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迟——宴虞
时间:2022-08-28 06:48:28

  荀白露刚进荀家时,他记得她还是挺活泼的,也爱哭,被家里人冷落,被荀时程骂,都会哭,最厉害的一次,她眼睛哭肿了三四天,眼球里布满红血丝,因为荀时程砸了她带过来的琵琶。
  据说,那是她母亲留给她的遗物。
  荀时昱那时十八岁,要去外地上大学,等他再回来时,荀白露已经性格大变了,不爱笑,也不哭,话变得很少很少。
  他甚至不知道从何处疏解,时间一长,就怎么也改不过来了。
  荀时昱甚至对她心存歉意。
  “白露,你这样,我觉得很高兴。”荀时昱发自内心说道。
  夜风吹起荀白露的发丝,她听见了荀时昱说的,她道:“谢谢大哥。”
  如果,那个时候荀时昱是在家里的话,她应该会好过很多的。
  “刚才爸还问我,怎么你一直没过去打个招呼,其实,”荀时昱大概也觉得说这样的话太违心,但是没办法,“他也很想你的,希望你能多回家。”
  是想她回家,还是想她带着蔺知宋一起回家。
  无非是生意场上的事情,荀白露懂的。
  “我不太想回去。”因为是亲近的人,荀白露不打算欺骗。
  荀时昱料想是这样的回答,也没太在意,“那我去跟他说,”他顿了下,又道:“白露,你好好的,我相信你会幸福的。”她所有的苦难都会离开她的。
  荀白露眼睫微颤:“好。“
  “其实我觉得,你比以前开朗了很多。”
  荀白露微楞:“有吗?”
  “有。”
  她以前,话很少,情绪波动也不大。
  所有的改变都是因为蔺知宋吧,荀时昱想。
  末了,要分离时,荀白露问了荀时昱一句。
  “哥,你认识卫珩吗?”
  ……
  荀白露回家的路上坐了个梦。
  梦里有个少年穿着深蓝色的球衣,抱着篮球,坐在她身边,递给了她一瓶汽水。
  他说,我们是朋友,有什么困难就来找我。
  他说,那些人就是看你性格太好才欺负你,他们敢欺负你就该打回去。
  他说,我们俩都这么惨,一定要抱团取暖,最好考上同一所大学。
  树荫下,少年总把她逗得开怀大笑。
  场景再一变,那个少年站在她最讨厌的人身边,极尽谄媚讨好。
  蔺知玟拿出一沓现金给他,他就露出了最丑恶的嘴脸。
  原来,他是蔺知玟找来的,蔺知玟要他毁掉她所有的幻想和希望。
  “荀白露,你这辈子都不配有朋友。”
  原来,他并不是她的朋友。
  那就是卫珩。
  荀白露悠悠转醒,眼前分外模糊,她很久才意识到,现在也是夏天。
  又热,又躁,在这个季节里,她经历过生死,失去过亲人,还遇见了一个卑鄙无耻的混蛋。
  她真的讨厌夏天。
  荀白露眼睛连续眨了很久,还是感到看不清楚东西,因为偏着头睡,脖子疼的厉害,她抬手揉了揉,然后偏头看着正在开车的蔺知宋。
  他开车时极其认真,不会放音乐,眼睛始终看着道路前方,坐他的车荀白露很有安全感。
  蔺知宋生的好看,荀白露一直都很认可,这会看着他的侧颜,她觉得,真的跟蔺知玟很像。
  荀白露抬起眼皮,很认真的问他。
  “蔺知宋。”
  “怎么了?”
  “你跟你姐姐的关系,一直都不好吗?”
  蔺知宋觉得这个问题,好回答的有些出奇。
  “从小到大,一天都没有好过。”多么荒唐,他们明明是双胞胎,在同一天出生,血肉相连,本该是最亲近的人,这些人都活成了仇人一样。
  其实蔺渊夫妇早年有些重男轻女,他们的父母更甚,小时候蔺知宋就受家里宠爱多一些,蔺知玟一直很闹腾,家里人就更不喜欢。
  再大一些,蔺知玟总爱发脾气,甚至小学就开始欺负班里的同学,当时蔺渊夫妇工作忙碌,根本无暇顾及她,管教的少了,就再也拉不回来。
  蔺知宋的人生有多辉煌,蔺知玟就有多糟糕。
  他渐渐长大,想把这个姐姐拉回正途,她对他好像有种天生的敌意,越管越变本加厉,最严重的一次,她说:“管这么多干什么!我巴不得你早点死!”
  蔺知宋不懂为什么会这样,一次一次无功而返,一次一次受尽辱骂,蔺知宋也坚持不下去了。
  蔺知玟也就成了今天的蔺知玟,自私,任性,恶毒,没有人爱。
  听他说这些,荀白露好像有一点懂了,蔺知玟到底是怎么长歪的。
  越是被忽视,越是想被注意,只是用错了方法。
  可她的悲哀,不是她欺负自己的理由。
  荀白露眼神暗了暗,之前在蔺家吃饭,她忍了蔺知玟一次,今天是第二次,再一再而不再三,再有下一次,她什么都不会在乎了。
  在蔺知玟之前,她会先跟卫珩,把帐结了。
  作者有话说:
  ps:从今天开始白露就要拿起复仇剧本了!
  小宋护妻值即将爆表!
 
 
第18章 
  上次闵粤的婚礼办完之后, 蔺家有给蔺知宋打过电话,就是想催一催他跟荀白露。
  许舒文一直在一旁听着,想补两句话但是一直没有机会。
  结束后她才向蔺渊抱怨, “白露确实是有出息, 工作也好, 但是你看她忙成那个样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安定下来相夫教子。”
  蔺渊就不喜欢她说这话, 当即对许舒文冷了脸:“你自己听听你说的什么话, 那白露的工作性质,说出去都是光宗耀祖的, 她那样的孩子,要是真的一心只为相夫教子, 你得逼疯她。”
  看妻子脸色不好, 蔺渊稍稍放缓了语气:“他们都还年轻, 有自己的主张,我们做父母的问问可以,太过干涉也让他们心里不舒服的。”
  许舒文觉得他说的也有道理, 微微的点了两下头, 她做不来恶婆婆, 口头说几句就算了。
  她跟蔺渊一商量,叫蔺知宋跟荀白露挑个周末回来吃饭。
  期间蔺知宋先回来了一次,有东西落在这边家里。
  蔺知宋在房间里搜寻, 无意中抬眼, 又看见木窗外的海棠树。
  夏至已过, 海棠无花, 枝叶缠绕, 但已稍显萎靡, 不似往年。
  那棵树快活不下去了。
  想起上次蔺知玟回来做的事,蔺知宋眸光微暗。
  蔺知宋想了想,去跟母亲商量了一下。
  “妈,把那海棠树砍了吧。”
  许舒文修剪花枝的动作猛然停下,她皱着眉看蔺知宋,高声叫着:“我养了那么多年,为什么要砍啊。”
  蔺知宋给出不太合理的解释:“看着不顺眼。”
  许舒文简直想打死他,这么多年都好好的,今天就不顺眼了。
  “你想都不要想。”
  莫名的,蔺知宋读书时那点混账劲儿上来了,他默不作声,在家里吃了午饭。
  每天下午许舒文都出去跟那些太太们一起逛街,喝下午茶,做美容,规律的不得了。
  她一走,蔺知宋就叫叶池把梨花树苗运过来了。
  叶池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蔺知宋就那么把海棠树给砍了。
  据说这海棠品种珍贵的不得了,许舒文花了很大功夫才弄回来的,又说海棠花富贵,栽在家里看着就养眼。
  “你是真不怕你妈打死你啊。”叶池喃喃说道。
  别看蔺知宋现在正派,小时候干过的坏事也不少,早年许舒文脾气可没现在好,该打的时候一点不手软。
  蔺知宋还在专心折腾那些树苗,不甚在意道:“她总不能杀了我吧。”
  所砍就砍了。
  许舒文喝完下午茶回家,心情本来非常不错。
  那棵海棠树本就在特别显眼的位置,高高大大,枝叶繁茂的,消失不见后自然那块空旷的格外醒目。
  那天蔺家周围的好几家都能听见许舒文骂人的声音。
  一会是蔺知宋你想死啊。
  一会又是都这么大的人了还干这种混账事,跟没长大一样。
  连叶池都没幸免于难。
  因为关系实在是太好了,许舒文骂他就跟骂自己儿子一样。
  树没了,气的许舒文饭都吃不下去。
  晚上的时候,蔺渊敲响蔺知宋的房门。
  “说吧,好端端把你妈的树砍了干什么?”
  蔺知宋还想含糊过去,但是蔺渊直勾勾地看着他,他想了想,没说真话,只能给出一个让蔺渊满意的答案。
  他道:“白露喜欢梨花。”
  蔺渊露出意料之中的笑容,他对此倒不觉得有什么,他们感情好他乐于看见。
  “你们都是好孩子,在一起好好的比什么都重要,我跟你妈已经老了,管不了你们太多,自己把自己的日子过好就行。”
  蔺渊说罢,靠近蔺知宋,小声补了句:“跟你妈道个歉。”
  现在都还在气头上。
  “知道了。”蔺知宋想,实在不行的话,他再给他妈种一棵。
  反正叶池他们家好苗子多的是。
  蔺知宋种树的时候,荀白露在单位忙到差点吐血。
  日常魔鬼训练结束后,小组间轮换翻译也把人折腾的够呛,因为有个特别特别重要的会议,今晚几乎所有人都加班到了凌晨。
  荀白露觉得有些东西还没做好,一直在纸上写写画画。
  她领导看见后,过来嘱咐了句:“累了就休息吧,别把身体熬垮了。”
  道理谁都懂,只是准备不充分的话,万一场上出了什么差错,后果会很严重。
  荀白露到四点多才趴下休息了会。
  单位里还在工作的人依然有,大家其实已经习惯了这种程度的忙碌,真的大局当前时,通宵都是常态。
  熬了个大夜,荀白露脸色很差,只好去洗手间补了个妆,精神气勉强好了一点点。
  最怕的不是熬夜,是熬夜后还要保持清醒继续工作一整天。
  荀白露下班的时候看见蔺知宋,都像看见了活菩萨一样。
  她累到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回家倒头就睡。
  蔺知宋煮了点粥给她端进去。
  “白露,起来吃饭了。”他轻轻叫着荀白露,又接着摇了两下,荀白露才勉强有了点意识。
  “不想吃。”她含糊说道。
  “就一点点。”她饮食本来也不算规律。
  荀白露撑着身体坐起来,由着蔺知宋慢慢喂她。
  之前她生病的时候,也是这么吃饭的。
  荀白露觉得,自己要被蔺知宋养废了,以前可没这么好的待遇。
  什么事都是自己来。
  从不适应到心安理得,再到有一丝的心虚。
  荀白露看了眼蔺知宋,觉得自己真的倒霉。
  她跟蔺知玟,这辈子都是仇人,她不确定蔺知玟后面还会做什么,已经十几年了,到达忍耐的上限,荀白露真的不想再去选择遗忘。
  真有那么一天,她跟蔺知玟撕破脸又该怎么办。
  就算关系再不好,他们也是一家人,血浓于水。
  她真的倒霉。
  她明明都已经开始放下心里防备,准备好好的去喜欢一个人的时候,现实总要打她的脸,告诉她得来不易的偏爱,轻易就会消失。
  荀白露想了很多,那点困意也没有了。
  她挺蔺知宋说,要回蔺家去吃饭。
  荀白露下意识的就问:“蔺知玟回去吗?”
  蔺知宋答:“不回。”
  蔺渊他们知道他跟蔺知玟并不对付,上次一起已经闹得那么难堪,以后说什么都不把人聚在一起了。
  蔺知宋辗转片刻,抬眼问荀白露:“她是不是欺负过你?”他的意思是,除了蔺知玟对她身份的歧视外,荀白露不是跟人为难的性子,她不喜欢陈嘉禾,说话也还能平心静气。
  对蔺知玟,她有种隐藏的敌意。
  荀白露松了下眉头,终究向着蔺知宋摇了摇头。
  “我只是,单纯的不喜欢她而已。”
  蔺知宋微不可见的松了口气,他笑了下,说:“我也不喜欢她。”
  “以后也不会怎么来往的。”他的意思是,她不用怕。
  到他离开房间,荀白露心口还像被什么压着一样,喘不过气,浑身发紧。
  那要她怎么说呢,说她被蔺知玟欺负了整整三年,什么样的手段都有。
  说出来了,她跟蔺知宋又该怎么相处。
  人都是贪心的,她舍弃不了了。
  荀白露揉了揉太阳穴,把头发绑起来,又拨了个电话出去。
  比起蔺知玟,卫珩才是她现在的重点。
  六月的最后一天,荀白露去了一趟德安镇。
  那是北城邻市下面的一个乡镇,五六个小时的车程。
  拥挤的街道,来往不断的行人,浓郁的烟火气。
  荀白露停好车以后,朝着手机上的地址一路问过去。
  在小镇最东边的廉租房里,荀白露驻足良久,她看到里面出来的住户,上前去问:“你好,请问您知道李春芳住在哪一栋吗?”
  荀白露一连问了三四个人,才得到了自己要的答案。
  她敲响了李春芳家的门。
  荀白露没想到,那个女人会是这样的。
  蓬头垢面,身材发福,脸色发黄,穿着廉价的衣物,怀里还抱着个孩子。
  如果不是有相似的面貌,荀白露根本无法相信她会是照片里的那个人。
  “请问,你是李春芳吗?”
  女人声音粗噶,回答:“我是,你谁啊?”
  荀白露心想,这段路,她总算没有跑错。
  “我?我是卫珩的朋友。”
  ……
  蔺知宋发现,荀白露最近看书的时间少了一点,她总是歪在书架前,那里已经铺上了她喜欢的柔软的地毯,她翻来滚去都没有任何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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