盯着紧闭的院门。
  正要转身离开时,谢栾身穿夜行衣从屋顶后离开。
  这一幕,正巧被她看见。
  几近午夜,坊市要关,他要去哪里?
  楚雪欲跟上,却被紧随而来的丫鬟看见。
  “楚娘子,你怎么在这。”
  “冬梅呢?楚娘子,你不是说要和她一起去小厨房取宵夜。”
  楚雪睨了一眼来的丫鬟,竭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余光看见谢栾的身影消失,将疑问压下。
  她道:“我脚崴了,让冬梅先去拿了。”
  丫鬟担忧的上前搀扶住楚雪,月光下,美人蹙眉,一瘸一拐,实在可怜。
  “要不要奴婢去找府医?”
  楚雪摇摇头,不过是小伤,回去休息下就好了。
  苍穹如墨,唯有一轮银月。
  乌云漂浮,月儿藏入其中,只剩下丫鬟手中的灯笼照亮前路。
  幽静的夜,蛙叫几声。
  鲤鱼浮出水面,啵的一声,似乎有什么破了。
  楚雪在这一刻,终于想明白了。
  谢栾对她无意。
  如此对她,不过是觉得她在衡都无亲无故,翻不出波浪。她的唇角挽着笑,手心的疼让她记住这一刻,不争不抢只会被人轻视。
  “青衣。”
  她低头,身侧的婢女露出疑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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