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绎浪漫——谢南居
时间:2022-09-02 06:48:06

  桑酒眸子一冷,“你这话什么意思!”
  江父眼里藏着老谋深算,笑笑,“陈太太,陈教授毕竟是申大的老师,你何必这么不依不饶,事情闹大了对他也不好。你放心,该有的赔礼我们一分也不会少。”
  来之前他让人查过,陈时迁就是一个普通的大学老师,没什么特殊背景也铁定翻不出什么花样来。
  桑酒被气笑了,不知道是该笑他目光短浅还是太自不量力。
  “江先生,我想我可能忘了跟你介绍。”
  江父不解地看着她。
  “我姓桑。”
  -
  “姐,你刚刚那样子简直太飒了,我真后悔没把那一幕拍下来!”
  回去的时候,孟星见的彩虹屁就没停过,一直到了病房门口才被桑酒一个冷眼呵住了。
  江父也不过就是纸老虎,听到她报出自己的名号脸当场就白了。
  桑酒笑了笑,只可惜他儿子犯下的错可不会就这么轻易地一笔勾销,不付出点代价怎么对得起她姓桑!
  病房里,化学院院长张济行也在。
  “你说说你,就不懂得曲线迂回些。年纪轻轻非要搞得和那些老古板一个样,不过就是考试拿了个纸条,又不是高考,你犯得着跟他们较劲,大学老师哪个不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过了,就你守着那些死规矩,瞧瞧,差点把命都搭进去了。”
  张济行一副恨铁不成钢。
  “张院长要助纣为虐也别拉着我们陈教授,他可不是个只会一味打破自己原则的人。”
  病房外,桑酒推门进去。
  “学生考试作弊,老师挂科作为警示,怎么还反倒怪起老师来了。”
  张院长:“......”
  张济行被她怼得山羊胡子都翘起来,“我说桑丫头,当年你外公把你抱来时,我好歹教过你几回,现在翅膀硬了还说教起我来了。”
  陈时迁适时帮衬一句,“张院长,她就这脾气。”
  “你们夫妻俩啊......”
  张济行长叹一口气,“时迁啊,这世道犯了事都有门路可通,何况只是学生作个弊,你何必要这么较真,到头来吃亏的还是自己。”
  陈时迁没说话,抬手示意桑酒给他倒了杯水。
  他喝了一口润了润嗓子后才平淡地说:“要是连学校都不能给他们一个公平,出了校园他们还怎么敢凭着一腔孤勇在这个社会上闯。”
  他教书育人是想要他的学生辨真伪,识善恶,即便出了学校,维系世界公平的天秤会倾斜,那么至少在他力所能及的范围里要保持平衡。
  只有这样,少年的一腔热血才不会被辜负。
  张济行最后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叹了几口气就走了。
  他离开后,桑酒把孟星见也打发走了,病房里只剩了他们两个。
  “你去找江盛父母了?”陈时迁问。
  桑酒点头。
  “你不该掺和进这个事来。”
  “你知道我脾气,”她帮他把药分类好,说道:“被人咬了一口我就一定会还回去,何况那个人是你。”
  如果她真的无动于衷,那这个人就不是桑酒了。
  陈时迁身体往旁边挪了挪,“过来。”
  桑酒:“?”
  “赶了一天的路,不累吗?”他拍了拍空的床铺,“躺上来,睡一觉。”
  闻言桑酒乖乖脱了鞋爬上床。
  刚碰到床,人就被他抱进了怀里,桑酒怕影响他脑袋上的伤口,试着挣脱了几下。
  “别动。”陈时迁死死按着她,语气有些疲倦,“让我抱一会。”
  桑酒果真没有乱动,静静让他抱着。
  “桑桑”
  房间里静得出奇,许久,陈时迁才出声。
  “从前我一直说生死自有天定,人这一生惶惶一世,到最后也不过是化成灰躲进个方块大的盒子里。”
  桑酒的心忍不住一紧,再也克制不住自己,泪水拼命在眼眶里打转。
  “可是,昨天我掉下来的那一刻我突然怕了。桑酒,我是真的怕了,怕你得知我身死的消息后会有多崩溃,怕你会为了我而蹉跎自己一生;更怕我死了之后,自己只能成为你回忆里匆匆而过的路人,时过境迁后,再也不记得陈时迁这个人,从此我深埋黄土,你前路繁花.......”
  桑酒抬头封住他的唇,眼泪不停地往下流,淌进嘴里,又咸又苦。
  陈时迁感受着她的颤抖,许久后她松开,泪眼婆娑地看着他。
  “既然这么怕,那就答应我,以后我不在你身边时照顾好自己,不要再让自己出事了。”
  陈时迁笑笑,温柔地替她擦了擦眼泪,“好了,不哭了,再哭就不好看了。”
  他越安慰桑酒哭得就越大声,到最后死命捶着他的背,泣不成声,“陈时迁,你知道这一路我是怎么撑过来的吗?你奋不顾身往下跳的时候有给过自己退路,有考虑过我吗.......”
  从接到电话到买票落地,这一路虽然看着从容镇定,但只有她自己知道心里有多么恐惧,直到见到他平安无事的那一刻,她的手都还是抖的。
  陈时迁攥紧她的手,慢慢贴近自己的心脏,“桑桑,你听到了吗?它还活着,还在跳动。”
  他注视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有力地刻进骨血里,“我答应你,从此以后只要这颗心还在跳动,我就绝对不会放任自己处在危险的境地里。”
  冷情冷血的人终究还是有了羁绊,从此山高路远,多了一份牵挂。
  桑酒抽出自己的手,又把他的手翻过来,手指一点点挤进他的指缝间,十指相握,成对的戒指套在彼此手上。
  “陈时迁,我们是夫妻,我好你才能好,同理我也是一样。倘若今天换做是我出事,你只会比我更疯。”
  她的眼睫挂着泪珠,鼻尖通红,清瘦又憔悴。
  不敢想。
  陈时迁认命地闭上眼,不敢去想如果是桑酒出事,他该怎么办。
  大概这辈子他都没办法再一次接受生命中第二个珍重的人在自己面前死去。这种感觉至今回想起来依然泛着钻心的痛,连带着渗进了骨头缝里。
  这世上从来都没有涅槃重生,只有一次又一次的痛不欲生。
  他睁开眼,古井无波的眼眸里仿佛烛火燃烧,“以后一定不会再以身犯险了。”
  是对她的承诺也是对自己的承诺。
  从前是守着一颗腐朽的心活着,如今这颗心是因她还活着。
  ......
  孟画青推门进来的时候,房间里静悄悄的,床上,桑酒靠在陈时迁的怀里,两个人都睡得很安稳。柔和的月光洒在他们脸上,美好又温柔。
  她欣慰地笑了笑,轻轻关上了门。
  上天永远会眷待有情人。
 
 
第54章 
  张济行说的一点都没错,江盛自杀这事在网上闹得沸沸扬扬,网友对于陈时迁的评价也是褒贬不一,更要命的是一些营销号为了吸引眼球找了一大批记者堵在医院,引起了很多病人家属的不满。
  为此医院有意无意地提醒过桑酒好几回。
  正好陈时迁除了有些轻微脑震荡外,身上没什么外伤,医生检查过后没什么大问题就可以回家静养了,于是桑酒干脆给他办了出院手续,回家养病也好过整日被人追问。
  出院那天,江盛的父母特意来感谢陈时迁的救命之恩,感激涕零的模样可没有那天桑酒去兴师问罪时那样盛气凌人。
  要不是陈时迁不想多惹是非,以她的性子这会律师函已经送到他们面前了,对着他们也实在摆不出好脸色。
  提到学校对江盛的处理,他也只是平淡地回了句,“全听校方安排。”
  言下之意就是他也无能为力。
  江家夫妇在他这里套不出话也无可奈何,说了几句客套话就走了。
  等他们走了,桑酒不满地皱眉,“你干嘛要拦着我,好歹你也救了他儿子,看看他们什么态度!”
  陈时迁走过来帮她一起整理行李。
  “张院长有句话说的没错,有时候没必要那么较真,何况人家故意要装聋作哑。”
  校方的意思是人学生也吃了苦头,至于作弊就按规章制度办,记了个大过外加留级一年,这事就算过了。申大毕竟名声在外,学校不想因为这件事而影响明年的报考率。
  “你失望了?”
  学校息事宁人的态度到底是让这些教书育人的老师寒心,往后谁还敢多说学生一句不是。
  陈时迁摇头,“失望谈不上,各取所需而已。”
  桑酒没说话。
  这年头学生威胁老师,老师就该妥协,老师管教学生反而成了错的一方。世界善恶黑白全凭网友一句话定夺,这个社会看似人人自由,却人人都活在枷锁之中。
  不怕你出错,就怕你出了错还要为自己辩驳无罪。
  那在他们眼里,这就是狡辩。
  -
  作为补偿,学校给了陈时迁两个礼拜的假期,桑酒便带着他去普宁寺住一段时间,那里远离是非,适合养病。
  孟画青当时得知陈时迁出事的消息时也慌了神,就怕女儿会和当年的自己一样重蹈覆辙,遭受一次锥心之痛。
  好在老天有眼,不愿拆散有情人。
  否则单看桑酒这次的举动就知道倘若陈时迁真出了事,她不知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事。
  也是这一次让孟画青真正明白了自己女儿这回是彻底栽了,就是让她以命换命也绝不眨眼。
  晚上,母女婿三人吃完饭,桑酒帮着孟画青收拾碗筷。
  孟画青瞧着她这段时间瘦了许多,别家女儿结了婚之后都是越来越滋润,偏她从陈老爷子生病之后就没睡过一个好觉,当妈的看在眼里,生出几许心疼的同时不免要怪那个让女儿遭罪的人,“下次别这么急急忙忙赶回来了。”
  “妈,当年我爸出事的时候你不也是一样。”
  孟画青一噎,但凡心里有那个人,哪怕对方只是擦破了点皮也紧张得不得了,更别说是出了这样的事,要不然哪来的情比金坚。
  因为自己亲身经历过,推己及人,她明白女儿的心情。
  “我就是心疼你。”孟画青叹了口气,“好不容易盼着你定下来,又接二连三地出事,一个安耽日子也不让人过......”
  “谁说不让人过了。”桑酒努嘴指了指客厅里帮她剥荔枝的人,笑着说,“这年头有耐心给你剥荔枝的男人可少见了。”
  孟画青顺着看了一眼,淡声道:“那也要看是谁给你剥。”
  桑酒收回视线,亲昵地蹭了蹭她的肩膀,“孟女士,说好了,不许再挑他的刺了。再说了,这次又不全是他的错。”
  孟画青:“他让我女儿担惊受怕就是他的错。”
  心里一阵暖流流过,桑酒头靠过来,轻轻地说:“可要不是他,你女儿这辈子可能连替人担惊受怕的机会都没有。”
  孟画青愣住。
  有一点她不得不承认,陈时迁对桑酒是好的没话说。
  客厅里的人手腕上还绑着纱布,那是救人的时候被石板割伤的,即便如此,他依然认真地剥着荔枝,甚至细心地把核也去掉了。
  如桑酒所说,现在的男人大多只想着自己怎么舒服怎么来,不指名道姓央着你去伺候就已经很好了,更别提生病了还想着要替妻子剥好荔枝。
  罢了罢了,就算是山洪野兽来了,这辈子也没办法把他们分开了。
  ......
  桑酒走过去的时候,他正好把最后一颗荔枝剥完,桌上满满当当一盘晶莹剔透的荔枝果肉。
  她有些哭笑不得,“刚吃完饭又吃荔枝,陈时迁,你是要把我养胖后好有理由去找别人?”
  “别人也只会是你。”陈时迁签了个果肉递给她,顺便纠正她话里的错误。
  汁水在口腔里爆开,初夏时节的荔枝最为爽口,一口下去,多汁又甜。
  “甜吗?”
  桑酒如实点头。
  “那再吃一个。”陈时迁说着又重新从盘里签了一个。
  桑酒的腮帮子鼓起,一双眼睛又大又亮,看起来像仓鼠,他忍不住笑了笑。
  “你笑什么?”她问。
  他伸手捏了捏她的脸,眸子里浸满笑意,“笑自己何德何能娶到这么可爱的陈太太。”
  桑酒被夸得狐狸尾巴都要翘到天上去了,装模作样地说:“你别这样夸我,我会骄傲的。”
  “那我以后不夸了。”
  “嗯.......你还是夸吧。”
  陈时迁:“......”
  几颗荔枝下肚,桑酒已经饱了,望着桌上那盘依然堆成山的荔枝,痛心疾首地说:“我这也算是体会了一把‘一骑红尘妃子笑’的感觉。”
  对于她乱用典故的说法,陈时迁笑了笑,“你放心,你不是杨贵妃,我也不是唐明皇。”
  桑酒鼓了鼓嘴:“哦——”
  陈时迁忍俊不禁,问她:“吃饱了吗?”
  桑酒:“?”
  他一挑眉,“走走消食?”
  于是两人和孟画青打了声招呼,往后山走了。
  出了屋子,陈时迁牵起她的手。
  桑酒低头就看到了他手腕上的白色纱布,又是一阵心疼。
  “疼吗?”
  “不疼。”陈时迁若无其事地回她。
  夏日的后山虫鸣鸟叫此起彼伏,天还没有完全黑透,轻风摇曳,竹林飘荡,两人牵着手慢悠悠地走着,走累了就在路边的亭子下休息。
  脚下是万家灯火,眼前人是心上人。
  桑酒靠着亭柱看了他好久,才轻声问:“不怕吗?”
  陈时迁愣了会儿。
  “抛开我,义无反顾冲过去救人的时候真的一点都不害怕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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