跨过月亮——德水水
时间:2022-09-02 06:39:11

  他说得不及时,话刚说一半,对面换衣室的门就开了。
  为首的男生换上了larua最新款的套服。
  南院是华南国际院,学生家里家境大多不差,李栋家更是南宁当地地产大亨,南院高三的小圈子基本都以他为首。
  李栋身后还有哄笑声没收回去,撞见正主,他顿了一秒,随后扯着嘴角往前顶了一步,
  “怎么?”
  李栋长得又高又壮,靠在侧柜上的男生低着头,食指勾着鼻梁,勾了勾。
  “不怎么样。”
  他背对着出口,低声说道,似乎是觉得有趣,嗓音沉哑,带着两分笑意。
  陆知寒站直了。
  他抻了抻肩膀,剑眉一高一低,压低的那只眼皮显得更深刻,星目闪着暗光,是极好看的一张脸。
  李栋嗤笑出声。
 
 
第4章 
  李栋嗤笑出声。
  就知道他不敢做什么。
  陆知寒是北院的名人。
  北院都是正经要通过高考的学生,虽然都在私高,但是和还没毕业就已经定好国外各个名校的南院学生天差地别。
  华南是南宁市属私立高中,资本雄厚,为了压住学生们,连老师的背景都不简单。
  北院年级主任对陆知寒十分‘照顾’,南北院都知道这事。
  李栋却不太在意。
  他家在南宁市已经是顶级的豪门,一个圈子里的人都是固定的,南宁市世家里边有姓段的,有姓秦的,可没有一个姓‘陆’的。
  这么算算,撑死了陆知寒也就只能是某个校领导亲戚。
  李栋脸上挤着笑,往前凑一步,胳膊想搭在陆知寒肩上。
  要是陆知寒识趣,他还能带他玩玩,毕竟陆知寒也算是校内风云的人物,身边还有秦家独子和段家的小太子。
  他粗壮的胳膊半截被拦住了。
  抓着他胳膊的那只手骨节分明,腕骨微微凸起,青筋脉络一根根延展着。
  李栋皱着眉头抬头:“你干——!”
  段祁琩呵笑着骂了句:“傻B。”
  陆知寒心情尚好,对他笑笑,李栋瞳孔瞬间放大,拳头飞过来的一瞬间,他听到陆知寒带着笑的混不吝嗓音:
  “干你。”
  事情发生的太快,等众人回过神来,就只看到李栋狼狈的跌倒在地上,捂着肚子恶狠狠的喊:
  “给我打死他!我要让他在华南混不下去!”
  李栋狼狈的要死,陆知寒却像感到好奇一样,他挑着眉,忽然在李栋身前半蹲下,一手臂抵在绷起的大腿上,另一手则晃着,抓住李栋染成橘色的头发。
  李栋睁着眼睛大叫出声,头皮几乎被连根拔起的力道带着揪到陆知寒脸前。
  他使劲往后蹭着,拖着他的力道却像是要把他头皮拽掉一样,根本挣脱不开。
  李栋喘着粗气,慌乱中一把薅住边上兄弟的腿,畏惧的大喊:“你想干什么?啊?小心我搞死你全家!”
  男生唔了声。
  黑发两侧短到头皮,是规规矩矩的‘普高校园标准’发型。
  那张五官有些过分硬朗的脸在背光中没有一点情绪,直到主人突兀的笑出声。
  陆知寒捂着脸,笑到眼里闪光。
  他笑够了,略抬起头,双眼皮勒出一个很深的褶皱,散漫的说:
  “还真不好意思了,全家都命硬,不好搞。要么你试试?大英雄。”
  他尾音往上卷着,
  如果不是头皮要炸的撕扯感,李栋还真觉得他是在开玩笑。
  李栋瞪着眼睛,嘴唇哆嗦着,愣是半句话也说不出来。
  段祁琩看着陆知寒,手臂放下了,有些迟疑的说:“知寒,差不多得了。”
  整个换衣间似乎都和外边切割开,雨下大了。
  有人仗着胆子在后边威胁:“陆知寒,你别把事情闹大了,南院的主任今天可在校值班呢。”
  陆知寒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男生瞬间哽住了,不明显的往后撤了两步。
  主要是陆知寒拖人的手法太狠,他们一时半会儿都被镇住了。
  谁能想到他平时散散漫漫的一上来就这么狠?
  这话倒是给了李栋底气,他开始挣扎起来,嚷着说:“你踏马快放开我!小心老子让你退学!”
  蠢得简直无可救药。
  段祁琩简直想捂脸。
  他见陆知寒没再动手,就知道他心里有数,于是只拧着眉毛看傻子一样看着面目狰狞的李栋。
  通风报信的人速度还挺快,外边很快响起了教导主任急匆匆的脚步声。
  是南院的教导主任。
  教导主任养尊处优的身体跑得贼快,停下来还没喘两口气,瞪着眼睛看他们这边。
  李栋眼睛瞬间亮了,“老师,陆知寒挑事!”
  他头皮被扯得死疼,李栋心里想着等出去后看他搞不死陆知寒的,却看着南院教导主任看了他一眼之后,凑到他俩身边,竟然紧巴巴的开始劝陆知寒。
  李栋呆住了。
  身后的南院学生静默片刻,也开始小声嗡谈。
  私立高中的特性,说华南就是南宁富商世家的风向指标也不为过。
  老师的态度偏向,也就是这群学生背后的家庭在南宁的地位象征。
  没人会无缘无故的偏向一个人,除非有利可图,又或者是对方招惹不起。
  陆知寒的脸色却陡然冷了下来。
  寡淡无味。
  他松开手,力道带得傻愣住的李栋往后跌着倒在了地板上,他瞪着陆知寒,想嚷,这次是真的嚷不出来。
  教导主任说:“男生换衣室有监控,这事我们肯定查清楚了,给你一个交代。”
  陆知寒舌头顶了顶脸侧,他松松站着,一米□□的身高,哪怕是闲散的,也给人无尽的压力。
  教导主任殷切的看着他,陆知寒略低着头,视线划过从教导主任来之后就变得安静如鸡的南院学生,又瞥过眼前一脸殷殷的教导主任,
  他嗤笑一声,
  “人证物证都在,用不着调什么视频,开学大会我做检讨。”
  教导主任哽住:“……这”
  陆知寒没心思再听下去了,他摆摆手,连段祁琩也没管,长腿迈入细碎的雨幕里。
  教导主任本想追上去打个伞,被段祁琩一把按住肩膀。
  段祁琩笑着说:“不用管他老师,他爱淋雨。”
  炮仗再被点一个,这人不得自己炸了?
  段祁琩看着雨幕里的兄弟,忍不住愁得吐了口气。
  陆知寒只是觉得没意思。
  雨不大,淅淅索索的,倒比那些迎合的声音好听不少。
  南园教学楼A栋。
  球场换衣间的必经之地。
  林熙站在教学楼A口,雪白的短裙轻扬着,双腿被冷风吹得有些微红。
  她朋友看见不远处的高大身影,笑着凑过去调侃了句:“熙熙,陆知寒是不是知道你来了呀。”
  林熙注视着浅淡雨幕里逐渐走进的人,嘴角微微弯起,等那人凑近了,能看清雨幕中清凉的眉眼,林熙没忍住,往前走了一小步,
  “陆——”
  陆知寒侧头看了眼,见是她,停了下,随后扯着嘴笑了笑,抬抬肩膀示意,
  “没外套能借你,早点回去。”
  林熙嘴角的笑变得浅了,她抿着嘴,“我有伞---”
  稀薄雨雾中,男生脚步却没有半点上前的意思。
  林熙将要脱口的话在半路转弯,她握紧手中的伞,艰难的扬了扬嘴角,轻声说:“---嗯,再见。”
  陆知寒头也没回的摆摆手离开。
  朋友拧着眉毛,搭着林熙的肩膀不满的嘟囔:“他也太冷淡了,熙熙,他不知道你要出国的事吗?你还是特意来的呢——”
  林熙一直盯着那道身影不见,才说:“他不知道。”
  她收回视线,扯了扯冻得有些僵的脸,浅笑着打断好友,拉着她的手:
  “我请你吃饭吧,让你陪我一上午,去吃南口那家怎么样?”
  —
  国道。
  交叉路口。
  蓬松的绿冠扬扬挺立在风雨中。
  陈向晚仰着头,在树下急得团团转。
  前几天她在路边捡的一只幼鸟,羽翼都还没丰满,只有在慌不择乱的逃命时候才能飞起来一点,还撞到了树上,撞坏了脚。
  陈向晚给它在最低的树杈上搭了个临时鸟窝——她在乡下住了十几年,见过好几次捣蛋小孩捅鸟窝被家长暴揍,然后家长搭着梯子连夜去给鸟补窝送娃的事,所以搭得像模像样的,那小鸟似乎住得也很满意。
  今天她来得到底是晚了,鸟儿受惊,飞到了离地面近两米半的树杈上,听见陈向晚的声音吱吱喳喳的惊慌叫着,就是不下来。
  树冠繁茂,但是恰好小鸟在的地方树冠有一处空缺,没长大的幼鸟淋雨很容易夭折掉。
  陈向晚原地盘旋了两秒,她微微紧蹙着眉头,左右看了下,然后很果决的做好决定。
  陈向晚脱下外套,整齐堆叠在树根一处干燥的地方,左右抻了抻胳膊腿,躬躬腰,做热身运动。
  这地方是国道天桥下的一条小路,平时来往的就只有住在城中村的居民,下雨的假期更是基本上看不到人影。
  陈向晚做好了热身,紧抿着嘴巴,半蹲下身体,然后轻‘呵’一声,猛得往树干上一扑。
  陈向晚特地给幼鸟找的这颗树巢够大够好,树干粗得她两只胳膊都抱不住。
  乡下的树杈子多,好踩。
  城里的树杈子还没长起来,就被削走了,陈向晚扑倒是扑上去了,但是单靠手臂的力量憋着一口气往上蹭,半天也没动多少。
  “噗。”
  细细雨雾中传来一声低沉的轻笑。
  陈向晚挣扎着往上爬的动作立刻顿住了,她的第一个反应,是嗖一下摆正身体躲到树后边。
  抱着树干的手指用力紧绷着,显出些青白的血色。
  城里和乡下不一样。
  有很多在深山里正常的事情,在城里是会被嘲笑的。
  刚来的时候,陈向晚就犯了不少傻。
  陈向晚脸颊漫上点红晕,她微薄的少女心思让她后知后觉起自己当街狗爬树一样的姿势大概有多荒诞来。
  粗壮的大树在风雨中巍然屹立着,轻风吹过,摇得树冠沙沙作响。
  视野下,两只细白的手努力扣着粗糙的树干,双脚也正努力盘旋着,主人似乎被惊到了,半天没有露出头来,也没动一动。
  天桥上,陆知寒双手交叉在天桥边缘,散漫立在风雨中,眼底的笑意仍未收回去。
  他懒洋洋站直了身体。
  路上偶遇一只小猫,烦闷的心情松了不少,只不过他再看下去,那只小猫说不定连爪子都羞窘的滑不下来。
  陆知寒扯回视线,还没转过头,忽然听见一阵弱弱却坚定的声音。
  “那个——你可以帮帮我吗?”
  男生脚步顿住,他微微侧头。
  雨幕中棱角锐利的一张面庞清晰映在陈向晚眼中。
  她怔了一秒,想得第一件事是,原来世界上真有这么好看的人,青青松松的,就好像电视里成精的神仙一样。
  陈向晚忽然感到有点窘迫,但是窘迫归窘迫,她挣扎着把一只手腕抬起——
  只敢抬起手腕,不然就滑下去了。
  她等得起,可鸟等不起。
  陈向晚决定赌一把。
  “您好,请问能帮帮忙吗?”
  又被喊了一遍,陆知寒神色有些怔愣。
  紧接着,他低下头轻笑了一声。
  原以为是只普通的羞窘小奶猫,没想到是只野惯了的。
  陆知寒顺着天桥走到了树下,真到了小野猫边上,没忍住,嘴角又勾起。
  陈向晚从树后冒出一个头来,她头发被打湿了,新月形的一双眼睛圆溜溜的睁着,有些不好意思。被困的鸟叽叽喳喳踩着她头上的枝杈叫着。
  陆知寒微微挑眉:“你还抱着树干什么?”
  陆知寒身高近一□□,够到困鸟的树杈有些困难,跳下却是差不多正好。
  他还是头一次,在街头雨雾里想怎么去蹦着够一只鸟。
  颇为陌生的感觉让陆知寒啧了声,接着,他见到树上的冒头小野猫微微歪了歪头,认真的说:
  “我要松手,就上不来了。”
  陆知寒顿住。
  所以叫他来,不是让他帮忙上树?
  陈向晚给了他答案,她仍然抱紧树,不太好意思的请求:“麻烦你了,能推我一把吗?一下,就一下我就可以蹿上去了。”
  或许是说完她也意识到蹿这个字眼有些粗狂,忍不住咬了下嘴巴。
  陆知寒这次只怔了一秒钟,他轻哂出声,上前一步。
  近看,趴在树干上的女生显得更青嫩,好像一只奶蝠,圆圆的眼睛一眨不眨的跟着他,温柔又果决。
  像是怕麻烦他又怕待会忍不住笑,弱声弱气的小声强调:
  “我有点痒痒肉——”
  陆知寒哭笑不得。
  他干脆没再说话,腕骨微微鼓起的大掌隔着衣物,十分有边界感的托举着陈向晚的腰侧,一股巨大的稳重力道轻而易举的将陈向晚向上托举起来。
  迎面的雨雾合着细风打在脸上,陈向晚的天地陡然变得广阔,她来不及惊呼,连忙伸出双手,抓好时机一把够到惊叫的幼鸟。
  幼鸟羽毛被打湿了,陈向晚两手紧巴巴松松握紧,嘴角轻弯。
  然后意识猛然回笼,她人可还在树上呢,松手岂不是会掉下去!
  幻想中的失重感没有传来,陈向晚被稳稳放到了地面上。
  她鞋子踩到湿漉漉的实地,往前踉跄了两步,然后睁开紧闭的眼睛回头。
  她双手护着一只灰扑扑的小雀,正精气神十足的啾啾。
  陈向晚的眼睛比小雀还亮。
  她看着身前的男生,从没有过的心情像是乍然放晴的雨天,迸溅的陌生情绪让她再次陷入微妙的不好意思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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