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坠——桃因
时间:2022-09-02 06:45:42

  陈逆点了点头:“嗯,车停在这里就行,直接进去,今天不要票。”
  周兒:“要多久才能上去?”
  “一个小时吧,不高。”
  周兒还是第一次出来爬山,以前经常想出来旅游,都没什么时间,一些计划也就在脑子里想想。
  就算有时间,她比较懒也不想出来。
  这个时间来的人已经不少了,卡着这个点爬上山顶正好可以看到日出,来往大多都是情侣。
  周兒走着偏头问他:“怎么忽然想起爬山了?”
  陈逆:“你之前不是说,想看大好河山吗?更远的不太行了,这里凑合凑合。”
  周兒都快忘了说过这句话。
  气喘吁吁上了山顶,正好赶上日出,天气仍旧很冷,四处弥漫的雾气缓缓散开,不是那么明亮的光线没什么温度。
  天亮了些,蔚蓝的色彩逐渐变浅变亮,日出一抹红色把周边一切染得通红。
  周兒往下看,一层薄薄的云浮着,深不见底,而远处山叠着山,更远处应该是海。
  不知道为什么,周兒忽然想起了于似宁。
  “阿宁好点了吗?她怎么上学?”
  陈逆不知道她怎么忽然提起她了,回答说:“盲人学校,阿树照顾她。”
  周兒点了点头。
  “怎么?”陈逆见她并没有跟旁边几个女孩一样,忙着拍照录视频亦或是大喊大叫的发泄,反而很平静地吹着风。
  “我就是觉得很可惜,她以后可能看不到这么好看的风景了,脑子里只会残留着以前对世界的印象,等到再大些,记忆慢慢被抹去,就什么都不记得了,不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吗?”
  陈逆点了点头:“嗯,没办法,医生说很难治好。”
  “走吧,回去吧。”周兒说。
  他们上来才不过半个小时,陈逆扬眉:“不再玩会儿吗?”
  刚往前一步,周兒勾着吹到唇边的长发,鼻尖被风吹的通红,眼睛里许是进了沙土,有些干涩。
  “陈逆。”周兒说:“你昨天,跟你舅舅打电话说了什么?”
  陈逆骤然抬头看向她,心脏猛地一缩,仿佛在那一刻,停了一拍。
  过了十几秒,他敛眸开口:“你听到了。”
  周兒笑着点了的点头:“你不知道房间有多么不隔音的吗?我听完站了好一会才出去。”
  空气停息了几秒。
  “你不要我了吗?”周兒问。
  这一句一说出口,陈逆受不了猛地把人抱紧怀抱,嗓音低低的:“没有,没有不要你。”
  她还没被他养好,很瘦,抱在怀里轻飘飘的,只能再用力些才能有那么几分真实感。
  周兒的语气很平静,看起来无波无澜,眼圈却开始泛红。
  她嗯了声。
  “你以后,想做什么?如果我走的话。”
  陈逆紧紧抱着人没吭声,她略显平淡的声音仿佛一个满是细针的枷锁,快要把他的心脏扎的满是血了,冷空气冲灭骨骼淌着的火,冷热交加,嗓子都卡的生疼。
  “周兒,对不起,对不起,我们不走。”
  周兒微仰着头,手指把眼角的晶莹擦干净。
  声音有些沙:“你先说。”
  陈逆抱的很紧,想把人揉进骨血里:“不知道。”
  周兒挣脱开,陈逆害怕她此时的抗拒,抱的愈发紧了,周兒快要喘不过了。
  “你先松手,我没有生气。”
  陈逆试探着轻轻松开手臂,听到女孩挺镇静自若的声音。
  “我今天出来的时候拿了两个硬币,上次我们玩的那个。”
  上次抛完,她就把硬币随手放兜里了。
  周兒两个硬币掏出来,把其中一个放到陈逆手心里。
  “这个给你,老规律,如果两个人都是字,就留下,两个人都是花,就分开,一字一花就重选,一直到选出来为止。”
  看似交给命运的选择,其实没有丝毫决定性作用。
  两人硬币一直玩的很好,落地是字是花都能随意掌控。
  周兒示意他:“你先。”
  陈逆手指摩擦着硬币的表面,垂眸看了一会,又看向周兒,下一秒硬币在空中扬起,落在人的手掌心里。
  与此同时,周兒也几乎在同一时间扬起了硬币,朝阳四射,在硬币上折射出光,很快抛落在手掌心里。
  她握得很紧,看了一眼陈逆,两人一同展开手指中的硬币,都是花。
  陈逆捏着硬币,抿紧唇没吭声,随后又把人紧紧抱在怀里。
  “周兒。”
  周兒嗯了声,回抱人着,低声问:“你想分手吗?”
  他原本准备在回去之后跟她商量这件事,他也尊重周兒的选择,但没想到她那天晚上便听到了。
  所以以为今天的爬山是一场告别仪式。
  他那天晚上也并没有很快睡着,他想了很久,满脑子都是那个视频。
  在周兒来这里之前,他是想拉着她往下坠的,想让人跟他一样被困在这个地方,永远没有生长的可能。
  那么,她永远都是他一个人珍藏的玫瑰。
  可是她对他的一点好,就犹如万丈光芒,把邪恶的念头整个扼杀了。
  他可以在暗无天日里沉沦至死,但他爱的女孩不行。
  “不分,我们不分手。”陈逆紧闭的眼皮正战栗不止。
  周兒很清晰地感觉到了他害怕到颤抖,低声说:
  “我只是问问而已,你别这样。”
  “我觉得你舅舅说得挺对的,我昨天其实在想,如果你高中也在我们学校,你肯定不像是你说的那样是吊车尾的人,就算是,你遇到了我,我肯定也会拉着你的,我们或许会一起度过高中三年、大学四年,在高中偷偷早恋,在大学谈一个简简单单的恋爱。”
  “那时,你应该是风光无限、万众瞩目的存在。”
  “其实你舅舅对我的评价有点夸张了,我是真的没什么追求。”
  “但是想了想,更强大的胜利者才有在这个世俗里宣布主权的机会——”
  她的目光坚定又平静:“而我,想成为那个站在顶点的胜利者。”
  那些匍匐在地的卑劣蝼蚁,不配伤你分毫。
 
 
第55章 吞灭
  周兒不喜欢吃甜粥, 但在第二天一早陈逆却很早起来做了一份甜粥,放了南瓜进去,很香甜, 本身南瓜的味道已经够甜了, 陈逆还放了很多白砂糖。
  吃进去的第一口,周兒都怀疑这人是不是要谋杀她, 或者她这碗跟他的不一样, 捏着勺子朝那人碗里挖了一勺吃下去, 更甜,甜的有些腻。
  “你干什么?不是不喜欢吃甜的吗?”
  习惯了一种味道不是那么轻易就能改变的, 就像是吃不得辣的人就算生活在一个满是辣椒的世界也没办法喜欢上。
  周兒不太喜欢吃甜的, 但也不至于讨厌到下不去口。
  但陈逆是真的不喜欢。
  他抬眼看她:“嗯,就想尝尝。”
  不轻不重的一句话, 周兒却猝然平静下来, 勺子搅拌着粥,良久才吃下下一口。
  嗓子有些哽的慌,本来花费十几分钟就能吃完一份早餐, 被两人生生吃了一个多小时。
  “陈逆, 过两天, 我走吧。”周兒很平静地说。
  “反正都要分开的, 你别问准备去干什么, 我也不问你, 成吗?”
  陈逆扣紧勺子抬起头:“为什么?异地恋也不是这样的。”
  周兒放下勺子:“感情这种东西很脆弱的, 异地恋很累,如果我们一直联系, 我忽然发现不喜欢你了怎么办?”
  你忽然发现我脾气很差, 不喜欢我了怎么办?
  陈逆想开口说不会, 却没有那个自信。
  周兒说:“本来准备过几个月的,可是错过这个时间点就等不到了,所以我走了,你看着我离开吧。”
  她是故意的,她不想成为那个看着陈逆走的人,所以让他记住,用这种痛苦的方式永远记住她。
  不知道多久,她才从对面听到一句很轻的回应。
  “好。”
  纹身店今天来了两个小情侣,周兒不太喜欢给人纹情侣纹身,但不知道为什么答应了,就当做是她离开的最后一次,有一个好的预兆。
  一个向日葵,一个月亮,都纹在左耳上。
  刚跟女孩加了好友,陈逆就从外面走进来了。
  这几天天气持续的冷,他穿了一件单薄的黑色棉袄,黑发被风吹的凌乱,漆黑的眼眸显得淡漠。
  她先给少年纹的,没看他往里面走。
  陈逆僵持地站在原地一秒,坐在里面开始捏着星星串,把之前折叠好的星星串都串到一起。
  余光忽然瞥见旁边放着两个硬币,是那天他们投掷的那两个,最上面被人打了两个孔洞用红绳串起来,很长,可以挂在脖颈上。
  他放下手中的东西,捏着硬币嘴角不自觉浮起一丝笑意。
  等两人纹身走出去,周兒扫了他一眼,问:“你来干什么?”
  陈逆自顾自把其中一个硬币放入口袋里,另一个递给她,又把星星放在瓶子里。
  “酒吧没事,就过来了。”
  周兒点了点头,中午跟他一起去了附近吃饭,话不多,也没什么异样的情绪。
  陈逆好几次都想问她准备什么时候走,但看到那张脸,又没问出口。
  安静了十几天,一直到某天陈逆从酒吧忙碌完,看到周兒正在收拾行李,意识到什么,僵持地站在门口,薄唇抿紧,手指都颤抖的停不下来。
  拉箱摆放在客厅里,周兒扫了他一眼,招了招手:“你回来了?刚好想问你,我走了小狗你能照顾吗?别给它吃那么多,它吃不了。”
  “寄养的话找个靠谱点的,野狗应该能十几年,等我回来它应该还在。”
  陈逆低着头:“嗯。”
  拉箱笨重地被合上,周兒收拾的有些冒汗了,擦了擦额间的汗,叫他:“一会儿吃什么?我有点饿了。”
  陈逆走过去抱她,把人紧紧抱在怀里,她整个人像一股风,还没走,他就要抓不住了。
  这种心慌的感觉让他有些恐惧,害怕真的如同周兒说的那样,过了那么久之后,周兒就不再喜欢他了。
  她身边那么多优秀的人,在什么地方都是被围绕的中心,还能记得他吗?
  周兒轻笑了声,手指扬起摸了摸他的额头:“干什么?”
  “周兒,我可以给你打电话吗?”
  周兒声音很冷:“不可以。”
  陈逆闷得肝疼:“为什么。”
  他想象里的和平分开不是这样的,他们明明没有分手。
  “如果有一天,你忽然跟我失去联系了,我能怎么办?”
  “陈逆,这样很累的。”
  她不想喜欢是被这样耗光的。
  陈逆没吭声,又问:“那我们什么时候再见?”
  周兒轻笑:“春天吧,春天之后就是夏天了。”
  两人去外面简单吃了晚餐,晚风已经越来越冷了,还有两个月就彻底进入冬季。
  平潭的冬天极其冷,周兒还没体会过网上所说的冷到刺骨的感觉。
  回到筒子楼,陈逆拿着钥匙开门,刚推门而入,周兒胳膊勾着人的脖颈疯狂吻上去,呼吸声加重,暧昧交织。
  黑暗寂静的房间里,灯没来得及打开,月光隐约照进房间,隐约映照出交叠痴缠的两人。
  陈逆紧抱着她回吻,他的力道没有丝毫松弛,粗糙的手指所到之处印下一片一片的红痕。
  他努力克制着欲.望,残留的一分理智让他歪头去拿什么,周兒拉住他的手指,低声:“别戴了。”
  陈逆低头吻她,没吭声。
  周兒勾着他的脖颈,媚眼如丝,脸颊绯红:“我提前吃药了。”
  刹那间,陈逆有些发疯似的撕咬她的唇瓣跟脖颈,周兒像是能够包容一切的容器,把所有袭来的激情吞噬。
  陈逆心里空洞的厉害,他开始有些害怕,不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是否会后悔,只能用这种方式表达喜欢和爱,祈求能够同化她,能够让她对他的喜欢更坚定持久一些。
  他想要吞灭月亮,跟她共生共死,纠缠不休。
  “疼……”
  周兒心里闷闷的,压抑的情绪彻底放出来,忍不住哭出声,手指紧紧抓着他的肩膀,仍旧下意识去迎合。
  陈逆呼吸重了几分,手指撩拨着她有些湿润的头发,露出那张令人意动神摇的脸,撑不了几秒,又吻上去。
  周兒轻咬了他一下,声音沙哑难耐:“别停,陈逆,让我记住你。”
  ……
  后半夜,一阵阵很低的哭泣声从房间溢出,伴随着热腾的气焰,低闷着。
  她不是爱哭的人,可能是已经习惯了这人的宠爱了,骨子里逐渐依赖他,才恍然发现离开的时候是这样痛苦。
  “我们还没一起看雪呢。”周兒眼睛有些红:“陈逆,我们好多事情,都没做。”
  陈逆抱着她,亲了亲她的鼻尖:“嗯,以后会做的。”
  她盯着他,语气冷硬。
  “如果你不喜欢我了,我就杀了你。”
  陈逆笑了下:“好,别放过我。”
  -
  周兒走的那天没让陈逆送,看一个人离开的背影太痛苦了,她不想那样,早上跟以往一样,吃了早餐,收拾完行李,她就打了车往高铁站走。
  彼时应该在酒吧的陈逆也出现在了高铁站门口。
  周兒没看见他,进去了之后坐在大厅里等待发车时间。
  秋风萧条,高铁站门口有一排的白杨树,叶子枯黄,风一吹就往下掉。
  被蓝色油漆刷过的长椅许是被雨水淋的次数太多,有些斑驳,整条马路放眼望过去,像是文艺片里的大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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