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绎浪漫——谢南居
时间:2022-09-02 06:48:06

  但眼前这位可不单单是个逢人就夸的主。
  陈漪朝四周望了望,“嗳,大哥三姐都在这,怎么不见二哥呢?”说完又佯装生气,“我这个妹妹远道而来,他这个做哥哥的总不该还躲着吧?”
  这话一问出来,四座皆无人出声,空气里凝着骇人的尴尬。
  在座谁不知道陈梁是因为挪用公款,又在老爷子病重期间企图侵占公司股权才被陈时迁送进了监狱。这事当初在申城闹得沸沸扬扬,这位刚来的陈家姨母就算远嫁但当真对自家事一概不知?且刚才的谈话里也只字不提陈时迁,究竟是有意还是无意?
  “行了,”老爷子沉着声音道:“陈漪,你坐了十几个小时的飞机也累了,先吃饭吧。”
  老爷子都发话了,她这个小辈自然没理由再问下去,笑嘻嘻地三言两语简将尴尬气氛化解,接着扶老爷子往餐厅走。
  落后几步的小夫妻俩在后头交头接耳。
  江添屹一把拉过傅音在她耳边低声地说:“你这姨母当真厉害。”
  言语里还颇有几分由衷的佩服。
  傅音嗔怪一眼,骂他不正经。
  众人落座的时候,陈时迁正好掐着点不慌不忙地进来,见到陈漪象征性地喊了一声“四姐”,而陈漪听到后也只是敷衍地“嗯”了一声,甚至连头都没抬。
  怪异的气氛萦绕在众人之间,倒是苦了江添屹这个话痨一顿饭吃得食不知味。
  老爷子自从病过一场后,精神一直不大好,晚饭过后,傅音的母亲就扶着他回房歇息了,而江添屹生怕一不小心触怒这位姨母,早早拉着傅音离开修罗场。
  客厅里只余陈漪和陈时迁两姐弟,以及一旁端着报的陈家老大陈识。
  沙发一头的陈漪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动作优雅从容,瞥了眼对面沉默的陈时迁,发出一声冷笑:“我才知道二哥的事。小弟倒是好手段,一回国就杀得二哥措手不及,往后我们兄妹几个在公司可不得好好行事,要不然不知道哪天你将刀锋指向我们。你说是吧,大哥?”
  陈识坐在一旁既不说话也不表态,一味装傻充愣。
  再看陈时迁靠着沙发闭目养神,丝毫不当回事。
  犹如一拳砸在棉花里,没有任何反应。
  陈漪见状,只觉得心里堵着一口气,浑身不通畅,索性起身离开。
  -
  陈家庭院里栽着几棵现下时宜的美人蕉,江添屹好不容易偷着闲跑出来抽根烟还不忘和桑酒这个陈家编外人员报备某人状况,顺便吐槽一下今晚这一顿糟透了的晚饭。
  “要我说啊,这傅音的姨母和你比起来也不相上下......”
  说到正兴起时,一道尖锐的声音在寂静的黑幕里划破一道口子。
  “陈时迁,你别以为冠了个陈姓就真把自己当陈家人了!”
  没了外人在场,方才所有的大度从容在顷刻间崩塌,此刻陈漪眼里的厌恶藏都藏不住,“你和你那个妈一样不要脸!明面上当着家庭教师,背地里却爬上学生父亲的床,贱不贱啊!”
  “请你注意自己的言辞!”
  陈时迁厉声反驳。
  “注意言辞?”她冷笑一声,脸上表情几近疯狂,“我儿子都被你们母子俩害死了,我还要注重什么言辞!对着杀人凶手注重言辞吗!”
  陈漪的胸口止不住地颤抖,说出来的话一句比一句恶毒。
  刺耳的声音仿佛又把陈时迁带回到几年前那些困扰他无数个夜晚的梦魇中。
  他下意识将拳头捏紧。
  “陈时迁,我不好过你也别想好过!”
  这句话就如咒语般一遍又一遍地在陈时迁脑海里重复,久久挥之不去。
  -
  看了一晚上戏的江公子意犹未尽地掐灭手里的烟,拖着懒散的腔调啧啧舌:“看来,你家陈教授遇上麻烦事了。”
  这厢有人心里不痛快,那厢某人干脆做起贴心小棉袄。
  匆匆挂断江添屹的电话,复又拨起那个熟稔的号码。
  电话接通。
  桑酒的声音惯如往常,轻声笑着邀请他:“陈教授,临江边上有灯火晚会,要一起去吗?”
  仿佛有魔力,仅仅隔着一个听筒,陈时迁觉得头上那股子阴郁消散不少,脑海里尽是她那张明媚的脸,于是轻声回:“好。”
  出门的时候恰好和江添屹迎面相撞,对方扯着不着调的笑,明知故问:“小舅,这么急去哪啊?”
  陈时迁未曾多言,说了句“抱歉”后,步履匆匆地离开。
  -
  桑酒的住处离临江不远就没开车,慢悠悠地往目的地走。
  申城这几年发展迅猛,临江作为旅游景点再加上今晚的灯火晚会,此刻江边汇集了不少人。
  陈时迁找到桑酒的时候,她正一个人坐在江边的长椅上欣赏夜景。
  他总觉得一个人很难将冷淡和热情完美融合,就像现在,她孤身一人坐在椅子上,周遭是绚烂的灯光和热闹的人群,即便身处这种环境里她依然可以做到置身事外,但下一秒她仍然可以和陌生人聊着天,哪怕对方仅仅是为了搭讪。
  “桑酒——”
  陈时迁站在不远处喊她。
  听到声音后,她先是愣了愣,继而和一旁的男生说了句话,对方听完后颇有些遗憾地离开了。
  接着,一路小跑至他身边,故意问他:“陈教授,你猜我刚刚和他说什么了?”
  桑酒这话明显是等着他反问,可偏偏有人不上套,面无表情不说话。
  即便如此,她也不恼,意味深长地看着他,“我跟他说我男朋友来了。”
  一旁的人依旧无动于衷,她叹了口气。
  真真是个冰碴子。
  近几年,政府明令禁止市内燃放烟火,但商家总有奇奇怪怪的想法。不能有烟火晚会,那就搞灯火晚会,不管怎么搞,人们总爱图一时新鲜热闹。
  江面处上百只不同颜色的彩灯围成一圈,最中心还摆着一座音乐喷泉,边上不少人围着拍照。
  江边街道挂满了红色的大灯笼,两旁街道百花灯齐齐亮起至尽头,连绵不绝的灯火下是一颗颗迫切在城市里找到归属感的心。
  两人并肩安静地走着,突然桑酒在一个卖灯笼的小摊前驻足。
  老板是个上了年纪的老大爷,操着一口不太流利的普通话问她:“小姑娘,要不要买个灯笼,还可以在纸上写下心愿塞进灯笼里挂在树上。喏,你看他们都买了。”
  一旁的树下果然有不少人手里拿着灯笼蹦跶着往树梢上挂。
  桑酒笑着问:“这心愿灵不灵啊?”
  “灵不灵那要看小姐的心意了,心意诚了,佛祖自然会显灵。”
  她转身看了眼陈时迁。
  说来也奇怪,从前她对这些东西向来不感兴趣,可遇到他后越发觉得有意思,于是指了指旁边的灯笼,“我就要它了。”
  老板立马拿给她,顺带捎上纸笔。
  桑酒快速写完塞进灯笼里,跑到树下试图挂上去。
  第低一点的树梢大多已经挂满,她只好往高处挂,但因为光线暗,挂了好几次也没挂上。
  陈时迁看不下去,走过去接过她手里的灯笼。
  他俯身靠近时,桑酒问到一股熟悉的雪松味,两人之间隔着有点厚度的衣料,明明没有任何旖旎,她却忽然觉得心跳一漏。
  晦暗不明的灯光下,两道影子彼此交织,仿若情人间的拥抱。
  头顶突然洒下的光亮让桑酒有一瞬间恍惚,再抬头时,灯笼已经稳稳当当地挂在树枝,垂下来的红色流苏一晃一晃,在漫天流光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摇曳生姿。
  两人走完整条街后,又沿着江边原路返回。
  期间一直都是桑酒在讲话,陈时迁时不时回答几句,这样的相处模式竟意外的和谐,仿若是已经结婚多年的老夫老妻。
  路上,桑酒突然问他:“你不问问我刚才在灯笼里写了什么吗?”
  暮色里她的眼睛越发透亮,一眨不眨地盯着他,陈时迁觉得自己好像被蛊惑了一般点点头。
  “我写的是,”面前的人笑了笑,目光真诚,“希望陈时迁万事顺遂。”
  万事顺遂。
  许愿的人真是贪心啊。
  陈时迁眼底有些发酸。
  许久,脸上终于露出了今天晚上最舒心的一个笑容,发自内心地说了一句:
  “桑酒,谢谢你。”
  谢谢你出现在我荒芜的人生。
  谢谢你不遗余力地在我身边凿出一道光。
 
 
第16章 
  宋云生的美术联考结束后,孟星见提议一起去周边小镇游玩,出发前一晚还在桑酒那软磨硬泡了半天,甚至拿出陈时迁这个杀手锏。
  当晚桑酒敷着面膜坐在沙发上,品着从秦昭那拿来的法国红酒,漫不经心地瞟了他一眼,“有这个功夫,我为什么不和陈教授单独出去呢?”
  “姐,你听我给你分析分析。”孟星见一个箭步坐到她旁边,“你看,你平常和陈教授出去呢,肯定是情人眼里出西施,觉得他哪哪都好。但俗话说的好,再完美的男人也有犯错的时候,而且我是个男人,同性之间比较好看出端倪来。”
  “你这是在质疑我的眼光?”
  桑酒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从小孟星见最怕桑酒用这种眼神看着他,吓得他连忙解释:“我姐眼光那自然是最好的!但我这也不是想帮你把把关嘛,要不然哪个学生会上赶着找老师呢!”
  说到后来还委屈上了。
  “打住,”桑酒上去就是一个反杀,“少在这犯矫情恶心我。要我去的前提条件是明儿个一早我要看到陈时迁完完整整地站在我家楼下!”
  桑酒是料定以陈时迁的性子绝对不会凑这热闹才敢立下flag。
  可偏偏有人不按常理出牌。
  隔天一早,不仅在楼下看到完完整整的人,对方还非常贴心地为她准备了早餐。
  直到上车的时候,她才拉过一旁的孟星见问:“你怎么说服他的?”
  “这个嘛,”孟星见骄傲的不行,学着电视剧里算卦的道士,摇摇头一脸高深莫测,“山人自有妙计。”
  桑酒:“滚!”
  因为只有周末两天的时间,最后定的目的地是乌水镇,距离申城也不过两个小时的车程。
  车里,坐在副驾驶的桑酒越发好奇,“陈教授,你怎么突然想和我一起去旅游了?”
  后座的孟星见立马上前纠正她的错误,“哎姐,不对,是我们。”
  桑酒一个眼神横过来,吓得他差点腿软。
  陈时迁透过后视镜看着姐弟俩的小动作,莫名觉得好笑。
  “难得这个周末没什么工作,出来放松放松也不错。”
  桑酒一脸“我明白”的表情,但脸上的笑容不减反增,小口咬着袋子里的三明治。
  孟星见今天像是吃了炮仗,仗着有陈时迁总时不时地犯几次贱,往桑酒雷点上踩。
  “姐,这三明治有这么好吃嘛?见你吃了大半天了都还没吃完。”
  “星见哥,这不一样。”一直不出声的宋云生随即附和道:“这可是时迁哥一大早出门亲自去买的,要是我肯定舍不得吃完。”
  两人一唱一和恨不得就地演一出大戏。
  眼下桑酒心情好懒得和小孩子计较,轻飘飘地来了句:
  “你俩关系什么时候这么好了?”
  后座两人互相对视了一眼,谁也不出声。
  气氛突然安静下来也没影响桑酒,她撑着脑袋好整以暇地看着驾驶座的人。
  车子里暖气开得很足,陈时迁脱了外套身上只留了一件薄薄的毛衣,袖口卷起露出坚实的小臂,隐隐约约能看出几分线条。
  精致的手腕裸露在空气中,桑酒盯了好一会儿,总觉得那上面缺了点什么。想起前几年去藏地旅游买的一条胡桃木珠制成的手钏,串在他手上一定很好看,于是打定主意回去就找个机会送给他。
  “你要是困得话,可以睡一会。”
  看她一直在发呆,陈时迁以为她是有些无聊,好心提醒。
  桑酒眨巴了两下眼睛,笑眯眯地说:“佳人在侧,我还怎么睡得着。”
  陈时迁早就习惯了她偶尔的语出惊人,淡定地开着车,丝毫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后面两个小朋友听到这话,嘴巴张的一个比一个大。尤其是孟星见,简直大开眼界,一度怀疑他姐是不是一键恢复出厂设置了。
  这跟刚刚怼他的时候分明不是一个人嘛!
  简直厚此薄彼到家了!
  -
  两个小时的车程很快,到乌水镇的时候还不到中午,四人打算先在名宿休息一下。
  孟星见订的名宿是一幢复式小楼,楼上楼下分别两个房间外带室内卫生间。二楼带露天阳台的房间自然是归桑酒住。
  午饭吃的是当地农家乐,虽然菜色看上去普通,但胜在味道不错。
  乌水镇谈不上多大,不过是邻省下面的一个小城镇。只是整个镇保留了小桥流水人家的古典特色,这几年才被政府开发成旅游景点。
  南方其实有很多这样的古镇,但乌水镇是唯一一个拥有江南水乡风格的古镇。旅游高峰期的时候,镇上的车辆也是络绎不绝,不过现在刚入冬,大部分外来游客还是不大受得了江南的湿冷。
  吃过饭后,四人慢悠悠地在镇上闲逛。
  一排排灰墙白瓦的矮屋错落有致地立在河道旁,走在青石板铺就的小路上到真有几分置身在江南的味道。
  古镇上的游客并不多,偶有几个当地小孩窜出来打闹,看到他们一行人后又纷纷躲到一旁,侧着脑袋好奇地张望。
  “不是说这种古镇白天会有乌篷船在河上载客吗,一路走来我也没瞧见啊?”孟星见左右望了望,连个船只的影子也没看到。
  宋云生和他解释:“那是因为现在是冬天,天气太冷,河面寒气重再加上船里又潮又湿,没几个游客愿意花这冤枉钱。游客少,自然船也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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