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迟——宴虞
时间:2022-08-28 06:48:28

  墙倒众人推这种事,有多少人能忍得住。
  就算是犹豫徘徊,也能催着他们去推。
  蔺知宋说话时声音很轻,卫珩却觉得,犹如魔咒。
  他就说他不该这么惨的,入行多年积攒的人脉在最紧要的关头,一点用处都没派上。
  他嘴唇颤着,问:“你一直都知道,你还在帮荀白露?”
  “她是我太太,我当然要帮她。”
  蔺知宋最开始没打算牵扯其中的,因为他不知道荀白露到底是要干什么。
  直到荀时昱给他打了电话。
  “知宋,你认识卫珩吗?”
  “怎么了?”
  荀时昱在电话那边犹豫半晌,才道:“白露问我有关卫珩的事情,问了很多,我感觉她跟卫珩是有什么过节。”
  蔺知宋当时就觉得不对了,荀白露太过独立,能靠自己就绝不靠别人,她能开口去问荀时昱,事情就不会那么简单。
  所以他就去查了。
  过往他不知道,但是,荀白露想做的事情,他一定会帮忙。
  卫珩到后面已是目眦欲裂:“你们毁了我的一生!”
  他从那个泥潭里抽身花了那么多年的功夫,终于摆脱了私生子的身份,还有让人想死的贫穷,现在什么都没有了,他又掉回了那个泥潭。
  如果他是个正直的人,蔺知宋还会感到羞愧,可他是吗。
  蔺知宋逼近他,问:“那卫律师还记得,你毁过多少人的一生吗?”
  他害过多少人,自己心里也该有数。
  “卫律师,有今天,你不亏的。”
  况且,荀白露的不幸,也有他的一份功劳在。
  蔺知宋转过身去,道:“如果我是你,现在就赶紧离开,否则,这辈子就只能待在那个小小的德安镇,颓唐一生了。”
  现在只是那些有名的大律所不再要卫珩,只要他拉的下脸,放下他那可笑的自尊,依然能做小律所的律师。
  但是再闹,他就让他连律师都做不下去。
  卫珩心中生出无限悲凉来,到此刻,他也没觉得是自己的错,他只觉得,是自己被害了。
  “你跟荀白露也不会有好下场的。”
  蔺知宋冷眼看向他,说:“那怕是要让你失望了。”
  “我跟荀白露,从今往后都会过的非常的好。”
  他们会恩爱一生,白头偕老。
  卫珩只配在阴暗的角落里郁郁不得志。
  助理进来带卫珩下去时,都为他的愚蠢感到悲哀。
  蔺知宋脾气好,那叫有修养,客气,那是对外人的。
  他真正的温柔只是对荀白露而已。
  非要去惹一只笑面虎做什么呢。
  料理完了这端,蔺知宋给荀白露去了个电话。
  这会是她正在单位吃午饭。
  “今天工作很忙吗?”
  “嗯。”荀白露想说,是真的很忙很忙,其实她也没有哪一段时间特别清闲过。
  “今天估计得弄到十一点多才能回家了,你别来接我了。”她早上出门也特别的早,所以自己开了车。
  蔺知宋细声答应着:“好,有时间的话回家吃个饭的,这几天爸妈一直在说。”
  荀白露答:“明天就可以,明天我不加班。”
  这段时间她连周末都在加班。
  荀白露萎靡不振的,同事也没比她好到哪里去,晚上走的时候一个两个像游魂一样。
  即便是在夜里十点多,北城依然灯火通明,川流不息。
  荀白露等红绿灯的时候,往车窗外看了一眼,有个人蹲在路灯旁,一身颓靡。
  他身边有等着过马路的人,没人去问他怎么了,大多只是看一眼。
  在这个城市里,每天崩溃的人有太多了,谁都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是下一个,哪还有精力去管别人。
  荀白露看了他很久,他今年快三十岁了,拼搏十年在这个城市闯出一片天来,却又在一夕之间全被毁灭。
  其实她跟卫珩自始至终都是同类,哪怕心里还记得对方一丝的好,都能狠下心来让对方一败涂地。
  那将近一年的友谊,只是幻影。
  绿灯亮起,荀白露启动车辆,从那条斑马线穿过。
  人影在倒退,她也没有回头了。
  回不了了。
  ……
  荀白露稍微有那么一点点怕去蔺家吃饭。
  她怕许舒文又问她打算什么时候要孩子。
  纠结了一路,进宝生胡同的时候,正赶上荀时程出来。
  他朋友找他出去,本来有说有笑的,看见荀白露,什么好脸色都没了。
  荀白露也是。
  几人碰上连句话都没有讲就分开了,多亏了这一遭,荀白露那点微弱的紧张全都消失了。
  进了蔺家的门她就发现那棵海棠树没了。
  那么大的一棵,说没就没了。
  荀白露茫然的看向蔺知宋,经蔺知宋解释后她才面露难色:“这不好。”
  蔺知宋一笑,道:“进去看看吧。”
  室内各个角落都摆着一盆海棠花,即便不是海棠开的季节,胭脂色又好像带回了春意。
  “那棵海棠树其实活不下去了的,蔺知玟上次回家倒了瓶浓盐水下去。”
  荀白露不能理解:“为什么?”
  蔺知宋说起来都觉得无奈,他跟蔺知玟又吵架,那棵海棠树是因为蔺知宋喜欢,许舒文才在家里种的,她看着碍眼,直接就给淹了。
  那两天树有点开始枯萎了,蔺知宋也没有跟许舒文讲。
  蔺知玟变成现在这个样子,许舒文老是觉得自己管教不严,再说的话,她也难过。
  所以只能是他砍了,当什么都没发生。
  事后他就跑到沈蕴华那弄了不少珍惜品种过来,放在家里。
  许舒文天天守着花,开心的不得了。
  荀白露听罢,觉得蔺知玟真是有病,连棵树都不放过。
  “她现在,还经常回来吗?”
  “偶尔吧,她也不愿意在这里待,每天在外面鬼混,我妈实在想的时候就逼着她回来。”
  还能怎么逼,蔺知玟在国外多年,知识是没有学到多少的,让她自己谋生也不可能,用的还是许舒文给她的卡,把卡停了她没钱就知道回来了。
  真是父母的冤孽。
  许舒文找荀白露过去说了会话,她拿了一些首饰给荀白露。
  许家民国就开始发迹,沉浮多年,有光辉也有落魄的时候,但是家里的女儿都是没有吃过苦的,该留给她们的东西也一件没有少过。
  许舒文的嫁妆里,那些首饰以翡翠珍珠为主,成色极好,现在拿出去拍卖都是轻而易举上百万的那种。
  “本来早就应该给你的,你们两个工作都忙,也没回来过几次,总是吃个饭就走了,今天要待的久一些的吧?”许舒文温柔问道,明天是周六,荀白露不上班的,她问过了。
  荀白露点了下头。
  “那就好,晚上就跟知宋在家里睡,什么都有的。”
  “好。”荀白露很喜欢许舒文,她说话好温柔的,总让自己想起生母。
  许舒文露出满意的笑容来,把那翡翠镯子给荀白露戴上后,又说:“你们都忙的,我知道,所以生孩子这事我也就不催了。”
  荀白露一口气还没完全松掉,许舒文立马补上:“婚礼还是可以办的。”
  蔺知宋听见了,又是叫:“妈。”
  “嘶!”许舒文急了,“妈什么妈?”
  又不叫他们自己操心,一应事宜几个长辈准备就好,他们只需要抽出一天的时间在婚礼上露个面,能耗费什么什么时间。
  只看他们想或不想。
  难得的,蔺渊也没发表什么意见,蔺知宋一看他,他就转头看新闻。
  荀白露默了会,道:“那就办吧。”
  蔺知宋刹那间还以为自己耳朵出问题了,他猛然看向荀白露,她好像是认真的。
  荀白露本身对办婚礼就没有什么抵触情绪。
  从最开始的应付了事到现在相处融洽,她不觉得办个婚礼能够改变太多的事情。
  而且她知道,这个婚礼,是蔺知宋一直期待的。
  既然迟早都要发生,提前一点又有什么所谓。
  许舒文无疑是最激动的,立马就叫蔺渊打电话通知荀何他们。
  荀白露许久都没跟荀何通过电话了,他倒是发过几次微信问她近况,荀白露总是很敷衍。
  他知道自己要办婚礼了,似乎还很高兴,荀白露就在想,怎么能有人时而像个慈爱的父亲,时而又冷漠到令人寒心呢。
  察觉到她情绪变化,蔺知宋坐到她身边来,握住她的手。
  “没事的。”
  那是他们的婚礼,谁来都无所谓。
  饭桌上依旧是许舒文在叽叽喳喳,她在家中就是娇生惯养的大小姐,蔺渊又是出了名的好脾气,总能惯着她,除了女儿太混太不让人省心外,没有任何不高兴的地方。
  这也造就了她性格里淡淡的天真烂漫,完全不属于她这个年龄段,但又确实存在。
  荀白露很羡慕她。
  一个人身上出现与年龄不符的冷静和孤独,那就是他吃过的苦,同样的,一个人身上出现与年龄不符的天真烂漫,那就是他尝过的甜。
  这段饭吃的有些热闹,后面沈蕴华跟叶池喻瑛一起过来了。
  “我不是跟你说我晚上要过来吗,怎么你都吃上了?”沈蕴华看着眼前的场景,不可思议的看向许舒文。
  她忘了。
  沈蕴华跟许舒文认识也有好几年了,因为爱花,两人共同语言不少。
  三个长辈在一起说话,四个年轻人就坐到一旁去了。
  喻瑛在烦叶池。
  “你昨天到底去哪了?”
  “你又不是我妈你管我那么多?”
  “又去喝酒了对不对,叶池!”喻瑛又用上了掐功,疼的叶池直叫唤。
  他们又多闹腾,荀白露跟蔺知宋就有多安静。
  成年之后的两人,性格都偏内敛。
  蔺知宋很久之后才跟荀白露说:“白露,我很高兴。”
  因为他们也可以办婚礼了。
  人最终都是贪心的,以前他觉得跟荀白露那样在一起就好,可他渐渐也开始盼望,他们能有更好的未来,荀白露可以喜欢他再多一点。
  荀白露抿了下唇,没有抬头看人,声音特别小的说了句:“我也很高兴。”
  因为他对她好,他高兴的话,那么她也是。
  她想要真正对她好的人高兴。
  知道他们即将要办婚礼,喻瑛和叶池比当事人还要激动,一个嚷着要当伴娘,一个嚷着要当伴郎,这他们当然会答应。
  蔺知宋那边也少不了陈嘉央,伴娘倒是还缺一个。
  荀白露想了想,看向蔺知宋,道:“要不要问问柏老板?”
  她说的是柏冬至。
  只见过一次面,荀白露就很喜欢柏冬至,她身上有一种气息很吸引她,概括起来,叫做自由和洒脱。
  住在喧闹城市里最僻静的角落,守着一个茶馆,过着悠闲的生活。
  蔺知宋说:“柏冬至的话,还真的好好问问,她很久没有出过了然堂了。”
  一个四四方方的院子,她从不出去,需要什么都是外卖。
  把电话打给柏冬至的时候,她似乎还没睡醒,声音含糊不清的:“哪位?”
  荀白露说:“柏老板,我是荀白露。”
  那边静了会,柏冬至在思考这个听起来很熟悉的名字是谁。
  “你好,翻译官小姐。”她就记得她是个翻译了。
  “有什么事儿吗?”
  荀白露道:“我跟蔺知宋要办婚礼了,想问问你愿不愿意做我的伴娘。”她又没有其他的朋友了,唯独喻瑛,还有很吸引她的柏冬至。
  “行啊,我出场费一分钟六万六,叫蔺知宋给我结工资。”
  荀白露愣住了,眼睛眨了眨,茫然的看向蔺知宋。
  这算什么意思。
  蔺知宋习惯了柏冬至这混样,对着电话说了句:“你敢不来,我就告诉你妈。”
  “……”
  “几号。”那头咬牙切齿。
  “暂时没确定。”
  柏冬至把电话给挂了。
  到晚上休息时,荀白露都还觉得柏冬至特别有意思,她问蔺知宋为什么柏冬至那么怕她妈妈。
  “她妈会念咒。”蔺知宋也开始不正经了。
  柏冬至的妈妈也是精细养出来的大小姐,她不喜欢养花,喜欢看佛经。
  母女的关系其实很差,所以柏冬至搬到了外面去,隔一段时间她妈妈就会给她打电话,各种念经,讲道理,劝她回家,就是不亲自去接人。
  也是很神奇了。
  所以柏老板真是个有趣的人,荀白露暗暗想着。
  更重要的问题在后面,今晚他们两个该怎么睡。
  在公寓那边可以分房的,在这里可行不通。
  蔺知宋都做好打地铺的准备了,他抱着被子准备铺开,荀白露忽然伸出手,牵住他的衣袖。
  他回头,正对上荀白露的视线。
  荀白露说:“一起睡吧。”
  只是睡觉。
  荀白露觉得,自己还是要适应一下夫妻生活的。
  总体来说,这对双方都是一种考验。
  蔺知宋睡不着,荀白露更睡不着,她整个人都是僵硬的。
  平时触碰再多,也比不上躺在一张床上来的紧张。
  黑夜中,两人的呼吸声都很清晰。
  蔺知宋挪动了一下声音,辗转道:“要不,我还是打地铺吧。”这样的话谁都睡不着。
  他当然不会怪荀白露,更不会强迫她做不喜欢的事情。
  她的心理障碍,他会帮她化解,总有一天可以成功,而不是急于当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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