蔺知宋失笑:“大家都说你温柔,好像也不是那样。”
“温柔是装给外人看的,自己人还装什么啊,”荀白露不以为然,她既然跟蔺知宋结了婚,恰好他从各个方面来说都让自己特别的满意,不出意外的话也就是一辈子了,那她要一天到晚演戏,都把自己累死了。
收拾好自己的资料文件,荀白露道:“我明天早上的会特别重要,估计得提前一个小时起来,你就别送我了。”
“晚安。”
房门被关上,蔺知宋还未说出来的话被堵回去。
他其实想告诉荀白露,他也很不喜欢荀何跟荀时程,因为他们对她不好。
他不是对谁都很体贴,也不是谁都可以,只是对她。
总是来不及开口。
蔺知宋低叹一声,慢慢来吧。
他跟荀白露可还有一辈子呢。
忙生忙死的一天又开始了。
荀白露赶到单位去,和同事准备着翻译的工作,开会,再整理资料,根本停不下来,中午吃饭都火急火燎的。
下午的时候,有个关系不错的同事跟她说,她要辞职了。
荀白露问了句:“可以告诉我为什么吗?”同事资历比她老一些,翻译做的也很不错,估计再有个两年就能升职,前途大好。
她看见同事沉默很久,开口略显哽咽。
“我当年进司里,也幻想的很美好,好好工作,在未来的某一天里做首翻,成为一名出色的外交官,这些年我都朝着这个目标前进。”
“可是,我好像坚持不下去了。”
同事说,因为工作很忙,驻外又与家人分离,她和家人根本没有什么相处的时间,最初父亲患癌,她在国外没有见到最后一面。中间,丈夫因为她长时间的忙碌,精神出轨,主动提出了离婚,孩子的抚养权归她。
前一段时间,她的女儿被校园霸凌,已经很久了,她一无所知。
“我热爱我的工作,但是现在,我的孩子更需要我的陪伴,我不可能再这么下去了。”
同事和她谈完后就选择了辞职,她离开工位的那一刻,荀白露心中只有无限的唏嘘,还有,不舍。
她可以是一名伟大的外交官,也可以是一个伟大的母亲。
荀白露有那么一刻觉得自己的幸运的,那样的家庭可以让她没有任何牵绊,她也不打算要孩子,至于蔺知宋,荀白露低头看了眼手机,倒也可以和他谈一谈。
下午四点,蔺知宋开完会,收到来自荀白露的消息。
荀白露:【如果哪一天你有喜欢的人可以告诉我,或者我让你觉得不满意,都可以说,我并不排斥分开】
蔺知宋差点把手机给摔了。
什么叫有喜欢的人可以告诉她,他这么多年除了荀白露还喜欢过谁了?
蔺知宋发觉事情不对,给助理交代了两句就走人。
助理已经习惯了。
习惯了蔺知宋婚后下班一天比一天早。
第8章
荀白露打算要和同事出去吃饭的,离职的那位同事在司里和所有人交情都很好,大家就决定一起吃个饭,算是好好的把人送走。
她不爱热闹,可是这种社交不可避免。
正准备跟蔺知宋打电话时,一辆黑色卡宴停在面前。
蔺知宋的车。
“你怎么来了,不是说你晚上有事情吗?”荀白露手机还停留在打字的界面上,她道:“我要跟同事一起去吃饭,你,”后面她没说出来,因为她看蔺知宋没有一点要走的意思。
蔺知宋想,是时候再走近一点她的生活了,免得她一天到晚想些有的没的。
“家属可以一起去吗?”他答非所问。
“啊?”荀白露愣了下,反应过来蔺知宋是想跟她一起去后,点了点头:“那走吧。”
她们司里女同志居多,要么就是未婚,结婚的大多已经有了孩子,大家一起聚的时候带上家属也是常见。
但是荀白露是第一次带,所以,两人一起出现的时候,同事们眼睛都亮了。
有几个在那里起哄,荀白露被他们闹得哭笑不得,倒还把那点离别的感伤冲淡了。
两人一坐下,就被各自身边的人包围了。
离职的那位同事揶揄道:“可以啊,看上去真的很不错,你们怎么认识的?”
“家里安排的。”
听罢众人了然,多半这位气质相貌都非常出类拔萃的男性,家中背景也很深厚。
荀家的家底就算不刻意了解,或多或少也会听闻,毕竟,人家家里世代从政,多少年积攒出来的人脉资源,在婚姻这方面,也讲究门当户对。
“你先生是干什么的啊?”
“开公司。”
“什么公司?”
“技术那方面的。”
后面他们又问了什么,荀白露不太清楚,便支支吾吾过去。
说来她也有些惭愧,蔺知宋好像对她各方面都很了解,她对他的事情知道的却很少。
同事们问了很多问题,那位要走的最后拍了拍她的肩膀,道:“好好过日子。”
“事业很重要,家庭也很重要。”
“知道了。”荀白露会心一笑。
因为明天不上班,大家也就心安理得的喝了点小酒,有男性在场,也会拉着蔺知宋喝一点。
不清楚他酒量如何,荀白露就低声问了他句:“你可以吗?”
热气喷洒在蔺知宋侧颊处,泛起些难忍的痒意。
他道:“一会辛苦你开车了。”
“客气什么。”荀白露把原话还给他。
此处咬耳朵的行为招惹大家的注意,立即有人嚷叫着:“哎哎哎,吃饭呐,说什么悄悄话啊,回家不有的是时间吗?”
众人哄笑一团,荀白露也有点不好意思,后半场都很认真的在吃饭。
蔺知宋的酒量很好的,以前的饭局练出来的。
回家路上,荀白露把车开的很平稳,蔺知宋开着窗透气。
春日里,晚风习习,透过车窗,也许还带来了一阵花香,叫人心旷神怡。
荀白露又看见了一棵梨花树。
“我小时候生活在南方,我们家也有一个小庭院,那里就种了一棵梨花树。我看着那棵树一年比一年高,开的花一年比一年多,它在跟我一起长大。”
“后来,我被带来了北城,没有看见它长大,好像自己的成长也停了下来。”
她忽然说起这些,是内心有感,她想说出来,恰好,有个人一直在听。
蔺知宋问:“后来你有回去过吗?”
“有的,和家里闹翻那一次,我忽然很想很想,回到自己长大的地方去看一看,我坐车回到那里,才发现那个院子已经被舅舅卖掉了。”
“我敲门向人家说明来意,但是只看了一眼,那棵梨花树,早就已经死了。”
当时荀白露哭了,站在已经不是她家的家门前。
她连最后一点盼望都没有了。
蔺知宋又问:“宝生胡同里,家里地方也挺大的,为什么没有再种一棵?”
“荀时程不让,莫宛如不让,荀何不让。”她不叫父母哥哥,只是生硬的念着他们的名字,她其实一点都不想承认,他们之间的关系。
“最开始我自己种,荀时程把它毁了,说我没资格动他们家的东西,再种,莫宛如说,梨花是离别的意思,寓意不好,不让我种,再种,荀何说我不把心思放在学习上,只会整那些没用的玩意儿。”
“所以最后,也没成功过。”
他们都不明白。
她不是在种树,只是,想找回一点自己存在的证明。
后面一程,两人都没有再说话。
蔺知宋一直看着车窗外,春天的风吹在脸上,也还是冷的。
提起了这样的话题,荀白露变得有些萎靡不振,话也没有说几句,径直进了房间。
客厅灯开着,明亮无比,到处又都是寂静。
蔺知宋仰躺在沙发处,闭着眼睛,好像睡着了。
可是满脑子都是荀白露说过的话。
从来就没有人考虑过她的感受,那些所谓的家人,无论是她的亲生母亲,还是荀何。
她怎么能,过的比自己想象中还惨。
她只是想,种一棵梨花树。
蔺知宋缓缓睁开了眼睛。
他拨了个电话出去。
“叶池,帮个忙。”
“大哥,我都已经睡了啊。”
半天没回音。
“说,什么忙?”
蔺知宋匆匆交代了几句,拾起外套出了门。
-
荀白露一觉睡到了十一点,她看时间的时候自己都惊了。
就算是不上班,睡到这个点对她来说也是前所未有。
昨晚一直做梦,夜里反复醒过几次,荀白露感觉整个人都是飘的,她揉了揉头发,在卧室里的卫生间洗漱完,才觉得有点奇怪。
外面时不时有些响动,可是这个点,蔺知宋不应该去上班了吗。
谁让他是老板,哪来的休息日。
荀白露换了身衣服出去。
她什么也没注意到,唯独桌子上摆着的一盆梨花。
青瓷底,白骨朵,枝桠缠绕洁白,一簇簇梨花拢在一起。
她见过各种各样的梨花树,茂盛,高大,随便哪一个都比眼前这一小盆壮观,可是,没有哪一盆会让她一下子就红了眼睛,泪意汹涌。
她终于又看到了梨花,在自己的家里。
“刚起来就哭,对身体不好。”蔺知宋从卧室里款款走出。
荀白露破涕为笑:“你什么时候弄来的。”
“昨天晚上,找叶池帮的忙。”
叶池他妈妈比较喜欢花花草草,自己开了家花店,平时经营打理的都还不错。
蔺知宋昨天晚上也就想起来,之前去那边坐的时候,有看见过梨花,所以立马就让叶池去开店门。
“好看吗?”他笑着问。
“好看。”
有个人,因为她一段话,连夜带回家的一盆梨花,当然好看。
蔺知宋看到她开心,自己就会开心。
荀白露多么好满足。
只是一盆梨花而已,就能让她张开双臂拥抱他。
距离为零的那一刻,荀白露把头埋在蔺知宋怀里。
“谢谢。”
第9章
荀白露是真心喜欢那花,从看到第一眼开始就凑在旁边,一整天都不动,在那边看书看电影。
蔺知宋还是要到公司去的,在家里吃完午饭就出了门去。
一整个下午,荀白露都感觉非常的惬意,直到有人给她打了电话。
那串数字荀白露很陌生。
“你好,请问你是?”
电话那头的声音非常甜美:“白露,我是嘉禾啊。”
陈嘉禾。
荀白露眼神定住,陈嘉禾怎么会有她的电话。
“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哎呀就是我想出去逛街,身边也没什么人陪我,你现在有时间吗,我们一起出来喝个下午茶?”陈嘉禾的声音清脆动听,带着一贯的娇俏,从声音就能听得出,她的人生有多幸福,没有经过任何苦难,被身边所有人惯出来这样的无忧无虑。
说到底,荀白露是羡慕她的。
但这并不影响她不愿意和陈嘉禾一起玩。
“不好意思,我还有事。”
“可是今天不是周末吗?”陈嘉禾似乎没听出那话语里的婉拒意味。
荀白露把书倒扣在桌面上,也不想跟她废话了。
她说道:“陈嘉禾,我们好像并不熟,我没兴趣陪你逛街,你找别人吧。”
人贵在有自知之明,陈嘉禾当年怎么对她的,她自己忘了,荀白露可没忘。
她没打她都是好的了。
那边沉默了一会,陈嘉禾好像哭了起来,她小心翼翼的开口:“白露,你是不是讨厌我啊。”
“对,我是讨厌你,所以我不会跟你出去的。”荀白露把电话挂了。
荀白露看了眼时间,不禁摇头,跟陈嘉禾这种娇小姐说话真是浪费时间。
凭什么在伤害过她以后还要求她供着她。
当她是圣母吗。
娇小姐陈嘉禾从小到大被各种人捧着,第一次有人这么明确的表达了对她的讨厌,顿时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给各方人马打电话诉苦。
一个小时过去,宝生胡同所有人都知道她被荀白露“欺负”了。
陈嘉央跟蔺知宋合伙开的公司,收到妹妹的哭诉以后,直接去找了蔺知宋。
“不是我说,你看看你娶的什么人啊,她荀白露到底哪好,以前咱们就不说了,嘉禾跟你好歹青梅竹马,她这么说话是不是太过分了!”
陈嘉央叉着腰,在办公室里发了好大一通火。
良久,蔺知宋才把手头的文件合起来。
他抬眼看向陈嘉央。
“荀白露说的,难道不对吗?”
轻飘飘一句,表明立场。
陈嘉央略感错愕,这是什么意思?
蔺知宋扶了下眼镜,与陈嘉央对视着。
“嘉禾对白露好过吗,没有吧,那你凭什么要求白露要喜欢她,要陪着她出去玩呢,白露不是嘉禾那种千金大小姐,她工作很忙,好不容易有自己的时间想做自己的事,这有什么不对吗?”
“况且,嘉禾的品性你跟我都知道,哪次被欺负了不是添油加醋的跟家里说,她说白露讨厌她也好,针对她也罢,这些我都还相信,但是她说白露骂她,”蔺知宋唇边忽然绽出一抹笑容。
“荀白露是不会跟不熟的人浪费这种时间的。”
陈嘉央听罢,眼前都是一片黑,他气的浑身发热,手指点了两下,有些不甘心:“你就是向着荀白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