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有志凑过去一看,果然在她的左肩胛骨处有一个茶碗口大小的图纹,没有规律,乍一看有些杂乱,但看着看着竟有些玄妙之感。
这其中会不会是有什么玄机?曾有志一时想不通,皱着眉思忖了片刻,见涂大还在研究,他就没管了,只吩咐他道:“尽快拓下来,以防万一。”
“是,小的这就拓。”涂大灭了火折子收好,打开他随身的医箱,开始捣鼓。
曾有志又拿起涂大的验尸格目来看,外面又传来动静,他只得先放下手里的验尸格目,吩咐涂大不要停,便大步走了出去。
是上官延身边的官差,见着曾有志出来,忙上前去,有些气喘吁吁地禀报道:“大人,广源寺那边也出事了!”
“什么?!又出了什么事?快说!”曾有志觉得得自己起码会少活十年,这一天,怎么就这么多事?!
“又死了一个人……是,是一个不知什么身份的人。”
原来,因为广源寺里的公子和小姐们一直等不来义安郡主,又听打听的人说山下出事了,就有些害怕,遂吵闹着要归家去。
但曾有志连义安郡主的尸体都没有让人带走,又怎么会让广源寺里或有嫌疑的人离开?
命五城兵马司的上官延过去制止后,本也算基本控制住了那里的情况,可是不知哪家仆从在山腰处的草丛中竟发现了一个已经死去的年青男子。
这下可捅了马蜂窝了,山下的事可还没了呢,这山腰上又死了人!
各家公子小姐们纵使平日里胆子不小,但这会遇到这种事也不由心慌意乱,本来已经被安抚信了的人,这会说什么也不肯留下了,所以就又闹了起来。
上官延的人到底不敢怎么伤着那群公子小姐,手上不敢真动手,但对方却将他们的人给打了,现场很是混乱。
曾有志听了就头疼,上官延武夫一个,又没多少经验,自是玩不过那群京里的小霸王小祖宗们,现在闹成这样,他不由有些后悔没亲自过去处理。
听罢他叫过自己的亲信仔细叮嘱了一番,又叫人去通知涂大,叫他干完手里的活立即赶去那边,他先走一步。
曾有志年纪不轻了,累得有些没力气走过去了,只好叫人牵了马过来,打马往广源寺山脚去了。
不过片刻,五城兵马司的人便看到了曾有志,过来帮他拴了马,有些喜极而泣地道:“大人,您可算是来了!”
曾有志一看这人脸上有些发青,身上的公服也皱巴巴的沾了灰泥,他的脸色瞬间更难看了。
曾有志的脸色难看,一旁多少受了些伤的官差们脸色却好了不少,至少这证明曾大人是来给他们撑腰的。
都是当差,只是今日这差当的实在是窝囊丧气。
曾有志一出现,本来嘈杂吵闹的声音渐渐安静了下来,他寒着一张脸,先开口叱道:“还闹腾不休的,全部带回去关起来!”
动手的多是各家的仆役,怎么行事都是听自家主子的吩咐,这会听了曾大人的话都看向各自的主子,可惜打头的这些权贵子弟们并不敢跟曾有志这个燕京府尹,当朝重臣硬杠。
因曾有志素来名声在外,虽任燕京府尹十几年没动过了,但圣眷隆盛,是真正的天子心腹,大事只听陛下旨意行事,谁的账也不买,在他这里,想要徇私?可以,拿陛下的旨意来,否则免谈。
当然也有不怕死的刺头,小声嘀咕些“他不敢抓我们!”“虚张声势!”“就是。”之类的话。
不过这些人在曾大人满含警告的朝他们一一扫射去时,头都快塞进腰带里去了,并不敢跟曾大人再多说一个字。
曾有志见这群人都怂了,朝正一肚子火的上官延使了个眼色,上官延会意,带着人上前驱着他们往山上去,也是叫人看着他们进寺去,否则还不知会出什么事。
“天快黑了,都赶紧回广源寺去!不然就露天睡在外面也行,自己选!”
曾有志冷哼了一声,声音不大,但足以震慑那些带头闹事的膏粱子弟们了。
眼见着他们都往山上去了,天也快黑了,从吃了早饭到现在水米未进的曾有志有些郁气,抬头看了看渐暗的天色,对上官延道,“尸体呢?”
提到这个,上官延的脸色又不好了,他有些羞愧地道:“大人,尸体被发现时,现场已经被破坏了,下官只好叫人先将尸体带下来了。”
曾有志明白他的为难之处,没有多说,朝他摆了摆手,示意他先带路。
“大人,这边。”
上官延带着曾有志到时,涂大也刚到,三人进了山下临时搭建的帐篷里,简易的铺盖上躺着个年青男子,曾有志上前一看,不由有些吃惊。
这年青男子生得极好,皮肤白净,虽已死去,但却还是能看出他生前高高瘦瘦的,鼻梁高挺,容貌十分俊俏。
他身上穿得是布衣,手上有茧,不止是有拿笔留下的,还有做活留下的,可见并非什么富家子弟。
曾有志看完,叫涂大上前验尸。
他转头问上官延道:“可查到了他的身份?”
第17章 广源寺
“已经叫人拿了画像去附近问了,人还未回来。”上官延垂着头道,如果不是那群闹事的膏粱子弟耽误了他们太多时间,他会派更多的人出去查,这会怎么也会有消息传来了,想想刚刚真是憋屈。
曾有志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大人,他手中紧紧攥着这个木簪!”涂大好不容易掰开死者紧握的手,把木簪小心地取了出来,放在干净的巾子上,奉给曾有志过目。
曾有志接过去,细细端详着这根木簪,发现只是十分普通的桃木簪子,就是上面刻了花纹,却也不复杂,他一时也看不出这是什么花,涂大也没留意,他正忙着检查死者的死因。
上官延就更不知道了,曾有志无法,让涂大稍后把纹样也拓下来,尽快找人去问问。
涂大应下,继续验尸。
曾有志暗忖:又是一个纹样,不知道与义安郡主身上的图纹可有什么关联?
涂大到底是老手,很快便验出了这年青男子的死因。
“大人,这具尸体的死亡时间应当是在巳时。死者的身上也沾有醉心花粉!”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奋。
曾有志闻言一凛,虽然隐隐有了些猜测,这会他心里还是有些沉重,“死因呢?”
“是后脑勺被重物击打致死,大人,您看,这里凹进去一块。”涂大犹豫着,又道:“这凹进去的一块怎么看着像是……”
“像是什么?你倒是说啊!”上官延在一旁边也有些急了,都这个时候了,还卖什么关子。
涂大没在意他的催促,把手上尸体的头放下,垂手而立,对曾有志道:“很像是被一个椭圆形的鱼状物所致。”
“鱼状物?大人,是木鱼!”上官延难得反应极快的惊呼道。
曾有志眼皮一抬,瞥了他一眼,上官延忙捂住了嘴,看着他,等他吩咐。
曾有志思忖片刻,沉声对涂大道:“今日务必要将两具尸体的验尸格目整理好,本官最迟明早得上折子。”
涂大躬身应喏。
曾有志又看向一旁的上官延,觉得他比想像中更笨,他闭了闭眼,缓缓吐出一口气,又看向广源寺的方向,平静地道:“走,去广源寺讨一餐饭去!”
“是!”
……
“就是这样。”方慈大师将他让人下山打听到的事都说了一遍。
俞世宁一脸惊意,却没有吭声,垂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赵泠音一直都是垂首而坐,姿势都没有变过。
“老衲也是实在没办法了,俞施主,广源寺乃是佛门清修之地,老衲自信寺中绝无藏污纳垢之事!”
方慈大师想到今日这所谓的布施宴无奈至极,虽然现在的这两宗人命案并非发生在广源寺中,但都明里暗里的跟广源寺挂上了勾,更何况山被封了,一直没有确切的消息传进来,他是一筹莫展,叹了口气道:“想必曾大人就快要上山了。”
俞世宁知道方慈大师想让他做甚,不就是出面稳定外面那帮权贵子弟和千金们,不让广源寺名声受损么!名声……他不敢保证,但安抚这个,他还真得出面。罢了,老祖宗与广源寺到底颇有渊源,若是知晓了,应该也是会赞成他帮上些举手之忙。只是,赵未名……
“未名,此事……”与之不相干,俞世宁想劝她还是回避的好,不想被赵泠音直接开口打断了。
“俞兄,在下有些好奇,想跟着你长长见识,不知可否行个方便?”
“这……”俞世宁怕她年纪小,什么都不懂就掺和进这些事里,不知这其中的厉害之处……一时有些犹豫。
不过,抬眼却见赵泠音正眼巴巴的看着他,他瞧她面容虽十分俊俏,但因着年纪还小,所以很容易就叫人忽略掉她的长相,但那一双眼睛却十分明净,亮晶晶的,看着人时像是含着一汪水,叫他不忍开口拒绝。
“也罢,你年纪小,不知外人的深浅和用心,这次带着你多见识一番,你以后也能有所防范。”俞世宁沉吟了片刻道。
“多谢俞兄!”赵泠音瞬间高兴起来,眉眼弯弯,笑起来像是含了蜜糖般甜。
俞世宁恍惚了一瞬,有些疑惑,怎么感觉赵小兄弟笑起来像个女孩子一样?他被心底的这个念头震了震,不过很快他就没功夫想这个了,方慈大师见他应了,忙起身道谢。
俞世宁哪敢受方慈大师的礼,更快一步上前扶住了他。
也是这时,外面的小沙弥来报,说是曾大人一行到了。
众人对视一眼,忙迎了出去。
一行官员大步正朝这边大殿过来,跟着的官差四散开守住了大殿门口和两侧。方慈大师带着慧正大师先迎上前去。
“大师,打扰了。”曾有志客气地道,目前什么证据也没有,自是不可能与广源寺撕破脸。
“阿弥陀佛,老衲有礼了!曾大人到访,广源寺上下必全力配合。”方慈大师肃容道。
曾有志闻言挑了挑眉,看来广源寺已经有了盘算,也好。不及再寒暄,他突然摆了摆手,笑着道:“大师客气!事发突然,本官及各位同僚不过是想来广源寺讨餐膳食,不知大师这里可否行个方便?”
方慈大师没料到曾有志竟会这般说,一时有些错愕,好在慧正大师接人待物、打理知客事务多年,反应最快,暗暗向方慈大师示意,上前客气地接道:“大人不嫌弃敝寺的素斋简朴,是敝寺的荣幸!”
方慈大师也跟着点了点头,对曾有志一行抬手让道:“大人,里面请!”
今日的布施宴没办成,寺里确实准备了许多吃食,本来以为会浪费掉了,如今府尹大人一行虽来得突然,抛开他们来此的目的先不说,倒也算是帮了大忙。
一行人往后殿膳堂走去,路过俞世宁和赵泠音时,曾有志脚步顿下,看着他二人,随口问道:“这是?”
“这是俞公子和赵公子。”方慈大师只这么说了一句,并未点破俞世宁的身份,至于赵姓少年,他也不甚清楚,更无从说起。
好在曾有志听后只点了点头,并未再问。
广源寺的素斋绝非刚刚慧正大师所谦虚的那般“简朴”,虽然很可能是因为今日原定的布施宴,但不得不说,水准还是相当不错的,味道可媲美燕京城中风波楼的膳食了。
奔波了一整日,府衙的官差且不说,五城兵马司的人多是武夫粗人,食量可不小,虽然心里也暗暗嫌弃这里没肉,但饿起来,能有顿热和的素斋吃已很不错了。
所幸今日广源寺准备的量足够多,来赴宴的公子小姐们因为今日连番发生的事,大多没什么胃口,所以没怎么用,正好便宜了一众官差们。
用过膳食后,曾有志同方慈大师一起用茶,聊了什么,其他人没听到就不得而知了,上官延领命开始找寺里的和尚们问话。
有僧人也不由地暗骂他们鸡贼,这可是典型的刚放下自家的碗就一副翻脸不认人的阵仗,不过住持吩咐了,广源寺上下身正不怕影子斜,务必要配合大人们查案,众人有异议也只能先吞回肚中。
待问完话,已过了戌时,看样子曾有志一行人是不准备下山了。
俞世宁既应承了方慈大师,自是要帮忙的,那他的身份也就瞒不住了——镇北侯世子。
看他一脸羞赧的看着自己,赵泠音不觉好笑,“俞兄这是作甚?在下与俞兄相交,又非与贵府相交,你是什么身份,与咱们的交情不相干。”
俞世宁一愣,继而笑了起来,上前拍在赵泠音的肩膀上,高兴地道:“好兄弟!”
嘶——手劲这么大,真不是故意的?!赵泠音对他翻了个白眼,哼了一声,无语地道:“如果你不拍这一下,我会更容易原谅你。”
俞世宁忙讪讪地收回了手,有些小意地问她道:“没事吧?”
他真没想到赵未名这么不禁“拍”,毕竟他也算见识过她的武功,比他可厉害多了,怎么会这般弱……
“你说曾大人他们是不是查到什么线索了?”要不然也不会这么晚了还上山来。
俞世宁极生硬地转移了话题,赵泠音也顺着他道:“是有可能查到什么了,不过我猜是没有证据。”
“证据?不会真跟广源寺有关吧?”如果两宗凶杀案真与广源寺有关,那他们如今岂不是也被牵扯上了?不过俞世宁最担心的还是此事会牵涉到镇北侯府,有些暗恼之前没听老祖宗的话,不该出来这一趟。不过又一想,要是不来这一趟又怎么会认识赵未名呢?
所以,也算是值了罢。
诶,就是无妄之灾!
赵泠音看他那一副忧心忡忡、才反应过来的模样,有些无语,真替方慈大师的指望担忧。
“一切还未有定论,现在就担心且还早呢!不过,看曾大人的样子,最迟明日一早得有个结果出来。”
再迟可就不行了,京里的贵人们都等不了了,宫里,那就更加等不得了。
第18章 分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