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的、有的,来,上后院。”
他们穿过抄手游廊,步入后一进院落,果然看见成堆的家具,摆在院中央。
“老杨啊,出来,陈家的小孙女来了。”
半晌一个带着老花镜的大爷,精神很好的盘着核桃就出来了。
他仔细打量了半天晚姝,“跟小时候没变样子嘛,不错,大姑娘了。”
晚姝顺势介绍了她们二人的来历,杨大爷听后,直接略过了后院,带她俩去了西厢房。
“这边是我这些年做的很得意的作品,你们可以慢慢挑,院中间的就不太好了。”
粱晏谢过,进去仔仔细细的看着,古色古香,线条流畅,几把梨花木椅,还能闻见淡淡的檀香味。她把照片一一拍下,保存好。
照相时看见角落里有个东西闪了一下,她朝那方位去看了看。发现是一个骰子,只是做的很大,像一个魔方,像是绝代双骄里的六壬神骰。
她把这东西拿到手里,跑出去去问老师傅,“杨大爷,这个骰子是什么啊?”
杨大爷带上眼镜,仔细看了看。
“是个骰子,这六个面都拼好,就能把里边打开。这玩意很多年了,是我父亲那会儿就传下来的。”
粱晏好奇心上来了,神秘兮兮的问道:“这里面不会是有什么武功心法吧?一打开就能天下无敌了。”
老师傅听后哈哈大笑,“这里边是空的,就是当时小时候做给我们玩的,不过你要是有武功心法,你可以放进去。”
粱晏失望的神情立马浮现在脸上,把骰子拿到手里,拼了好久,却怎么也拼不上,“这个感觉比魔方还难啊?”
晚姝也过来瞧着,拿到手里也试了试,确实打不开。粱晏在那摆弄,搞了好半天,还是不行。
那老师傅看出粱晏的喜欢劲,就对粱晏说道,“小姑娘,要是你能靠自己给它打开,我就送你了。这是天然阴沉木做的,虽然比不得顶尖的花梨木,但是也价值不菲了。你要不要试试?”
粱晏听到老师傅的话,兴趣更浓了,想了想说道:“可师傅我的时间有限,不能一直呆在这儿啊。”
“那没事儿,你什么时候来都行,只要你打开了,我就给你。”
粱晏像个小孩一样蹦地老高,快步走到老师傅面前问道:“一言为定?”
“绝无虚言。”
粱晏把照片给林洁发过去后,等着她的消息,一直到了下午,她玩了一下午的骰子,晚姝则陪着杨大娘唠家常。
林洁下了戏,收到了粱晏的照片,看见这些家具,心里触动。没有犹豫,就给粱晏发了视频。
她让粱晏给她仔仔细细看一看这些家具,粱晏给她一一展示完,配上杨师傅的讲解后。
林洁当场就定制了五十张红木都承盘,三十支提盒,又拖老师傅给她重新打造十把玫瑰椅和六张月牙桌。
粱晏听后不禁咂舌,这几套下来的价格只怕快赶上她的设计费了。
不管怎么说,她总算交了一半的差;而另一半她的喜讯是,林洁说她朋友在法国,她已经拖朋友去定制了。
时间已晚,粱晏不愿再浪费晚姝的时间,便辞了别。
她们俩从门内出来,已近傍晚,风月无边,远方天际存有一抹云霞,红光下的人间绚烂又清寂。
往晚姝家里去的路上,两侧建筑都泛着金光。树林阴翳,却仍不时反射出光亮,清晰地看到连绵叠翠逐渐远去。
到了晚姝家,两个老人已经下来迎了。
陈父陈母都是朴实的人,也难怪晚姝能生养的这般乖巧聪慧。
粱晏虽不多话,但是却妙语横生,逗得老两口喜笑颜开。
晚上粱晏和晚姝同住在晚姝的卧房,二人躺在床上,聊着彼此的最近。
晚姝告诉粱晏其实那天记者会的直播她看到了。
“那记者也是乱说的,你别往心里去。”
晚姝仍旧是清清淡淡的说着:“我已经不怨了,随别人怎么说吧;恋情失败了,可是学业还是自己挣的,这个怎么说都是不争的事实。”
粱晏同意:“还好当时你选择没有接受他的条件,不然就算你真的是自己本事得来的,以后也讲不清了。”
晚姝道:“是啊,只是当时没想那么多,就是想着要争一口气。”
一时无话,粱晏想了半天,没忍住问出了口:“你后悔过吗?知道自己爱错了人之后。”
晚姝停顿了很久,缓缓开口道:“爱就是爱,哪有什么对错可言呢,其实当初我何尝不知道这是一段没有结果的恋情。不过……我不后悔。”
她说的那样冷静,可粱晏却好似感受到她内心的烈火燎原。
粱晏笑着也说道:“我也不后悔。”
晚姝翻身,看见粱晏脸上若有若无的微笑。
开了个头,粱晏便继续问下去了,“你之后还有再想过他吗?”
晚姝静静地说:“其实记者会结束那天,他给我打了通电话。他在那边低低地叫了声我的名字,然后说了一声对不起就挂断了。我听出是他,可我却没有任何感觉了,只觉得心里十分平静。我删除了那通通话记录,我想我不是不想了,而是我真的放下了。”
她说完从床下取出一小坛青梅酒,去厨房拿来两只杯子,摆在阳台上。
粱晏翻身下床,人蜷在椅子上,她见晚姝眸中沉静,应该是做好了准备,只是支教生活艰苦异常,她一个水灵灵的姑娘,能承受的住吗?
粱晏不免担心问道:“支教的事你真的想好了吗?”
晚姝很郑重地点点头,“想得不能再清楚了,你放心,我们这是一个团队。生活苦点,但是日子能清净些,我已经很满足了。况且你知道我一直就蛮喜欢做一个老师的,以前总是下定不了决心,这次阴差阳错,倒是满足了我这个心愿。”
粱晏侧头,注视着身边这个秀丽玲珑的女子,透过她澄明清亮的双眸,她觉得那副灵魂仍旧质朴。
她把两人面前的酒杯倒满,执起杯,望着晚姝说道:“那就祝你一路平安。”
晚姝也端起杯子, “谢谢。”
碰杯的叮当声响,伴着这场晚风,饮尽无数隐衷。
清风缓缓摇荡,将这两个女孩的惆怅、欢喜以及痛楚通通飘散在夜空里,再寻不见。她们靠在一处,谈天说地,却唯独没有再想起心事。
外面的小溪还在潺潺流着,人语西风,连着月夜一同化作梦中缥缈。
……
住了不过两天,陈母就舍不得粱晏走了。
临走前,她还特意给粱晏带了一包自家酿的花蜜和晒的玫瑰花茶。让她喝完告诉晚姝再来取。
粱晏只觉得这次做的实在是不太地道,她两手空空来,却满载而归地回,除了道谢,也再无多余的话。
晚姝去支教的消息下来的很快,上一班人要赶回来毕业,晚姝他们只得提早过去。
不过才从老家回来不到一周就要远赴千里,粱晏看晚姝在寝室收拾行李,她也去超市,买了些耐用的日用品,又给晚姝多买了些面包和压缩饼干一类的吃食。
粱晏知道她一贯吃不了辣,湖南那地界,遍地的辣椒,她只怕是要受一番苦了。她又去给晚姝挑了几件防风的外套,挡挡山风也好。
等送行那日,粱晏看见一面旗帜,上面印着陵州大学支教团队,可是这团队,粱晏一扫,算上晚姝也不过就四个。
团队里的两个男生把粱晏和晚姝手里的东西接过去。
粱晏拽着晚姝的手,小声问道:“就这些人吗?”
晚姝反握住她,“就一个小学校,没有多少学生,四个人足够教了。”
粱晏看那两个男生身板也不怎么结实,看旁边的女孩子倒是挺虎实,想来日后晚姝必定是和她一起同住,心里还算放心。
粱晏把手里的行李交给她,晚姝看她,没说什么,垂眼看着纸袋、眼圈似乎有些红了。
粱晏看出来她的窘态,“没事的,不是就两年吗,说不准我到时候闷了,就去找你,总会见面的。”
晚姝只是垂头不做声,粱晏看见她偷偷揩了下眼角。
广播响起,要候车了。
粱晏不敢再耽搁他们,催促着晚姝赶紧去吧,晚姝上前一步佷用力地抱住了粱晏。
“说好了,等你来找我。”
粱晏不大喜欢这样的离别,但心里也不舍得,回抱住了她。
“好。”
晚姝松开她,退后两步,冲她挥挥手,“我走了,你快回去吧,路上小心些。”
她边说边向后走去,人潮拥挤,粱晏已经听不见她的话了,只是望着她不断点头。
晚姝自江南上车,与她温柔惜别,只横着一道站台。她看着晚姝在四面八方的游客中被淹没,直至再也寻不见。
列车缓缓驶动,两个人却不知道,车笛声鸣、似是某种信号,阻断了山川河流;再相逢、竟是天悬地隔。
春季的日头已经长了,粱晏从车站出来,正隐没的斜阳,插入飞渡的乱云之中,壮丽的金光照彻大地,在深空堆起层层叠叠的黄色灿霞。
此刻这片灿烂的霞云正将暮霭沉沉的人间照得光芒四射、万物生长。繁花、草叶、露珠以及静谧的湖水都在突如其来的照耀之下苏醒过来。
她在这片温柔多情的晚霞里重拾心情,这样好的景色,大概也是为了送别晚姝吧。回程的路上,清风拂面,她心中畅快,好像一切都在走向正轨。
第55章 第五十五章
回程路上,说是前台萝莉也要订婚了,提前办个单身party,让她晚上一块来,粱晏想到回寝室也是空空荡荡一个人,不如去凑凑热闹。
是家酒吧,她正找人时候,就被人在后头轻拍了一下。
她回头看,一个女人带着墨镜,还是那般浮夸的大镜片,她透过这打扮便确定了。
“周小姐吗?”
周冉坐在她站立处旁边的小台子,一个人。
她点点头,“你怎么也在?”
粱晏很客气:“朋友要订婚了,来这里庆祝。”
周冉摘下墨镜,“结婚啊,在这儿庆祝?”
周围声音有些大,粱晏听不清,靠近了些却闻到她身上有些酒气。
她贴近周冉耳边道:“是。”
周冉口气清淡:“耽误你一会儿,聊一聊?这么热闹的事也不差一个人,反正时间还长,怎么样?”
周冉的口气不像是请求,像是要求。
聊?粱晏不知道自己和她有什么好聊的。还没等她说话,周冉已经叫了服务生来给她上了杯酒。
粱晏看出她大概心情不好,联想到上次婚宴的事,她内心好奇心作祟,倒是想知道她聊什么。
周冉先开了口,“看你要毕业了,听说你还接了远陆的设计。”
粱晏坐下,敷衍着笑了笑,心里知道估计是庄严说的,“误打误撞罢了,我也没有想到。”
“还是你聪明,知道选择工作这条路,不像我……”
粱晏品出这句话里有些不明的意味试探说道:“你也很好啊,这么年轻就提前过了我们都想过的生活。”
周冉喝了一口酒,眼神间有些迷离。末了,轻飘飘的说道:“我和庄严离婚了。”
粱晏心里倒也没那么震惊,只是太快了些,还不过几日的光景,她回想起那日婚宴上她的事情,大概是因为这个。
她安慰道:“没关系,还有更好的。”
周冉像是没听见粱晏的讲话,自顾自的说着:“庄严这个王八蛋自己在外面有了人,就说是我骗他。我骗他什么了,二婚吗?”
她冷哼一声,“我自己也是受害人,我怎么知道那男人会赌博,跟我结婚就是看上我的那套房子。我为了和他离婚,半条命都搭进去了,好不容易甩干净,想要重新开始,换了个没人认识我的地方。就差临门一脚,又被他找来了,婚礼上出那档子事。
我又花了好大力气才给庄严他家安抚住,我以为能开始好好过日子了,结果他妈又病了。他说我没工作,就让我去照顾,我理亏,行,我去。然后是什么,我在家照顾人,他出去鬼混。找也就罢了,还他妈找个有家的,人老公打上门来,他推我出去解决。好不容易这事了了,他又开始找,这回更恶心,你猜是什么?”
粱晏怔怔地看着她,她盯着粱晏笑的魅惑,“叫鸡。”
夜晚酒吧喧哗,人人都沉醉在自己的话题里,没人听见她们的谈话内容。只是她说的又急又快,普通话标准的很,一点没有当时粱晏听她口音的别扭劲。
粱晏看她停住了,问道:“你应该婚前就知道他有异心吧?”
周冉转头仔细打量着粱晏,口气不确定的问道:“他也找过你?”
“并没有,不过……猜到了。”粱晏接着补充道:“有次你来找我聊方案……”
周冉轻蔑的笑了下,“我是知道他不老实,可我也没有别的选择,他是我能找到的最好的。人差点就算了,只要钱能到手,我以为我都能忍。没想到,他也不过是个纸糊的,家当根本就被他妈攥在手里,我除了那套房子上的一个名字,其余什么都没有。”
她听见粱晏一直不作声,自嘲般问道:“你是不是觉得我这种人根本就是自作自受,不值得同情?”
粱晏想想,“选择不同罢了,没什么不一样的。”
周冉微微叹息,“是啊,选择不同,如果我一开始也能选的话,我也不想靠男人,被别人在后面戳脊梁骨骂我拜金。”
“现在也来得及,不是离婚了吗,那就重新开始吧。”
周冉笑笑,“来不及了,我已经三十了。”
粱晏眼里充满不敢相信,她看着的确不像这个岁数,娃娃脸,身材娇小,还以为只是二十五、六岁。
周冉喝了口酒,接着道:“我小时候长的好看,我妈说你一定要以后努力嫁个有钱人。别像她一样,找了我爸,只能对她好,其他什么都没有。可我不听呀,追我的人多,我就找那个最喜欢我的。可没想到,我以为是找到了爱情,却根本就是场骗局。所以我决定下一次听我妈的,找个有钱人,结果还是烂人一个。”