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绎浪漫——谢南居
时间:2022-09-02 06:48:06

  “啊——”
  楼下的人看着这一幕惊叫出声。
  “江盛!”
  眼前没有血肉模糊,是陈时迁及时抓住了掉落的江盛,周围忍不住松了一口气。
  陈时迁眼疾手快地上前抓住他的手,“抓紧我!”
  江盛脚下落空,整个身体吊在护栏外,一只手被陈时迁牢牢抓着,肆虐的风在耳边呼啸而过,眼底恐惧一触即发,声音抖得连不成一句完整的话,“......陈....陈教授,我.....我不.....不想...不想死......”
  因为用力,陈时迁的脸涨得通红,右手手腕被墙皮脱落的水泥磨出了血迹,混着铁锈味在空气里弥漫开来,大脑被厚重的血腥味填充,他的脸色白了又白,忍住恶心的冲动将另一只手也伸出来牢牢抓紧江盛,艰难的从嗓子眼里挤出话来。
  “江盛,别松手。”
  楼下不少男学生和男老师纷纷往楼上跑,一时之间谁也不敢出声,揪心地望着头顶。
  院长张济行的衣服被汗水浸湿,吼着嗓子焦急地问:“消防队来了没有!”
  楼上的两人还在僵持,陈时迁大半个身体露在外面,额上的汗不停地往下滴,血腥味越来越重,他的嘴唇白的没有丝毫血色。
  “陈...陈教授,你怎么了?”江盛止不住惊恐地问。
  “闭嘴!”
  他不确定自己还能撑多久,胸前的护栏明显有要断的迹象。
  陈时迁咬牙将他往上拎了拎。
  因为动作幅度过大导致不堪一击的护栏再次松懈,在惯性的作用下,连带着陈时迁一同翻了下去。
  “陈教授——”
  急速下降的失重感让陈时迁被迫闭上了眼睛,失去意识前的那一刻脑子里浮现出桑酒的脸庞。
  他的桑桑估计是会哭。
 
 
第52章 
  “陈时迁!”
  桑酒从噩梦中惊醒,望了眼窗外灰蒙蒙的天,睡意全无,起身到厨房给自己倒了杯水。
  天还没有亮,月光透过客厅的落地窗洒到地板上,留下一圈清辉,桑酒靠着岛台出神,许久后才回过神来,笑自己一定是被陈时迁魔怔了才会做这样的梦。
  离上班时间还早,她喝完杯子里的水,趿拉着拖鞋折回卧室准备睡个回笼觉。
  -
  早上,太阳东升,桑酒起来第一件事就是给陈时迁打电话,只不过一直没人接。
  估计是在上早课。
  桑酒挂了电话,安慰自己不要多想后起床收拾自己去公司。
  例行的部门晨会结束后,员工们挤在茶水室里聊天,借着八卦来开启社畜的一天。
  “哎,你们说说现在的小孩子真是不把自己的命当回事哦,这楼说跳就跳。”
  “什么呀?”
  “喏,你看呀,好端端的一个大学生非要跳楼,自个要寻丝路也就算了还非得拉个垫背的。”
  “哎呦我的天,这几层楼啊,这么高摔下来不死也得残吧。”
  “可不是嘛,这老师摊上这么个学生也挺惨的......”
  路过茶水室的时候,里头聊得热火朝天,桑酒没细听,径直进了自己办公室。坐下后,从抽屉里拿出眼药水仰头滴了几滴,不知道怎么回事,这眼皮跳了一个早上,饶是她再不相信鬼神,心里也难免不安起来。
  刚拉上抽屉,手机铃声就响了起来,惊得她心里止不住一颤。
  来电显示是孟星见。
  她整理好情绪,接通电话。
  对面的背景音很嘈杂,时不时传来几句哭声,孟星见像是很着急,没等她开口就先出了声,“姐,陈教授出事了!”
  “啪——”
  脑海里某一根弦好像突然断了,桑酒只能断断续续听到“跳楼”“昏迷不醒”几个字眼。电话挂断后,她第一时间打开订票软件,疯狂地刷着界面,中途好几次因为手抖差点拿不稳手机。
  桑酒一路踉跄地走出办公室,其余人看到她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一脸疑惑。
  她叫来助理,尽可能的让自己的声音冷静下来,“我有急事要回趟申城,接下来有什么问题联系秦总。”
  直到坐上去机场的车,她的腿还是软的,孟星见虽然跟她说了人暂时没有生命危险,可桑酒的心乱成一团,一刻也没办法安心下来。
  最新一趟从帝都飞往申城的票已经卖完了,桑酒最终还是动用了特权,以高价换了一张飞申城的机票。比起陈时迁的安危,这个时候她也顾不了这么多了。
  临飞前,她看过热搜上的视频,因为护栏松动,陈时迁和那个男生一并掉了下去,视频刚好卡在这一幕,即便孟星见已经告诉她当时消防员及时铺了气垫,两个人有幸都避免了一场事故,但桑酒看着视频依旧心惊胆战。
  他怎么敢!
  ......
  接到孟星见电话的那一刻桑酒不由想起当年父亲去世时,舅舅载着她从家里到医院的路上,她也是像现在这样心慌无措,浑身上下被压得喘不过气来,仿佛生命里有什么重要东西在流失,任凭自己怎么抓也抓不住。
  那种刀割似的疼痛几乎要把她的整个灵魂抽剥,只剩下一副无意识的躯壳。
  这种痛苦她不想再经历第二次。
  指甲盖掐入手心,她仿若未觉,在病房外沉吸了一口气才推门进去。
  除了孟见星和宋云生,孟画青也在,陈时迁躺在床上,眼睛紧闭。
  孟画青看到她风尘仆仆地站在门口并不觉得奇怪,上来轻声安慰,“医生说了人没什么要紧事,休养一段时间就好了。”
  桑酒双唇紧抿,目光死死定在陈时迁身上。
  知女莫若母,即便知道人没事她也要匆匆忙忙地赶来不就是因为心里担心,孟画青知晓她的脾气,拍了拍她的肩膀,叫上孟星见和宋云生把空间留给了他们。
  陈时迁的脑袋上绑了网纱绷带,闭着眼睛静静地躺在病床上,桑酒伸手碰了碰他的脸,温热的触感自手心传进身体的每个器官,她再也控制不住泪水,捂着嘴在床边蹲下。
  “桑桑......”
  陈时迁费力地睁开眼,喊了她一声。
  桑酒没应他,肩膀剧烈地颤抖。
  陈时迁侧过头,抬手替她擦了擦眼泪,笑笑,“我没事,就是磕破了皮。”
  桑酒缓了好一阵才让自己平静下来,问他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其他地方没什么,就是心里怪不舒服的。”
  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就算有气垫挡着也保不准会有一些内伤,听他这么说,桑酒慌忙低头去查看。
  陈时迁抓住她的手,眼神对上她,“怪想你的。”
  他还有力气开玩笑,看来是苦头吃得还不够。
  桑酒被气笑了,怒拍了下他的手,怕打到他的伤口没敢用力,“都这样了,还贫。”
  陈时迁捏着她的手,感受着她手心传来的温度,才觉得自己是真真切切地活着。护栏掉落的那一刻他唯一庆幸的是桑酒不在场,探到她眼底的乌青和手上的指甲印,叹了口气,“我不在你身边是不是就不会照顾好自己?”
  “这句话应该我问你才是吧。”
  桑酒打开手机问他视频上的事到底是怎么回事。
  “年轻气盛,把命不当回事,自不量力干蠢事而已。”陈时迁和她讲了江盛的事。
  桑酒的脸色一下子就冷了下来,说出来的话也毫不客气,“这种蠢货,救他简直是浪费国家资源。”
  “也不全怪他,是我一心要挂他这门课,他心急了才干出这种事。”
  “那是他作弊在先,你身为老师让他挂科不是很正常。”
  陈时迁挑眉有些意外,“我以为你会觉得我过于迂腐,不懂得曲折迂回。毕竟如果我当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话,事情就不会发展到这一步。”
  “陈时迁,你当初为什么选择做老师?”
  桑酒的这个问题确实把他问住了。
  一开始是申大向他抛了橄榄枝,彼时他刚回国,优秀的人生履历让他在找工作时要比别人轻松许多,申大给出的条件基本符合自己的要求,所以他选择留下了。执教起初是图这份职业事少,当然也包含了他对化学的热爱,再到后来手里的学生越来越多,毕业后分布在全国各地,有优秀的也有平凡的,但只要想到自己曾经教过他们,心里就不免生出几分自豪感。直到今天,他依然还是为教师这份职业带来的荣誉感和使命感而感到骄傲,这是其他职业无法代替的。
  他斟酌了片刻才给出了答案,“授业解惑,育人育己。”
  桑酒笑了笑,这才是陈时迁。
  人人都想偷懒,人人都想不劳而获,但走捷径是要付出代价的,原则和底线一旦被打破,文明者也不复存在,那么世界就该乱了套。
  “你觉得自己错了吗?”桑酒很认真地看着他,“我们不能维护世界的公平,但不能因此就放任自己不公平。陈时迁,我不能因为这样就怪你迂腐,不近人情,这个社会本该就有规则,人犯了错也理应受罚,任之而至的结果只会是一再降低自己的标准。”
  陈时迁低笑,“受教了,陈太太。”
  所以始作俑者不该躲在背后假装无事发生,成年人但凡犯了错,有些后果就不得不承担,否则永远也不知道责任两个字怎么写。
  -
  夫妻俩因为这场差点阴阳两隔的意外推心置腹聊了许久,顺便给一星期不见的感情升了个温。
  桑酒怕他刚醒来说太多话,身体遭不住,单方面强行结束了这场对话,且勒令他必须老老实实睡个安稳觉。
  一直等他睡着,她才蹑手蹑脚地出了病房。
  病房外,孟画青刚回家,打算给他们两个煲点汤过来,宋云生因为临近高考被孟星见撵回学校了。
  “江盛在哪?”
  一宿没睡的孟星见听到声音一下子从梦中惊醒。
  桑酒又重复了一遍:“江盛在哪个病房?”
  孟星见冷不丁打了个哆嗦,他姐这表情看着要杀人,颤颤巍巍指了指,“305。”
  话音刚落,她已经迈着步子走过去了,细高跟踩在地板上就跟黑白无常索命似的恐怖。孟星见怕她一时冲动要了对方小命,连忙跟上去。
  桑酒站在门口,敲了敲门后也不等里面的人答应,径自开了门。
  病房里,江盛躺在病床上,目光空洞地望着天花板,明显是受惊过度。
  江盛父母看到她进来,脸上表情变化莫测,一路从惊讶到疑惑再到生气。
  江母第一个不满,皱着眉说:“你是谁啊?进来之前不知道先敲门吗?”
  “我没敲吗?”桑酒转头无辜地看着后面的孟星见。
  孟星见浑身鸡皮疙瘩冒起,机械地点点头,“敲...了...”
  桑酒重新转过头看向他们,表情显而易见。
  “那你也不能——”
  她直接无视了江母的话,走到床边,居高临下地望着床上的人,声音不带丝毫温度:
  “还活着吗?”
 
 
第53章 
  江母听到这话,立马上前护着自己儿子,瞪眼看她,“你这人怎么回事,一点家教也没有!”
  站着一旁始终不说话的江父,脸色不悦,警告她,“这位小姐,你这样擅闯别人病房,我可以报警。”
  “报警?”桑酒收回视线,冷笑地看着他们,“那正好,我们来好好算一算。”
  面前的姑娘年纪轻轻,容貌昳丽,性子张扬,一副得理不饶人的模样。江家夫妇以为她是儿子在外惹出的情债,看她的样子又明显是来闹事,江母一心护犊子,想也没想直接道:“我儿子都这副样子了,你不关心他也就算了还跑到医院来闹,真不知道你父母是怎么教你的。”
  桑酒的眼神随即冷下来,声音一沉,“我倒是要问问江夫人你又是怎么教你儿子的,自己寻死路还要拉着别人,这就是江夫人所谓的家教吗?”
  说到最后,她的音量高了两个度,气场凌人,怔得江母一时说不出话来。
  病房里气氛冷凝,江父迟疑了一会问她,“你是?”
  桑酒瞟了他一眼,冷漠道:“陈时迁是我丈夫。”
  话音刚落,江家夫妇相觑了一眼,张着嘴不知该说什么。
  “江先生不是要报警吗,那报好了。”桑酒懒洋洋地往椅子上一座,眼皮轻抬,“顺便让警察好好查查我先生是怎么因为你儿子掉下去的。”
  她的气势过于压迫,听起来不轻不重的一句话竟让他们两个年逾四十的中年人听得脊背发凉,江母自知理亏低头沉默,江父上前赔笑,“原来是陈教授的夫人,我们夫妻俩还没有感谢陈教授,要不是他及时拉住江盛,我和他母亲怕是这辈子都见不到他了......”
  江父声情并茂,老泪纵横的一番感谢,其中真假参半,桑酒不屑去琢磨。
  “江先生,感谢的话你等我丈夫醒了慢慢说也不急,我们还是先来谈谈你儿子故意威胁人这事怎么解决?”
  “这怎么能叫威胁人!我儿子不也在这躺着呢!”
  一直不说话的江母突然抬起头,一脸不服气。
  桑酒一声嗤笑,“江夫人,我不妨来给你履履逻辑。首先你儿子考试作弊,我先生作为老师挂他的课,这无可厚非,然后你儿子求情未果后就寻死觅活地跳楼威胁我先生,他为了救下你儿子到现在还躺在病床上昏迷不醒,如果今天是你儿子生死未卜,你还会轻飘飘地说出这句话吗?”
  “那他要是当初让我儿子把课过了也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江母的声音在桑酒越来越冷的目光下逐渐变弱。
  江父皱着眉呵斥了她一句,“妇人之仁,你懂什么!”
  他细细打量了桑酒一眼,虽然是个女人,但行事果决,态度强硬,一看就不是好拿捏的主,江父沉凝片刻道:“陈太太,这事的确是江盛有错在先,他也是被逼急了,情急之下才做出糊涂事。但至于你说的威胁,还没到那个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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